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忽然想到了……”
说这话时，叶知秋正蹲在宋二爷坟前帮文心烧纸钱，文心则在一旁念往生咒，念完后，他问叶知秋：“想到什么了？”
“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叶知秋说，“什么是江湖。”
文心是一个洗耳恭听的姿态。
现在叶知秋觉得江湖是个坟头，不过，却是个有碑无骸的空坟头。
叶知秋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不过是文人的狂想，流传出去叫我这样的傻子当了真。要说这世上多的，不过是贪念与诡诈，这一点，在朝与在野可没什么分别。至于我要投奔的那个江湖——呵，那不过是五柳先生的桃花源，始皇帝遍寻不到的蓬莱仙山罢了，天底下无人不知，却有谁人见过？”
文心念了一声佛，问叶知秋：“你打算去哪里？”
“谁知道。”
“明天就动身？”
“也许。”
叶知秋烧完纸，起身抻了个懒腰：“和尚，我这就走了，不送。”
走了两步，回过脸来：“我说的答案对不对？”
文心笑着：“你自己去北堂看罢，北堂易主了，不知以后是什么样。”
叶知秋摆摆手转过身，这时几只黑鸦从天上飞过，扑棱棱的声音引他抬起头，不知怎么就想起谢蓬莱死前以手指他，又指着上天的一幕，恍惚间，叶知秋感到随着谢蓬莱的手指指中穹宇，苍黄的天幕竟开始缓缓沉降，越来越厚重，也越来越密实，要将叶知秋笼罩其中。
叶知秋不由得加快步伐，抱起立在不远处的杨幻儿，离开这荒原。
在他身后的文心和尚看来，这轻功卓著的青年倏忽远去，竟如一缕灰影从尘世逃离，毫不留恋。
文心便回忆起那个遥远的静夜，自己在地藏王菩萨座下许下宏愿，渡一切众生脱离苦海，他许完愿抬头，恰望见地藏王菩萨半垂着的眼目映着烛火，于妖冶之中透出无上的明净，其清净无染的程度，竟仿佛超过了药师佛的净琉璃世界。www.chuanyue1.com
于是他轻而悠长地念了一声：“无量寿佛……”
此时，易了主的北堂正在重新装修，工匠卖力撬动顶棚上装饰用的画梁，敲打震动之下，一张纸条从立柱与顶棚的缝隙间飘然坠地，对折的纸页兀自展开，现出写在里面的“衣冠冢”三字来，而周围一片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往来的人络绎不绝，嬉笑怒骂声四处飞溅，眨眼间，十几个脚印便将那纸踏了个稀烂。夶风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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