穿书吧 > 言情小说 > 戚宁程巍然 > 第十一章 流星
  1娱乐频道

  9月19日,阴历七月二十九,22点05分。

  此时,程巍然和戚宁在林欢家对面已经监视了几个小时。

  昨夜在林欢家门前逗留的车辆,只知道是银灰色的,没有更多的信息,很难揣测驾驶者的目的是什么。戚宁但愿自己没打草惊蛇,也许今夜那辆车还会再来。

  程巍然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刚欲点上,想起监控的时候不能抽烟,便又揣了回去。有些烦躁地冲戚宁问道:“你觉得大范围的道路安检有没有作用?”

  戚宁摇摇头,答得很干脆:“没用!咱们在明,凶手在暗,以他的智商逃避检查很容易。”可能觉得话说得太武断了,又紧跟着说,“当然,也不能说百分之百没用,没有完美的犯罪,凶手大意了也说不定。”

  “哎,起码到现在他的犯罪都是完美的。”程巍然心有不甘地发出一声感叹,“这凶手恐怕只能用‘神奇’二字来形容了。作了那么多起案子,除了他故意要展示的,竟未留下任何破绽。好像对每一个作案区域都特别熟悉,甚至连监控设置都一清二楚,而且他想杀谁,想什么时间杀,都能实现目标。还有那些被害人也好像特意配合他似的,总会如期出现,简直是如有神助!”

  “也许因为他心思足够细腻,行动足够缜密;也许那根本就是那些人的宿命;也许正如你说的,有老天爷在帮他!”戚宁带着惆怅说,“如果可以,真希望将来抓到他之后,有机会和他好好聊聊。”

  “你这又是宿命,又是老天爷的,可不像一个心理学专业人员的口气,感觉你被他折服了。”程巍然打趣道。

  “嘿,怎么可能,”戚宁笑笑,“我只是觉得他是个绝好的心理研究对象罢了。”

  “我记着了,真抓住凶手,我一定给你创造那样的机会。”程巍然又叹了口气,“在这件案子上,我们好像陷入了某种瓶颈,总是等着凶手作案,然后再去寻找他的破绽,这样是不是太被动了?我们能不能利用你们心理学中所谓的‘前摄’,制定某种策略,来引出凶手?”

  “恐怕没多大用处。”戚宁咬了咬嘴唇,表情略显痛楚地说,“说实话,关于前摄我也考虑过。但这起连环案件实在太特殊了,犯罪侧写在其中的作用,更多是体现在对凶手的解读方面,很难在制定抓捕策略方面起到更大作用。首先,凶手作案的时间和选择的目标都是一开始便制定好了,以他偏执的人格一定会坚定不移地执行自己的计划,不会轻易因为干扰而发生改变。其次,我们虽然洞悉了凶手选择目标的范围,也指出犯罪嫌疑人的范围,但通过一系列调查我想你也能发现,符合这两个范围的人群,在现今社会中要远比我们想象的多得多。所以,这件案子没有捷径,即使洞悉凶手的作案时间、作案动机,以及要侵害的对象,我们也仍然无法占得先机。只能继续深入研究被害人,以及在他们周围排查符合犯罪侧写的嫌疑人。当然,我们也可以等待他犯错。我刚刚说了,没有完美的犯罪,他一定也会露出破绽的。”穿书吧

  戚宁语毕,程巍然略显失望,扭头望向车窗外,陷入一阵沉默。

  戚宁也跟着安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便掏出手机,刷起微博来。随即,她便在一条娱乐新闻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新闻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凭借“日记门”走红的贾姗姗。那新闻还附带着一段视频,戚宁便把视频点开,想看看这种人走红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是一个访谈节目。女主持人很年轻,样子嗲嗲的。贾姗姗穿着性感暴露,一条暗红色的抹胸裙紧贴着身体,酥胸半现,屁股鼓鼓。虽说身处北方,但两人都操着蹩脚的港台腔,一问一答,听得很让人别扭。真应了那句玩笑话:娱乐圈甭管东北的还是西北的,一开口全台北的。

  …………

  主持人:“你有想过自己会红吗?”

  贾姗姗:“完全没想过,我是很随便的个性,不会特别刻意追求出名这回事。”

  主持人:“有好多报纸爆料说您整容了,对此您有什么解释?”

  贾姗姗:“没有啦,我五官一向如此,只是大家以前没注意而已。我可以负责任地对观众朋友们说,我身上的东西都是原装的,如果大家觉得有变化,那都是化妆师和造型师的功劳。”

  主持人:“噢,看来您是天生丽质了,那您现在一定有很多人追吧?”

  贾姗姗:“还好啦,只是有一些成功人士想和我做朋友而已。不过我现在以工作为主,感情的事情要先放到一边,而且我是个比较简单的女孩,喜欢平平淡淡的感情生活。”

  主持人:“您觉得您能走到今天,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贾姗姗:“我觉得是坚持。人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梦想,然后为了梦想去努力付出,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主持人:“现如今有很多年轻人想进入这个圈子,作为前辈你想对他们说些什么?”

  贾姗姗:“我觉得坚持很重要,但还要踏踏实实的,不要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样即使有一天出了名也不会长久。”

  …………

  程巍然终于被手机播放视频的声音从沉思中唤醒,他扭过头本想制止戚宁,让她赶紧关了手机,以免手机屏幕反射的光亮惊了那个所谓的“跟踪者”。不过,在他眼神瞥到手机屏幕时,也觉得视频中的人好像在哪见过,便改口问道:“这女的谁啊?怎么有点眼熟啊?”

  “日记门主角贾姗姗啊!上次咱们去电视台找隋勤思的时候,不正好碰见她在录影吗?”戚宁应道。

  “日记门?贾姗姗?”程巍然是那种平时忙得连电视都没空看一眼的人,更别提这样的八卦新闻人物了。

  见程巍然不解,戚宁便大概讲了下贾姗姗的“光辉事迹”。

  程巍然听完,皱着眉,厌厌地说:“现如今真是,为了出名,脸都不要了。对了,把手机关了吧,执行监视任务时不能……”话说到一半,程巍然突然怔了一下,略做思考,用急切的语气继续说道,“如果你是凶手,想惩罚犯‘邪淫’的,会不会选择这种女人?”

  戚宁凝了凝神,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给电视台打个电话,让这女的下节目和我们联系一下。”程巍然说。

  “不,这放的是录影,她这阵子正红,工作肯定应接不暇,这会儿不知道还在不在本市。”

  戚宁话音未落,只见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一个急刹车在林欢家门口停下。紧接着,小楼的院门开了,林欢从里面出来,迅速上了车,警车又一溜烟地急驶而去。

  两人面面相觑,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正待发动车子跟上去,程巍然的手机接到一个短信。短信是林欢发的:美苑小区40号楼302室,凶手又作案了,死者是贾姗姗。值班法医身体不适,把我临时召去验尸。

  程巍然忙将手机递给戚宁让她自己看,跟着便发动起车子,气恼地说:“又被凶手抢了先!”

  2地狱之门

  电视上,贾姗姗接受访问的节目仍在继续,画面中不时穿插她在舞台上表演的片段——绚烂的舞台,镁光灯迷幻闪耀,贾姗姗劲歌热舞,媚光四射。

  而现实中,镁光灯被红蓝闪烁的警灯取代,劲爆音乐换作警笛凄婉的哀唱,激情澎湃的表演还历历在目,而人生的舞台却悄然谢幕。贾姗姗,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践踏自尊、奉献肉体、赌掉青春,奋不顾身、飞蛾扑火,只为那虚荣的一刻,岂知,地狱之门也在向你敞开。

  当晚10点30分左右,美苑小区一名住户在小区里边溜达边过烟瘾。偶然抬头,发现楼上有住户家的窗户上泛着火光,他立刻警觉到失火了,于是拨打了火警电话。

  由于小区附近驻扎着一支消防分队,所以仅两三分钟后消防人员便赶到。

  失火的是40号楼302室,由于发现及时,火势还未及蔓延,主要集中在南卧室。火先由窗帘烧起,在屋内扩散,消防人员冲进屋子的时候,火刚刚烧至床边,床尾和朝向窗户一侧的床罩被烧着了,火苗正噌噌往上蹿。

  这种火势对经验丰富的消防人员来说扑救起来难度不大,只几个回合,明火和暗火便全部被扑灭。可是此后他们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在被熏得乌黑,又被水和干冰覆满的床上,躺着一个裸体女人。女人已经没了脉搏,胸口处有一个血洞。消防人员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试图毁尸灭迹的杀人现场,立刻上报到刑警队。

  程巍然和戚宁赶到现场后,刚要掀起拦在门口的警戒线,暂时接替程巍然指挥办案的郭诚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挡在两人身前。

  “不好意思,程队,案子现在已经不归你管了,麻烦你马上离开,不要干扰我们办案好吧?”郭诚冷着脸,丝毫不留情面地说。

  “我们就想看看里面的情形,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戚宁怕程巍然忍不住气,便赶紧客气地接下话说。

  郭诚斜了戚宁一眼,表情颇为不屑,并不把戚宁放在眼里,继续冲着程巍然说:“小程,别难为我好吗?这是局里的决定,若是放你进来,出了问题我没法向局领导交代。”

  “放他们进去看看吧,出了问题我来扛。”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尹局正走着楼梯上来。

  “尹局,这有点不合规矩吧?”郭诚还想坚持一下。

  “哎呀,没事啊!小郭,这有啥可较真的,大家都是为了案子,局领导那边我来交代还不成吗?”尹局也不想和郭诚闹得太僵,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抬手掀起警戒线,顺势推了一把戚宁和程巍然。

  程巍然和戚宁走进屋子,稍微打量了一下。

  这是个两室两厅的房子。进门左手边是卫生间,右边是个小饭厅连着厨房,对面是大客厅,挑着南北两间卧室。屋子里有一股焦煳味,家具大都被白布蒙着,客厅中沙发和茶几的白布被掀在一旁,看上去只是为了方便临时会客,想必屋子里已好长时间没住过人了。沙发脚边放着一个女士的皮包,是一个国际大牌子,茶几上摞着几件女士衣物,虽稍有破损,但码放得很齐整。

  南向卧室中,窗帘被烧尽,只剩下窗帘杆。两边墙壁黑漆漆的,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直往人鼻子里钻。死者果然是贾姗姗,她裸着身子躺在床上,身上被象征性地捆了几道绳子,身子右侧有轻微的烧伤,心脏被掏出,不知去向。她脸上好像还糊着泪水,脑袋偏向身子左侧,脸色惨白,双眼瞪着衣柜上的镜子。

  “还是跟先前的案子有些不一样,好像没看到凶手留下示罪的物件。”先期赶到的方宇已经屋里屋外转悠了一圈,凑过来说道。

  “男抱铜柱,女卧火床,是地狱传说中针对触犯邪淫罪的特别惩罚。所以,这把‘火’不是为了毁灭证据,是用来示罪的。”戚宁冲贾姗姗身上指了指,“‘淫业’属于身恶业犯罪,凶手掏了她的心作为惩罚和战利品。”

  “这便是凶手连环作案的第9起?”程巍然问。

  “未必!”程巍然话音刚落,刚刚做完尸体初检的林欢接下话说,“被害人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小时之前,也就是晚上9点左右。脖子上的痕迹为扼痕,背部有瘀伤,两侧手臂有划痕,指甲破损,下体撕裂。试纸化验,下体残留物中发现精液成分,但被灭火的化学物质污染,恐怕无法进行DNA检验。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被害人指甲中有肉体纤维,不出意外的话是属于凶手的。并且勘查员在客厅中采集到了多枚指纹,沙发上还发现有精斑,都可以对凶手进行指证。

  扼死,说明凶手与被害人面对着面,通常是熟人行凶的方式。衣服被撕碎、手臂指甲划伤、下体受损、沙发上遗留有精斑,意味着贾姗姗死前遭到过暴力性侵。那么,还原案发经过:凶手很可能因索爱不成,愤而将贾姗姗按倒在沙发上强行性交。在强奸过程中失手或者事后企图灭口,便将她掐死了。这更像是激情杀人,与前8起精心预谋的连环杀人有着本质的不同。可是,为什么后面会出现相同的杀人仪式呢?

  是模仿吗?可是既然这样,又为什么会留下指纹、精液等一大堆可追查的证据?是原本以为大火会毁灭所有证据吗?可这就又绕了回来,既然想借助火灾将证据消灭,又何必模仿连环杀手布置现场呢?

  还有两个问题难以解释:第一,仪式的具体细节警方从未对外公布过,凶手从何而知?第二,如果是临时模仿,又怎能做到如此贴切?绳子难道不是事先准备好的吗?

  思维绕来绕去,线索矛盾重重。戚宁一时也无法理清案情头绪,只好用求助的目光望向程巍然。

  程巍然毕竟久经沙场,关键时刻能沉得住气。在心里反复推敲之后,沉稳地说道:“别着急,案情确实很乱,证据也有自相矛盾的地方,那我们就先别急着下结论,把有可能的情况罗列出来,慢慢地理出头绪。”他停顿一下,眼睛扫过尸体,“单就眼前的证据看,比较直观的分析是,凶手受到贾姗姗的刺激,冲动之下强奸杀人。随后,为逃避追捕,便模仿连环杀手布置现场的方式。第二种可能,贾姗姗被杀确系‘8·22专案’犯罪人所为,是他连环杀人的延续。可能是出于某些原因或者出了意外,他改变了杀人方式。只是改变得有些大。”

  “行凶方式变了,还附带了强奸,而且留下可查的证据,这退化得太厉害了。”戚宁凝神想了下,“但是从心理层面来分析也能够说得通。强奸主要关乎性和控制,而对于变态者来说更追求后者——控制。凶手突然改变杀人方式,很有可能是因为这里面掺杂了某种特殊情感,也许贾姗姗和石倩一样,都是致使凶手形成变态人格的因素之一。而凶手抛去了先前的谨慎,留下一大堆证据,也许是因为他的杀人计划已经接近尾声。他已经不在乎暴露自己,而且对最后一次杀人信心十足。”

  “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程巍然犹豫了一下,说道,“把我刚刚说的两种可能性综合一下。连环杀手早前有预谋地将贾姗姗锁定为惩罚目标,然后在今天这个作案日的夜晚跟踪她到这里,伺机寻找作案时机。不过,没想到贾姗姗却被别人奸杀了。他目睹了整个奸杀过程,在施暴者仓皇逃窜之后,按照自己原先的计划布置了仪式现场。这样既按照既定方针完成了自己的杀人计划,又可以扰乱咱们的办案视线,一举两得。”

  戚宁眯了下眼睛,眼神有些放空,然后说道:“如果真是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杀人和布置现场会呈现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态——一种慌乱,一种冷静。只是连环杀手必定会从中得到愚弄警方的满足感,那接下来他的举动更加难以预测了。”

  “那贾姗姗到底是谁杀的?她一个大明星大晚上的怎么会出现在这么老旧的小区?”方宇在两人身边听了一阵,突然插话进来,“对了,我们在沙发边上找到一个女士背包,里面有贾姗姗的身份证,一张五星级酒店的门卡,还有5万块钱现金。”

  “5万块钱?大半夜的,贾姗姗出门背这么多钱干吗?”程巍然皱眉说道。

  戚宁紧跟着问:“据说目击者很及时地发现了火情,那他就没留意到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

  “没有。”方宇解释说,“据消防人员根据灰烬分析,点火者是将窗帘堆积到窗台上,在上面放了一捆香——就是寺庙拜神用的那种功德香,当香燃到一定距离的时候才会点着窗帘,这样他就有充分的时间逃离现场。”

  “这一点同样也能证明放火是早有预谋。”程巍然看了戚宁一眼,说:“激情杀人不会有此准备,杀人和布置现场绝对是两个人。”

  从现场出来,已经是下半夜。林欢要连夜对被害人进行尸检,戚宁和程巍然也就没必要继续暗中保护她了,所以两人也跟着回到支队。

  专案组这边,联系上了贾姗姗的经纪人,对其进行了一番细致的盘问。然后,又通过经纪人,联系到贾姗姗的家属并做了笔录。差不多忙活到早上,方宇复印了一份询问笔录,送到程巍然办公室。

  笔录中显示:贾姗姗这次回来,只在家里住了一晚,其余时间都住在酒店。家属对贾姗姗这段时间的活动,还没有经纪人了解多。据经纪人说,昨晚7点左右,他在贾姗姗房间里闲聊。贾姗姗当时接了个微信,微信那头应该是要约贾姗姗出去。贾姗姗有意拒绝,便用语音回复表示次日一早要赶飞机。可不知道对方又发了什么信息,贾姗姗脸色突变,改为文字信息回复。最终,似乎很不情愿地接受了邀约。之后,贾姗姗说家里出了点事情要回去看看,犹豫了一下,又冲经纪人要了5万块钱。经纪人以为她的家人出了意外,便没好意思多问。

  经纪人还说,贾姗姗这次回来一方面是为了宣传新专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贾姗姗的父亲患了癌症,她向公司申请回来探望父亲一段时间。所以,对于一些地方名流、赞助商等的邀约,除个别得罪不起的,其余一概由经纪人挡驾。另外,这次与贾姗姗联系比较多的是一家本地报纸的副总编,名字叫吴良志,本地的几个宣传活动都是他帮着策划和联系的。不过,经纪人也表示,不清楚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贾姗姗既然是被一个微信约出来的,那她手机里没有记录吗?”看完讯问笔录,戚宁冲方宇问道。

  “贾姗姗手机现场未搜集到,但她的经纪人强调她是带着手机出来的。”方宇答道。

  “那可能被凶手带离现场了。”程巍然从旁说道。

  戚宁点点头,但脸上又露出一丝疑惑,说:“如果杀死贾姗姗和布置现场的不是一个人,那么奸杀她的凶手很可能就是用微信约她出来的人,而布置现场的是我们一直在追查的连环杀手。问题是,手机是被他们中的哪一个带走的?”

  “理论上手机当然是杀人凶手欲掩盖真相带走的。但就现场情形看,他杀人之后情绪极度慌乱,未做任何现场清理,甚至可能连房门都未关严实便逃离了现场,又怎么能想到要拿走手机呢?”程巍然说。

  “手机是连环杀手带走的?可他为什么要替先前的凶手掩盖呢?”方宇问。

  程巍然没有马上回应,想了想,目光突然收紧,道:“时间,他在拖延我们找到奸杀贾姗姗凶手的时间!小戚你不是说过,连环杀手对最后一次杀人信心十足吗?今天是9月20日,阴历七月三十,也就到了连环杀手最后行凶的日子。也许此时,他已经完成了第10个杀人计划。”

  戚宁心中一凛:“你是说,杀死贾姗姗的凶手就是连环杀手最后一个目标?”

  3嫌疑犯人

  9月20日,阴历七月三十,上午9点30分。

  尸检、物证检验,以及一系列相关调查都有了结果,所有证据都指向一个人。

  初一看到经纪人询问笔录中,提到贾姗姗回来这段时间与吴良志交往密切时,戚宁和程巍然都感到很意外。对八卦娱乐消息比较留意的方宇马上给出了解释,说是年初所有关于“日记门”的第一手报道,全部来自《春海都市报》,也就是说贾姗姗最初是由这家报纸炒红的,她跟吴良志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在调阅案发现场房屋拥有人时,专案组办案人员发现产权证书有过更迭,就是说现场的房子是个二手房,现房产证上登记的名字正是被害人贾姗姗。然而,联系到原房主,原房主回忆说,与他交易的是一个叫吴良志的男人。

  从先前经纪人的讯问笔录,到调查现场房屋归属问题,吴良志的名字两次出现,不得不引起专案组的重视。专案组办案人员兵分两路,一路指向他工作的报社,一路直接杀到他位于城北“铭湖小区”的家中。

  很快,报社那边传回消息,吴良志今天没上班,单位也在找他,打他电话始终无人接听。紧随着,另一路人马传回来振奋人心的消息……

  刑警支队大院的警笛声犹如冲锋的号角骤然响起,法医、现场勘查员,以及以郭诚为首的核心办案人员,纷纷冲进车里,一溜烟地开走了。

  透过办公室窗户默默地旁观着支队大院的变化,程巍然和戚宁好像感觉到案件完结的来临。随即,程巍然的手机也响了。默不作声地接听之后,他神情复杂,沉声冲戚宁说:“他果然在拖延时间,他要给自己充足的时间杀死他自己!”

  戚宁和程巍然随后不久也赶到案发现场——吴良志的家。

  屋子里一派欢欣鼓舞的场面,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破案后的喜悦。几位局长都到场了,也都舒展开拧着多日的眉头。郭诚满面春风,冲着两人主动迎上前来,一副掩饰不住得意的口吻说道:“案子破了,在咱们强大的追捕威慑力下,凶手心里扛不住,畏罪自杀了!”

  程巍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祝贺你破了个大案子!”说完便和戚宁越过他,走到同样表情不太自然的老徐身前问道,“尸体呢?”

  老徐扭头冲身后的卧室示意了一下,引着两人走进去。

  卧室很大,里面有股淡淡的苦味。吴良志一丝不挂,身子蜷缩着,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侧卧在一张宽大柔软的沙发床上。他双眼微闭,面色安详,如果不是嘴角边挂着一丝血痕,连着下面的床罩也被染红了,他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床旁的床头桌上,放着一瓶开了盖的红酒和一只高脚杯。

  林欢看着手中的温度测量计,略做计算,说:“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左右,尸斑呈粉红色,身上散发杏仁味,嘴里有酒味……”她指了指床头桌的红酒,“初步分析是用红酒混合氰化物服毒死的。”

  “能确定是自杀吗?”戚宁问。

  “自杀与否还要综合判断,不过在死者双手、手臂、身上都没发现任何来自反抗的划痕。从这一点上看,他应该是在自愿或者无防备情况下服毒的。”林欢答道。

  “他一个人住吗?”程巍然冲老徐问。

  “他个人的具体情况小方正在核实。”老徐答。

  “怎么和连环杀人案联系到一起的?”戚宁问。

  老徐没言语,勾勾手,示意两人跟他走。

  吴良志家是三室两厅的房子,书房在玄关的北侧。戚宁和程巍然随徐天成走进去的时候,几名勘查员正忙着采集证据。写字桌的抽屉全部被抽开,里面也被掏空了,紧挨着写字桌的是一个红木书架,空格中摆着规格相似装满液体的几个玻璃罐。两人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罐子里装的都是人体器官。

  总计有8个玻璃罐,瓶面上竟然还都贴着口序纸并标着名字。显示出玻璃罐中分别装着的是:触犯口恶业的于梅(妄语)、高雅静(恶口)、孔家信(绮语)的舌头,以及触犯意恶业的杜善仁(贪欲)、马敬民(嗔恚)、张迪(愚痴)的眼球,还有触犯身恶业的王益德(杀)、贾姗姗(淫)的心脏。而石倩(盗)的骨灰则装在一个黑色方盒子中。由此,十恶业中只差了“两舌”业罪,放在善于颠倒黑白、挑拨是非的媒体人吴良志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也即是说,吴良志既是本次系列杀人案的凶手,也是第10个被惩罚的目标。当然,他是自杀而亡的,便没法再割掉自己的舌头了。

  “物证就这些?”程巍然冲老徐问。

  “在杂物间里发现一捆绳子,看起来与前面案子中捆绑死者的绳子是同一种;冰箱里有一把20厘米左右长度的单刃刀,还有,在吴良志包里发现贾姗姗的手机。”

  “有遗书吗?”戚宁问。

  “目前还未找到。”老徐摊摊手。

  戚宁皱了一下眉头,指了下写字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电脑中有没有什么发现?”说完又指着书架问,“那上面有没有地狱传说类书籍?”

  “刚刚粗略浏览过,电脑中没什么特别的信息,等带回去再仔细查查看。至于你说的书籍,暂时也还未搜集到。”老徐未及作答,旁边一名勘查员接过话说。

  “对了,在吴良志手包里还找到一个黑色U盘,刚刚在电脑中看了一下,里面存有贾姗姗的偷情日记和艳照。”老徐跟着补充说,“估计昨天晚上吴良志用U盘威胁贾姗姗了,后者才不情愿地与之在两人原先的老巢中见面。”

  “还发现别的什么了吗?有没有……”

  “够了!”尹局站在门边打断戚宁的问话,“这些证据应该足以证明吴良志就是‘8·22’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了!”

  “应该可以确认!”程巍然极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证据。

  戚宁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抬头看到尹局笃定的神情,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一瞬间戚宁想明白一件事。此时在这栋房子里,尹局的观点恐怕除了她没有人会反对。任何反对的声音,在眼前的证据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说到底警察办案还是相信实实在在的证据。

  而戚宁则更注重细节。犯罪侧写,是根据犯罪人在实施犯罪时的行为方式,来推断他的心理状态,从而分析出他的性格、生存环境、职业、智力和成长背景等。反过来说,一个人存在某种心理,必然会有行为的体现。而从戚宁踏进现场到现在,已经发现吴良志的一些行为并不符合具有畸变心理和偏执型人格障碍应该有的行为特征。比如:他选择死亡的方式,他死前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他家里并未见到地狱传说类书籍等。有了这些细节上的矛盾和缺失,从行为证据分析的角度来说,便不能完全判定吴良志就是连环杀手。起码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也不够客观和严谨。

  不过,戚宁心里很清楚,在周围这一片喜悦的气氛下,她的意见只会让人家觉得刺耳,引起大家的反感,反而无助于案子。干脆还是少说多做,找到一些实在的证据再说吧。只是接下来,恐怕她要一个人去战斗了!

  两天之后,在经历了两个不分昼夜的奋战,所有证据全部理顺清楚。

  贾姗姗脖子上的扼痕,与吴良志的手形绝对吻合;经检验,尸体指甲中的肉体纤维和沙发上残留的精液,也与吴良志的DNA吻合;在吴良志家里发现的绳索,与先前捆绑被害人的绳索类型、材质完全相同;在冰箱里找到的那把单刃刀具,与几个被害人的创伤痕迹相符,并且在刀具上还检测出残留的血迹,血迹当然也来自先前的被害人;现场总共发现8个玻璃容器,里面装的器官一一对应着本案的8个被害人;吴良志胃里含有大量的酒精,而床头桌上的酒瓶和酒杯只留有吴良志一个人的指纹,并未发现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

  吴良志以自杀的方式来完成对现世中十恶业的惩罚,事实清楚、铁证如山。警方已经可以完全判定:吴良志即是“8·22”连环杀人案之凶手。鉴于其已自杀身亡,有关领导建议尽快结案。

  隔天早上,春海电视台早间新闻和各大报纸上出现了一篇寥寥数语的通告:自8月下旬延续到本月,在本市发生了数起杀人案,经警方确认系同一凶手所为。迫于警方强大的追捕力度和法律的威慑,凶手已于近日畏罪自杀。

  至此,震惊全城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8·22”连环杀人案,终于落下帷幕。结局之猝然,的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大家都可以松一口气了。警方终于可以摆脱压力,集中警力全力以赴做好即将到来的国际商业博览会的保卫工作。那也是关乎整个城市形象和发展的大事件,同样是绝对不容有失的。

  而春海的老百姓,尤其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终于不用在各种恐怖的传言中惶惶度日了,春海又恢复了往日的祥和、平静。

  只是对于程巍然来说,没能听到凶手亲口说出杀害妻子柳纯的原因,在他心里留下了些许的遗憾。

  自吴良志自杀而死之后,戚宁差不多消失了一个多礼拜,连电话也没打一个。

  程巍然能理解戚宁的心情——她所做出的罪犯侧写报告,并没有在本次案件侦破中起到应有的作用,对一个极力推崇自己专业的人难免会有些失落。尤其,报告与事实对比,准确度极低。从警方对吴良志背景信息全面调查的结果看,戚宁的那份侧写报告,只说对了犯罪人的年龄、阶层、职业等几个方面,很多地方确实经不起推敲。

  程巍然几次都想主动给戚宁打电话安抚一下,考虑再三还是作罢了。他知道戚宁和他一样,表面看上去挺疯的,其实同样喜欢将痛苦埋在心底,喜欢独自面对喜悲。把话挑明了,反而会增加她的尴尬。再说,年轻人受点挫折也好,反正案子现在也破了,还是让她自己静静地反思吧。更何况,程巍然自己现在的境遇,不知要比戚宁难堪多少倍。

  案子在限期之前成功告破,自然少不了论功行赏。整个破案团队记集体三等功一次,表现突出人员另获嘉奖。而在破案尾声才正式进入专案组的郭诚,更是得到组织上的大力褒奖。但对程巍然和戚宁只字未提。

  从目前的形势看,刑警支队领导的调整是必然的。虽然郭诚现在还是代理支队长,但扶正只是早晚的事。程巍然暂时被中止所有职务,等待组织进一步安排。尹局在私下里极为痛心地知会程巍然,让他有个心理准备,过完十一长假,局里可能会派他到省干校学习一段时间。

  程巍然知道这是固定的套路,你要么去干校镀镀金,回来之后便升位提职;要么出去转悠一圈,回来任个闲职,或者被打入冷宫。

  程巍然很清楚,他属于后者。他当然不会任人摆布,他做好了准备,决定正式下达之时,便是他辞职之日。他找了个大纸箱子,开始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准备逐步带回家去。收拾到办公桌时,桌上的一个相框让他不自觉地凝住了神。相框中镶着他与尹局、老徐、方宇等几个人的一张合影。他拿起相框,轻抹灰尘,刹那间百感交集,心里生出万般的不舍。他舍不得朝夕相处多年的老领导和搭档,更舍不得这身警装。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看待世界的目光,他原本并不对这一切有多看重,但是现在它们全是美好的。

  正在程巍然黯然神伤之时,戚宁终于风尘仆仆地出现了。还未等程巍然开口,她便急不可耐地打开话匣。

  当日与程巍然分别后,戚宁回到家中,躺在床上,仔细回想在吴良志家看到的一切。她越发觉得吴良志作为连环杀手有些行为解释不通,进而她有了想要探究吴良志整个人生的想法,即使最后未找出破绽,那也是个很好的研究和学习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她分别拜访了吴良志的父母,他读过书的学校,以及先后工作过的单位。

  吴良志是家中独子,是父母的命根子。面对儿子自杀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他的父母陷到几乎对生活绝望的悲痛之中。同时,也深感茫然。和所有的父母一样,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含辛茹苦抚养成人的儿子会是一个杀人恶魔。所以,起初对戚宁的造访,他们心里都有着很深的抵触情绪。无奈之下,戚宁只得触及老人的“伤口”,问他们想不想知道儿子为什么会成为一个杀人犯。而这一问题,足够调动起两位老人的情绪,于是他们逐渐地打开心扉。

  吴良志父母都在税务部门工作,父亲还是中层干部,家庭条件优越,父母感情和睦。在他们的百般呵护下,吴良志度过了一个快乐安逸的童年。

  吴良志性格开朗,活泼聪慧,读书时期无论小学、初中,还是高中,他都是班里的活跃分子。与同学关系融洽,与老师沟通顺畅,虽然也经历了早恋、叛逆等青少年成长中普遍出现的问题,但他一直是个知道学习上进的孩子,成绩基本都维持在班级前五名。高中毕业后,他顺利考上外省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

  四年大学生活后,吴良志回到本市,进入春海晚报社。当时晚报社正处在优化变革时期,观念陈旧的记者、编辑被调整,诸如吴良志这样有干劲儿、有创意、有点子的年轻人便有了施展的空间。凭着聪慧努力,吴良志很快便成为一名出色的记者。接着是首席记者,娱乐新闻部副主任,社会新闻部副主任、主任,仕途一路顺畅,前程远大。在此期间,他与一名女作家结了婚,在妻子生下一个女儿之后,将母女俩送到海外生活。吴良志死后的第三天,他妻子便带着女儿从国外赶回来。据他妻子说,这么多年虽然两人分居两地,但感情相当不错,吴良志一有机会便会飞到国外看她们母女,经济上也从未亏待过她们。

  可以说,在吴良志的人生中,几乎找不到能令他产生心理畸变的因素。如果非要找出所谓的挫折经历,那也只能说是他在大概一年之前的工作调动。

  去年春天,由市委宣传部牵头,整合春海现有公办三家报纸,成立了春海报业集团。集团一把手由发行量最大、影响力最广的春海晚报社总编辑担任,其余领导相继顺延上位,春海晚报由此便空下了一个副总编辑的位置。在当时看来,无论资历、能力、背景,这个位置都非吴良志莫属。只是在上层领导对他进行考察阶段,他却“阴沟里翻了船”。

  吴良志头脑活泛,善于交朋纳友。无论做记者时期,还是做社会新闻部的负责人期间,他都充分利用了职权上的优势和便利,与很多企业方面的老板结交成朋友,从而觅得为数不少的灰色收入。其中,他尤与当年势力最大、财富最强的杜氏餐饮集团掌门人杜善仁,来往最为亲密。

  去年7月份,杜氏集团“地沟油事件”爆发初期,杜氏集团不从产品自身找问题,反而企图通过一系列软硬广告和公关措施,制造舆论、欲盖弥彰。他们在各大媒体上都做了大幅广告,并且重金收买众多“水军”为其擂鼓鸣冤。而吴良志在私下收取重金之后,便开始不遗余力,亲手炮制了数篇为杜氏集团正名的文章。还通过私人关系,拉拢兄弟媒体一起为杜氏集团助威。可因政府有关部门明察秋毫,杜氏集团最终并没有渡过危机,还是为企业漠视消费者健康的恶劣行径,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就在有关方面宣布对杜氏集团予以严惩的同时,市委宣传部也在内部会议上对春海晚报误导舆论的行为提出严重批评。此后,负有主要责任的吴良志,便被调整到同属报业集团旗下濒临倒闭的春海都市报社。虽然坐上副总编辑的位置,但是此副总编非彼副总编,在集团中的地位可是差得太悬殊了。

  好吧,就算这是一个挫折,但很难对一个心理成长一直相当正常的人产生致命打击,从而发生心理畸变。而从吴良志在都市报社工作期间的一系列动作举措上看,他正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地企图重回集团的核心权力阶层。从心态上说,他对前途是充满渴望,也满怀希望的。而变态连环杀手,是因为绝望产生的愤怒,进而才寻求解脱的。

  戚宁最后的结论是:从证据上看,贾姗姗或许是吴良志所杀,但其余人的死跟他毫无关系,他只是连环杀手精心推出的一个替罪羊。

  耐着性子听完戚宁滔滔不绝的阐述,程巍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自己心里实质上对案件调查结果还是相当认同的,但又怕言语中打击到戚宁,便犹豫了一会儿,隐晦地说:“算了吧,别在这案子上再浪费无谓的精力了,好好总结一下,权当是又累积了一份经验吧。”

  戚宁听出话里的意思,笑着摇头回应:“你误会了,我真不是在为自己强辩。好吧,既然局里将吴良志视为连环杀手,那怎么解释他杀人的动机?恐怕也只能笼统地说他心理变态,可事实上就像我刚刚说的,没人能找到吴良志变态的根源。”

  “你是不是过于理论化了?”程巍然说,“童年身世坎坷、成长经历坎坷的人有很多,他们最终也未必都会成为变态杀手,对吗?”

  “对!但是从心理畸变的发展来说,有‘因为’不一定有‘所以’,但是有‘后果’必定有‘前因’。尤其偏执型人格障碍,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打击而形成,这种变态人格是在一个漫长的过程中,由诸多原因交错促成的结果。比如:幼年时期由于家长管教严格或者脾气暴躁,总是让孩子处于被指责、被否定和不被信任的环境下成长;又或者因为父母离异,导致孩子生长在单亲家庭中缺少完整的关爱;后天在与社会的接触中,又反复遭受挫折和失败的打击;心里对自我苛求度过高,但现实与期望值又相差太远;极力回避自己的缺憾,害怕被别人洞悉;等等。而吴良志则拥有几乎完美的童年、顺畅的求学经历、美满的家庭,以及令人羡慕的职业,所以说他的人生经历是不太可能形成偏执型人格障碍的。”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一开始有关凶手变态人格的判断就是错的?”程巍然提示道。

  “证据!行为证据!犯罪人在现场的行为越复杂,越有利于我们对他心理状态的判断。可以肯定地说,这起连环杀人案中凶手一系列错综复杂的行为,已经足够让我做出精确的判断。”戚宁显然被刚刚的问题刺痛了,加快语速道,“你们为什么不能辩证地想一想,我的侧写报告与事实出入这么大,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吴良志根本就不是连环杀手呢?从心理层面分析,变态杀手借由仪式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崇高化,它不是一种刻意的植入,也不会刻意地去寻找,它一定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自然流露,绝不会故弄玄虚为了设置而设置。所以,真正的凶手对地狱文化一定迷恋已久,他一定有很多此类书籍,而且虽然很小心地保管着,但是每一本都已经被他翻得破旧不堪。”

  戚宁喘口气,继续说:“对吴良志的死亡方式,我也表示质疑。在民间流传的地狱文化中,是不允许他自杀的。如果他想以杀死自己作为案子的终结,他会选择假借他人之手或者宁愿让我们将他击毙。还有遗书问题,如果他是变态杀手,他不可能不留下任何话语。事实上,他太想诉说了,杀人本身便是他诉说的一种方式。而如果他完成一切计划,将死之时,他一定会将他的所思所想展示给世人,因为那是他的荣耀,他想让世人分享,想得到世人崇敬。还有关于吴良志死亡的姿势,一个中了毒的人,没有任何挣扎,反而赤身露体摆出一个安详的姿势,你不觉得太匪夷所思了吗?”

  “你是说他的姿势是被人刻意摆成的?”

  “对,那姿态像不像一个刚出世的婴儿?我想那意味着‘重生’,和另外几个被害人被脱光衣物是同样的寓意。”

  “那关于犯罪日记和照片的存在呢?你现在还那么笃定吗?”

  “先前我在侧写报告中提到,凶手家里可能会存有大量犯罪照片和日记,主要是基于两点考虑。我认为凶手长时间跟踪观察那么多被害人,应该会用照片来区别他们和记录他们的行踪。而一些具有强迫症和偏执型人格障碍的连环杀手,他们初始的愤怒往往都是通过与身边的人诉说或者通过大量文字来舒缓,所以我想他会写下心情笔记。如果先前这只是一种推测的话,那么现在我可以笃定地说,真凶那里肯定有日记和照片。而且那些照片不仅有跟踪被害人的照片,还有布置案发现场的照片。凶手几乎将所有与案子有关的证据全部放到吴良志家中,很明显是要让吴良志做他的替罪羊,意味着他准备收手了。我在最开始说过,大多数连环杀手无法自行终止他们的杀人行为。但是也有例外。例如开膛手杰克,十二宫杀手……他们有很高的智商,可能已经感觉到危险的来临,而且先前的作案经历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成就感,以后的日子里只凭着回忆便能获得巨大的满足,而照片和日记是他们回忆最好的借助物。当然,对于凶手来说,这也许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未来还是充满变数的。任何人,包括凶手自己也无法预知,当更大的刺激来临之时,他会不会继续杀戮下去。”

  “若如你所想,连环杀手另有其人,只有这些理论上的推测是没用的,总要有些直接的证据。”程巍然说。

  “对啊!所以我找您这个支队长帮忙来了啊!”听程巍然话语里有些松动,戚宁欣喜地回应。但语落之后,看到程巍然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虽瞬间即过,但被她清晰地捕捉到了。随即,她才注意到办公室里的异样。

  办公室里好像比平常空阔,桌上除了办公电话别无他物,这屋子里程巍然的私人物件都不见了。再看到桌脚边的大纸箱子,戚宁诧异地问道:“干吗收拾东西?”

  程巍然稍显落寞地笑笑:“停职了,局里可能要派我到省干校进修一段时间。”

  “为什么啊?就因为那篇报道?”

  “不,还有别的事……”程巍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下去,“算了,已经这样了,不说了。虽然我现在不是队长了,有些忙我还是可以帮的。”

  程巍然不说,戚宁也能猜出几分,不想他太难堪,便接着说回案子的话题。“这几天我梳理了一下贾姗姗和吴良志这两起案子,我个人认为案件经过大体是这样的:案发当晚,吴良志以存有偷情日记和艳照的U盘来威胁贾姗姗与他会面,妄想能够与贾姗姗鸳梦重温,但贾姗姗却只想付出五万块钱的代价彻底摆脱他。这反而更加激起吴良志的愤怒,疯狂地强奸了贾姗姗并失手将她掐死。而接下来,就像你在现场设想的那样,整个奸杀过程被当晚跟踪贾姗姗并伺机作案的连环杀手目睹了,于是在吴良志仓皇逃窜之后,其对现场进行了一番布置。这对他来说是意外收获,也令吴良志看起来更像连环杀手了。

  “至于吴良志,凶手将之列为惩罚目标和替罪羊我认为是蓄谋已久的,不然大半夜的临时去哪搞氰化钾去,显然是事先有所准备的。而关键问题是,吴良志还真就乖乖地喝下了掺着毒药的红酒,显示出他与连环杀手不仅认识,而且关系应该相当紧密。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主要目的,我想研究一下有关吴良志的物证,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据说他的私人物品和现场搜集的物证暂时都存放在证物室,我来之前去了那儿,管理员不让进,说得有领导批示才行。”

  “这好办,证物室那边能给我几分面子,实在不行直接找尹局批示。”程巍然笑着接过话来。

  4曙光乍现

  随程巍然来到证物室,果然非常顺畅,管理员二话没说主动将两人引至证物具体存放位置,还殷勤地送上两瓶水。

  戚宁望着架子上塞得满满的证物,说:“看来局里没有我想象的那样草率。”

  “那是当然,上面催得再紧,郭诚胆子再大,必要的工作程序也一样不敢少。别说这么大的案子,任何案件物证不充分谁敢结案?”程巍然扬扬头,“专案组把吴良志家里能搬来的东西几乎都搬回来做鉴定了,你看看吧!”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要看什么,只是想来碰碰运气,也许吴良志人生的某段经历被我们漏掉了。”戚宁一脸茫然地在一堆证物之中来回审视。须臾,她将目光定格在装着被害人器官的玻璃容器上,问,“这些玻璃罐上采集到的指纹都是吴良志的吗?”

  程巍然点了下头,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对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些玻璃罐如果是栽赃的话,它们是怎么运到吴良志家中的?这可是个很大工程,而且做到不被任何人目击也是相当难的。就拿这一点来说,局里也应该没抓错人。”

  “这个事情怪我,还是经验太浅,要是早跟你沟通就好了。”戚宁黯然地摇摇头,“很惭愧,来队里前我刚去过铭湖小区,没找到潜在目击者,物业方面说整个小区早前的监控录像已经被覆盖了。”

  “国家规定不是三十天吗?他们这才保存一个礼拜?”程巍然诧异地说,“铭湖小区也算不错的住宅区了,开发商这么抠?”

  “可不,不舍得多花钱,硬盘容积太小,而且还不做备份。”戚宁紧着鼻子说。

  程巍然又想了想,说:“那咱们继续以‘替罪羊’的思路看待这个问题,并且假设不存在监控录像被自动覆盖的问题,想把这么多瓶瓶罐罐运到吴良志家里,做到不被监控拍到且不被任何人目击可能吗?要是被监控拍到或被住户目击,那他的栽赃岂不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戚宁拿出手机,调出相册,翻给程巍然看,然后解释说,“你看,这些是我在铭湖小区拍的。铭湖小区地下停车场有专门的入口,而且从停车场中通过消防通道和电梯可以直接上到住户楼层。而停车场采用的是蓝牙自动控制系统,车辆出入时系统只认卡,不记录车辆信息。要命的是,这种感应卡非常容易复制。就算停车场出入口的监控录像能够保存,那也顶多能拍到车而已。凶手若是挂着个假车牌,再躲避点停车场内为数不多的监控摄像头,是完全有可能悄无声息地完成被害人器官的转移的。”

  “不错,细节研究得很透彻。”程巍然说,“不管怎样,就像你前面分析的那样,感觉凶手与吴良志是认识的。”

  “这也是我正在极力追查的方向。”戚宁随手从架子上取下吴良志的笔记本电脑,用胳膊托着,按下电源开关,一脸纳闷地说,“电脑中怎么会什么线索也没有呢?会不会被删除了?”

  “吴良志可能不太喜欢用电脑,技术处查过他的上网浏览痕迹,也查了他的QQ记录和E-mail信箱,甚至对硬盘进行了数据恢复,都未找到有用的信息。”程巍然说话间,眼睛无意中扫过架子最底层的一个纸箱子。箱子里面装着大大小小七八本相册,他蹲下身子,拿出一本翻了翻,问戚宁:“这些相册你看过吗?”

  “什么相册?”戚宁将笔记本电脑放到一边,凑了过来。

  两人将纸箱子从架子上搬出来放在过道上,席地而坐,一本本翻看起来。

  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两人交换着将几本相册都看过了一遍。程巍然将相册扔回箱子里,沮丧地说:“也没啥特别的。吴良志这家伙倒是去过不少地方,估计都是公款消费。”

  戚宁此时却没回应,正出神地盯着一本大相册。

  “有发现?”程巍然见她特别专注的样子,便问道。

  戚宁思索了一会儿,又把相册前后翻了翻,才缓缓地说:“好像有些不对劲。”她把相册递给程巍然,指着自己刚刚看的那页,“这页里少了好几张相片。”

  “相册没插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程巍然说。

  戚宁凑到程巍然身边,来回翻了几下相册,说:“你看,前一页、后一页相片都是满的,而且这一页也只是少了中间几张照片。”

  “你的意思是说,照片有可能被连环杀手取走了?”程巍然说。

  戚宁“嗯”了一声:“有这种可能。”

  “如果是他拿走的,只能是意图隐蔽他的身份,也即是说他和吴良志确实存在某种亲密的关系,那这种关系究竟是什么呢?”程巍然盯着相册说。

  “他们也许是大学同窗或者校友。”戚宁进一步解释道,“这几本相册中照片的摆放其实是有规律的。有几本是专门保存他爱人和孩子的照片,还有几本是吴良志多年以来出差旅游的照片,而你手上这本则更多的是吴良志的成长记录,从他出生、读书到初参加工作的留影都归集在这本相册里。”戚宁指着册页中的留白:“你看这几个空白处的周围,分布的都是他大学时期的照片,有他和老师还有一些同学的合照,有他刚入学军训时期的照片,有他参加校运动会时的照片,所以原本插在这里的也一定是他在大学时期的留影。”

  “这样分析是挺在理的,可凶手会那么蠢吗?他干吗不把整个相册带走,给我们留下这样的破绽?”

  “也许他觉得那样会更显眼,也许他大意了,他终究不是神,总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程巍然凝神想了下,道:“我觉得更有可能是吴良志自己把这几张照片取下来的。你不是一直没有找到引起吴良志精神畸变的因素吗?也许那个因素就发生在他的大学时期。可能照片上的人就是他的刺激源,他不愿意再面对那些照片或者憎恨照片上的人,所以把照片取下来销毁了。”

  戚宁哑然了,程巍然的分析不无道理,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因为吴良志大学时期的生活,她了解得并不多。

  在这一次对吴良志人生经历的探寻中,有关他大学时期的生活,戚宁基本上都是从他父母口中听来的,并未实地调查过。一方面是由于吴良志就读于外省的一所传媒学院,距离本市有700多公里,路程太过遥远。另一方面,戚宁认为,一般的人到了大学时期,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已经基本确立,很少会因为某个突发事件导致他们后来形成反社会的人格。虽然近年来大学校园不乏恶性案件发生,但那其实和大学校园本身并未有太大的关系,他们罪恶的种子其实早在幼年成长的过程中便埋下了,在那个时期爆发,只能说是命运使然。基于上面两个原因,戚宁将吴良志大学这段生活经历忽略了,现在来看这是个错误,不管照片是被连环杀手取走的还是被吴良志自己取下的,肯定都跟大学那一段生活有关。那段时期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戚宁盯着相册的眼神空洞起来……

  看她这副模样,程巍然大抵猜到了她的心思:“你想去那所学校调查?”

  戚宁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对,研究总要善始善终。如果吴良志是因为在大学时期被某个重大打击颠覆了整个人生,倒确实是一个特别的案例,对我来说是个非常宝贵的研究机会。如果凶手不是吴良志,也许此行会捕捉到真凶的一些蛛丝马迹。”戚宁装出一副轻松的表情,“其实也不远,开车走高速公路也就八九个小时。”

  见她心意已决,程巍然知道无法阻止,便道:“好吧,我现在也是个闲人,总在局里晃,别人还觉得碍眼。帮人帮到底,我陪你走一趟,两个人轮着开车也安全些。”

  “那太好了,真的太谢谢了!”戚宁一阵感激。

  “和我客气啥!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我这边没什么可准备的,给家里打个电话就行。你要是方便的话,咱今天晚上就走,连夜开车,明天一早便到了。”

  程巍然看看表,差不多到下午5点了,说:“这样吧,先出去给车加满油,再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然后跟我回去换件便装,咱们就出发。”

  在外边吃过饭,两人来到程巍然住处。

  戚宁是第一次造访程巍然家,果然和料想的一样,非常整洁。东西被规整得利利落落,处处都擦得锃明瓦亮,根本不像是一个工作缠身独身男人的住所。但让她很意外的是,墙壁和电视柜上仍然摆着很多柳纯的照片。他不怕睹物思人吗?戚宁在心里暗念。

  “你随便坐,我换件衣服,拾掇一下,咱就走。”程巍然边说边走进卧室。

  “不着急,你慢慢来,去早了也没用。”戚宁随口应道,眼睛仍未离开柳纯的照片。

  程巍然是个极为讲究生活品质的人,居住环境、穿衣戴帽虽不一定要豪华品牌,但一定要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基本上每天不管怎么忙,也要拾掇拾掇家、洗个澡,把屋子和自己都弄得清清爽爽的。

  可现在不行,把一个女孩子领回家,然后自己去洗澡,感觉怪怪的。于是程巍然只简单地洗漱一下,里里外外换了一套,又在抽屉里拿了一些现金,便准备出卧室。走到门口,他又返身从衣柜里取出两件外套,一件给自己,另一件当然是为戚宁准备的。吴良志就读过的传媒学院在邻省的省会城市,程巍然以前曾经在这个季节去过,那边这时候温差很大,白天太阳足的时候,穿件衬衫或者T恤衫就行,可早晚就得穿上外套。

  程巍然拎着两件外套出来,戚宁竟还站在墙边注视着柳纯的照片。

  “小纯刚出事那会儿,这些照片和她的东西全都被我收拾起来,我怕看到它们,甚至都不敢进这个家门,家里的一切都会让我想起小纯。”程巍然走到戚宁身边,对着照片温情脉脉地说,“不过现在,每每下班回来,对着照片回忆我和小纯以前的点点滴滴,是我一天当中最快乐的时光。”

  “你们怎么认识的?”戚宁问。

  “在公交车上认识的,说起来算是美女救英雄吧!”程巍然被戚宁的问题带到回忆中,眼神更加柔和了,“那时我刚到刑警队没多久,在公交车上抓了个扒手。那扒手是老油子,随手把钱包扔到地上,不承认是他偷的。我想请周围的人帮着做证,却没人搭理我,甚至连事主也不愿意接茬。我当时还没啥经验,一下子就蒙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我既尴尬又愤怒的时候,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站出来帮我解了围,她就是小纯。后来,她和我一起将扒手扭送到派出所。录完笔录出来的时候,我们互相留了电话,之后就水到渠成地谈恋爱、结婚。”

  “那再以前呢?”

  “什么再以前?”

  “就是你们认识之前她的工作情况啊、求学啊、交友,等等?”戚宁好像突然对柳纯的生活感起兴趣来。

  “问这些干什么?”程巍然不解。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我再告诉你为什么。”

  程巍然侧过脸看了戚宁一眼,带着满脸疑惑答道:“小纯是在外省读的大学,专业是商业管理,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只知道她在大学时期交了个男友,毕业之后分手了。”

  “为什么分手?”

  “毕业之日即是分手之时,这在大学校园里算老套的故事了吧,没什么为什么。那男的我也见过,我们结婚的时候他来了,人还不错,现在在外地工作。”

  “那后来呢?”

  “毕业之后,她回到本市,先是进了团市委工作,我们结婚第二年她才调到规划局的。到底怎么了?”

  戚宁没立即应声,和下午在证物室一样,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说道:“我们,不,主要是我,我可能犯了个错误,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调查方向。”

  “什么方向?”

  “柳纯嫂子!”戚宁指了指墙上的照片,“树木有根才能生长,树根即是开枝散叶的起点,而本案中凶手杀人其实是始于柳纯嫂子的,她才是这件案子的‘原点’。可在我的意识里,一直将她的遇害当作偶然事件来看待,所以忽略了她和凶手原本可能存在着某种交集,也就从未认真调查过她的社会关系。”

  审视案件原点,由原点重新切入,这在案件侦破中并不新鲜,但是程巍然不同意戚宁最后一句话,便纠正道:“不,在小纯遇害之后,我们对她的社会关系进行过仔细的排查,之所以这次忽略了,是因为以前查过。”

  “我知道,我看过以前的报告。只是当初你们的排查主要针对的是可能具有作案动机的人群,而凶手与柳纯嫂子真正的交集也许不会那么直接和频繁。比如:他们只有虚拟的交集——凶手和柳纯没有实际接触过,只是从他自己的角度妄想地认为柳纯嫂子的一些言辞和行为都是针对他的,从而让他受到了伤害;或者,他们只是在某个特殊情境下偶尔地接触过一次。”

  “会是李小宛吗?”程巍然想起柳纯的闺密,柳纯被杀当晚正是和她在一起聚会的。

  “不,不是她,我刚刚说了,凶手和柳纯嫂子的关系不会是特别紧密那种,凶手肯定是男人,而且我也和李小宛交流过,她的情感流露都很真实。”戚宁没等程巍然说完,便否定了李小宛的嫌疑。

  “与小纯有交集,与石倩有私人恩怨,与吴良志有私人关系,同时又与另外几个被害人有关联,这会是什么样的人呢?”程巍然望着柳纯的照片默念着。

  “除了李小宛,柳纯还与谁经常来往或者与什么特别的人接触过吗?”戚宁问。

  程巍然想了一下,满脸愧疚道:“说实话,这几年我真的有些忽视柳纯了,对她的事情不太上心。你冷不丁这么问,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程巍然看看表说,“走吧,时候不早了,我先好好回忆一下,路上再详细谈这个问题。”

  “嗯,那也行。”戚宁应道。

  “等一下!”还没抬脚,程巍然好像想起什么,“对了,柳纯早几年曾经在规划局做过两年信访工作,经常与一些上访的群众以及媒体打交道,凶手会不会在这两种人群之中呢?”

  “非常有可能!”戚宁肯定了程巍然的思路,问道,“在她做信访工作期间,有没有发表过让老百姓和媒体诟病的言论?有没有与上访群众起过冲突,或者与某个记者结怨?”

  “应该没有,正是因为她这方面工作得出色,后来才会被提拔到更重要的岗位。对了,你等等。”程巍然说着话,将手里的外套递给戚宁,转身走进卧室旁边的书房里,一会儿工夫出来,手里多了一个旅行袋,他将袋子递到戚宁手上,“小纯平时喜欢将报纸上采访她的新闻剪下来留作纪念,我把它们都规整到这个包里了,你带着路上研究研究。”

  “行。”戚宁接过旅行袋说。

  晚上8点多,两人由程巍然住处出发。程巍然主动要求驾车,好让戚宁安心研究剪报。【穿】 【书】 【吧】

  近几年,随着房地产业的崛起,各省市区在土地规划方面的违规现象层出不穷,像什么农业耕地被强征为商品房用地、经济适用房用地被改建别墅、公共项目用地变身商业用地等不胜枚举。由于媒体一直对这方面的新闻给予热点关注,当时负责市规划局信访工作的柳纯,自然经常成为采访质询的对象。她出现在报纸上的频率便相当高,以至于剪报足足装了半个旅行袋。

  戚宁坐在车子后座上仔细地看过每一份新闻剪报。给她的感觉,柳纯是个情商很高的女人。年纪轻轻的,面对媒体时冷静睿智,措辞严谨,鲜有过激言论,就算是官话在她嘴里也说得很委婉,不合时宜的发言从来没有出现过。

  戚宁特别注意了新闻稿的记者署名,如果凶手是来自上访者和记者这两个群体当中的话,当然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那么有没有既采访过柳纯,同时又与案子有牵扯的人呢?

  答案是有。戚宁在众多署名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吴良志。

  吴良志当时还在春海晚报社,《春海晚报》素以报道社会新闻见长,吴良志又分管社会新闻方面,他采访过柳纯是很正常的事。但是这就意味着他和柳纯有过交集,抛去所谓的心理层面的分析不说,越来越多的表面证据都指向吴良志。难不成吴良志真的就是连环杀手?

  戚宁默想了一会儿,将剪报规整回旅行袋中。在准备拉上拉链时,发现袋子侧兜里有一个粉色的U盘。他将U盘拿在手中,冲程巍然问道:“这包里有个U盘你知道吗?”

  程巍然显然知道U盘的存在,未回头便道:“知道,那里面装的是小纯工作上的文件。”

  “我能看看吗?”

  “当然!”

  得到程巍然的许可,戚宁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将U盘插上。

  点开U盘,看到里面存储了一些文档和几个视频文件。戚宁一一打开审视,文档都是诸如会议报告、工作计划、财务预算等与工作有关的文件,而视频前几个也都是规划局开会时的录像,没什么特别的,只有最后播放的文件与工作无关,看起来是一个电视节目视频录像。开头是一段悠扬的音乐,随即四个红色大字在音乐声中闪出——春海人生,紧接着一男一女正襟危坐出现在画面上,男主持人笑容得体地道出开场白:“各位观众晚上好,今天我们很高兴请到市规划局信访办……”没错,女嘉宾正是柳纯,而主持人让戚宁大吃一惊——没想到隋勤思竟然做过主持人,还采访过柳纯。这太让人意外了!戚宁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与隋勤思那次打交道的情景。

  为确定石倩为连环杀手的第四个目标,戚宁与隋勤思接触过一次。虽然觉得这个人城府很深,但由于他是石倩的丈夫,又与石倩的死无关,所以戚宁从未怀疑过他是凶手。不过看了刚刚这段视频,戚宁将隋勤思的一些信息放在脑海里仔细检阅,顿有豁然开朗之感。

  “你知道柳纯嫂子曾经做过一次电视访谈节目吗?”戚宁问话的语气里有一丝兴奋。

  “听她提起过,她还专门从网上将视频下载下来留作纪念,但我没看过。”程巍然专心致志地开车,没太注意她的情绪,随口应道。

  “你知道采访她的人是谁吗?”

  “谁啊?”

  “你自己看看吧。”戚宁探身到前座,将笔记本电脑屏转向程巍然。

  戚宁神神秘秘的举动终于引起程巍然的注意,他放慢车速,盯着视频认真地看了几眼,一脸诧异地说:“这是隋勤思吧?”

  “嗯,就是他。”

  见戚宁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表情,程巍然说:“你不会认为他才是真正的连环杀手吧?”

  “对!有这个可能!”戚宁重重地点了两下头,“隋勤思与柳纯有交集,与石倩有交集,年龄、职业、地位、智力、待人接物的修养皆在犯罪侧写的范围之内。还有,李小宛在认知谈话中也提到,在饭店停车场与柳纯聊天时看见背后车子里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会不会是因为她曾经在电视里看过隋勤思,所以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原因呢?他怎么会成为变态连环杀手的呢?”

  “这恐怕就要详细检视他的成长经历了。”戚宁捧着电脑坐回后座上说,“这样吧,我先上网查查他的资料。他在春海也算名人,网上应该会有他的信息。”

  “高速公路上能上网吗?”程巍然问。

  “能,我用的是4G网卡,只要能收到手机信号就好用。”戚宁边说,边进入市电视台的官网。

  戚宁在市电视台官网上找到了隋勤思的简历。令戚宁兴奋的是,隋勤思的籍贯就是他们本次行程的目的城市,而且他大学就读的院校竟然与吴良志是同一所传媒大学。

  戚宁更加确信自己的怀疑。隋勤思与吴良志是大学校友,那么取走吴良志相册中照片的人无疑便是隋勤思。也就是说,是隋勤思连续杀人之后毒死吴良志企图嫁祸给他,随后担心照片泄露他与吴良志的关系,遂取走相册中有两人合影的照片。

  隋勤思的简历中还显示,他曾经在电视台做过多档节目,口碑都不错,但奇怪的是,简历中并没有提到《春海人生》,难道是网站的疏漏?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戚宁在网络搜索引擎中搜索这档节目的信息,在“搜索百科”中显示:该节目是一档针对春海本地各行各业的佼佼者和有特殊贡献的老百姓,以及关乎民生和城市发展的社会热点人物的访谈节目,开办于5年前,于去年停办。百科信息中还详细罗列了该节目各期的内容简介和接受访谈的嘉宾。从头看到尾,戚宁豁然发现了自己苦苦寻觅的那条关乎被害人与凶手之间的“纽带”,不禁使劲拍了一下大腿,语气笃定地对程巍然说:“隋勤思就是咱们在追捕的连环杀手!除了贾姗姗,其余9个被害人都在《春海人生》这档节目中亮过相,而贾姗姗同样在他制作的新节目中做了嘉宾。也就是说,所有的被害人都在他主持或制作的节目中出现过。”

  之后,戚宁又在电视台官网上逛了逛,发现电视台的主持人大都开有微博。点开隋勤思的微博主页,最后一条微博的发表日期是8月22号,也就是他杀于梅的当天,内容只有一句话,是借用诗人顾城的一句经典诗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戚宁程巍然更新,第十一章 流星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