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物中心顶层，电影院检票口处。
卖爆米花的服务人员戴上了一双红色的手套，指挥自己的同伴将倒下的人拖离现场。
这些只是前来探路的雏鸟，战斗还远没有结束。
甚至没有给他休息一下的机会，一个带着墨镜，拄着拐棍的老人已经出现在了电动扶梯顶端。
这个人，很危险。
红手套的危机感应信号让他不敢放松警惕，挥手驱散了坐在地上喘气休息的小【猎人】，独自走上前去。
“老人家，您今年贵庚？”
他并不具备尊老爱幼的美德，之所以问老人的年龄，只是想要结合自己的情报尽可能多的洞悉老人的底细。
老人慈眉善目，并没有开口讲话。
他放下能够撑在地面上的拐杖，将两只手举在胸前。
他一只手握拳，背着朝向红手套，另一只手放在旁边，好像在空气中握住了什么。
红手套眼睛睁大，本能地停住了脚步。
随着老人握着东西的手一阵摇动，那只握拳的手上，一根中指，慢慢悠悠地朝着红手套伸直。
“……”
红手套笑了笑，对老人的粗鄙没有太过在意，只当做这位老人还有些童心未泯。
他带着红手套的双手前摆，呈现出拳击手的架势。
既然对方没打算好好打个招呼，那不如就直接进入正题。
然而，自老人伸出的手指处，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强大的冲力，将猝不及防的红手套直接轰到了十米外的白墙上。
“噗……咳…”
红手套吐出一口鲜血，他没想到看似绅士的老人，手段竟然如此阴险，毫无防备的他直接被打出了内伤。
好在，自己最擅长的，就是挨揍。
老人眯着的眼睛中，红手套男人踉跄着从墙边站起。
他身上还带着墙壁破裂的碎片，可人，却似乎没有收到一点伤害。
“下手真是重啊…老爷子。”
红手套擦了擦嘴角，尽管他喷出的那行血迹已经干涸。
“那我也不客气了！”
红手套咧着嘴冲上前，直取老人的头颅。
近身作战，本就是他擅长的领域。
老人的反应并没有随着年龄而消失，他举起拐杖架在头上，硬生生地吃了红手套一拳。
“啧。”
老人只是退后了几步，借助拐杖稳定了身形，表情仍旧和善。
红手套吐了口口水，有些惊讶老人拐杖的结实程度。
他这一拳，就算没有手套力量的加持，放在UFC里，至少也是能上得了K.O集锦前五名。
不过，这样的对手他很喜欢。
在以前，总是自己作为龟壳挨打，好不容易有一天能让自己也成为施暴者的角色，他自然是满心欢喜。
更何况，这双手套还可以帮他屏蔽周围的电子信号与精神干扰。
强大的身体恢复能力，加上对其他手段的有效抵抗，使得他成为了【猎人】之中的佼佼者。
在他的【猎人】生涯中，只有一场败绩。
那个人带着一把手枪，一把小刀，带着一张面具，孤身一人，掀翻了自己老师构建起的包围网。
所幸，那只是一场误会，那个人，是自己人。
红手套也是很久之后，爬到相当高的位置之后才得知了那个人的身份。
那个在【猎人】中地位极高，却很长时间消失不见的人。
再次抡出一拳，将勉强招架的老人轰趴在地上，看着老人那身得体的衣服变得破旧，拐棍甩在一旁，红手套的心情也得到了满足。
老不死的虽然难缠，但也该是时候结束了。
当猫不想和老鼠玩闹的时候，老鼠不会有一点机会。
红手套蓄起拳头，准备发动最猛烈的一次攻击。
然而随着老人抬起头，他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在一瞬间便消散殆尽，骄傲的眼神中被恐惧填充，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老人从地上爬起，将一边的拐杖拿在手中。
在接触到老人的瞬间，拐杖一分为二，又各自发生了形变。
变成了，一把刀，和一把枪。
而老人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张面具。
是【猎枪】。
……
百里京站在一张全身平面镜前调整着自己的领带，丝毫没有顾及镜子里，在他身后的老管家正将几具血淋淋的身体扛起。
尽管老管家已经足够小心，可他身上还未死透过去的人突然激灵，抖了两下身子，将手上的血液甩到了百里京的肩膀上。
“少爷……我……”
意识到情况不妙，老管家急忙扔下肩膀上的人，弯腰九十度，不敢抬头看向男孩。
百里京瞥了眼镜子里沾上血渍的小号西服，面带微笑地转过身。
这件衣服，他挑了很久，也很中意。
面对老管家低着的头，他缓缓解开一颗颗扣子，将西服脱下丢到一边。
他的手撑在下巴上，思考了一会之后，又将调整了半天的领带和内衬一并脱了下来。
老管家一言不发，等候着男孩的发落。
因为头低得很往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百里京走上前，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淡淡的微笑。
“你也换件衣服吧。”
说完，百里京便又折返回了陈列整齐的衣架前，小型号的西装本就很少，他的口味又很挑剔，选衣服，是个相当麻烦的事情。
老管家抬起头，沉重的呼吸暴露他的不安，顾不得手上的血液，他匆忙擦了擦自己脸上的冷汗，恭敬地开口。
“是！少爷，我将垃圾丢出去以后就换！”
老人抬起彻底失去生机的两个人，他们冰冷的身体，要远比男孩让人踏实得多。
“对了。”
百里京再次开口，让老管家的心重新提到嗓子眼。
少爷的性情一向多变……
“和你讲过了，在外面别叫我少爷。”
说完，男孩关上了试衣间的门。
看起来，他又找到了一件还不错的西服。
……
房间里的场景一次次地切换，仿佛真的只是在播放电影一般。
可是看台上的两个人都清楚无比，这就是发生在这栋购物中心里的现实。
苏恪侧头，瞧了眼蜷缩在椅子里慵懒的女孩。
这下面的人，有【猎人】，也有组织里的人，他们在搏斗，在残杀，像是古罗马斗兽场里角斗的奴隶。
而女孩和苏恪，则是贵族，以及在今日轮空的另一名奴隶。
按理说，【鸟巢】，是这个女人建立起来的，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放任下属去和自己的敌人用这种愚蠢的兑子方式战斗。
除非，她本来想的，就只是当一个中立的看客。
“你觉得，【猎人】，是一批怎样的人。”
留意到苏恪在盯着自己，女孩若有深意地开口。
苏恪看了看下面，老管家将自己两个死去的同事丢掉之后返回店里，随手拿了一件衣服在自己胸前比划，他在目测尺码。
苏恪又想了想刚才看到的红手套，想了想自己解决掉的胖子和瘦子。
他想起了把中式快餐店员从疾行的汽车前推开的安芸。
也想起为了满足自己恶心的恋童癖，间接害死了那个理发店里可怜外国人的杂碎。
他还想起了，自己在【鸟巢】这些年来，遇到的许多人。
“一群，不全是坏人的人。”
他这样回复。
女孩轻笑了一下，对这个不清不楚的答案似乎相当满意。
人，就是这样，总是有好有坏。
冲突的起因可能只是利益不同，也可能，就有那么一批人想要把自己的愉悦凌驾于他人的苦难之上。
就算是在以“维护社会”为目标的组织里，也有许多相当恶劣的烂人。
不过，老板有自己的方法去处理他们。
比如，那个将理发店外国男人逼死的，【给予】组的那位。
他在二层的战斗里得到了审判，那位管事的【猎人】有一条凶恶的猎犬，相比起狗粮，它更喜欢生吃活物。
想到这里，又结合之前的那只乌鸦，苏恪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既然女孩没开口，他也没办法捅破这层窗户。
“你知道鲶鱼么。”
苏恪想了一下，知道她说的是鲶鱼效应。
她想表达什么，意思是说，【猎人】，也是她弄出来的东西么。
短短的两句话中，蕴藏着的信息量实在有些大，令苏恪暂时有些难以接受。
女孩也是点到为止，没有把话说破，她伸手指了指下面，示意苏恪，电影的情节又推动了。
购物中心一层的大厅里，只有一名保安正在无聊地来回踱步。
其实这里的人很多，只是因为提前搭建好的结界，使整个偌大的空间看上去有些萧索。
保安和其他【猎人】一样，在两个月前接到了那位大人的邀请，让他们进入这栋购物中心，等待今日的聚会。
有人高调地选择作为宾客，也有人选择混入低调的服务人员里，这也是为何，在这里会存在如此多的【猎人】，还有不少都是好手。
悬停了很久的旋转玻璃门发出响动，保安打起精神投过视线。
是个一身黑色的男人。
看上去年龄不大，一头凌乱的长发却令他显得有些落魄。
保安笑了下，压低了自己的帽檐上前。
他从背后拉出了橡胶警棍拿在手上，这是要直接进入正题的节奏。
上面的那群家伙已经开工很久了，他也早就有点不耐烦了。
男人进门之后看到保安，同样没有打招呼的意思，一步不停地朝着对方走去。
保安将橡胶警棍一甩，警棍瞬间拉长，足足近两米，分为三截。
三节棍在冷兵器之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其攻守兼备、灵活多变的招式总令对手眼花缭乱，急速的攻防转变使人猝不及防。
想要练成，难度也是相当的大。
所幸，保安对此有着足够的信心。
看着进来的男人摸出一把小刀，保安帽沿遮挡下的眼睛露出一抹嘲笑。
这种小东西，只有小混混吓唬人时才用得到，在真正的行家面前，那种东西根本就算不上武器。穿书吧
保安向前一个跨步前冲，一只手向前推送，另一只手为轴，挂在脖子上的三节棍顺势甩出。
饱含力量的棍身呼啸而起，带动周围的空气一同向男人袭去。
只见男人不慌不忙，平抬起胳膊，用小刀正面向着飞来的棍棒接去。
与此同时，自他的身上猛然迸发出一股骇人的气势。
不好！
保安在心中一惊，本能告诉他必须收手，然而棍子已然挥出，无法再停下来。
小刀很小，但刀口还是挡住了棍子。
花梨木质的棍身直接被拦腰斩断，断掉的一小截木头摔落在地上，发出“当当”的声响，清脆沉重。
男人收回小刀抬头，一双红色的眼睛注视着保安的脸。
保安的意识恍惚，被那双妖异的眼睛深深吸引，一时间失去了意识，无法动弹。
他甚至忘却了，自己正在和人战斗。
男人面无表情，缓缓走到保安身前，轻描淡写地将小刀送入了毫无防备的保安身体里。
保安倒下了，就像那截被斩断跌落的木块，在地上轻微震动了两下之后，不再动弹。
男人收回小刀后抬起头，向着头顶的方向看了看。
之后，他身形消散，化为一只乌鸦，朝着前方飞去。
看台上，苏恪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哪怕是在另一个空间，那双血色的眼睛依旧给了他不小得震撼。
令他甚至忘却了，那个男人的手法，竟和自己极其相似。
只是那把刀，好像要比自己用过的要高端不少…
身边的女孩看着苏恪，目光中带着玩味的笑容，等待苏恪冷静下来之后，她才敲了敲自己的椅子。
“手机，有带在身上吗？”
苏恪知道，女孩指的是组织派发的那部老旧翻盖机。
他向怀里摸了摸，将手机掏出。
女孩伸出手，苏恪便将手机递给了她。
这本就是她交给自己的，现在临时还给她，也没什么问题。
女孩接过手机打开，看了看桌面上的壁纸，嘴角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还好好留着呢呀。”
她自言自语着，转过手机，呈现在苏恪面前。
“你再仔细看一看。”
苏恪看着手机上的壁纸，身材矮小的女孩，靠在颓废男人的身上，轻松的笑容与男人木头呆滞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Μ.chuanyue1.℃ōＭ
这没什么奇怪的，因为这张照片就是她拉着自己照的。
等一下……
苏恪睁大了眼睛，拿过手机，人却站起身，朝着看台下望去。
下头的画面定格在了购物中心一层，男人收回小刀后抬起了头，露出了那张之前一直低垂着的脸。
苏恪这才意识到，
那张脸…那个表情，那凌乱的头发，那身衣服。
除了那双红色的眼睛。
那个人，跟自己分明就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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