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01
夏砂出国后,也曾幻想过自己在街头巷陌、异国他乡和季久安偶然相遇的场景,但总是强迫自己不许再想。虽然歧路各别,让人怅惘,但人总是不能沉湎于过往难以自拔。
只是,她没想到,季久安竟然会主动出现在她面前,跑回来啃她这一棵回头草,甚至开头第一句便是质问,他说:“为什么放弃?”
他此刻风尘仆仆,刚下飞机就往这里赶,但眼神依然明亮,带着锐利。而他说话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饶是夏砂不觉得理亏,但是被他这般诘问,她莫名有种心虚之感。
将心虚给驱散后,剩下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愤怒。
他算不算是恶人先告状?为什么放弃?这还用问吗?若不是殷淡那边透了这件事过来,恐怕她还要患得患失,心情好坏完全由季久安一个人所掌控。
她打算放弃,就不怕失去什么了,自然可以大胆地将自己的怒火宣泄而出,她冷笑道:“季久安,我恋着一个人的时候,可以为他倾尽所有,可我有原则。你同柯襄双宿双飞了,还不值得我放弃吗?你问我,我拿你当什么了?你又拿我当什么了?”
“你听谁说的谣言?”季久安拧紧了眉头。
“你别管是听谁说的。”夏砂道:“就问你有没有这一回事。”
“所以夏砂,你听到捕风捉影的话,连当面问都不问我,就直接单方面宣布放弃。”季久安冷冷道,他的面色不虞,总算是明白了症结所在。
他虽一步步试探夏砂的底线,想看看夏砂这次回来,她的底线在哪儿,究竟能承受到怎样的压力。他知道夏砂的原则,所以一直有分寸,结果没想到在关键的档口杀出了个程咬金。敢情是夏砂以为他那边始乱终弃,两边招惹,这才选择了放弃。
“那我怎么办?我去自取其辱吗?”夏砂说这话的时候她也委屈,“季久安,虽然我有一颗孤胆,但这颗孤胆也有需要停歇下来的时候,也有满目疮痍的时候,也有忽然意识到自己脆弱的时候。更何况,你和柯襄同住酒店双人房的事,在这关头,好巧不巧地传到我耳中,这不是你默许、要给我的回应的还是什么?”
“我和柯襄之间,并没有超过男女的感情,也没有超过男女关系的界限。”季久安如此解释道,“我不知道酒店这件事如何传到你的耳中,但我保证,公司里知道这事情的人不出三个。”
夏砂一脸不信。
“柯襄司马昭之心,确实路人皆知。我从前不在意,毕竟旁人如何我管不了,我能管好的只有自己。但是既然你因此误会,我会处理的。”季久安继续道:“北京那边我有自己的房产,她只定到一间双人间,就把双人间让她一个人住了。夏砂,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不堪,也不至于幻想着所谓的齐人之福。”
“我误会不误会,已经不关你什么事了。”夏砂冷下心肠,移开目光。
这阵子,她静下心来想了下,其实不止是柯襄的问题,他们之间走到这一步,依然存在着很多的问题,倘若只有她一个人去挖掘这些问题并想着处理的话……太累,也太难坚持了。
季久安沉默了一瞬,最后沉沉的目光锁定夏砂,低声询问道:“所以,你真的想半途而废?”
虽然打定主意,这次出国,再也不回头。但当季久安这么问的时候,她还是迟疑了一下。
“要不然呢?”夏砂轻飘飘地笑了一下,她道:“季久安,对于一件明知道完成不了的事,或者一项注定要亏损的投资,你是绝对不会选择去做的,对吗?我没有你那样的真知灼见,故而直到现在才认清楚前路的渺茫。我已经浪费了够多的时间了,并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
夏砂的意思昭然若揭。
虽然在季久安面前主动承认放弃,让她觉得心揪了那么一小下,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季久安就像是骡子面前挂着的萝卜,近在迟只,以为再往前跑一下就能将它收入囊中,可事实上,它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得到他。
“如果我说……追我这件事,未必呢?”
夏砂的心跳加速,可是她已经不敢再萌生希望了。她云淡风轻道:“可不半途而废,又有什么好处?季久安,我已经是个快三十的人了,我很明白爱情于我来说,不过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事,真正支撑我前进的动力,是我的事业。我对特效化妆师这个职业是由衷的热爱,我幡然醒悟,我为了闲杂的事情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我应该专心我的事业,为它添砖添瓦。”
“坚持下去……”季久安顿了顿,而后轻描淡写道:“你会得到一个季久安,还有你的特效化妆王国。”
此刻,他的眼里有着天光云影,也有着她,他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他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像是在做着庄重的誓言,鼓动着夏砂的心旌,她几乎怀疑自己耳边出现了幻听。
她的确没想到,季久安竟会远渡重洋,给她来了一个让人惊喜的回应。
而紧随其后,他又对她发出了邀请,他郑重道:“作为久泰科技的负责人,现在,我向你正式发起邀请,希望你加入《山海幻境》项目,担任项目总监,待遇薪资随便开。”
正好这时,小助理Judy手捧着一束花进来,她苦恼道:“夏砂,Arthur又送花来了,这次要怎么处理?还是扔掉吗?”
“革命尚需努力?”季久安闻言,挑眉,面有得色。
推门而入的Judy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啊……你们还在谈!”她做了个手势,意思自己先走。
“等一下。”夏砂叫住了Judy。她看着季久安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来气!虽然她确实是拒绝了Arthur,但也需要给季久安一点危机感,她佯作随意道:“鲜花无辜,放在花瓶里吧。”
“好嘞!”Judy说,而后又抱着花风风火火地跑到大厅去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她和季久安两人。没有了旁人,他也不掩饰,低低地笑了起来:“你没有接受他的告白。”
夏砂道:“你别幸灾乐祸。”
“夏砂。”季久安收敛了笑意,恍若谈天气一般的语气,道:“正好,我们彼此单身,均未有明确的恋爱关系,可以考虑发展正当的男女关系。”
“我不是一个让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我是认真的。”季久安说,“想和你认认真真地开始一段从一而终的恋情。”他的语气虽然一如既往地平淡,但他的眼神深邃,上面遍满了星辰,发着温柔的光。
夏砂连呼吸都失了序。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仍记着仇:“不是玩玩?”
“不是。”季久安否认,那不过是他以为她想逃,慌不择言,没想到后来阴差阳错,竟还真的把夏砂给逼退了。
“季久安,你现在将选择权交到了我的手上。”
“是。”
风水轮流转,她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她微微眯了眯眼,道:“季久安,我需要考虑考虑。”她又补充道:“包括你邀请我加入《山海幻境》的事,我也需要考察下我们理念是否相和,现在吧,可多人邀请我加入他们了。总而言之,一句话……先排着队吧。”
她眯着眼,得意扬扬地看着她,就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季久安微笑,然后伸手,朝着她说:“那么,请多指教。我相信久泰和我,拥有这个实力的。”
于是,夏砂和他友好地进行了握手,然后表达了自己的祝福:“祝你成功。”
季久安离开后,夏砂背靠着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比了一个yeah的手势。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飘飘然,晕乎乎,被巨大的惊喜给砸懵了。许久,她才静了下心来。
她没有立马同意季久安并非是因为一时意气,觉得自己苦求季久安那么久,季久安都不肯点头,然而季久安一旦回头她立马眼巴巴地贴上去没面子。
而是因为对未来的不确定。
真到了决定权交到她手中的时候,她迟疑了。就像是突然完成了一个目标,攀越了一座险峰,要制定下一步的计划一样茫然。
她需要开始考虑在一起之后的事了。
一切仿佛又来得太轻易了一些,就像是一场梦,而今或许是他心血来潮,但是未来之路,还需要两人相互扶持才能一起顺当当地走下去。
她需要追上他的步伐,揣测他的心意。她不想患得患失,更不想重蹈覆辙,尝试得到之后又失去的滋味了。
他们分手了三年。
时间是很强大的,三年改变了太多东西。他从籍籍无名的创业者,变成一流集团的掌舵者,而她,则是由一个每天混日子的娇气包变成了一个事业有为的女汉子。他们从身份、地位乃至生活习惯、价值观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时光的流逝,在他们之间遗留了很多空白和生疏感。
他们的感情,真的能逾越空白和生疏感吗?
他所喜欢的,是眼前站着的,活生生的夏砂,还是从前记忆里青春活泼,娇气的夏砂?如果他发现,她和他印象中的夏砂截然不同,后悔了怎么办?
这一次,主动权掌握在她手里,也许是她唯一一个机会,逼一逼季久安,试试她在他心中到底有着怎样的地位和多少的分量,他们是否可以磨合走到最后,也可以让她尝尝被喜欢的男生追求的滋味。
所以,她不会轻易同意的。
03
夏砂隔天清晨一大早,便收到了花店送来鲜花——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瞬间让她工作室的小院子变得拥挤了起来。夏砂本以为是Arthur给她送的——她虽然在节目中将Arthur给拒绝,但是Arthur却因此开始了夏砂的追求攻势,每天风吹雨打不动地献上了一束的玫瑰。结果花店今天还有额外的附加服务,不仅亲自交到她的手中,还特地告知她:“这是季先生给您送的花。”
夏砂:“……”
虽然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浮夸了些,Arthur送的玫瑰花瞬间被衬托得如和日月争辉的烛火,但是卡片还是那么朴实,只写了落款——一个季字。夏砂不免失笑,其实……季久安还挺小气记仇的。
夏砂看着那束留在花瓶里的小花,头疼不已。
那天,在节目里,Arthur告白,正式问她愿意不愿意和她交往的时候,她脑海里一片空白,所幸在最后的关头,突然想了个办法,她当时就笑起来,几乎是捧腹的笑法,“Arthur,你缓解紧张情绪的办法真的是别具一格,我简直都要被你给骗到了。这些话,你可以留给你的未来女友来听,我就不用当这个试验品了。假的都说得和真的一样,这叫我台下如何面对你?下次可千万不要拉我下水了,我会当真的,下次要拉,至少也要拉Beverley呀。”m.chuanyue1.com
Beverley是主持人的名字,出身特效世家,外表靓丽,谈吐非凡,被特效化妆届的一群技术宅男们视为了女神。
夏砂这话虽然说的拙劣,可是好歹也把这一出给圆了过去,现场的人虽然都心知肚明,但是好歹没有拒绝告白那么尴尬。
Arthur虽神情黯然了下去,也知道夏砂就算是这种场合,也不会妥协接受他的请求,于是就顺着台阶下,笑了起来,道:“哇喔,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我们两人就像是左手和右手,哪有你说得这么情深啦。”夏砂说。
“那看来未来我还要更努力,让我们两手做一个‘质壁分离’。”
评委们也愉快地笑了起来,大家也不揭穿,就当这确实只是一场缓解紧张情绪带来的闹剧。当夏砂和Arthur离台的时候,Janette还笑着和夏砂拥抱了一下,道:“夏砂,很喜欢你的作品,也期待有哪一天,在这个舞台上看到你,以参赛者的身份。”
夏砂道:“如果有这个机会的话。”
事后,Arthur在后台,目光灼灼地看着夏砂,道:“夏砂,我刚刚不是在说玩笑话,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想和你交往的。”
“我知道。”夏砂目光沉沉地看着Arthur,她道:“我不希望失去一个朋友。”
Arthur道:“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把我当男人,而不是当友人的机会。”
“你可以尝试,但……得到我回应的机会很小。”夏砂道:“我心里已经有一个人了,塞不下其他人了,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Arthur说:“我不在乎。”
紧接着,就是她收拾行李,离开节目安排的别墅,Arthur隔空送殷勤了。
夏砂想,等节目录制结束后,她必须找个机会好好地和Arthur把话给说清楚,让他彻底死心了。
那边季久安离开后,拨通了他的特助任殊然的电话,他道:“我知道你和殷淡之间的关系,不过我不想做得太绝,过去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我一直以为你在公事和私事上还是有点分寸的。但是从今日开始,有关我的任何信息,你不得往外透露,就算是殷淡也不行。否则,后果自负。”
夏砂在久泰人生地不熟,也就和殷淡比较熟悉些,有关于他的事情,夏砂几乎也都是从殷淡的口中得知。酒店那事,柯襄安排的。他和柯襄之间,虽然有时候也故意放一些烟雾弹,想让她知难而退,又想知道她会不会主动来询问他和柯襄的关系,对他有误会,会不会找她敞开心扉,但……在他吻了她之后,他是绝对没想过再和柯襄牵扯不清的。
只是,订酒店的事,当时任殊然也在场,他没有想到,柯襄使的小手段,被殷淡这边透露给了夏砂。
任殊然那边沉默了一瞬,最后还是心虚理亏,只低声地应了一声:“是。”
想了想,季久安又道:“对了。柯襄那边……让她去分公司,当一个经理吧。”
他之所以对柯襄这么照顾,是因为他父亲对柯襄高看一眼。柯襄是父亲的得意门生,同时也是他父亲好友的女儿,他虽然对柯襄没有什么感情,为避免父亲念叨,就比较照顾并且绅士。
他是知道柯襄的心思的,但是从前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当断不断,已受其乱了,现在看来……还是能避开就避开吧。
隔日,夏砂给季久安发送了一个定位——她一手打造起来的鬼屋,夏夏的鬼屋的地址,并发送了信息。
作为东道主,她还是需要对季久安尽地主之谊的。
她发了条短信给季久安:“鬼屋,敢来吗?”
“奉陪到底。”季久安回复得很快。
“那么,一会儿推开门,我在里面等你。”
因为还没开业的缘故,此刻鬼屋门可罗雀,倍显冷清,在她刻意渲染的氛围之下,入口处的大门锈迹斑斑,青苔满地,还有着枯藤老树,匾额也没立上,就用了一块破旧的木板,歪歪扭扭地写上了鬼屋两个字,就像是一个荒村老宅,而且许多地方都有着不知名的血迹。
老树上站着一只假乌鸦,乌鸦的眼里发着诡异的光——夏砂在乌鸦的眼里装上了一个隐蔽的摄像头,夏砂躲在鬼屋里,通过摄像头,来观察外面的一举一动。
大门用枯树枝绑着,季久安如约而来,轻轻一推,就将枯树枝给扯断。
而大门被开启的那一刹那,这地方变得更诡异,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风吹动,将那古旧的大门吹得咯吱咯吱响,也将季久安的头发吹得略显凌乱,而老树上乌鸦则是发出一声又一声低促、沙哑的声音。
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忽地,脚下被什么绊到,发出碎裂的声音,他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连看都不看脚下一眼,直接朝前走,然后在院中等候。
风,是装载的鼓风机吹起来的。
乌鸦的声音,则是乌鸦的嘴中装了一个播放器。
绊倒季久安的是夏砂事先做好、埋在地下的骷髅头,此刻被他踩裂了。
夏砂看了一会儿,看到季久安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目光始终没有乱飘,哪怕是听到哪儿发出奇怪的声响,还是没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走,她这才姗姗来迟,语笑嫣然道:“欢迎你,我鬼屋的第一个客人。怕的话,现在离开还不晚。”
她穿着一条鹅黄色的碎花长裙,风将她的长发和长裙吹起,仙气满满。
季久安镇静地摇了摇头,道:“不怕。”
夏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揭穿他——如果不怕鬼,应该不会在进入她的鬼屋之后,都“非礼勿视”、“非礼勿碰”,夏砂忽然是真的相信季久安喜欢她了。毕竟,哪怕他怕鬼这件事,也是她和他相处了许久之后,才发现他露出马脚的。
你看呀,他现在肯定心里面怕得要死,指不定还在做着自我催眠:眼前一切都是假的,假的,伤不了我的,但是表面上却这么镇静。
“那我们就……进去吧!”夏砂狡黠地笑了一下。
夏砂带着季久安走近了鬼屋,鬼屋大厅是未来预计收门票的地方,虽然摆放着收银台还有电脑,并没有那么陈旧感,但氛围也很可怕,吊顶上有着昏黄得像是随时要掉下来的灯,墙壁上有各种各样带血的手印,还有耳边鬼屋的主人滔滔不绝地介绍:“季久安,你可要认真看啊!这鬼屋可是我一砖一瓦盖起来的,这墙上的硅藻泥、水泥漆都是我亲自刷上去的,陆陆续续也花了我好多的精力呢。这扇门通往的是我的办公室……”
夏砂带着季久安推开了一扇镂空雕花大门,门才打开,就飘来了一个女子哀怨的歌声,是中文的腔调。夏砂洋洋自得道:“这个是我特地设计的东方场景,你说,你说鬼屋为什么都要是骷髅、僵尸什么的呢?也可以是一双失去了主人的绣花鞋,一个被迫嫁给牌位、幽怨跳河的新娘……有时候人心比那些无害的鬼魂更可怕呢。你看这个桌子,是我特地让人回国从乡村里面收来的,也不用刻意做旧,摆放在那里,就已经很有恐怖片的效果了。”
这一间映入眼帘的就是中式古典的大厅,角落里放着一双破旧的,带着血,有点扭曲的绣花鞋,正中间的桌子两边,一边摆着牌位,龙凤旗袍挂在墙壁上,一个苍白着脸的新娘子,悬浮在椅子上。
夏砂这边正滔滔不绝地说着,始终沉默的季久安突然开口道:“夏砂……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新娘子的眼珠子会转动,似乎一直在看你?”
季久安的声音幽深,夏砂蓦然吓了一跳,她并没有在新娘子的眼珠子上动什么手脚,不会吧……她的鬼屋真的闹鬼……了吗?
“我……我没看到啊。”夏砂道。
蓦然,她觉得自己的手被什么给拽住,吓得她汗毛倒竖。
“!”夏砂惊骇之下,发现原来是季久安拉过她的手,她松了一口气。
被自己制作的新娘给吓到……夏砂她不无怨念,她道:“你做什么?”
“怕你害怕。”季久安略带嫌弃的声音响起来,还带着笑意。
“我……我才不怕。”夏砂中气不足道。她又观察了新娘子的眼珠一会儿,见眼珠完全不转了,这才放心下来!季久安这人逗她的时候,假的都说得和真的一样,这是故意找一个理由来牵她的手的吧!你看着手,握得这么紧,这么有力度,可见其实主人已经害怕非常了,夏砂恍惚有种回到了当年季久安嘴硬又嫌弃她的感觉,又觉得时光似乎倏忽地回去了。
而接下来的一间房间则是夏砂的办公室,虽然窗明几净,灯光明亮……但不代表这个地方不阴森了。
她的办公室占地面积很大,与其说是办公室,更像是一个工作室,这里摆放着很多未完成品和很多已经完成但是还没有摆放出去的作品,夏砂的目光落在那些假体道具上,明显柔和了几分。
她这次是不存心吓季久安了,而是光明正大地吓,她如数家珍地给他介绍着面前这些可怖形象的来历,说着这些创意,她道:“你看这个,是之前我给《西弗的梦境》制作的道具,他们最后虽然没有用上,但是我很喜欢。”
“这个是给隔壁鬼屋做的,很可怕对不对,听说吓哭了太多的小孩子于是被投诉了,所以又退货到我这边来了。”
“这个就是给《丧尸潮》的道具,这些做的倒是用上了,不过现在电影还在做后期特效,到时候等上映了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这些就是半成品,《绝境》之前让我给他们做一些断臂,这里是多出来的。”说着,夏砂还拿起断臂,放在她的手臂旁边,“你看,一比一的比例呢。”
她的鬼屋确实就如同她所说的,她在其中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包括这摆放在柜子上一层又一层的假体,都遗留了她往事的痕迹,见证了她的成长。夏砂原先带季久安来她的鬼屋,是想着借机看看季久安会不会知难而退,以及难得风水轮流转一次,她也要挑战一下季久安的底线,让他吃瘪一下。但是说到自己喜欢的事业的时候,她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她眼睛都发亮了起来,甚至忘记了季久安怕鬼这件事,开始希望从季久安这边得到认同感……希望他认可她制作出来的作品的设计感……
季久安看着夏砂眉飞色舞活力满满地样子,惧怕和战栗感慢慢地消失不见了,化为了满满的心疼和骄傲。
他是动容的。
鬼屋里的摆设,于他而言,不过是匆匆一瞥,而她却是长年累月,在同这些为伍。他脑海里开始浮现出瘦瘦弱弱的夏砂,一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研究着血迹如何逼真,如何吓人。
她肯定是看过很多照片,阅读过很多资料,做过很多参考,所以才能将这些做得如此逼真,几乎以假乱真。他记得她也是怕鬼的,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历练,又经过了多少的努力,才能这样面不改色,从惧怕转换成了欣赏?而遗憾的是,她独自度过了这段飞速成长的时间,他并没有参与其中,看着他的小姑娘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这是……他的夏砂。
夏砂走在前头,并没有注意到季久安的眷恋的目光。末了,她停了下来,深呼了一口气,转身,一口气说完:“季久安,这样的我,整天和着石膏、硅胶、断臂断肢打交道,和从前的我截然不同,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回头,她就看到嘴角挂着笑,目光一瞬不移看着她的季久安。
他的眼里有着欣赏、怜惜。之前的害怕早已经荡然一空。
无须言语,目光就说明了一切。
夏砂沉溺于这样的目光中,脑海里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季久安朝着她一步步走近,她觉得室内的温度慢慢地上升了,甚至觉得有点燥热,此刻的气氛莫名有些暧昧,非常非常适合做一些坏事。ωWW.chuanyue1.coΜ
而事实上……他确实做了一桩坏事,把呆呆愣愣的夏砂给揽过,亲亲地在她的脸侧印了一吻。
夏砂血液上涌,一时忘记反抗,季久安视为她默认,开始得寸进尺……
夏砂反应慢半拍,不甘心自己这么快就缴械投降。想到之前不管怎么吻他,都无法得到他确定回应的绝望后,记仇的她轻轻地推开了他。
“有心动的感觉吗?”
季久安没有回答,他喉结动了动,捉住夏砂的手腕,往他胸口的地方带。
她感受到他胸膛内砰砰砰跳动的一颗心,真诚、热切。她口是心非道:“没什么不同啊。”说完,就盯着季久安的眼睛看。
“有。”片刻后,季久安说,“这里只因你而心动。”
好了,完了。现在心跳地更快的人是她了。
夏砂先憋不住,笑了起来,紧随其后,则是两人缠绵深吻,最后滚到了窗边的榻榻米之上……
忽而季久安的动作停了,夏砂正纳闷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是吓得面色发白的季久安。
夏砂看着瞬间呆滞的季久安,目光往旁边移了下,就看到季久安手上抓着的血淋淋的断臂……
情到浓时,天降断臂,这般煞风景……夏砂忽然有种砸起石头,搬起自己脚的感觉。旖旎的气氛被破坏殆尽。
不过……看到季久安脸上难得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模样,夏砂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最后转为了捧腹大笑。
季久安脸色一松,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做特效化妆师的男人,心理素质真的要过硬啊!
他无奈地将断臂给扔到旁边,朝着笑得乐不可支的夏砂略施小惩……
“季久安,刚刚不算数。”事后,夏砂顶着被蹂躏过的唇耍无赖道。
“好。”季久安道。
夏砂看到这样无奈又纵容的季久安,敛了笑意,道:“季久安,对于要不要回国发展我的事业我很犹豫。现在各家团队都朝着我抛了橄榄枝,凭借着《特效世界》的表现,我很容易就能接到一些很好的活。而且中国特效化妆师行业目前发展较慢,顶尖的特效化妆师都扎堆在美国,中国水平参差不齐,我比较难招到足够优秀的人,组建一个优秀的团队,哪怕她更喜欢中国的文化……”
所以,她应该趁机行动,抓住机会,在美国发展她的事业,直到根基打下,无所畏惧。
“那你之前回国,后悔了吗?”季久安脸上半分失望也不见。
夏砂摇了摇头,诚然那时候破罐子破摔,无所畏惧。回过头来想,人生孤勇过一次,也没有遗憾。
季久安道:“那么,你可以为了我,抛弃美国的事业回国。我为什么不能?”
夏砂没想到季久安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久泰扎根中国,并且已经成为一个颇具规模的大型集团,季久安怎会放弃这样的成就呢?
可是他偏偏认真地和她计划着:“如果你回国,重新加入《山海幻境》,我可以保证久泰给《山海幻境》足够的资源,它同样是个能让你扬名立万的项目。如果你不愿意,那么,你不就我,我就你。”
山不就我,我就山。
你不就我,我就你。
看似轻飘飘的七个字,却有着千钧的重量,夏砂几乎有些支吾地说不出话:“我……”她低着头,抚了下乱发,掩饰自己的局促。
他没有急着让她给一个回复,只是替她将长卷发给别到脑后,之后,用同样认真的口吻询问道:“那么……现在我可以继续亲你了吗?”
03
这次季久安事先有所准备,把那些煞风景的断臂断肢都整理丢到一边。所以……直到夏砂饥肠辘辘后,他们才从这一场久别重逢的意乱情迷中醒来。
夏砂不甘心这样缴械投降,所以要出鬼屋的时候,又反复地强调不算数,她指着那一扇没有任何魔力的门,振振有词道:“你看到那一扇门了吗?那是遗忘之门,出了这扇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会遗忘。”
夏砂从那扇门中走过,假装道:“诶,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夏砂不认账,季久安也从善如流,默契配合。
两人从“遗忘之门”走出去后,仿佛是真的忘了鬼屋内发生的事。
而一天后,夏砂见识了什么叫作季久安的“你不就我,我就你”,隔天她才刚醒来,洗漱完毕,就听到Judy的惊呼声,她道:“夏砂夏砂!之前我们的花匠Tony不是临时有事要回去吗,说找了个人来替补!你猜我看到他找了谁来?是久泰科技的季总!那个东方男人!”
话音刚落,夏砂朝着门外走,就看到花丛中站着的,迎着一抹晨光的季久安。
他嘴角噙着一抹的微笑,泰然自若地说:“花店里送来的鲜花,不出几日就会凋零。只有栽种在土里的鲜花,才是鲜活、朝气的鲜花。”
言下之意,是觉得他给她送的花才是永恒不朽的吗?
夏砂口中嫌弃着:“别以为栽几朵花就能让我回心转意。”心里却乐开了花!
她本以为季久安养尊处优、日理万机,定然是沉不下性子,真的在她这边当花匠。没想到他竟然还真的能坚持大半个月,期间殷淡都稀罕无比,发了一堆的微信过来。
淡淡:夏砂!你和季久安之间是不是有情况?这阵子他突然改了行程在美国。
夏砂轻描淡写地回复道:“嗯,他在追我。”
殷淡那边许久没有回复,隔了一会儿,就是轰炸式的袭击。
淡淡:……刚刚吓得我手机都摔在地上,钢化膜都裂了!还好屏幕没碎!
淡淡:季久安竟然在追你?!
淡淡:哇哇哇你们这个改变有点大!怪……怪不得他最近在咨询久泰在美国开一家分公司,将重心移向美国,并朝着有关人士咨询久泰在美国上市的可能性!
夏砂看到殷淡的消息,目光投向了窗外一丝不苟在给花草浇水的季久安,心里是不无感动的,而那一颗一直漂浮未定的心,慢慢地安定了下来。
季久安在纽约待了有半个月,这半个月,他看起来很闲情逸致,院子里的花都被打理得格外有精神,但是夏砂知道他很忙。
毕竟是久泰的掌舵者,哪怕是权力再怎么下放,总有需要他来决策的要务。
比起白日里的悠哉,他晚上却付出了更多时间和精力用来处理久泰的事,就算是白天,他手机来电也没停过,但是他从来不说什么。
在这期间,《特效世界》也录制完毕,并相继播出。这一季的《特效世界》,Arthur毫无悬念地成为冠军,名利双收,不过在爱情这方面上,却栽了个一塌糊涂。
Arthur比赛结束后,百忙之中也曾抽空来找过夏砂——虽然夏砂将他送的玫瑰花要么给扔掉,要么原路退还,很明确地表示了不接受了他的追求,甚至说她已经有了交往的对象。但是Arthur觉得荒谬,在如此短暂的一段时间内?夏砂怎么可能找到又一春呢?而且该是怎样的男人,才能够把夏砂的心给拿下呢?所以Arthur觉得,后者不过是夏砂瞎编的一个理由,为了让他打退堂鼓罢了。
直到他看到季久安,他才真正地相信了她已经有了交往对象的事实——久泰的季久安,放着国内的繁忙诸事、炙火正烤的久泰不管,跑到国外的田园里给她种花,这样的牺牲他是决计不会为一个女人做的。
刹那,他觉得自己输得一塌糊涂,不可能再翻身了。
兜兜转转……她还是找上了曾经的人。
他像是打着暗号一样对夏砂道:“是他啊。”
夏砂点头,微笑道:“对,是他。”
电光石火间,他忽然记起,这张脸,也曾在夏砂的设计稿中出现过无数次,只是那时候,夏砂对他的解释一直是她画人脸有缺陷,画所有的男人都是一个模子里面印出来的。
他相信了,因为很多人确实有这样的缺陷,难以突破自我。
但现在他猛然醒悟,原来是因为爱一个人,从此画出来的人都像他。
Arthur这次是真正地放弃了,虽然也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他苦笑了一声道,“心服口服。”
两人相顾,彼此有些无言,又有些尴尬。
Arthur甚至有点后悔捅破了那一层膜,以致现在连朋友都当不成。夏砂对他而言,是一个十分欣赏并喜欢的姑娘,她领悟力非凡,和他配合默契,是可贵的合作者,他见证了她成长,从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变成了一个女汉子,假以时日,她必定能够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Arthur朝着夏砂挥了挥手,道:“再见,我喜欢的姑娘。”
夏砂虽心里亦有些怅惘,但还是朝着他挥手,道:“再见。”
两天之后,夏砂的工作室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她拎着Prada的挎包,带着Tiffany的镶钻项链,抹着颜色浓艳的口红,戴着墨镜,在院子里等候。她浑身上下都是名牌,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多有钱似的。
夏砂看到她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声。这是她的继母,陈女士。
夏砂同这位陈女士的关系并不好,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水火不容。
她父母离异之后,她跟着父亲生活,她父亲正值壮年,没过两年,就另娶了陈女士。陈女士开头还扮演着贤妻良母,同着夏砂相敬如宾,但是当夏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后来扎根于海外,定居美国之后,陈女士就不安于现状了。
她替夏父生了一个儿子,而见惯了繁华之后,就更想着往着上流社会爬。夏家虽是大富之家,可是财富并没有跻身前列,也没有豪门世家的底蕴,在贵妇之中没有办法如鱼得水,这时候,她就开始打起了夏砂的主意,她先是让夏父将夏砂给弄出国,接下来,则是开始各种干涉夏砂,并希望夏砂能“争气”点,能多结交一些名媛,并找个高门子弟嫁了,诸如某某大集团的贵公子现在在L.D大学留学,甚至她还要求夏砂去上一些对她而言毫无用处的名媛培训班。
在无数次的争吵和冲突之后,夏砂终于没有办法和继母和平相处了,而夏父对继母言听计从,言谈之间都是和事佬的态度,失望之下的夏砂干脆和家庭脱离了关系。
要跨出家门的时候,她父亲想给她一笔钱救急。
陈女士那时候恶声恶气道:“她不是清高吗?有本事不用家里的一分钱!”
夏砂冷冷地看了陈女士一眼,最后毫不犹豫地把行李箱给拖走,也十分有骨气地不向家里求助。
可以说,夏砂在国外度过的一段阴暗的时光,有一大半是拜继母所赐。
再往后,夏砂在特效化妆师行业中卓有成绩,身边不乏名流来往,而她的老师Thomson是圈内泰斗,本身也出身美国数一数二的贵族世家。陈女士见夏砂混出头了,于是又拉下面子,和夏砂修补起了关系,而年纪大的人总会有一些病痛,夏砂看着逐渐年迈的夏父,心生了不忍,她也不愿意让夏父左右为难,看到陈女士给了她一个台阶,于是她就顺着台阶下了,和陈女士的关系又缓和了不少。
有些事,过去了,夏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忍了,只是人心如沟壑,山海不可平。陈女士自以为她服了软,又见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身边男人的影子都没见着,心思又活络了起来,甚至还给她张罗了一桩商业联姻——在这一点上,陈女士的脸皮,简直是厚得不能再厚了。
“夏砂,那个俞家公子你什么时候去见见?早点把事情给定下来。”
夏砂知道的时候,真的是气笑了,她说:“陈阿姨,我已经成年了,我有自己可以选择的人生,不需要你进行干涉。”
“夏砂,你知道那些人是多么瞧不起我们夏家的吗?你都不知道他们背地里说我们什么?”陈女士说:“这俞公子你必须得见,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来了这个机会。本来我们这样人家是攀不上他们那样的门第的。不过他们家现在也打算在特效化妆这一块拓展一下商机吧,你俞叔叔那边听说你在美国特效化妆师行业小有名气,又是Thomson老师的弟子,就很有兴趣,还问了你的年龄婚姻状况,说正好俞风宪俞公子年纪相当,十分相配呢。”
也不知道何时N.K的掌舵人成了你的俞叔叔……
夏砂看着陈女士尖端刻薄,一味逐利的模样,心中默叹,她道:“知足常乐,我们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又何必去和那些豪富之家比较呢?”
陈女士板起了脸,口若悬河道:“夏砂,你已经快三十了,难道要成一个孤独终老的事业型女强人?我看你呀,感情上将就着也就得了。太普通的人,哪里配得上你?我们这样的人,最最最起码是要讲一个门第相当的。”
将就……她可不愿意将就。然而这世上,唯一一个让她觉得不将就的人……和她几乎已经没有了在一起的可能。她的脑海里,又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了季久安的名字。
彼时久泰声名鹊起,在国际上也渐渐有了影响力,而穆辰北也再三地朝着她投递了橄榄枝。季久安积攒了让人咋舌的财富,跻身富豪榜,俨然成了一个炙手可热的新秀,无数的豪门世家争相想要将女儿给嫁给他。
倘若是季久安的话,定然是能堵住陈女士的嘴的。
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就像是足以燎原之火。这么多年,她第一次……鼓起了回国和季久安再续前缘的勇气,哪怕别人以为她势利也罢,至少……至少这是一个她一往直前的理由之一。
“夏砂,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给听进去?”陈女士看夏砂出神的样子,心头火又燃了起来。说着,又对着夏父那边哭天抢地,道:“瞧瞧她,我这边呕心沥血地给她找男人,她连正眼都不瞧一眼,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继母给放在眼里?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夏父知道继母和夏砂之间关系不和,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头疼不已。最后还是看向夏砂道:“夏夏,要不然这俞公子……你去见见吧,毕竟答应了俞家,这边推脱了不好,平白得罪了人。”
夏砂心道,谁准你自作主张了?下不来台,又关我什么事?可是忽然看到夏父脑袋上冒出的白头发,夏砂蓦然心酸了下。其实小时候,夏父还是待她极好的,背着她漫山遍野地走……她喜欢什么,他总是买给她……人人都羡慕她,说夏砂有个好父亲。
陈女士虽然待她……极坏,但是却没有亏待过她父亲,除了之前那一次,也没有在衣食上短缺过她。
夏砂烦不胜烦,但还是忍了下来。她忽然笑了,道:“不劳您费心了,我有一个绝佳的人选。所以……”她以一副对什么俞公子王公子不屑一顾样子,轻蔑笑道,“何必……舍近求远、上赶着他们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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