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吧 > 其他小说 > 恰似心上人来 > 第十章 你为我撑腰
  季子现在能明目张胆去沈家洋房闲逛,只需跟李珍玉通报一声便好。李珍玉前些日子和小姐妹们吹嘘王烨的事情,如今好像一下子损失了一大笔钱,烦得头疼,看季子就来气。有季父在,她又不能说什么,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摆摆手让她出门。

  天冷了,快入冬。季子今日穿了件盘锦滚绣的小袄,下身是亮红洒金长裙,看起来像是旧时的衣裙,细看又带点时髦洋装,不太像。她披了件小斗篷,戴上帽子,帽檐有白毛,像极了圈在脑门上的兔毛卧儿。

  她屁颠屁颠来找沈鲸淮,和楼下的阿成打了声招呼,便几步冲上楼。

  沈鲸淮听到台阶上噼里啪啦一阵响,猜到是季子来了。她总是这样活蹦乱跳,好似来他家是一件多么让人愉悦的事情。沈鲸淮想埋汰她,可瞥见季子那一身喜气洋洋的装扮,嘴角又不由自主上翘。

  他想呵斥她没规矩,说出来的话却听着很温柔:“下次轻手轻脚地上楼,别总拆家似的。你在你家,也是这副德行吗?”

  怎么一见她就没个好脸色?季子还以为经过了昨日,他们两个人关系比从前要更好,哪知看样子还是差不多,甚至大不如前。她不满地噘嘴,说:“我在家当然没这样莽撞,还不是看小叔叔居家随便,所以轻慢了些。”m.chuanyue1.com

  沈鲸淮挑起眉来,问:“敢情我在你眼里,是个很随便的人?”

  “我可没这样说。”

  “嘴上说没这样说,心里却是这样想的。”沈鲸淮突然凑近了她,缓缓低头,逼近她眉心骨,故作暧昧道,“既然都被你说了随便,我若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白担了这名声?”

  季子被他的缠绵举止吓了一跳,瑟缩着后退一步,嘟囔:“好好,小叔叔不随便,是我太不稳重了。”

  她一惊一乍的样子取悦到了沈鲸淮,他也懒得同她继续吵嘴了。

  季子开门见山,讲了今日来找沈鲸淮的目的。

  赵姆妈的那些消息给了沈鲸淮很大的提示,他若有所思地道:“那看来,王霖和王烨的恩怨很深呀。”

  阿成给季子送了一碟腰子形的玫瑰饼,这玫瑰是他在后院种的,一早摘了送到饼店里制成鲜花饼。玫瑰的香味馥郁,饼也不是很甜,解馋最好,更不怕发胖。季子纤瘦的手捏着那玫瑰饼,小口小口往嘴里塞,说话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听不真切:“是啊,牵涉家主之位,怎么可能会没仇呢?”

  “敌人的敌人,可不就是最好的盟友吗?”沈鲸淮自言自语念叨了一句。

  季子听出他话里带着的三分谋算来,问:“你是想和王霖打交道?”

  “可以一试。”沈鲸淮冷笑,“我对于王烨来说,是头等心腹大患。我必要找个靠山的,那么不如去寻王霖好了。他家的事,就让他们自家人狗咬狗去吧。”

  沈鲸淮的话在理,季子了然点点头,问:“那该怎么找王霖?”

  “王家的大爷,南城里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去处了。”沈鲸淮让季子帮忙,不过是确认这一桩往事罢了。至于王霖,他早就让阿成出门打听,也知道了王霖的去处。

  两人在家中用膳,阿成将季子当作未来三太太款待,自然不敢怠慢。他出门打听完王霖少爷常去的几所夜总会,回来后,还顺手带了只三黄鸡与其他河鲜。南城离海太远,他怕那些海味都是店家用碎冰保鲜藏了好几天的,不是刚打捞来的,所以不敢随意买来给季子做菜吃。

  沈家虽说是做生意起家,可娶的太太都是诗礼人家的闺秀,教养出来的儿子个个是人中龙凤,就连吃饭喝茶都有一套章程。如今和季子吃饭,是正经待客,阿成就得按照沈家老宅的规矩摆菜了。沈家讲究一顿至少八个菜,中间摆盘鱼,旁边围着一个圈,意味团团圆圆。如今洋房人少,菜煮多了,沈鲸淮又怕季子不自在,于是让阿成少安排几个,随意做些姑娘家爱吃的就行。

  他还让阿成从地下室里取出一套珍藏的青瓷餐具。

  这套是沈鲸淮的珍藏,花了不少钱买来的,平日里都舍不得用。他的确是疼爱季子,敢取出来供她使用。

  阿成见沈鲸淮开窍,老怀甚慰。他趁沈鲸淮还没下楼,对季子道:“季小姐,沈少爷可是取出这一套宝贝餐具给您用了。”

  季子瞥了一眼桌上的青瓷餐具,瓷器光洁,花纹细腻繁复,不似凡品。她多嘴问了句:“这餐具有什么来头?”

  阿成想起从前的事,抿出一丝笑来,说:“当初沈二爷的小子看上了沈少爷这套青瓷餐具,爬上桌摆弄。沈少爷看到了,直接从侄子手里夺过瓷器,任他哭闹不止都不肯给。后来啊,沈二爷来了,心疼儿子,让沈少爷让出这套瓷器,他花钱买来逗孩子开心。你猜怎么着?就是当着沈二爷的面,沈少爷都不肯让这套瓷器,还说了,这是他的命,是侄子重要,还是亲弟弟的命重要?”

  “小叔叔还有这么倔的时候?”季子乐不可支,一想起沈鲸淮年轻时桀骜不驯的样子就觉得有趣。那沈鲸淮给她拿出这套瓷器来,是不是证明她可比他的命重要多了?

  “那可不?谁没个年轻时候呢。”阿成原本还想再叨叨几句,见沈鲸淮下楼了,便不说话了。

  沈鲸淮一见阿成行为鬼祟的样子就知道对方又碎嘴了,他感到头疼。怎么跟着自己这么久的老仆,还能被一个小姑娘给收服了?不过要真这么说,他也是季子的手下败将,甘心做她的战俘。

  这顿饭吃得快,用完餐了,沈鲸淮带季子出一趟门。因着要去的是夜总会,他总犹豫要不要带上季子。

  季子算是瞧出来了,调侃沈鲸淮:“我小时候,小叔叔常带我去这些不三不四的地方。怎么我长大了,你反而不乐意带我去了?可见,我小时候呢,算是外头的野花,男人都爱带出去应酬。我现在算是小叔叔的家花了,你反倒不乐意我抛头露面,想将我瞒在家里,自个儿逍遥快活。”

  沈鲸淮无奈地叹气:“这都哪儿跟哪儿呢?再说了,就你小时候那样的腰身,还能算得上野花?寻常朋友见到了,都问我哪儿带来的奶娃娃,赶紧带回家去。”

  季子想了想她当年十来岁,虽说矮小了点,可也算是豆蔻年华的娇俏姑娘,哪有这么不堪?她闹了脾气,气鼓鼓地说:“反正我不管,我就要和小叔叔一同去舞厅。”穿书吧

  她说还不要紧,两只手乱摆,一下子攀上沈鲸淮的臂弯,将他搂得很紧,瞧着亲热得很。沈鲸淮结实有力的臂膀一下子挨上了一具香香软软的身子,他怔忪一秒,复而恢复平静。

  罢了,她难得有这般亲昵的举止,总不能撇开她的手吧?季子就是他的心尖血、梦中月。要是她受了委屈,蹲坐街头哭,可不是更烦人吗?沈鲸淮想了千百个说辞说服自己,他任季子揽着手臂,任季子逾矩亲近,纯粹是骑虎难下,不是心生窃喜,还要道貌岸然装君子。

  两人来到夜总会,妈咪认识沈鲸淮,惊讶了半天,巧笑嫣然:“沈先生好久没来了吧?”

  她战战兢兢的样子,既怕沈鲸淮还是傻子来砸场子,又怕他疯病早好了,过来是捧场子的,而她嘴上没把门得罪了这位爷。

  沈鲸淮睥了她一眼,道:“我今儿个来,是找人的,你家王霖先生在几号房?”

  “来找王霖先生的?”妈咪也拿捏不准要不要带他去看看,迟疑了一秒,没敢出声。

  沈鲸淮补充:“我找王霖先生是有大事要谈,别耽误了,到时候拿你怪罪。”

  两个都是妈咪惹不起的主儿,她心一横,错牙道:“您等会儿,我去问问。”

  大概过了五分钟,妈咪笑吟吟地请沈鲸淮进去,还点了个女招待给他们领路。

  沈鲸淮低下头与季子窃窃私语:“待会儿看到什么都别大惊小怪,不是所有人都和你家小叔叔一样洁身自好的。”

  这话说得好笑,季子可没忘记沈鲸淮二十岁出头到处闲逛的样子。

  季子“扑哧”一声笑:“小叔叔在外疯玩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

  沈鲸淮挑眉:“你信不信,我当初和那些人一块儿玩,不过是为了替我大哥刺探生意?”

  季子一愣:“这还能怎么刺探?”

  “纨绔子弟最爱蛇鼠一窝厮混,不有样学样还怎么融入他们?”

  若是沈鲸淮当初结交酒肉朋友实属为了家中生意,那她还真要替那些朋友感到惋惜。

  季子叹了一口气,说:“小叔叔,你真卑鄙。”

  沈鲸淮感到头疼,说:“有你这样帮着外人说话的吗?我这叫机敏。”

  外人吗?季子面红耳赤,心里暗道,明明都是腊月,这夜为何如此燥热,将她烧得两颊飞霞。

  她想到沈鲸淮这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他现在算是她的内人吗?真是厚脸皮!

  两人打了一通眉眼官司,总算是来到了王霖的包厢。

  王霖是正经的纨绔子弟,此时见沈鲸淮来了,站起身同他握手。王家的人,各怀鬼胎,说浪荡又能浪荡到哪里去呢?

  沈鲸淮彬彬有礼地道:“我有些重要的事情想和王先生说,劳烦你遣散旁边的人。”

  王霖倒是很好奇,他和这个沈家小儿子有什么好说的?对于沈家,他只记得沈父做生意很有一手,去别地贩盐了。

  他心里头琢磨着,摆摆手让其他人先下去,然后喝了一口酒,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沈鲸淮道:“不知王霖先生可记得你二叔二婶去世的事?”

  “南城里谁不知道这事儿?”王霖嗤笑一声。

  “若我有证据证明,是王烨指使刁奴驾车害死二老,你可信?”沈鲸淮说了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直接把王霖的酒劲吓清醒了。

  他后知后觉地舔了舔下唇,问:“你这话有什么根据吗?”

  “我暂时不想和你说什么根据,我只想问王霖先生一句话,你和王烨先生的关系如何?”若是他俩是情同手足的兄弟,那沈鲸淮此番就捅了娄子了;若这两人有仇,那么王霖便是他的盟友。

  “实话和你说了吧,要不是他比我大上那么两个月,今儿个在王家耀武扬威的人便是我,有他什么份儿?谁家不是立嫡立长,他是二房的人,凭什么越过我大房去?我祖父忒偏心了。”王霖也是没人说话,此时和沈鲸淮掏心掏肺讲了句真心话。

  既是如此,沈鲸淮也不纠结了。他直截了当地讲之前纵火案一事,以及赵管事与老康如何勾结的,听得王霖直掉下巴。

  沈鲸淮问:“你这堂兄为何要手刃亲生父母?”

  王霖苦笑:“我哪知道?只是光有这些人的证词,我们也拿他没什么办法。说他害死了自己父母,谁会信呢?只要他手脚足够干净,恐怕我们也奈何不了他。”

  王霖顿了顿,说:“不过嘛,倒有一桩事,我妈惦记在心上,隔三岔五就要念叨一声。”

  “什么事?”季子旁听了半天,实在按捺不住,开口追问。

  王霖阴恻恻地道:“说是王烨出生那天,我妈的一个小丫鬟刚从后院回来。她被某个不长眼的下人冲撞了一回,对方怀里鼓鼓囊囊的,似乎抱着什么东西。她落下一块布料,连捡都没捡,直接跑了。小丫鬟看那布料眼熟,捡起来一看,发现这是婶娘之前买来给即将出世的孩子做小衣的。她之所以对那块料子熟悉,是因为那是西城有名的紫烟罗,轻薄柔软,做孩子的衣衫最合适不过。原先我妈还想和婶娘争这匹紫烟罗,谁承想,婶娘直接加了价将布匹抬走了。为了这事,我妈当年还险些气得动了胎气。”

  难怪大太太一直记得这件事,都是有孩子的母亲,相中的布匹被妯娌重金抢去了,的确心里不爽。

  不过季子没明白,就为了这事,大太太要惦记这么多年,眼皮底子太浅了吧?

  王霖像是瞧出季子的疑惑来,对她道:“可不止这事。”

  沈鲸淮微微眯起眼,问:“还有什么?”

  “那小丫鬟刚捡起紫烟罗,先前冲撞她的人便绕了回来,赶忙抢过她手里的布料。原来那人是婶娘的心腹嬷嬷!你说,婶娘早产,九死一生呢!她正在屋子里生产,她的奶嬷嬷不在跟前伺候,揣着给小主子做衣服的珍贵布料,往宅院外跑什么?这里头,能没有猫腻?”王霖冷笑,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眸光锐利。

  季子和沈鲸淮面面相觑,似乎都琢磨出点儿意思来。那紫烟罗是给小主子备下的,哪个下人敢大胆乱拿?还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特地用布包着?他们都不是傻子,突然就猜出了另外一桩事来。

  季子舔了舔下唇,她是女孩,心思细腻多了。此时,她想到了一个大胆的可能性,颤颤巍巍地道:“若是那嬷嬷怀里抱着的是小主子,那屋里……你婶娘正在生的孩子又是谁呢?有什么原因,会让你婶娘换了个孩子呢?”

  王霖一拍大腿,如梦初醒:“有!假如她生的是个闺女,可不就要换个儿子来?”

  “她养大别人家的孩子,图什么呢?”沈鲸淮问。

  王霖犹豫半晌,还是说出了口:“婶娘流产这事,真是我妈的手笔。她大概是知道了,所以不想让我妈如愿。宁愿养大别人家的儿子,也不想让家主之位传到大房来。”

  季子这下是真的没话说了。要是有人害得她流产,甚至保不住腹中胎儿,那她肯定是要恨死那个人了,恨不得将那个人挫骨扬灰。若是想报仇,必定是要夺走对方最珍爱之物。既然那人处心积虑想要得到家主之位,保不准王霖的婶娘还真会想方设法夺过来……

  王霖一拍大腿,说:“我猜啊,婶娘的亲生女儿没准真的还活着,否则她也不必派出奶嬷嬷送孩子离开了。只要我们能找到这个堂姐,我就有办法将王烨拽下家主之位来!”

  到时候,王霖成了王家家主,王烨不过是丧家之犬,对沈鲸淮也就没了威胁。

  这点子与他不谋而合,沈鲸淮对王霖抱拳道:“那就有劳王霖先生护我周全,我会替你找出这位遗落在外的王家大小姐。”

  王霖端起酒,敬了沈鲸淮一杯:“那就有劳沈老弟了。”

  他一想到自己能当上王家家主,顿时通体舒泰。一个害死自己父母的畜生,哪配活着呢?

  沈鲸淮问:“你婶娘的奶嬷嬷现在在何处?”

  王霖想到这事颇有些尴尬:“我婶娘死后,她就留下遗书说要跟主子一块儿去,于是上吊死了。”

  难怪王霖即使知道了这事情,也没法追究,不然他哪会眼睁睁看着王烨稳如泰山坐那家主之位呢?

  出了夜总会,季子问沈鲸淮:“看着自己奶大的主子枉死,这奶嬷嬷为什么不先说出真相再自杀?她悲痛欲绝地上吊了,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沈鲸淮睥她一眼,觉得这妮子还是太嫩了。他反问她:“你觉得她真是自杀吗?”

  季子不懂了,问:“此话怎讲?”

  沈鲸淮慢条斯理地问:“你觉得王烨掌家多年,他都敢除掉父母,还会容忍老奴在外乱说?他必定是确保了那奶嬷嬷什么话都不会说,逼她干干净净做个了断的。”

  季子呆若木鸡:“有人会心甘情愿赴死吗?”

  “若是他手上有着这奶嬷嬷所有的命门,包括奶嬷嬷一家老小的生计,你说奶嬷嬷会怎么选呢?”

  “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季子觉得那时的王烨一定可怕极了。奶嬷嬷上有老下有小,想要保住幺孙或是孩子,只能心甘情愿赴死。她或许也想替亲如女儿的主子平反的,可奈何王烨手段太过毒辣,居然连对他有养育之恩的父母都不放过,甚至将她逼上绝路。

  季子还是不太明白,喃喃自语:“就算王烨真的不是二太太二老爷的亲生孩子,养父母对他也有养育之恩,他又为何要害死他们呢?”

  沈鲸淮勾唇,答:“谁知道呢?而且那奶嬷嬷死了,我们连他是不是王家的嫡长孙都不清楚,遑论找一个我们推测出的王家大小姐了。”

  季子有些泄气,今夜一行,他们看似找到了王霖当靠山,又看似什么都没得到。王烨也太难缠了,而且看他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不像是宽厚仁慈的主儿。既然沈鲸淮动了他的蛋糕,那他必定睚眦必报,狠狠撕咬回来。

  季子沮丧地说:“还不如小叔叔继续装疯卖傻,不要惹王烨呢!”

  这话惹得沈鲸淮发笑:“我要是一直装傻,你父亲会将你嫁给一个傻子吗?”

  闻言,季子顿时抬头,看了沈鲸淮一眼。她脸颊发烫,耳根也烧红了,支支吾吾:“谁……谁说要嫁给你的?”

  “与我都做了那等见不得人的事,还想嫁给别人?啧,有你这样的太太,真为你未来夫婿担忧。”沈鲸淮讥讽地道。

  季子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般没脸没皮的话,有些不开心了,鼓着腮帮子争论:“小叔叔这话太过分了!怎么亲一下就是见不得人的事了?”

  “哦?若你觉得这事见得人,那再亲一下,也是无妨的。”沈鲸淮厚脸皮地讲完这话,突然低头,浅浅吻了一下季子的唇。

  幸亏夜深了,这里又是偏僻巷弄,没人看到。可沈鲸淮三番五次未经允许,吃她豆腐,简直就是衣冠禽兽了!

  沈鲸淮回家后,阿成正用昨日剩下的半尾鱼炖鱼汤,他扯了点面片下去,还在汤里煨了白嫩嫩的豆腐块。等滚热的白气上来了,汤底微黄浓郁,阿成一抄锅底,将鱼肉翻拣出来,还细心挑去了大根的鱼骨与细刺。

  他用大铁勺盛了一碗,端给沈鲸淮:“沈少爷,您在外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糙面片垫垫肚子?”

  沈鲸淮摆摆手,说:“你吃吧。”倒不是他嫌弃这种吃法,而是他心里揣着事儿,实在食难下咽。

  阿成刚打算自个儿吃,突然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递给沈鲸淮,道:“对了少爷,方才有人借了王霖先生的名,给您送了一封信。”

  沈鲸淮摊手:“拿来我看看。”

  阿成毕恭毕敬地递上去,沈鲸淮手一抖,将那信纸摊开,上面落了王霖的款,还是他的私章,应该不是作假。

  王霖邀沈鲸淮去梨园谈事,说是和大太太通过电话,有了些想法,具体得当面再细说。

  沈鲸淮欣然赴约,隔天一早起来,他想着先赴了王霖的约,再去接季子出门吃饭。

  梨园白日里有一出戏要唱,王霖和他约的是十点钟,他提前半小时到,付了票钱,捏了把瓜子,打算在一旁听个响。他不爱听戏,也不大懂戏,单看台上短打武生抄着两把短兵器在台上跌扑翻打,那身段动作是一个“漂、率、脆”,打起来干净利落极了。

  沈鲸淮瞧着有趣,凑近了看一眼。他没个坐票,惹得一帮老票友不满。有人半仰着身子提点他:“这位小兄弟,劳烦您寻个位置坐着,总挡着人!”

  沈鲸淮不与他计较,细声细气地道:“我只是等个人,待会儿便走了。”

  他弯腰躬身的一瞬间,台上一把短兵器居然朝他直直飞来,好似他就是那靶子,抛掷的利刃不入靶心不罢休!

  沈鲸淮看似散漫,对四周的动静都还挺警惕,余光一见银光凛然,他就知大事不好,赶忙缩起脖子,躲了过去。然而纵使他躲得再快,那短兵器也擦过了他的脖颈,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沈鲸淮怒极反笑,他忍着痛,捡起那落在地上的短兵器。

  这一出吓得票友们纷纷拔座,老板见势不妙,急忙把台上的武生给押下了,要他下跪给沈鲸淮赔礼道歉。

  老板急得满头热汗,老实巴交地给沈鲸淮作揖赔罪:“这位爷,实在对不住!是这小子手滑丢了兵器,险些伤着爷!您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他瞧出沈鲸淮的衣着,知对方不是好惹的,断不会就这样放过人。

  沈鲸淮却依旧老神在在,把玩起那一柄短兵器,高声道:“老板实在是会调教人,在台上彩衣娱人的戏子都用的是开过刃的兵器!”

  此话一出,全场愕然。要知道,一般戏台上的刀具都是没开刃的,伤不着人。要是开了刃,有了锋芒,那随意出点事,或是抛下台来,岂不是要杀人吗?

  老板也没想到短兵器还开过刃,他是猜到这些蠢材要拿开过刃的刀具,这样耍起来银光粼粼才有锋芒,哪知这人蠢笨如猪,如今得罪上沈鲸淮,怕是要了老命!

  这时,突然有人从二楼包厢里探出头来,见了沈鲸淮,笑道:“哟,这不是沈先生吗?今儿个怎么有时间来看戏?”

  沈鲸淮光洁的脖子上还汩汩淌血,他倒是刚硬,全然不觉。见了王烨,他嘴角带笑,客气地答:“王先生,没想到这么有缘,在这里见了你。”

  王烨探指敲了敲围栏,似笑非笑:“沈先生受伤了?这可了不得!要是这武器再过去一寸,岂不是连脖子都要削下来了?我这里有医术高超的西医,要不要给你喊来瞧瞧伤?”

  “不必了,劳烦王先生费心。”沈鲸淮表情淡漠。他不觉得武生丢兵器是一件偶然的事情,还能丢得这么准,下手这般狠,背后没王烨指使,鬼信呢?

  不过几秒,王霖便赶到了梨园。他见状也就明白了七七八八,抬腿就是一脚,踹到武生的心窝处,踹得武生喷出一口血来,五脏六腑剧痛。

  王霖是个浑不吝的纨绔子,不论他是真纨绔假纨绔,能借这个疯劲处置人还不留下把柄,那么就是真有本事。他朝地上啐了一口,骂给二楼的王烨听:“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碰我的人?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来人,给我报警!找警察来,好好地查!这背地里是不是有人指使,无论是什么勾当,都给我挖个底朝天!”

  王霖是在敲打王烨,要真动手,他是没脸没皮不怕丢人,要是源头找到王烨身上。他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人查出来,到时候才叫难堪,可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王烨在二楼也笑:“不过是一场意外,也值当堂弟这样兴师动众喊警察?”

  王霖嘬了下牙花,冷笑:“沈鲸淮先生可是我的挚友啊,那就是亲兄弟!他受了伤,我能不帮他撑腰的?堂哥啊,你说你也真是的!还是这般菩萨心肠,帮个下九流的戏子说话,不嫌丢份儿!”

  “既然你执意要找警察,那便找了给沈先生出气吧。”王烨微微眯起眼睛,心里盘算着赵管事做事应该能让人放心,总不至于牵扯到他身上去。不过经此一遭,下次要再找沈鲸淮麻烦,那就得小心一些了。他可不想被那些狼狗似的警察缠上身子,要是查出些什么,对他总是不利的。

  王烨拉上帘子,坐回原位,暗暗叹息那兵器为何不再近一些,一举削下沈鲸淮的脑袋。他无比遗憾,咬牙切齿地低语了句:“倒是个会找靠山的滑头。”

  他招来赵管事,说:“刚才那一处脑袋落地的戏,你看到没?”

  闻言,赵管事险些要跪下了。他冷汗直冒,听不懂王烨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哪些。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明白为何王烨要敲打自己。难不成之前他和阿成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王烨冷笑:“你当我不知你背着我做了哪些事情?我饶你一命,是看着沈鲸淮还没法子拿我怎么样,那就说明你讲的话是无用功,把柄还没被抓着。既然我没事,那就菩萨心肠放你一马,你可要知道报恩。”

  赵管事当即便跪下了,冷汗落地,掷地有声。他急忙给王烨磕头,道:“是小的鬼迷了心窍,这才犯了事情,今后再也不敢了!谢主子饶我一命,今后我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留你的命自然是有用的,慢些死吧。”王烨吩咐他,“将今日给我告密的小子找来,他大功一件,该赏。”

  “是。”赵管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

  另一头,王霖将沈鲸淮拉到后院来。他和梨园老板很是熟悉,这里有个密室,寻常人是不知晓的。他拿了消毒水给沈鲸淮擦拭干了的血迹,郑重其事地道:“对不住了,让沈先生当了一回饵。”

  沈鲸淮实则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他苦笑一声,接过一侧梳妆台上的镜子,打量伤口深浅,与王霖说:“那封信的确是你的手笔,对吗?”

  “对。”王霖点头。

  “方才见王烨也在梨园,还布了个局。明明是你送的信,他又怎么知道我们二人的行踪呢?这时,我就猜到,帮你送信的下人亦是王烨的线人了。他将我俩在梨园见面的消息透露给王烨,让王烨的部署得逞。王烨见那武生能伤到我,对这个蛰伏在你身边的线人自然是信了个七七八八,且觉得他有用。”

  “不错。”王霖饶有兴致地打量沈鲸淮,想看他究竟能猜到几分。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王烨的线人,实则还是你的人吧?”

  王霖轻笑出声:“这样一来,王烨必定会信任那个给他通风报信的下人,而这个下人也是我布置好送给王烨的礼物。既然王烨信他,想对付我,自然会用他。这样一来,我就能让这个线人潜入王烨那边,打探到我想要的消息,再递来给我。这是一奴服侍二主子的好招数,妙得很。沈先生果然聪明,几下就猜到了其中的机锋。”

  沈鲸淮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好夸奖,要是他动作不够敏捷,那可是真的会没命的。王霖不过是试他一试,若是他能平安通过考验,那就能真正成为一条线上的蚱蜢;要是死了,那便是他运气不好,怨不得人。王家的人,果然心肠凉薄。

  沈鲸淮这次挂彩,瞧得季子心疼坏了。她抱怨沈鲸淮做事吃力不讨好,出了门都不当心些,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沈鲸淮调侃她:“真有点未来太太的样子了,还敢数落起我来了。”

  季子脸上发烧,道:“作为晚辈,体贴一下长辈是很寻常的事吧?就小叔叔一口一个未来太太,也不知羞的。”

  沈鲸淮心情好,也不觉得脖子上的伤有多疼了。只是他下次得再小心些,不要让王烨得逞了。

  几日后,王霖找上沈鲸淮,同他说一桩往事:“我回家问过我妈了,说是当年给二太太接生的那位稳婆有些不简单。”

  沈鲸淮淡漠地问:“如何个不简单法?”

  他原本打算夜里和季子一同去看电影,不愿和王霖多讲闲话,耽搁时间。

  自从确定了关系,两人每日忙得晕头转向,总想着将男女朋友间漏掉的事情逐一找补回来。免得季子天天念别人的女朋友都有什么,她没有,是小叔叔不够疼人了。

  沈鲸淮表面上嫌季子,可想到季子掰着指头嘀嘀咕咕的样子又有些发笑。说了爱情这种事情让人昏了头脑,他可不就是被季子缠得晕头转向了。

  王霖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手里盘着两枚核桃,悄声说:“二太太生了王烨以后,我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要寻那位稳婆来问问。当然,她没有什么确凿的罪证,单单是嘴上这么一说。为了不惹人怀疑,她找稳婆的时候,讲的是连早产都能救过来,那接生的技术一定很好,想寻那个稳婆来给自己用。哪知,稳婆刚把王烨接生出来,就说家里走了水,宅院烧了,直接回乡下去了。你说还有这样巧的事情吗?不过我妈当时无凭无据,又怕人查出来她太关心二房的事,让人疑心早产有她的手笔,所以就没继续寻人了。”

  沈鲸淮听了这桩往事,顿了顿,沉吟道:“那稳婆的家乡在什么地方?名字叫什么?”

  王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沈鲸淮:“我都帮你查好了,这稳婆名叫宋金凤,住在西城乡下的青石镇。镇子不大,随意打听打听,应该就能问到。当时她的接生手艺在镇子里也是出名的,再后来来的南城,还引荐给二太太,在南城站稳了脚跟。”

  沈鲸淮心中有了底,他拿着这张写了稳婆的名字与镇子名的字条出门,想同季子谈一谈。

  今夜季子吵着闹着要和他出门看电影,沈鲸淮也不知道那些片子有什么好看的,狗血程度还及不上这些日子发生的怪事。

  不过小姑娘要看,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比较好。沈鲸淮给她买了一捧爆米花,上面淋了焦糖,吃起来格外甜腻。

  季子嗜甜,吃得津津有味。

  比起看电影,沈鲸淮倒觉得小姑娘更好看一些。思及此,他有些发愣,他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季子好看了?明明之前不都嫌弃她是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吗?

  季子不蠢,几下便察觉到了沈鲸淮如炬的目光。她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发烫,不敢与沈鲸淮说话,后来一想,这里黑灯瞎火的,谁又能瞧出来她在害臊呢?她索性大大方方对着沈鲸淮清俊儒雅的面容,问他:“小叔叔看什么呢?”

  沈鲸淮错开眼,道:“没什么。”

  季子调侃他:“电影这么好看,小叔叔都不肯看,难不成是觉得我更好看些,顾着看我呢?”

  比起季子的厚脸皮,沈鲸淮自叹不如。他冷哼一声,嘴角却不易察觉地翘了起来,说:“你倒是想得美。”

  季子抿着唇笑,继续聚精会神地看电影。

  沈鲸淮为了不让她抓到把柄,强迫自己也看电影,哪知他总时不时刻意转头瞥季子,又极为不自然地转回来。之前不知道自己有这个习惯,现在特地关注了,他才发觉,原来他还真是时不时就偷眼瞟季子,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的美貌吸引了吗?说出来都会笑掉大牙。

  回家时,沈鲸淮和季子提起要去青石镇一趟,查个稳婆的事情。季子自然是想跟着他去,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沈鲸淮叹了口气,说:“你三番五次闹着要出差,你妈也信吗?”

  想到这事,季子又有些发愁了。一两次出远门还好,要是三五次出门,凭李珍玉的性子,还不得去单位闹啊?到时候把她请假的事情说漏嘴了怎么办?

  季子不甘心,还是想跟着沈鲸淮去。她满心不爽,赌气似的嘟囔:“要是我没跟小叔叔出门,你在外头遇到野花野草带回家了怎么办?我跟着你出门,是履行未来太太之职责,特地盯紧你的!”

  沈鲸淮笑出声:“你说这话也不嫌臊得慌!”

  “难不成小叔叔没打算娶我吗?既然没这个打算,那还提着礼物眼巴巴地送上门来。”她似乎觉得这句反驳的话还不够给力,支支吾吾半天,又憋出了一句,“还讨好我父亲,装乖顺晚辈,那小叔叔不觉得羞吗?”

  沈鲸淮算是怕了她,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讲,半点都不顾男人面子的。

  他想了一个法子,同她道:“那不然就老实地和你爸说,是同我出门吧?”

  “啊?”季子面红耳赤地说,“那不就是说我们夜不归宿吗?这样不太好吧?”

  “大不了年底就订个婚,订婚女子同夫婿出门,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闻言,季子哀号一声:“小叔叔,你这算是求婚吗?没有鲜花也没戒指,更没下跪说爱我一辈子。这样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想我答应嫁给你?太狡猾了!”

  沈鲸淮乐不可支,同季子在一起,每日都能被她那古灵精怪的话逗到发笑。

  他挑了挑眉,说:“那你不愿意也行,我听说别的地方野花野草着实多,要是她们缠上我,不让我回家了,你可别后悔。”

  听到这话,季子又愁肠百结地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只要小叔叔和我爸讲清楚了,我就答应和你出门。”

  季父本来就等着沈鲸淮表态,好端一端未来岳父的架子。现在沈鲸淮肯让沈父出面,将婚约的事情提到台面上来,那季父自然是千百个愿意。

  季子就这样坐上了沈鲸淮的车,和他一道儿来了青石镇。这次不再掩人耳目坐火车了,直接开私家车出门,方便又舒适。

  她带了毯子,靠在沈鲸淮的肩上睡觉。她以往都不敢冒犯沈鲸淮,如今大大方方把他当人形靠垫,别提有多美了。

  两人在青石镇随意问问就能打听到稳婆宋金凤的老宅,他们登门拜访。从落灰的门把手上就能分辨出,这里确实很久没住人了。

  邻居见他们是上门找宋金凤的,拿着一盆洗脸水一边倒在门前的水槽里,一边说:“没人啦,都好些年没回来啦!”

  季子听出话音儿,从车里拿出一盒糕点,递给那位大婶,巧笑嫣然地说:“这糕点是我从南城带来的,给大婶吃。想和您打听个事情,您看方便吗?”

  大婶没见过这样包装雅致的糕点盒子,接过来反复打量,有些爱不释手:“这不年不节的,还给我送礼,怪不好意思的。姑娘想问些啥,要是我知道的,肯定都告诉你!”

  季子微笑:“也没什么,就想知道这宋金凤大娘真的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吗?”

  “是没回来啊。”大婶想到了一件事,突然紧蹙眉心,“不过啊,我在西城见过她。”

  “哦?”沈鲸淮起了兴致,轻轻应和一句。

  “就前些天,我去西城买布料,拐进一巷弄的时候,看到有一个很像宋金凤的女人提着礼物进门。我看她浑身穿戴都很阔气,这么多年没见了,一下子也不敢认。等我凑近了,喊一句是不是宋金凤姐。你猜怎么着?她回头看我一眼,见到我的样子就像是见了鬼,拔腿就跑,躲进院子里,好像生怕被我认出来!我看她那小院新上过漆的,挺阔气!恐怕是发达喽,生怕我们这些老乡认出来,丢她的脸面!”

  季子问:“那您记得她的院子在哪儿吗?”

  “记得啊,就在锦绣布庄对面的巷子,入巷子后第一座小院。”

  “那多谢您啦!”季子和沈鲸淮对视一眼,缓慢上了车。

  车上,沈鲸淮思忖道:“宋金凤这般怕老乡认出来,也不敢回家乡,恐怕有些蹊跷。”

  季子也正发愁呢,小声说:“我觉得她什么都不会说的,得想个法子来。”

  “要不诈一诈她?”阿成正开车呢,突然开口道。

  “诈她?”季子不解。

  阿成嘿嘿两声笑,说:“像季小姐和沈少爷呢,平日里都是做磊落事的,自然不知道这些泼皮该如何对付。要我说啊,直接拿把刀上门,抵在她脖子上,有什么不敢说的?她要是没做亏心事,她就报警呗!要是做了亏心事,岂不是就会把老东家给卖出来了?”

  季子恍然大悟,觉得阿成这招虽然粗暴,却可能有奇效。

  几人一合计,上街买了两把锃光瓦亮的菜刀来。阿成直接提刀砸门,宋金凤骂骂咧咧地开了门。三人一瞬间挤入小院子,还把门闩上了。

  宋金凤刚刚睡了个饱,此时见人青天白日还敢行凶,顿时慌了神,扯着嗓子就要喊人。

  阿成杀气腾腾地举着菜刀逼近她,呵斥:“别喊!你要是想把你做的那些事都抖出来,你就喊吧!再招来警察,看我不先剁了你!”

  宋金凤吓得连滚带爬,险些连尿都吓出来了。她结结巴巴半天,像是想到了什么,拍着大腿就哭号:“小没良心的!连姨母都敢害命!”

  “姨母?”季子和沈鲸淮面面相觑,好奇地问,“别瞎喊,谁是你外甥呢?”

  宋金凤见他们有犹豫,还以为是这招沾亲带故用对了,此时咬牙切齿地道:“我真是你主子的姨母,要是你对我动了手,你会死的信不信?或者,你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我去南城和他闹!再贪几笔钱财来,咱们五五开,你看如何?”

  沈鲸淮摆摆手,示意阿成先退下。他从水井旁边搬来一张板凳,扶着季子坐下看戏,好整以暇地道:“实不相瞒,要我来害你命的主子正是王家二房的人。你有什么事情,最好说清楚了,要是有半句谎话,我这刀子可是不长眼的。老奴杀人没经验,没开过荤,谁都不想过刀口舔血的日子。要是你讲的是真话啊,那正好,我们图财,不害命。”

  稳婆宋金凤连连点头,她寻了个台阶坐下,擦干方才吓出来的鼻涕,讲起当年的事情。

  这宋金凤能在大户人家混得风生水起也是有自个儿本事的,她本就是精通这些宅院阴私的,嘴上又有把门,绝不会将辛秘事乱往外头说,于是各家奶奶都爱寻她来接生,倒不是图她手艺好,而是嘴上讲了什么,也不怕人往外说。

  二太太早产的时候,宋金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孩子接生出来了。她原本想着若是个男孩,还能讨个大封红,如今见是女孩,话都讲不清楚了,小声嘀咕:“太太,这可咋办?”

  二太太连灌了好几碗参汤下去,才将这孩子生出来,如今脸上粘着弯弯曲曲的黑发,低头一见那孩子,顿时没了主意。她气若游丝,喊着:“让老爷进来。”

  宋金凤吓了一跳,急忙阻止:“产房大凶哩!老爷们可不能进来!要不太太和老爷说个信儿,让小丫鬟捎过去?”

  二太太是个人精儿,即使现在无甚力气讲话,也能看出宋金凤是有妙计要献上。于是她遣散了屋里人,只留了个心腹奶嬷嬷。

  奶嬷嬷心疼主子遭罪,看着二太太生产就跟剜自个儿心头肉似的,此时怪宋金凤不老实,骂道:“有话就说,少耽误二太太的事儿!”

  宋金凤努努嘴,心里不爽。可又想着待会儿要说的话顶重要了,没准能保她飞黄腾达,于是赔着笑脸道:“太太要个带把的不是?我家有个小子,前天刚出生的,没人知道。”

  奶嬷嬷奇道:“生孩子是大喜事,特别是个男孩,要分红鸡蛋的,怎的就没人知道了?”

  宋金凤想到这一茬就生气,她嘬了嘬牙,道:“实话和你们说了吧!那是我寡妇妹妹的孩子,她克死了丈夫,跑我家来投奔我!结果趁着我平时不在家,和她姐夫勾搭上,孩子到了三四个月没打,都显怀了!我怕一碗药下去,她连命都没,于是藏家里头养肚子,前天刚生的男孩呢!这样龌龊的事情,我们正愁没地方处置,要是太太看得上眼,我将那小子带来给您看看?”

  这可不就是想狸猫换太子吗?

  二太太和奶嬷嬷面面相觑,也不敢接这话。二太太使了眼色,吩咐奶嬷嬷去找二老爷,问问他的意思。

  奶嬷嬷一走,二太太便想到了大太太那张尖酸的嘴脸,平时仗着娘家势大,平日里和她过不去,时运都让大太太占了,如今还想害死她的亲生骨肉!这女人,好狠的心哪!如何能让她如愿呢?二太太啐了一口,怎样都不甘心。

  二太太咬紧牙关,突然发狠了对宋金凤道:“你去让我奶嬷嬷把你那孩子带来,要隐蔽,别让人看见了!还有,我这个闺女,你也交给奶嬷嬷,她自有安排。”

  二太太对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有些感情,舐犊情深,怎样都不会抛弃的。好在二老爷也想贪图老太爷的家财,几乎是瞬间就同意了这事儿。有爷们儿帮忙兜着,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奶嬷嬷和宋金凤一合计,拿着软缎子裹住大小姐就往后门跑。也幸亏小孩儿不会哭闹,没让人瞧出端倪来,顺利送到了乡下去。

  宋金凤把“王家嫡长子”顺顺利利接生出来,她拿了赏钱,奶嬷嬷却还不肯放人。

  二太太不是蠢蛋,自然怕宋金凤嘴巴不严,她妹妹要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等孩子大了还上门寻亲,那就不好了。

  二太太指使她一不做二不休把人给办了。

  宋金凤想了想自己那狐媚子似的妹妹与拈花惹草的丈夫,可不就是贱人配狗天长地久吗?她心一横,直接给两人喂了包蒙汗药,大半夜又在灶头生了火,泼上猪油,烧了整个家。

  宋金凤装作受惊了,从汹涌的火海中跑出来,看着街坊邻里进进出出提水灭火,嘴角不住上翘,险些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这下可好了,她的家虽说没了,钱却到手了。

  日后拿钱潇洒挥霍,当阔太太去,谁还帮人接生呢?

  就这样,宋金凤拿了钱,躲到了乡下。过了十来年,等风头过了,没人认识她。宋金凤胆子又大了,于是到处来往,日子别说有多自在了。

  不过也是因为她太过放肆,居然被长大后的王烨找到了。作为王烨唯一的姨母,她自然要将祸事往二太太身上推喽,顺道还能讹一笔钱来,别提有多美了。

  沈鲸淮对她说的这些事不置可否,不过既然做了杀人放火的事情,和警察说上两句话,应该也没什么不妥吧?

  沈鲸淮与王霖联系后,报了警,让宋金凤和警察好好聊聊天,喝杯茶什么的。顺道让警察在大本子上记个口供,为以后检举王烨做准备。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恰似心上人来更新,第十章 你为我撑腰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