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01
夏砂这次回国，并没有任何人接机。她刚下飞机，就拦了一辆的，直接前往了久泰大厦。久泰相较于从前，真的有点人去楼空的感觉，连门口看守的保安都显得无精打采。从前的前台貌美如花，有礼有节，现在整个人都透露出了一股子的爱答不理，看到夏砂来了，也没有让夏砂做访客登记，就直接对她放行了，颇有点门厅冷落之感。
夏砂拖着行李箱，一路上前往了久泰大厦的顶楼，直接推开了季久安办公室的大门。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夏砂松了一口气，仿佛只要有他在，风大雨大，她都不害怕。
夏砂站在门口，脸上绽放开了一个璀璨的笑意，她笃定道：“季久安，我带着我全部的身家，来投奔你了。”
夏砂这样说，是夸张手法，小小的行李箱，怎么可能装得下她的全部家当呢？不过她的眼神真诚认真，没有人会怀疑她的决心。
季久安背对着大门的身影，僵了僵，许久，才转过身，眼里的惊骇尽收，剩下冷淡——季久安像是又回到了之前，她刚刚回国时候的样子，冷淡，难以入侵……像是缩入壳中的蚌。他淡淡道：“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他此刻还在谈事情，殷淡，还有他的特助任殊然，以及其他部门的两个总监此刻都集中在他的办公室，看到夏砂的时候，都微微侧目。殷淡朝着他们比了一个眼神，于是大家不约而同都决定速战速决。
夏砂一下子颓然了，她拉着行李箱朝外走。站在外头等候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她本来按断了一下，无奈对方持之以恒在打，于是只能接听。
“夏砂是吧？我是N.K的俞风宪。请问你有没有兴趣来N.K大展拳脚？我这边可以给你提供艺术总监的职位，《大荒》诸事，以你为首。”手机的另一端传来一个低沉带着笑意的男声，一开头连寒暄都没有，就直接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想必是个倨傲的男人，再加个头衔，就是挖墙脚的倨傲男人。也不知道是哪儿得知了她的电话号码，不过……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夏砂拒绝：“没有兴趣。”
“那做我的女友，有没有兴趣？”对方闷笑了声。
夏砂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才挂断没多久，办公室里面的人就陆陆续续地走出来了。殷淡出来的时候给她比了一个嘴型：“可以进去了。”夏砂从善如流，又拖着行李箱进去，觉得自己刚刚的开场白被打断，有点妨碍气氛，在犹豫要不要再说一遍的时候，就听到季久安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一些资料，一边淡淡地说：“你回来做什么？”
夏砂刹那又想怯弱地拐头就跑，但……只要季久安站在那边……就是她源源不断的勇气之泉。
夏砂松开了拉着行李箱的手，敞开双肩，道：“我来……求一个你的拥抱。”
她来，不希望给她带来压力。所以哪怕她现在内心再如何烦闷，再如何着急，面上挂的，依然是璀璨的笑意。
“季久安……我也有胆小怯弱的时候，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不是你变心，请一直抓住我的手……不要松开我。我说过啊……我不怕你倾家荡产，我也不怕你一穷二白，我说过的呀，我可以赚钱养家，我们还可以在鬼屋面卖门票……我就怕你松开手，就怕你喜欢上别人……”
她的眼里有着期盼，她说话的时候也带着小心翼翼，但是她眼里有着坚定的光芒，光芒可与日月正辉，可将人心里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季久安缓缓地走了过来，在夏砂的面前站定，他的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他淡淡地开口，道：“你回来之前，N.K的俞风宪曾来找过我，他告诉我说，《山海幻境》的所有资料，都是你提供给他的。”
夏砂要出口反驳，却被季久安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她噤声，听他继续道：“他告诉我，Arthur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你和他的关系匪浅，思量过后，最后还是选择了站在他那边。”
“他说，你的继母卖女求荣，你拜金虚荣，你们对俞家明码标价，需要用多少的嫁妆就能娶到你，只要招招手，你就能瞬间过去。”季久安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冷了冷。他想到最近久泰流年不利，雪上加霜，在竞争大项目失败，N.K成为中标的集团之后，俞风宪就跑到他的面前来耀武扬威，说他对夏砂的不屑一顾，说他现在就像是丧家之犬一样，N.K迟早有一天会把久泰给取而代之……
“他胡说！刚刚我站在外面的时候，他才来给我打电话，他让我去N.K工作，还想追求我，我毫不留情地把他给拒绝了！Arthur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我确实是现在才知道！如果我真的是一个贪慕虚荣的人，我还会站在这里吗？他真的是个谎话连篇的人！撒谎还不经脑子的，《大荒》很显然早就开始动工了，如果真的是我提供资料，我要去找一台时光机吧！”夏砂终于忍不住愤愤不平道，她在心里默默地扎了一个小人，这俞风宪是怎么回事，在商场上给季久安使绊子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突然和季久安诋毁她！一边诋毁她，一边还说要追求她，要是季久安相信了怎么办！
她又露出了可怜巴巴的目光，声音弱了下来，忐忑道：“所以，你信不信？”
“嗯。他确实是个谎话连篇的人。”季久安说，夏砂从他平静的目光中，体会到了几分的温柔，他说：“所以，我不信。”
那时候，他坚定地对俞风宪说，夏砂是瑰宝，是无可取代的。总有一天，他会因为他说过的这些诋毁而道歉的。
“我回国的途中想过了，就算你真的是为了我的钱来我身边，我也不介意，至少，我可以赚很多很多钱，来留住你。”
季久安顿了顿，又继续道：“但是，现如今久泰风雨飘摇，夏砂，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季久安，我不在乎。”夏砂愤怒道：“你觉得我是个能共富贵，不能同甘苦的人吗？”
“我知道，但是我在乎。”季久安说。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倾家荡产后，成为躲在她背后的男人。她的光芒耀眼，他也要有足够匹配她的能力。他想要的，是成为她避风港湾，拥有足够宽广的天地，任凭她自由翱翔。
从前的他，给了她一个承诺，坚持下去，她会得到一个季久安，还有一个特效化妆王国，他又怎么能食言呢？
他低垂了眉眼，而夏砂则是咬着唇，不甘心。
久泰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她若是又怎么能置身度外，一个人远渡重洋，等他日久泰渡过难关再坐享其成，那么她成为什么人了？
她怎么舍得让季久安独自面对挫折？她又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和他并肩作战的机会？
正当她以为季久安会冷下心肠让她回去美国发展自己的事业的时候，忽而，他说：“夏砂，我想把《山海幻境》这个项目继续做下去，你愿意加入吗？”
自然是一千万个愿意。夏砂心里说。
“可是这个项目……”虽然《山海幻境》本来是久泰想从设备到VR产品以及实体周边进行一次转型的尝试，前期又花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放弃了很可惜，可是……到时候目标群体不买账，不能一炮打响……
“哪怕继续下去，只是让沉没成本越来越高，但它对我意义非凡，我不愿意将他割让给人。真金不怕火炼，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季久安的眼里，多了势在必得的决心，他道：“鹿死谁手，都不知道呢。”
“所以……”季久安又问：“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夏砂终于抬头，不再埋头，她表情一狠，道：“鹿死谁手，确实还不知道呢。你愿意孤注一掷在《山海幻境》这个项目上，我还怕吗？大不了身败名裂，彻底将中国市场放弃嘛！我这些年在美国也不是白混的，我行得正坐得端，又有什么好怕的！季久安，你就等着《山海幻境》一炮而响的那一日吧！到时候，你若是再退缩，休怪我不客气！”夏砂立下了豪言壮志。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同上顶峰。
另一端，N.K科技，俞风宪拿着屏幕暗掉的手机，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意。
他在情场凭借着所向披靡的样貌和家世，从来都是无往不胜，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夏砂从事业到爱情上两度拒绝，而且夏砂也是第一个主动挂他电话的女人。
俞风宪在之前，确实是对夏砂嗤之以鼻的，主要源于夏砂那卖女求荣，整天往人尖里面扎的继母。陈女士这样的人，能教出什么样的女儿？俞风宪自视甚高，压根不想和这样的人家进行攀扯，所以……同样觉得夏砂拜金虚荣。
而当夏砂拒绝了他在美国特效化妆届摸爬滚打的哥哥Arthur对的时候，才稍稍被改观，不过那时候，他想……一定是因为夏砂不知道Arthur背后的身份。
直到发现……她是季久安的女友，季久安又对她是全心全意的信任，这才被勾动起了浓厚的兴趣。
瑰宝吗？
俞风宪现在，不得不承认，夏砂确实有点魅力，哪怕她是欲擒故纵。
不过……他可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不爱慕虚荣的女人。
等着吧，久泰会是他案上的鱼肉，而夏砂……迟早会成为他前女友之一的。
02
夏砂临危受命，接手《山海幻境》有关的事宜，担任特效化妆总监兼艺术总监，第一件事就是召集项目的相关负责人，大刀阔斧地决定将被《大荒》盗用人物设计一概舍弃，仅保留《山海幻境》的核心设定，并将《山海幻境》上线的时间推迟到了一年后。
一连串的坏消息之下，总算是有一个好消息。他们是将球幕技术与全息投影技术，以及楼台仙阁这些外包给外面的团队来做的，而将《山海幻境》的有关资料泄露给N.K的人并没有和外包公司对接的权限，故而也只是将效果图给透漏了出去，实际上外头主刀的建筑设计师是一个非常有想法的人，后续设计出来的图纸变更到几乎是面目全非，加入了很多匠心独运的设计，比如说现场栽种的树，可以混入《山海经》中的迷谷树，整个公园的地图放置在迷谷树中。现在由于施工难度、造价的增加，正把情况报予集团进行审批，而季久安自然是大笔一挥，直接同意了图纸的变更，并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夏砂。
这段时间，季久安回国之后，给久泰留下来的员工涨了工资，提前发了绩效奖金，安定了人心，之前老板跑路的谣言不攻自破。
股东要撤资？好的，好走不送，这块资金我自己垫上。
供货商要终止合作，投奔N.K？没关系，那么采用恶劣的原材料的锅，就让这些“心虚”退出的人来背。久泰家大业大，不可能就和一家的供货商合作，你们不合作了，我们还有其他供货商可以合作，反正最近销量少了，正好度过这段的过渡期。
公关部则是找了专业的团队，表示VR设备并无危害，爆炸也属于子虚乌有，是有人在造谣，爆炸的设备是属于山寨三无的VR设备，希望大家购买VR产品的时候，能够选择通过质检的设备。当然，在媒体面前发表声明是不够的，还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接下来，网络上就涌现出了不少的帖子，表示这件事情存在着猫腻——爆料说久泰产品爆炸的帖子，网友们发现，爆炸的文字都和几年前的一款N牌手机爆炸新闻雷同，只是将人名和设备名给改了，至于久泰设备发热？有大V跑出来说，你们不觉得有猫腻吗？之前一窝蜂黑久泰产品的人微博都不关注科技这块，而且只发过黑久泰的微博，很显然是水军啊。久泰的VR设备我一直在用，从推出来的第一款VR设备到现在的高端PV系列从没发现过什么问题，他们的售后也特别好，之前一款出现了一点问题还免费替我更换了。反倒是之前的N.K我也试用了一下，觉得还没戴一段时间就大脑发昏，吹得也太过了。
二跃那边，季久安则是亲自出面，纡尊降贵地联系了二跃，表示那个设计，既然有抄袭的嫌疑，那么在正式的出图中，他们将弃用。
至于聊天的节点……负责对接的人，他也在做调查，怀疑对象夏砂？不好意思，那个时候夏砂正好在国外参加《特效世界》，全程摄像机录制，你截图的那个时间段，夏砂正站在台上，听评委的点评，等待当期的结果。
二跃是个声控和颜控，看到季久安的瞬间就犯起了花痴，再加上季久安的态度实在良好，又支付她足够的钱，二跃自然是笑着将这件事给含糊了过去。微博上也发了个模棱两可的话：久泰的Boss真的特别帅啊！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啦！
公关过后，久泰的VR设备虽然销量没有办法恢复到巅峰的时期，但至少没有再下跌，股价也稳定了起来。二跃虽然出来打了圆场，不过依然有人为二跃鸣不平，久泰在网络上恶劣的影响依然没有消除……从前塑造的好口碑一夕崩塌，却要用无数的朝朝夜夜将它给找回——而这个口碑逆转战，则是将所有的筹码都放在《山海幻境》上头。
“之前已经查清楚了，《山海幻境》的有关资料一部分是Gary带过去的，N.K开始涉足这个行业的时候，就和Gary那边有接触，还有一部分是之前张依彤辞职后将自己设计作品带了过去。不过还好，场景基本可以继续用，接下来就是特效化妆这一块了，假如一年后上线的话，前两批设计就必须在一两个月内完成了。”季久安说，“Gary现在已经去了N.K，N.K那边给他了一个总监的位置，虽然没有去正式上班，不过已经开始给N.K做事了，他违背竞业协议，又出卖商业机密，我这边已经在准备起诉的事情了。”
得知场景可以继续用的消息后，夏砂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也就是将效果图中类似的场景进行小改动，身上压着的大山瞬间轻了，否则……一年内要完成建筑设计、施工还有角色设计，还是让她闭上眼，做白日梦更快速一些。
于是夏砂也有闲情逸致开玩笑，假装气鼓鼓说：“这俞风宪也是很过分啊！都说好了总监的位置留给我了，又提前给了Gary！Gary这个人是不是和我犯冲，两次把我的职位给截胡。”
“没事。久泰会发展得更好的。”季久安说。
彼时夏砂带着全部身家回国，又可怜巴巴地看着季久安，编造了一个理由，说是自己原先回美国的时候，壮士扼腕一般不想归来，于是房子就退租了，现在时间紧迫，寸土寸金，她无暇再去折腾新房子，于是强烈要求暂住季久安的家里。
一回生二回熟，季久安没有否认，于是夏砂就很顺理成章地登堂入室了，甚至还可以借着公司之便，直接抱着速途本，拿着把纸，就窝在书房旁边的小榻上，一边涂涂画画，一边看季久安认真工作的模样，时不时还黏着季久安找他讨主意——虽然季久安是门外汉，配色、形状这些她自己琢磨着就能搞定，但她对季久安认同的方案也是迷之有信心，讨了他的主意后，就开开心心地继续去完成作品了。
不过，比较过分的是，哪怕她收拾铺盖，连人带行李打包到他家了，他还是岿然不动，和她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久泰风波未平，他不越雷池一步。
“我之前有设计了一些手稿，我打算把它用进来，让网友们看看，分明是他们窃取的那些稿子和我的风格是一脉相承。之前在特效世界里面设计的涅盘之凤，我也联系过节目组了，表示这个设计的版权依然属于我，我可以在《山海幻境》里面用上这个。我还打算直接用全息在游客的面前，将凤凰涅盘的这一过程给展现出来，场景应该特别美。”夏砂道：“这段时间我联系了一些国内外团队，说出了我的想法之后，有一部分好友愿意来帮忙。其实之前Gary主控，张依彤设计的那些作品，我用着也不放心，如果真的让我接手《山海幻境》这个项目的话，我想所有的还是自己亲力亲为比较好。”
说这话的时候，夏砂叼着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正好一个不小心，把鼻尖给染上了一点点的黑。
“好，都听你的。”季久安全力支持，他朝着夏砂的鼻尖抹了一下，本想把鼻尖的黑给抹掉，结果越晕越黑。
夏砂犹然未觉，道：“季久安，我觉得现在这个状态也不算太糟。从前你创业，我什么都不会，没能替你分忧。现在好歹也能帮你扛一面大旗了！”
“嗯。”他看着夏砂依然活力满满的样子，虽然现在的形势严峻了一些，但是她的眼里有光，有只有他能看到，并珍藏的光。
夏砂忽然想到之前殷淡说的，久泰和N.K在竞标一个大项目……她说：“对了，之前那个项目……拿下来了吗？”
季久安摇了摇头。
夏砂觉得随着他的摇头，气氛都沉闷了一些，她心里一紧，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丢掉那个项目，对久泰影响大吗？”
“不大。”季久安说。
夏砂觉得季久安估计是又把大事说小了，不过……她也不敢再刨根问底。
倒是季久安补充说了一句：“那么大的项目……倒是要看看N.K能不能吃得下去。”
夏砂又看了季久安好久，觉得他确实是稳操胜券的模样，松了一口气。
“诶，你一直揉我的鼻子做什么？”夏砂忽然发现季久安的不对劲，于是捞过镜子一看，发现自己的鼻尖都是黑的，仰头嗷嗷了一声，急忙跑去洗手间将这团黑给洗掉了。
夏砂隔日到工作室的时候，就看到施雅如把阻拦她的保安给甩开，跑到夏砂的面前，她站在夏砂面前，快哭了，她说：“我不想离开久泰。”
这次被二跃给挂在微博上的图纸正好是施雅如所设计，前段时间由于二跃的施压，所以久泰做了辞退施雅如的决定，故而夏砂回国以来，就没有再见到施雅如了，她对施雅如的印象还可以，就听施雅如说，她说：“我不承认抄袭……我没有看过二跃的作品，我关注的都是西方圈子，古风圈这边我没关注。我承认我这个作品有被别人的作品启发，但是那是一个西方设计师的作品……为什么被掐抄袭我不知道……”施雅如抽了抽鼻子，掏出手机点开手机相册一张张图翻给夏砂看：“你看……这个是启发我的作品……也是我男神沉睡的鱼的作品，我就是参考了这里和这里……但是我并没有照搬，就是参考了……”
夏砂之前便觉得涉嫌抄袭的作品和二跃的作品构不成实质性的抄袭，但是二跃以声势压人，又将元素拿出来，说得头头是道，粉丝们听风就是雨，听雨就是雨，瞬间就将施雅如的作品往着抄袭的耻辱柱上钉。
但三幅图放在一起……怎么看都是二跃和沉睡的鱼的作品更为类似。
夏砂眯了眯眼。
这算不算是贼喊捉贼呢？
沉睡的鱼，是西方圈子比较小众的一个自由插画师，中国人能接触到他的作品的人不多。不过，很少人知道，他的真身是非常知名的鬼才插画师Joal，Joal的作品天马行空，充满想象力，为无数的票房爆炸的电影绘制过海报，在国内外的影响力，足以将二跃甩下十万八千里。
Joal非常喜欢东方故事，对东方故事极感兴趣，还专门开了一个马甲——沉睡的鱼，绘制了一系列的东方作品。这一系列的作品可圈可点，也有很多妙趣横生的点子，透出了他独运的匠心，虽然对东方元素的能力理解有限，但是整体作品还是让人惊艳。他虽然有强大的绘画功底，但也因为这个马甲不怎么经营，每年出的作品也不多，故而十分小众，粉丝们圈地自萌。
夏砂也是意外知道Joal有这个马甲的，之前正好Joal担任一个电影的美术指导，而夏砂跟组做特化。Joal对中国人很有好感，再加上无意间看到夏砂绘制的手稿，就像夏砂讨教，后来阴差阳错间，夏砂得知了Joal沉睡的鱼这个马甲。
倘若二跃真的仗着沉睡的鱼只是个小众画家，而且国内翻墙看到沉睡的鱼的画作的人数不多……现在还把别人的创意据为己有，号召自己的粉丝攻讦和她元素撞了的小设计师……那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呢？真当天高皇帝远，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可惜……遇到了她，现在又踩到了硬钉子。
夏砂在工作室里开了电脑之后，就将二跃的图和沉睡的鱼的图都搜索出来，对比了之后，发现沉睡的鱼就是一个供二跃抄袭的源泉，他图里面的元素，被二跃一拆为多，用在了自己的图里面。
东方的设计师……抄西方设计师的古风元素……真的是太让人觉得汗颜了。
夏砂又想到之前和二跃接洽，自称是久泰的负责人的人……那个人查到现在也没有查出来。之前季久安和二跃面谈的时候，希望二跃可以提供对方的账号信息。但是却被二跃给拒绝了，她说，已经将对方给拉黑了，看不到账号了。
季久安表示，想知道被拉黑的人账号有很多种方式，他可以派人过来协助。而二跃瞬间变脸说，她要赶稿了，拿钱息事宁人已经是她最大的退步了，并没有闲情再搭理。现在夏砂回想起这件事，突然觉得……会不会从头到尾，这个人都是子虚乌有，是二跃自导自演呢？
夏砂思索了片刻，还是打通了Joal的电话。
“喂，你好，Joal吗？我是夏砂。”
03
《大荒》现在不仅抢夺了先机，还在疯狂造势，二跃借着上次掐《山海幻境》这件事，名气又暴涨。现在在微博高调宣布，要为《大荒》设计一系列的主题插图，之前画集中的图，也全权授权给《大荒》使用，并且要和N.K一起推出一本关于《大荒》的主题绘本，她负责配图，知名的作家澜嘉负责执笔，而绘本同名的影视项目已经立项，由宋林丽和知名的流量小鲜肉杜楠领衔主演，一时风头无两。
而宋林丽现在是自由身，从前因为凤凰那事闹得太过火以后，就对久泰心生不满，而上次，在微博上发了支持《大荒》的言论后，就提出和久泰解约的事情，不再担任久泰的形象代言人，违约金是N.K支付的，现在正在走解约的流程，想必成为《大荒》代言人的事情指日可待。
相反，《山海幻境》乃至久泰渐渐在话题榜上消失了。但这不代表，他们就此沉寂。《山海幻境》这个项目成立了专项的小组——夏砂这次才知道，在季久安刚来美国找她，向她发出了邀请后，就斥重金搜罗特效化妆届的专业人才，希望就算她回国，也能在落后的行业重给她组建一支所向披靡的队伍。虽然被久泰风波波及，人心涣散，但夏砂在美国堪称是声名鹊起之时，却在事业的高峰期毅然离开美国，给那些来到项目组的人注入了强效的定心丸。特化部和美术部在夏砂的带领下，项目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外界的腥风血雨，漫天谩骂都由着季久安一力顶着，而在公司内部，有关《山海幻境》的资金、资源都一路绿灯，全面倾斜。
所以，夏砂他们一刻也不敢懈怠，不成功便成仁，总而言之，正版的不能被盗版的给比下去。为了防止泄密事件的再度发生，工作室内禁止拍照，只用内网，所有的图纸在工作室内完成，加班计算三倍加班费，设计完的图纸单线传给夏砂，由夏砂进行统筹设计，把握风格。故而，夏砂在项目进行的时候，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吃住都在工作室——公司在附近的餐厅定了午餐和晚餐，旁边也专门租下来了一层的房间作为员工宿舍，总监这么卖力为这个项目服务了，留下来的人更是像打了鸡血一样，卯足了劲在拼。
季久安趁着这个机会忙着集团内部结构精简改革，跑关系，应对N.K发起的一轮又一轮的攻势，这边才堪堪把久泰的局势稳住。
作为久泰的超重点项目，季久安时常来工作室坐镇，每周召开会议进行进度汇报。而每每这时，夏砂总会脸上洋溢着笑容，口若悬河又假装和季久安素昧平生一般地进行汇报，一脸求夸奖的骄傲模样，好在她汇报的时候是背对着她的手下，要不然自己这副蠢样子被看到，就太糟糕了！
不过让夏砂有件很不解的事，明明现在忙成狗了，以为可以趁机减肥，没想到不减反增，正纳闷不已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旁边感叹。
“我原本以为《山海幻境》这个项目组是死亡之组，没想到来了之后，才发现其实很有前途啊！你们发现了没有，我们的工作餐是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餐厅订制的营养套餐，吃得我最近都红光满面的！为了这么好吃的工作餐，不给我加薪我也认了！”
“对对对，不仅有好吃的工作餐，还有好看的季总养眼，说真的！季总真的是好严肃，又好帅啊！他来了以后我都不敢偷懒了。”说话的是一个小姑娘，说话的时候，还偷瞄了一眼远处的季久安，收回目光的时候腼腆笑，脸都红了。
夏砂扫了她一眼，又看了一下远处的季久安，心里腹诽道：这招蜂引蝶的。
果然，那小姑娘没等两天，就找上季久安了，季久安出去的时候，小姑娘怯怯弱弱地跑到季久安的面前，像是风中的一朵白色的雏菊花，她支支吾吾，含羞带怯道：“季总……我……我有些事找你谈。”
小姑娘平日里热情大方，没想到也有这样忸怩的时候，夏砂今天看到小姑娘忽然换上了一条白色的新裙子，脑海里就响起了警报……白色的裙子可是最不耐脏的呀，于是就格外在意小姑娘，就等着小姑娘什么时候飘出去了。
在她的眼皮底下，公然撬墙脚，真是勇气可嘉啊。
季久安是对小姑娘爱答不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眼神冷淡。小姑娘在他的目光下一下子就犯怵了，哪像是她当年那般……喜欢的人，就上前，大胆把他给拿下。表白什么的，这事情一定要快准狠，能等你支支吾吾才把话给说完的，那是本身就对你有点好感的。
夏砂先是隔着玻璃，好整以暇地看着外头的情况，等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走出去。小姑娘一看到她出现，瞬间更慌张了——毕竟久泰也有不成文的规定，不能办公室恋情啊。而且现在项目任务这么紧凑，她心思却歪了……
夏砂慢条斯理道：“季总，我有事找你说哦。”她的尾音刻意拉长，说的话和小姑娘之前说的只有一字之差，小姑娘瞬间脸色刷的一下白了，磕磕绊绊道：“我我我……那我先下去了。”
小姑娘走远之后，夏砂慢悠悠道：“哎呀，我的前男友就是长得好看，这么多水灵灵嫩生生的姑娘都往他身边凑。”
季久安笑了笑，自夸起来也淡定自若：“我前女友也不赖，不仅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前男友，国内外都有人给她殷勤鲜花。”
“国内？谁？”完全不知道自己沾惹了风流债的夏砂。
“俞风宪。”季久安说，“他给你送花，被我拦了下来，大概已经有一车了。”
“……”
“他还装作和你很熟，俨然一副你打算为他效命的样子。”
“那个挑拨离间的小人！”夏砂一下子又将俞风宪给记恨上了，她咬牙切齿，“等着，等到《山海幻境》出了，我一定要让俞风宪跪着喊我们爸爸！不，等我遇见他，我先打他一顿！”
夏砂磨拳霍霍，一副见到俞风宪绝不客气的样子。
季久安却拦住了她，他说：“省省力气，短期内是见不到了。毕竟，最近N.K的事情，有够他忙活了，恐怕是分身乏术了。他上次来，我非常友情地提醒了一下他这件事，告诉他，久泰虽然最近不良影响缠身，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为什么拿不到这个项目呢，请他好好思量一下。”
久泰和一同N.K竞标一个政府投资的大项目，科研方向的，拿下来做得好了，是锦上添花，为了名声而做。拿不下来，也没有什么遗憾，虽然久泰负面消息缠身，股民抛售股价，导致股价直线下滑，也不至于竞标这个项目败得一塌涂地。那个项目里面各方势利盘根错节，稍微处理不好，就容易栽跟头，成为牺牲品，不如送给N.K。
N.K初踏入这个行业，摸不清门道，以为久泰卖力争夺的必然是香饽饽，故而费尽心机将这个项目给拿了下来，以为拿到这个项目就能获得花团锦簇的未来，故而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和人力进去。N.K在VR设备这块毕竟刚刚起步，这时候将原有的技术团队和这方面的基金无穷无尽地砸入这个项目，无疑是不利的。m.chuanyue1.com夶风小说
已经中标的项目，撤资是不可能的，把人手给撤了也不好。一方面没资格这么做，一方面刚拿下大项目，旁边的人恭贺，贸然退出也掉面子，N.K虽然母公司扶持N.K科技，但是毕竟有限，俞风宪然是N.K集团掌舵人的长子，但越是大家族，内部的竞争越是激烈。他虽然被他父亲看好，但背后还站着他的弟弟妹妹，在外还有Arthur，Arthur看起来虽然没有野心，可是谁知道呢。总而言之，很多人盯着他的位置，若做不到，随时随刻都有被人取而代之的可能。
俞风宪这一思量，果然是脸色大变，思量出问题了。
夏砂听季久安将这里的条条道道说了之后，感叹不愧是她喜欢的男人，把持久泰这么多年，果然手段不错。
N.K被这个项目吸引了注意力，这边久泰趁机发展，到时候N.K意识到这块蛋糕他们没办法独吞，只能狼狈退出行业。
更何况，N.K内部并没有专精这项技术的团队，节奏只能被合作方带着走，他们创意偷得了一次，能偷得了两次三次吗？
夏砂忽然期待起了后面的翻身仗。她看着说起事来格外有魅力的男人，越发觉得自己重踏故土，千方百计求季久安和她复合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她忽然问：“季久安，你喜欢我什么呀？”
“嗯？”季久安侧目。
“夸一下我嘛。”夏砂掰着手指细算，道：“当年你整整拒绝了我六十次，为什么最后一次同意了？”
“可能是从没见过这样坚持不懈又厚颜无耻的人吧，一直拒绝也挺困扰的。”季久安毫不犹豫地说，夏砂……夏砂她朝着季久安的腰上轻轻地掐了一下，季久安往后一挪，正色道：“我就喜欢你……坚持不懈，勇往直前，永远活力满满的样子。”
“季久安，我们会成功的吧？”她忽然有些唇干舌燥，迫不及待了。
“会的。”季久安确定道。
夏砂心里暖暖的，面上又云淡风轻，她踮起脚尖，一只手豪迈地圈住了他们Boss的脖子，假装随意，却非常用力地朝着他的脸侧印了一个吻，然后飞速地退开一小步，她移开目光，恍若无事道：“那我……再提前领一个福利。”
那头小姑娘逃离了现场后，羞臊地只敢埋头工作，忽然听到一阵的喧哗声，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一堆同事围在工作室的门口，惊呼了一声。顺着他们的视线，小姑娘就正好看到了夏砂偷亲季久安的一幕。她原来以为向来严肃如高岭之花的Boss应该会毫不留情将她给推开的，结果没有，反而极为顺从，眼神刹那就温柔了下来，随即把退开的夏砂又伸手一揽，带入了怀中，接下来又耳语了几句，从来都不苟言笑的他，笑得一脸温柔，简直让人看得如痴如醉。
画面美好，让人少女心炸裂。总监工作起来也是个挺严肃的人，没想到还有这么奔放的一面……今天……今天故意和Boss这样秀恩爱，是宣告主权吧？
所以，Boss整天来监工的原因也真相大白啦！
小姑娘表示……她表白没成功也就算了？怎么反而被喂了一袋的狗粮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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