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
01
等到张依彤离开位置后，夏砂就对着张依彤的意见，唰唰唰地改了起来。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管她设计出来的成品完成度多高，画的风格多别致，张依彤肯定要挑剔一番。而这个项目，或者说她设计出来的系列人设，想必也不是特别重要，或者张依彤有二手准备，否则的话，张依彤也不敢乱来。
张依彤定然不是存着作品变得更好的心让她修改的，肯定只是为了折腾她而修改。好在她早有准备，之前绘制的时候，图层的分层都有保存，那些被她画好，但是摒弃的元素也只是把图层给隐藏掉，现在也不过是增加了一个步骤——还原之前的图，以及将凌乱的线条给修一下罢了。
而张依彤时不时地朝着这边看一眼，看到她在埋头苦干，嘴角隐约还流露出了笑意。
小人得志啊！夏砂长叹了一声。修改完毕，夏砂等了一会儿，才把文件整理了发给张依彤。果不其然，张依彤又甩了一堆的意见给她，不过第二次还算是收敛了一点，意见不像是之前那样密密麻麻了，言下之意是这一稿比前一稿有很大的进步。
折腾了一整天，又被按要求调整了几个配色方案，夏砂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张依彤则是满意了不少，她看了一下最后调整出来的稿子，笑了一下，气死人不偿命道：“改来改去，我还是觉得第一版更好点，要不然还是按照第一版的想法来吧。”
果然，白日都是白用功。
“不过有些细节的地方确实做得不够好，我周末加班再改改吧，这边我和Gary先说一下延迟一点交。我们部门总不至于将瑕疵品给交出去。”张依彤皱着眉头，颇有些不耐烦。
人前，她算是“宽容大量”，但是在夏砂临下班前，本要进茶水间的时候，却听到张依彤同人咬耳根，叹了一口气，道：“现在的一些新人啊……每天就知道四处蹦跶刷存在，你们都以为她勤劳讨喜，却不知道我这边被耽搁了多少的功夫。”
那一副样子，仿佛她真的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而旁人还附和道：“看起来就是招了一个花瓶进来。”
旁边站着的人是琪姐，平常和夏砂的关系还行，也算是照顾夏砂，每次点餐都要问夏砂要不要来一份，没想到人后就和张依彤一起嚼人耳根，捧张依彤的臭脚，夏砂在心里嗤笑了一声，随即退出了茶水间。
背后嚼人舌根，终归不是一件好事。夏砂这么大一个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还是注意到了，琪姐的脸白了白，算是暂时收敛了。
张依彤却不以为意，道：“放心，咱们久泰是喜欢做实事的人，夏砂这样的，真面目迟早会露出来。”
夏砂回到位置的时候，就有人凑近她，和她小声道：“组长就是这么喜欢给新人下马威，这任务本来是上头压在她头上的，听说是之前她设计已经到实施阶段了，发现有问题，要重新设计，而给定的时间也没有这么紧迫，上次派发任务的时候告诉她是下周三再交，夏砂你要小心点，免得被移花接木。我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她的屏幕，这几天她都在上网聊天，下班也没留下来加班。”
和她说话的人原来已经在特效化妆部门的一个妹子，名叫施雅如。
不管施雅如是向她释放善意还是纯粹是喜欢挑拨是非，夏砂闻言也是一笑，道：“谢谢。”
张依彤所说的周末加班改改，自然是敷衍。
最近殷淡部门事情堆积如山，故而周末都到公司来加班。夏砂正好和殷淡约了周末晚上一起吃饭，来公司找殷淡的时候，正好去自己部门瞧了下，就看到张依彤逛街归来，拎着大包小包，在公司打卡之后，就把包裹放在一边，又把办公桌的摆设给弄乱了一点，打开了电脑，又打开了几张图，装模作样地拍来拍去。夶风小说
正好被夏砂撞见，夏砂真诚建议道：“你还不如换几套衣服，一次性多拍几张照片，留着备用。”
“好主意。”张依彤刚回应完，看到说话的人是夏砂后，脸色骤然变了，“你怎么在这里。”
不过被撞破了这种事，张依彤也不慌张，夏砂不敢告状，就算告状了也无济于事。而夏砂说完了这句话后，就扬长而去，不想把周末空闲的时间给浪费在张依彤的身上。
等和殷淡再度回合的时候，夏砂问：“你有加张依彤的微信吗？”
“有。”殷淡不明所以。
夏砂伸手，殷淡就默契地将手机给交到夏砂的手中。夏砂的手指滑动了两下，就正好划到了张依彤刚刚发出来的那条朋友圈。晒了几张她逛街之后精疲力竭的模样，又拍了拍凌乱的办公室，配上文字：最近加班有点辛苦，但是一切的努力是值得的！
下面Gary点赞，又评论道：辛苦了[强][强][强]背后的设计很棒！
页面才停留了几秒，就看到张依彤回复了Gary：[害羞][害羞]。
虽然她对张依彤的自拍十分不感兴趣，但是还是点开了大图，果然看到桌面上打开的图片是她这次提交的设计稿，本来她当作是张依彤装模作样给她修图，但是看到了张依彤回复Gary的两个害羞表情之后，就觉得这事情……出乎她的想象了。
“你在看什么？看这么久？”旁边的殷淡忍不住问道：“季久安一年四季也不会发几条微博，不会正好是被你撞上了吧？”
“没。”夏砂将页面关闭，把手机重新递给了殷淡，她道：“只是想……似乎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了。”
对于设计稿被人据为己有的事情，夏砂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记得她当时在异国他乡，刚刚踏入特效化妆师这个圈子的时候，就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窃用她画稿的还是她当时交好的朋友Millie，Millie和她原本是合租关系，看她有意踏上特效化妆这条道路，对她十分照顾，还给她传授了很多特效化妆里面的小窍门，让夏砂对她感激不已。
夏砂那时候还在给亦师亦友的Arthur打下手，当学徒。白日里练雕塑、上色，帮助Arthur完成他的任务，而夜间的时候则是灵感爆棚，拿着一个速写本子把自己灵感爆发的片段给画下来。
夏砂曾无数次幻想，当自己学好了手艺，以后将自己的灵感转换成设计成品的一日。但是没想到，这个幻想提早实现了，只不过这个人……却成了Millie——一个被她认为是好友的人。
Millie在特效化妆这个圈子是她的前辈，前阵子还去参加了一个比赛，据说获得了第一名，在夏砂的面前，却对这次获奖轻描淡写，甚至对夏砂说她这次作品存在很多不足，很差劲，不让夏砂看。
夏砂当时还以为对方谦逊，得了奖荣辱不惊。她也不强人所难，直到有一次上网，正好刷到那一系列让她眼熟的作品，才明白背后的原因。
Millie偷看了她的速写本，把她草图中所用的元素用自己的风格画了出来，改掉了不足之处，转换成了成品。
夏砂出离愤怒了。当时就拿着自己的速写本，跑去找Millie了。
彼时Millie正为自己获奖庆功，在男友的别墅里开着Party。看到夏砂来的时候还热情招待，直到夏砂将此行的来意说明，并质问她的时候，Millie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夏砂，你说什么？你说我窃用你的设计？你不会是故意想整蛊我，想给我一个惊喜吧？”
“请给我一个解释。”夏砂一字一顿地说，她摊开了速写本，放在众人的面前。
Millie瞬间抢过了速写本，几乎是每翻一页，就发出了惊叹：“天啦，夏砂，你在做什么？”她表情渐渐变得失望，夏砂当时都觉得Millie可以不用干这一行了，选择从影会是她更好的归宿。Millie道：“夏砂，我真的对你太太太太失望了。我们住在一起，对你没有半点防范，没想到你现在却提前提取了我的作品，声称是你的创意。”
“可是夏砂，就算你成功了，你能获得什么？你能能说出稿子的设计意图吗？能吗？”Millie停了下来问夏砂。
夏砂万万没想到Millie倒打一耙的功夫这样炉火纯青，心里有些发冷。而她的英语水平用来应付日常的对话可以，但是和Millie对质的时候，遇到一些专业词汇的时候，就需要一些时间来转换，这就显得她说话的时候磕磕绊绊。
而这样的磕绊，在旁人的眼里，却显得做贼心虚。而Millie更是气焰高昂地开始用她流畅的英语解释着每一步她的用意。
夏砂几乎是急红了眼。但Millie根本就不让她打断，后来简直像是Millie的一个舞台，她在舞台上肆意绽放自己，而夏砂就像是一个小丑，浑身污秽。在别人的眼里，Millie这番发言，是对自己的作品研究透彻，爱重作品的表现。在夏砂的眼里，却是早已经就排练好的，只等着有朝一日被揭穿的时候颠倒黑白进行反击。ωＷＷ.chuanyue1.coΜ
而在场的来宾都知道，Millie是知名美院毕业，才华横溢，那一系列的作品更让她被誉为璀璨的新星，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而夏砂不过是一个门外汉，甚至在国内的学习的专业和设计完全不搭边。能踏入这个行业，不过是歪打正着，虽然是有点天赋，可不过是一个学徒，怎么能和Millie来比较。速写本上画出来的片段，更像是小儿拙劣的临摹，如何能登大雅之堂？
Millie看着夏砂越来越苍白的脸，毫不留情地道：“夏砂，我一直当你是朋友……但是现在，我必须和你这样的人划清界限。你这种人，今天剽窃了我的创意，还想污蔑我，明天会怎样？”
Millie摇了摇头，“我本来还想把你给推荐给蒙德大师的，现在看来还是算了，甚至，我要提醒那些和你合作的人了。”
这话说出来，对夏砂而言，几乎是灭顶之灾。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没想到这个中国姑娘会干出这样的事。”
“对啊！还学会诬陷！太糟糕，太可怕了！”
“蒙德大师可是这届比赛中的评委之一啊，她肯定不知道她失去的是怎样的一个机会！”
在场的人都是在圈子里面混的人，大部分都有头有脸的，现在都和Millie同仇敌忾，纷纷议论起来。
这个圈子八卦传得最快，估计不出几日，所有人都知道夏砂的“斑斑劣迹”了，以后还有哪个工作室想找她打下手？找她打下手会不会担心同样遇到了Millie这样的情况？要是稿件被盗用了怎么办？
这对夏砂而言，几乎是灭顶之灾。
她论辩才，比不过别人。论实力，人缘，也根本没有抗衡的余地。
最后只能咬牙捏拳，在众人的欢笑和诋毁中黯然离场——明明被剽窃了创意，又被人污蔑的人，是她。
那甚至可以说是她在美国最孤立无援的时刻之一——和家里闹矛盾，断绝关系，没有经济来源，而在经历了最窘迫的阶段后，本以为自己生活能踏上正轨，又遭遇了这样的打击。
上天给你关了一扇门，刚给你开了一扇窗，结果外头雷雨交加。
夏砂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找Millie是否正确。是否她从一开始就应该忍气吞声，而不是少年意气，跑去维权质问。
所幸，那时候还有Arthur，在她的世界，刚拨开一丝阴霾，又落满尘埃之时，对她说：“夏砂，我相信你。她可以偷你的设计图一时，偷不了一世。我们应该用实力给她……打脸。”
Arthur带她跨入了特效化妆师的这个行业，教她技巧，在她被泼了满身的污水，想退缩的时候，让她留下对她说：“你是个非常有才华的女孩，相信你以后肯定会在这个行业，发光发热。”
夏砂事后回想起来，甚至有些感激Millie，若不是Millie给予她那样的羞辱，也不会成就现在的夏砂。那件事发生以后，她苦练英文——为了避免没有为自己辩驳的能力。同时，也牺牲了所有的娱乐时间，吃喝拉撒之外的时间，都奉献给了特效化妆，她要对得起别人对她的信任。世界上能打败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而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她被业界的执牛耳的Thomson看重她的雕工不凡，最后将她收为了门下弟子。而那时候Millie的影响仍在，有人曾旁敲侧击地对Thomson提了一句。Thomson却对这些挑拨的话无动于衷，他说：“我只相信我看到的，她是个特别有灵气的姑娘。”
无意间听到这句话的夏砂心里一暖，也感谢Thomson老师对她的信任，不管Thomson对待她再怎么严厉苛刻，他的性格如何古怪，夏砂都能体会他背后的良苦用心，并虚心受教。
再后来，当她在特效化妆这个圈子薄有名声的时候，那些对她非议的话也渐渐消失了，甚至有人，也会突然良心发现，开始想，当时是不是误会了这么一个小姑娘了呢？
02
多年后，情景再现，张依彤是这么说的：“啊……我在你的设计上面做了较大幅度的改动，属我的名，有问题吗？”
张依彤的语气充满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无辜，但是夏砂知道她是故意的。而至于所谓的大幅度的改动，则是因为在只有凤凰一稿原封不动，保留了她的署名之外，其余的稿件则是张依彤忧心被人看出这七张图是一脉相承，故而做了一些违背设计的改动，并融入自己的一些设计元素，变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面对张依彤这样的强制洗白，夏砂倒是气笑了，竟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反驳起，一般的人争取个共同署名也就罢了，但对于夏砂来说，和张依彤共同署名，简直是膈应到没边了，夏砂倒还要感谢她，独占了署名。
不过，她和Millie比起来，不过是大巫见小巫。
当年的她孤立无援，身处劣势，步步维艰，可现在，先不说自己已经不是张依彤能惹得起的人物，微博上粉丝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这些事往着网络上一挂，往大了说影响久泰的声誉，往小了说，张依彤难辞其咎。在公司里，张依彤有Gary撑腰，但是她背后也有穆辰北和殷淡。
而且……
夏砂正说着，就听到了短信提示音。夏砂看到季久安的名字一闪而过的时候，也不管这边在质问张依彤，就拿过手机，翻阅短信。
季久安发过来了一张图片，附赠了一句话：“你的设计稿？”
那张图片，正是张依彤改过的蛊雕的设计。对比夏砂之前的设计，张依彤修改后的整体轮廓，以及细节还是保留了下来，很容易让人有“既视感”。而当时她用了季久安的脸做了设计，既然已经被正主给发现了，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干脆将季久安的脸给留了下来，张依彤恐怕没有注意脸部，故而脸上是分毫未动地提交了上去。
拜张依彤所赐，这是季久安第一次主动给她发信息，同时也证明，自己每天发给季久安的那些图片他应该是有看到的。
他认得自己的电话号码，以及——并没有把她给拉黑。
“从某种意义上，应该算是？”夏砂在手机屏幕上运指如飞，眨眼就发了短信出去。
季久安回复：“哦，我明白了，丑多了。”
丑多了……夏砂嘴角勾笑，这算不算是季久安对她作品的赞美？夏砂又回复道：“我还有很多很多很好看的原创设计，你还没有看到呢。”
等了一会儿，那边果然又没有回复了。夏砂急忙趁热打铁，发了一条，道：“你要为我出头？”
夏砂心里正组织着各种各样的语言，只等着季久安承认之后，再把他狠狠地拒绝的时候，没想到季久安那边先回复了她：“不。对一个心存高远志向，想取艺术总监而代之的人来说，若这点事都处理不了，就太好高骛远了。”
“那你给我脚踏实地的机会吗？”夏砂又回。
夏砂旁若无人地和人发起了短信，脸上还时不时地露出笑意，很显然是在和谁在打情骂俏，旁边被彻底无视的张依彤的脸色沉了下来，张依彤又问了一遍：“有问题吗？”
“啊……”夏砂这才如梦初醒地回应她，道：“我这边是没有问题，不过我一般设计稿都习惯性地去申请了图形专利，也有专门的朋友帮我负责这一块，到时候对你而言，可能会有一些麻烦。不过没事，既然你大幅度地修改到……抹掉我署名，那应该是问心无愧，这点不用担心。”
夏砂在这边信口胡扯着，没想到张依彤倒当真了，以为自己真的踩到了一道铁板，她的脸色变了一变，结果又听到夏砂笑了一下，她道：“你还真相信了，你还真当图形专利申请这么快啊。”
“你……”
“不过刻意刁难，排除异己，还有冒领军功这种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如果成为别人的把柄的话……”夏砂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背后的依仗是Gary吧？”
“你想说什么？”张依彤露怯，她的依仗确实是Gary，只是也只敢在限度之内造反，要是拖了Gary后腿，她确实会成为Gary的弃子。Gary那个人啊……
“没说什么，只是突然回想起我们初见时候的场景。”夏砂又笑了一下，道：“还挺怀念的。”
说完，又继续盯着手机看了，可惜的是，季久安竟然又不给她回复短信了！
张依彤在这边看着，更是怒火中烧。她本以为自己将夏砂反复折腾出来的设计稿移花接木一下，并且不给夏砂署名权，完全是当作自己的努力交上去，夏砂得知后会暴跳如雷，同她吵起来，没想到夏砂确实这般轻描淡写。夏砂那话的潜台词，她是听懂了。她的背后有Gary撑腰，而夏砂的背后也有穆辰北撑腰……她身为组长，组员的简历她也是看过的，夏砂名校毕业，在外有特效化妆师的经验，负责过很多的大项目，在夏砂的面前，她更像是一只菜鸟。而夏砂和穆辰北之间的关系，似乎也不是她和Gary这样复杂的关系……
她原先以为夏砂低人一头，所以她可以欺压，但是事实……好像并不如此。
张依彤冷静过后，开始思考起来……自己是不是继续独占署名，值得吗？
而就在这时，有一个隔壁组的实习小妹跑了过来，道：“张组长，Gary总监让您去找他一趟。”
张依彤看了夏砂一眼，离开了位置。
等了一会儿，张依彤从Gary的办公室出来了以后，面色如同霜打茄子，她径直地走到夏砂的面前，道：“Gary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夏砂到达Gary办公室的时候，Gary已经站在桌前等着她了。Gary有四五十岁，因为是搞艺术的原因，保养得宜，穿着时髦。他看到夏砂的时候，就未语先笑了，他说：“不要紧张，你坐。”
夏砂自然是从善如流，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Gary也不打马虎眼，直接开门见山道：“张依彤做的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我这边已经严厉得批评了她，我也看到你原来的设计稿了，确实让人很惊艳。”
Gary已经知道了？是怎么知道的？是有人围观了整个过程和Gary告状了还是张依彤主动说这事，又或者是季久安那边……对Gary说了什么？
抱着这个疑问，她点了点头，听到Gary继续说：“当时穆总带着你到工作室来，你露了一手，确实还有两下子，而且你的经历很丰富，比那些没有实际经验的后生来说好多了。当时我听到你入职，我也挺高兴的，不过，季总把你安排到这个岗位，我是意外的，但他肯定有他的用意和考量。许是觉得我们这一行的人都有些锐气，所以要先放到基层打磨，把这层锐气给磨平了，再委以重任。你也知道，特效化妆——作为实体特效乃至整个项目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妖怪，场景的设计，还有这个想要表达出来的文化，都是项目的核心和灵魂，但是目前来说，整个组，缺了一个核心的人物……我看到你，又看到你的设计稿，觉得看到了能填补这个空缺的人。”
夏砂对Gary的印象并不好，毕竟一开头穆辰北给她介绍的时候，对Gary的评价并不高，而且Gary扶持的张依彤确实作风有问题。但是听到Gary的这番话，几乎把她捧到了一个新高度，这让她对Gary的防备卸掉了不少。
“谬赞了。”夏砂笑道。
Gary又道：“这次呢，你看，我这个解决办法怎么样。凤凰这个设计方案保留，到时候制作模型什么的全面由你来把控，包括之后给宋林丽上妆，也由你来。至于其他的方案，暂时放着，这边再另外让张依彤出完全自己的方案，提交到我这边，最后由你来定，如何分配也由你来全权负责。一来呢，时间紧迫，关于首轮宣传已经定档了，人手有限，七个角色都交给你，我怕你忙不过来，二来，你那些设计方案虽好，但是真正实施起来，有些难度，我们特化组的人员配备，目前不是特别充足。如果是你亲力亲为，我很放心，但是其他人的话……我不敢保证最后出来的效果，所以我们不妨稳妥点，中庸点，也不要博太出彩的设计了，之后我们可以再改，先弄出一两个出彩角色给观众一个印象。三来……我说句白话，风头也不能让你全都占了，你现在只是试用期，又还是个组员，怕其他人心生不满，影响了他们的情绪，毕竟，我们要依靠的是团队的力量，而不是个人的力量。”
“张依彤这个人呢，是我一路看过来的，人不坏，也有能力，只是没有你这么拔尖就是了，也喜欢争强好胜。”Gary用着商量的口气道：“这次你们就暂时克服一下难关，两个人一起把这个系列给折腾出来，把我们久泰的特效化妆的团队给建立起来，好不？”
Gary这番话，说得让人真的是如沐春风，简直是面面俱到，甚至可以将设计稿的决策权给交到夏砂的手上，虽然没有明着对张依彤进行处罚，但是这样对他的得意门生，已经殊为难得。
能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对夏砂来说，也已经很满足了。虽然有些设计，无法得见天日，还是让夏砂有点扼腕叹息。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Gary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而且态度还放得这么和缓，在她和张依彤两人之间，选择了站张依彤，夏砂也没有必要再争什么了，她道：“好，接受组织的安排。”
03
夏砂依然很好奇背后到底是谁和Gary说了那些话，而Gary到底对张依彤说了些什么。按道理说张依彤做了这些事，被人发现，并且处理了之后，看到夏砂应该是充满敌意的，但是事实却是相反，张依彤本来嚣张的气焰歇了，而她平日里本来没少指使人让她做跑腿的事情，这几天也收敛了，更没有对夏砂冷嘲热讽，耍心机手段，每天确实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地开始设计。
这让施雅如也大感意外，狐疑道：“她是不是……吃错药了？”
夏砂没有接话茬，毕竟别人落魄了，说人的风凉话，不符合她为人处世的作风。
晚上睡觉前，夏砂照例给季久安发短信。
夏砂：“每天送你一只小怪兽。摄于美国，大力小怪兽。一只拥有蛮力的小怪兽，爱好世界和平，总是喜欢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行走在外，除暴安良，一个拳头能够打遍天下。”配图是一只头很大的小怪兽，握着一个超级大的拳头，像是想要去拯救世界。
夏砂：“不管你回复，我知道你看到了就好！晚安，好梦！”
张依彤重新提交的设计稿给了Gary以后，Gary立马转发到了夏砂的邮箱。许是张依彤知道夏砂厌恶抄袭了以后就开始收敛，这次的作品是完全她的原创。只不过张依彤的能力到底有限，设计出来的中规中矩。勉强算是出色的设计是九尾狐，毕竟九尾狐的形象古往今来比比皆是，风格极好掌握，创造出让人眼前一新的形象比较难，但是丑不到哪儿去，不过设计上那九个大尾巴效果图中看起来是很好，也不知道实施过程中会不会显得累赘，可以考虑一下具体选用的材料。
夏砂提了几点的意见后，发给了Gary，再转给张依彤。张依彤老老实实全盘接受了她的意见，进行了修改和完善。一切顺利地就好像之前张依彤的刁难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对方有意讨好，夏砂无意挑事。既然凤凰的设计方案确定了，这几天她也没有其他的任务，就泡在《山海幻境》的特效工作室里，在思考要选用的材料，以及如何将设计稿给转换成成稿，以及先把部分的假体和道具给制作出来，同时细化完善设计稿。
工作室里面的材料应有尽有，设备也很先进，而且已经有了宋林丽的面部石膏头模，她可以先做一些事前的工作，毕竟身为当红的明星，档期也紧，总不至于让人在工作室待太久的时间。
宋林丽到达工作室的时候，夏砂正在隔间里面制模，正好通过中间的一扇窗户可以看到张依彤旁边跟着一个女生，拜她这几天钻研所赐，她瞬间就把来人给认出来了。
宋林丽不愧是当红明星，长相靓丽，气场十足。她穿着剪裁不规则的白T，短裤包裹着笔直的大长腿，带着一个棒球帽，素面朝天，只抹了唇彩，显得天生丽质，真人倒是比照片更要好看几分。
她和张依彤似乎关系不错，旁边也没有经纪人带着，似乎也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工作室，对这个工作室还挺熟悉的。她在外间绕了一圈，很显然是挑事的态度，她道：“你不是说夏砂在这边吗？怎么没见着？”
“不知道呢，说是这几天都在工作室忙。”张依彤强调了“说是”两个字。
夏砂听到外头的动静，也没出去。感受到来人的敌意之后，她当机立断就掏出手机，和殷淡交流起来。
夏夏：你对宋林丽这个人了解多少？
淡淡：怎么，你和她正面交锋了吗？
淡淡：她是久泰的形象代言人，平日里虽然卖的是甜美可人、乖乖女的人设，但是私底下却很嚣张跋扈，又是富家女的出身，脾气还挺糟糕，要捧着来。
淡淡：虽然一直有传言说季久安是她的绯闻对象……你别激动！据我所知，不过是一个幌子。她是久泰的形象代言人，季久安也不好当众拆她的台，她没闹过火，季久安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她每次来找季久安的时候，都是任殊然负责接待，私底下季久安就没怎么搭理她，对她挺冷淡的。不过也许是因为太多人把他们凑在一起了，以致她有时候真的拿自己当正室看待，特别讨厌觊觎季久安的女人，总觉得是在挖她的墙脚。
夏夏：算是交锋了？她和张依彤的关系呢？
淡淡：因为是形象代言人，还有季久安的关系，她还蛮经常来久泰的。之前有一次脸上的皮肤出现了什么问题，是张依彤帮忙解决的，所以这两人私底下关系会比较好。
很好，不管怎样，勉强算作是情敌。而她，可不就是殷淡口中说的“觊觎”季久安的女人？
也怪不得为什么Gary会那么快就说服张依彤同意，让张依彤重新设计，并让她全权负责凤凰这个形象。原来难啃的硬骨头在这里，宋林丽看外在就是对自己的容貌格外自信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将设计方案呈现在宋林丽的面前的时候，宋林丽会不会抗议？张依彤会不会各种挑拨？
夏砂正想着，又听到外头张依彤和宋林丽肆无忌惮地交谈了起来，宋林丽的口气充满了怀疑：“你说你们公司这次是怎么回事，不是应该让你也负责我要扮演的那个角色形象吗？她看起来那么年轻，能行吗？是不是因为你们公司想拉拢杨安然，故意找个法子让我做陪衬啊？”
张依彤失笑，撒娇的口吻，道：“Lily，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她虽然是季总的狂热爱好者，但是能来久泰，并负责这个项目，也是有一定实力的。”
宋林丽依然不太满意，她信手拨了下夏砂已经弄好的，放在一边的道具，意兴阑珊：“这些道具，五颜六色的，不会到时候给我的造型堪比老母鸡吧。”
“应该不至于啦！个人作风和工作能力是两码事，她的设计还挺有灵气的，设计方案上上下下都赞不绝口，才刚来半个多月，Gary就对她青眼有加，连我这个老助手都比下去了呢。”
“才来半个多月啊，真是，心比天高，都不知道能不能驾驭得了。”宋林丽扁了扁嘴，她道：“行了，知道了。我先看看吧。你啊，这么捧着人干吗？”
“那不是她能力好嘛。”
宋林丽今天来工作室应该是特地来逮夏砂的。见“夏砂”不在，就懒得把时间给耗在工作室了。于是没过一会儿，就和张依彤一起离开工作室了。张依彤离开之前，目光又在工作室内逡巡了一圈，这才有些不甘心地走开。
夏砂掏出手机，那边殷淡又不停弹出对话。
淡淡：对了，我刚打探了一下消息。你这次是给宋林丽设计形象吧，总之你小心点，尽善尽美。宋林丽和杨安然这两个人是宿敌，一直不对付，这次公司为了弄一个噱头出来，特地把这两人凑在一块，所以借着这个契机，他们肯定互较高下，届时定然是风起云涌。宋林丽的性格我捉摸不定，总之你要小心点，认真对待。
夏夏道：嗯，我会注意的。
这一次，可不仅仅是宋林丽和杨安然的对垒，同时也是她和张依彤的对垒。
只不过夏砂没想到，虽然她有心理准备，她还是没有估计准确宋林丽的不配合程度。
一般把假体和道具制作完，在正式的上妆拍摄之前，还要进行试妆，看看假体和道具有没有制作到位，以及根据实际情况再进行微调，以免出现什么明显的破绽。虽然现在后期特效技术先进，但是还是需要把前期的工作给做好，能避免穿帮就避免，这一步，就需要明星和化妆师之间的配合了。
但是，夏砂等来的，却是宋林丽经纪人那边一而再再而三地赔笑道：“夏小姐你好，Lily真的特别忙，最近档期很紧，一直有通告，天南地北在跑，你看……要不然话，直接正式开拍的时候再上妆成不？就省略了试妆这一步？反正工作室这边有石膏头模，之前试过几次，都挺顺利的，不用本人在场。听说你在国外有丰富的经验，应该直接上妆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夏砂还是比较喜欢自己凤凰那个设计稿的，也希望她面世的时候能够尽善尽美。尤其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在国内展示的成品。也不管宋林丽那边是故意耍大牌，还是真的忙得没有时间。她的经纪人把她捧上了一个高度，夏砂只能道：“我还是希望能尽快过来配合一下，希望最后的成品效果更好些，也避免节外生枝。而且时间比较紧，还有很多道具需要制作的。”
部分的假体只能一次性使用，也不知道到时候拍摄需要几天的时间，以及再往后还有发布会，那时候是完完全全站在聚光灯之下供人拍摄。故而需要先提前制作好可用的假体。
经纪人听夏砂这么说，依然不以为意。她劝道：“其实啊……如果不是因为季总这层缘故，Lily也不会百忙之中抽空答应了这个角色了。先导预告片拍摄的话，Lily出场的时间也不长吧，到时候要是有不足的地方直接后期处理一下啦，久泰的后期特效团队我觉得还是很强大的，我明白你的认真，想做出一些成绩，但是呢，也不要用力太过。”
经纪人这副无所谓不重视的态度虽然让夏砂恼火，但是她也确实不能做什么，若是当众和经纪人说道起来，反而更显得她“用力太过”。宋林丽是当红明星，而她只是在久泰特效化妆部门一个还没过试用期的员工，并没有立场站出来指责宋林丽这样做的错误性。她虽无奈，但是也只能将此当作是一个挑战。
不过相对于宋林丽来说，杨安然虽也名声赫赫，还是影后，但是却很配合，不管她真实的性格是怎样，但对张依彤也很是尊重，连张依彤犯了一个小错误，耽误了杨安然的时间，杨安然还是淡笑着让她不要紧张。
简直是高下立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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