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恪睁开眼睛时是在下午，冬日的阳光很温馨，却也很鸡肋，唯一的作用，便是打在正趴在床边的幽灵少女身上，黑色顺滑的长发显得更加柔和动人。
没记错的话之前自己在沙发上睡倒了，大概是紫风把他挪回到了床上来。
苏恪的睡眠周期也同样独特，他就算连续几天不合眼也一样可以精神抖擞。
可一旦陷入睡眠，便是直接昏死过去一般，一般的东西是没法将他吵醒的。
察觉到苏恪醒来，青水也将小脑袋从胳膊下抬起，那双能看透人死去日期的眼睛充满爱意地盯着他。
幽灵是不需要睡觉的，她只是看到苏恪在睡觉，自己也在一旁闭目养神。
“出去逛逛吧。”
简单洗了个澡，换上了老旧的黑色风衣，苏恪将能够使青水寄存的装置戴上。
这东西设计的就和美瞳一样，丝毫不会引起别人怀疑，就像一个中二患者给自己的眼睛加上了奇特的设定。
嗯，不错，整个人看上去更废柴了，还是个脑子有病的死宅。
在装修的邻居似乎动静不小，但之前在室内时却没有很明显，再次说明了这座房子的隔音质量是多么优秀。
装修施工期间房子主人是不会在的，苏恪也本就没有要去看看的好奇心，虽说是漫无目的的闲逛，但至少也想去一个稍微清净些的地方。
不妙…
苏恪突然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现在的这个情况，不就像是和女孩子在约会一样…
青水的生命虽然永远地停留在了15岁，但在那个楼顶以意识形态滞留多年的她是平常少女所不能相比的。
更何况，拜那特殊的能力所赐，早在多年之前她作为一个人类还活着的时候，眼光与思维就已经开始异化。
在过去与苏恪的交谈中，有许多都是大人的话题。
但现在的幽灵少女却很平静，苏恪一路没有开口，少女便也乖乖地不做声响。
或许是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安静，也或许，只是在这个男人身边便已经足够满意了。
走投无路的苏恪撞进了一座购物广场，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或许能令女孩子提起兴趣的地方，哪怕一切客观存在的物质，对这个女孩来说都聊胜于无。
买点好看的玩偶放到床头吧……
今天的天气很冷，哪怕临近春节，购物广场中的人也还是不多，好在礼品店里开了空调，再加上暖色调的装修，令人不免生出了慵懒的感觉。
店里只有一个年轻女店员，看上去像个在兼职的大学生。
她趴在收银台的桌子上玩着手机，见到苏恪进来后立刻换上了标志的微笑。
“请问您要看什么？”
“随便看看。”
“先生要给女朋友买礼物吗？要过年了，我们这里的货都打折哦！”
女店员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苏恪，试图猜测这个有些土里土气的男人会有怎样的女朋友，由此来决定向他推荐的商品。
“没事…我自己看看就好……”
苏恪难以消受女孩的热情，这本就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每当这句话说出来时，两个人的交流就注定无法进行下去了，女孩也相当识趣，转身坐了回去。
“好的！您看上什么了尽管叫我。”
只是，没有了店员的协助，在粉红店面里到处乱看的苏恪更是宛如坐牢。
早知道提前问问紫风的意见了……
罗紫风不算情场老手，也至少是经验不俗了，毕竟有最基础的相貌优势在，无论是在组织里还是外面，总会有女孩子主动来找他，虽然大多都在交往一段时间后就被他的臭脾气气走。
就算自己拿起一样东西问青水的意见，她也会说，“苏苏喜欢就好”。
幽灵少女对这些东西明显没有兴趣，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
“真是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
苏恪不好意思地对年轻女店员笑了笑，准备就此离开。
“咦？”
幽灵少女这时却发出了只有他能够听到的声音。
“苏苏，那幅画。”
随着她的指引，苏恪的目光移到了女店员身后，一张油画挂在墙壁上。
“怎么了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嘛？”
女员工依旧很是热情。
“啊，没什么，那幅画，可以看看么。”
苏恪用手指了指女店员的身后。
女店员似乎发觉了什么一般，猛地回头，扫视了一眼墙上的画，然后又转了回来。
“不好意思，先生，这幅画已经卖出去了！”
“她在说谎，苏苏，等！……她，小心！苏苏！她想要杀掉你！”
没有金刚不坏的身体，也没有碾压众生的力量，就连唯一一把能用作防身的小刀也在前不久丢给了别人，尽管如此，这个男人还有极其敏锐的嗅觉。
可现在，若不是幽灵少女的提醒，他竟然没有感知到年轻女店员的杀意。
“嗯，这样啊，那真是打扰了！抱歉。”
好在已经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足够稳重，他没有慌张，因为他知道，对方的态度转变大概便是自己突然提起了那么油画。
苏恪转身离开了礼品店，放心地将后背留给了店员。
女店员眨了眨眼，安然地坐回椅子上，在柜台掩护下偷偷摸向水果刀的手也重新回到了手机上。
“你怎么知道她在说谎。”
苏恪在便利店买了罐热咖啡，靠在墙上小口啜饮，比起那副画，她更加关心幽灵少女。
虽然关心的方式直男得有些粗鲁，像是问询一般，但青水还是感受到了他的体贴。
“我也不清楚，好像，突然之间就可以感知到一样。”
这算是，新觉醒的能力么，在此之前，从未听她提起过。
“那副画怎么了吗？”
“苏苏，你看到那幅画上的内容了么。”
苏恪点点头，尽管只是草草一眼，他还是勉强记住了油画上的东西。
那是一片金黄色的麦田，一条绿色小路蜿蜒其中，一群黑色的乌鸦，在往上则是魔幻的蓝黑色天空。
“苏苏，那是梵高的《麦田上的乌鸦》。”
“是真品么…”
艺术的领域，是苏恪未曾了解过的，哪怕是个人符号极其鲜明的梵高的画作，他也辨别不出。
“不清楚，我也不是很懂绘画…”
不知是不是刚觉醒了新能力的原因，青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慵懒，看来外出对她来说是有一定影响的。
“没关系，先睡吧，等到精神了再说。”
“嗯…嗯……”
少女沉沉睡去，苏恪的手在右眼上轻抚了一下，看来要让紫风改装一下这个装置了。
青水不仅能够看到他人的死亡期限，如果同时还具备看透谎言的能力，在日后的工作中是能发挥很大作用的。
组织虽然也具有测谎仪之类的东西，但在人数众多的时候是难以及时发挥作用的，机器在紧要关头，是没有人靠得住的，罗紫风的这个观点苏恪也无比认同。
只是不知道…这会令她承受多大的压力。
把这个已经只能作为灵魂而存在的女孩也卷进来，真的是好事么。
呼……
还是家里舒服啊……
苏恪躺倒在床上，开始享受所剩无几的假期。
他查了查那副《麦田上的乌鸦》，梵高生命中最后的画作，也顺带稍稍窥得了这位伟大艺术家生命的冰山一角。
很可惜，苏恪真的没有什么艺术天分，隔着手机屏幕更是难以欣赏它背后的孤独。
他看着那一群用黑色油彩简单勾勒出的乌鸦，只感到了荒芜阴郁。
还是不要这样下去为好。
苏恪将手机扔到桌子上，开了一罐咖啡，打开窗户吹着冷风——他一直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
所以他喜欢冬天。
“苏苏？”
床上的青水爬了起来，她已经恢复了精神，乖巧地下床，整理好了床单被子。
显然，今天的约会是极其失败的。
尽管幽灵少女获得了新的能力，不过这负载的影响还是未知，以后能避免的话还是不要使用为好。
没过多久，罗紫风回到家，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他到外面乱逛了一圈，美其名曰享受生活。可是苏恪压根就不关心他去了哪里，三两句就打发他去做饭。
等到路依玲回来，三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也刚刚做好。
女高中生吃得很香，一方面是她有些饿了，另一方面，面条也确实好吃。
苏恪只是随便吃了点，他胃口一向不好，山珍海味也只能看着眼馋，这也是他之所以消瘦的原因。
吃过晚饭，路依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虽然也想找两位前辈多问问组织的事，可偏偏两人一个一直在捣鼓他那点破零件，一个则干脆直接坐在沙发上发呆。
求人不如求己，她索性自己钻进屋子研究。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打断了少女的思路。
不是在敲她的门，她侧耳听了听，确认声音的来源。
好像，是大门口。
可她等了一会，却没有听到开门声。
疑惑之下，路依玲打开了自己的屋门，看到两个人还是之前那副模样，一个一脸呆滞，另一个蹲在地上拧着螺丝。
她秀眉轻蹙，指了指门口。
“刚刚有人敲门。”
“蛤？”
罗紫风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看门口，也转头看了看苏恪。
苏恪还是一脸呆滞，更加迷茫无辜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奇怪。”
路依玲走到玄关打开门，的的确确没有看到任何人。
“咦？”
地上有一个快递盒。
“这是什么？技术中年的东西嘛？”
技术中年，说的是紫风。
他没反对这个称呼，虽然“中年”听上去很怪，但有“技术”两个字摆在前面，等于是自己的能力得到了承认。
“没有，我的快递不会送到家家门口。”
凡是一般人所用不到的东西，都不会通过正常的快递公司送来，以避免意外的发生。Μ.chuanyue1.℃ōＭ
“没有收件人，也没有发件人。”
路依玲将快递拿回屋子，坐在沙发上准备拆盲盒。
“稍等！”
罗紫风制止了她。
对于突如其来的东西，提防之心还是要有的。
他拿出一个护目镜带上，对着快递盒扫了一圈。
“好像没什么问题，是一副画。至少不会爆炸，也不会放出毒气。”
“画？”
苏恪眉头一皱，突然有一种糟糕的感觉。
他拿过快递盒拆开，取出了被宣纸包裹的画卷展开。
黄色的麦田，一条绿色小路蜿蜒，阴暗的天空压得很低，明亮与黑暗的颜色交界处，是一群黑漆漆的乌鸦。【穿】
【书】
【吧】
梵高的《麦田上的乌鸦》。
不知道是不是真品，也不知道是不是白日里见到的那副。
“就是白天的那副呦苏苏！”
青水不知何时，也站在了苏恪身边。
“你看苏苏！”
她伸手指了指画面中央，麦田深处。
“这里，关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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