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玄脉？！”趴在季唯背上的老马惊呼道，“你怎么做到的？”
季唯摇头道：“蛊种最后蜕变的时候我失去了意识，然后不想死就醒过来咯。”
“你小子的运气是真的好……倒不如说老天开了眼，看到了你不愿屈服命运的努力，所以给了你第二次机会。”老马掷地有声的说道。
“迷信！”
“嘿，你这小子，怎么就迷信了？我老马虽然老了，可这脑子从来都跟得上潮流。夶风小说
你肯定不信牛鬼蛇神之说吧，但我却是真的见到过，这种东西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像天上的太阳你见过没?”老马问道。
季唯点了点头，看在老马受伤这么严重的份上姑且听着。
“哦，现在你看不到太阳，但明天太阳出来你就能看到，我们头顶照耀万物的太阳竟然不是完美无缺的！”老马说道。
“盯着太阳看？你是想让我把眼睛送给太阳？”季唯自然不信。
老马嘿然道：“就知道你不相信，看来你对玄力和玄者的了解还不够透彻。
凡人开启玄脉踏入初玄境后，可以进行玄力的周天运转，提升体魄的同时亦增强了视觉、嗅觉等等的感知能力，就像为什么我能察觉身后有追兵而你却不行。
比如说现在的你，进行玄力周天运动时眼睛就可以做到直视太阳，而不会被灼烧。”
“你看到的太阳是残缺的？”季唯问道。
“那是自然，但残缺的太阳对我们的日常生活并没有产生多大影响，所以玄者也就见怪不怪了，但我就觉得吧，如太阳这样神祇一般的东西，怎么说都不应该是残缺的才对。”老马说道。
“天下物无全美，我倒觉得太阳的残缺正好证明了这句话。
日月均分，你再看看夜晚的月，阴晴圆缺，从不掩饰自己的残缺，可即便是残缺的依旧美的不可方物……”季唯说教道。
老马不耐烦的打断道：“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月有阴晴圆缺是因为四季规律，可这太阳的残缺却是在十六、七年前才出现，这能一样？”
“那倒是有些离奇了。”
“而且啊，我之后听其他犯人说，就连帝君都不知道这是何原因。”老马说道。
“哎，帝君尚不知是何缘由，老马兄还是洗洗睡吧。”季唯笑道。
老马确实受了很严重的伤，没聊一会儿功夫老马就昏昏沉沉的了。
“别睡，等等醒不过来怎么办！”季唯急了。
老马失笑道：“你当藏玄者的身体恢复能力有这么差？这些伤对凡人来讲确实是几乎致死了，但玄者的自愈能力你难以想象。”
“……”季唯低声问道，“玄基耗尽对你的影响应该很大吧。”
没想到老马毫不在意的安慰他：“玄力一滴不剩对我来说虽然不算好事儿，但又不是什么坏事儿，反正都已经老成这样了，修行之路的前途早就断了，只是得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调养才能正常运转玄……这天咋突然又变回去了？”
“嗯？”
季唯仰天，只见原本遮天蔽日的玫色雷云快速收缩，最后消失在商都城的方向。
而后晴空万里，一碧如洗，连云朵都消散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轮当空曜日。
而那曜日……确实不如原先那般刺眼了。
话说，他开启玄脉后还没来得及运转玄力进行周天运动呢，也不知道是怎么个运转法。
开启玄脉之后，他的感知力确实提升了不少，毕竟能“看到”寄宿在脖颈里的圆球。
那个圆球大概率就是成熟的蛊。
季唯倒也不排斥蛊寄宿，毕竟一只蛊能给他带来不少好处，前提自然是这只蛊不是和老马一样的雨蛊。
但倘若有一天他是植蛊者的身份被发现了，那势必会被天下玄者所追杀。
先不考虑这个，以后谨慎点便是……季唯如是想着。
感知力的提升，让他能内视自己身体内部的情况，自然也就能看到小腹处的玄脉。
玄力以漩涡状缓慢流转，却只是囿于一个小范围。
之前玄力沿着脊柱缓缓上流，流入蛊身体内的一个过程并不是他在操控，而是蛊在吸取食物，恰巧将他脊柱的疼痛抚平了。
那么如何将玄力运送到四肢百骸？
季唯尝试以肌肉的活性来带动玄力的流动，可是玄力没有丝毫反应。
在背上准备入眠的老马察觉到了异样，季唯这小子似乎在变着法子不让他睡，一直在扭来扭曲。
他不快道：“喂，能不能考虑考虑伤者的状况，别动！”
季唯尴尬的咳了一声，道：“我在运转玄力呢。”
哪知老马直接就笑喷了：“我看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啊，玄力是由精神意志操控的，而不是肉体驱动的。
不然你以为玄者为何能用玄力保护内脏？就算是玄者也无法操控内脏肌肉的运动，又何谈肉体驱动玄力。”
“原来如此，无怪乎藏玄者的反应力远高于初渡者，而且动作更加流畅。”季唯恍然大悟。
“那你继续吧，别打扰老人家休息。”
季唯兴致高昂，毕竟他的修行之路来之不易！
果然，一试便知，玄随意动，虽然流动缓慢，但所到之处生机盎然，就连背着老马有些发麻的手臂都不再感到疲惫。
大概百息之后，玄力已然流转到五官部分，季唯能清晰的嗅到周围一些花草的芳香，能听见远处还为雷鸣受惊的鸟啼声，能瞧见脚边的一只只蚂蚁在向低处转移居所……
他抬头看向挂在天边的曜日，那是一轮色泽无可挑剔的太阳神祇，是万物之源。
只是……它的左下角缺了一角！
残日悬空！
如果说太阳有一张人脸大小，那么那缺失的一角则是半粒狭长的米粒，那半颗米粒嵌入了太阳之中，那一角则是漆黑空洞的，仿佛被咬了一口！
偏偏那是狭长的，渺小的，以凡人的视线看去，那微不足道的空洞一角也会被太阳的光芒覆盖。
在凡人眼里不论残缺与否，它始终是亘古不变的太阳。
但季唯不淡定了。
就像大饼沾上了一粒老鼠屎，大饼将为所人们嫌弃；就像一位仙女洁白无暇的脸颊上长了一颗黑痣，她会不顾一切的想方设法除去这污秽的东西。
更何况太阳！
天狗食月也只是编造的故事，但何时天狗学会食日了！
先前老马说起残日他不过是当作故事听听罢了，但这会儿亲眼所见，让他的心神难免泛起了不小波澜。
一时难以控制玄力在体内的运转，玄力快速倒退，太阳重新变得刺眼。
“喂，你不会是要把我这个老东西丢在这里吧？”耳边传来慵懒的声响。
季唯这才察觉到他的脚步不知何时停下了，他问道：“老马，你是怎么看待太阳残缺的？”
老马不假思索道：“对以后我的种田生活不产生影响的话，就随他去吧，就如你所说的天下物无全美，我总不能强迫太阳一定要如何如何吧。”
“怎么感觉我俩轻重倒置了，我看到太阳之后倒觉得太阳的残缺好像是件很严重的事情。”季唯说道。
老马打趣道：“帝君尚不知是何缘由，季唯兄弟还是洗洗睡吧！”
“等等，你看到了？”老马突然大惊小怪道。
季唯给吓了一跳：“对啊，刚刚看到了，不得不说确实很震撼……”
“你还是人吗！”老马打断道。“你知道我的第一次周天运动花了多少时间吗？”
“大概，两刻钟？”
“整整花了我两个时辰！”
“……好像不难呀，就意念一动，玄力就往我想的地方流动了。”季唯如实道，“我还嫌玄力流动的太慢呢。”
“狗食！你这修炼速度简直就是神仙！你可知道初渡者为何开了玄脉还不能运用玄力？”
季唯摇了摇头。
“因为玄基的纯度太高了，初渡者的精神力弱小而脆弱，驱动艰难；而突破到入玄境后玄脉开始自产玄力，这些玄力的纯度不高，以藏玄者的精神力才能完美驾驭用于实战。
而我两个时辰运转一周天在当时的军队里已经算得上数一数二了，你简直就离谱！”
老马继续分析道：“想想好像也没啥毛病，你连蛊种蜕变都能硬生生熬了五日，我见过有人只熬了半个时辰就一命呜呼，却没想到有人竟然能把蛊种蜕变的时间都熬长了！
那时候还以为那只蛊种给你耗死在身体里了。”
季唯哭笑不得：“合着我身体里的这只蛊一直以来给我带来的都是好运是吧。”
“什么！”老马浑身一颤，手脚紧紧箍在季唯身上，“那只蛊还蜕变成功了？你还成了植蛊者？”
“罪孽啊！原本前程似锦的小伙子瞬间就成了为世人所唾弃的罪人啊！”老马碎碎念道。
“……”
一惊一乍间，季唯穿过最后一片森林，遥遥的瞧见了商都城门。
却见城门之上五步一守卫，远远瞧着就像拉了一条红色的长线，而城下则是熙熙攘攘的百姓被一排排拒马挡在了外头。
老马视力好，眯着眼睛说道：“那些官兵阵仗有些夸张了，既然不让百姓进去，大概商都城内发生了什么变故。
你也看到满天的红雷都在商都这里消失的，能造成这么大范围的大概只能是渡劫了，除非就是商帝出手了，不然商国没有谁有这般实力。”
沉默良久，季唯背着老马转身就走。
“唉唉唉，你不想进去看看吗，你就不好奇这是什么情况？”老马阻止道。
“……百姓都不让进去，你觉得我们俩穿成这样可以进去？”
老马看着自己的衣裳怔了怔，一个大大的“囚”字差点闪瞎了眼。
而季唯……更是被那团烟火烧的焦黑焦黑的。
他讪讪道：“这不是忘了嘛，那你准备去哪儿？”
“你妻儿在哪个方向？”身下人问道。
“那边那边！”老马指着西南边，开心的像个孩子，“光顾着劫后余生了，差点连老婆孩子都忘了！”
“不对，那你呢，总不可能一辈子和我窝在小农村吧。
自开玄脉的事迹我可是从来没听说过，我敢以我老马的人格担保，但凡拜入一个好些的宗门，你的未来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老马说道。
“我发现你真的像极了一名操心孩子的老父亲。”季唯失笑道。
却是笑的那么苍白无力。
是啊，他又该何去何从……季唯迷茫了。
却听老马认真说道：“季唯啊，我对待你从来都含有几分父子之情，我们之间又何必掩掩藏藏的。”
季唯愣住了。
“自从我幡然醒悟之后，我与每一位蛊种宿主都是以好朋友相交，可对待你却是正正的掏了心窝子。Μ.chuanyue1.℃ōＭ
看到你在擂台上浑身浴血，越战越勇，我会感到欣慰，也会感到心疼。
每每我就会想啊，如果我的儿子有你这般拼命，不惜一切与命运抗争到底，那我就可以无忧无虑的享受天伦之乐了。
我老马从军二十余载，四十余岁才老来得子，却为利益所蒙蔽误入歧途，这一辈子下来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但也可以说是命运多舛。
而最后啊，要不是你的出现，这剩余的小半辈子可能还是在糊涂之中度过的，你是我的福星，更是我的救星。
所以我老马真的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闯出一番天地，而不是被束缚在小农村，小城镇，甚至是商国这个渺小的国家。
你……能懂我意思吗？”
季唯认真的听着，没有漏掉一个字词。
此时却感觉到肩头有些湿漉漉的，还有耳边宛若呢喃的啜泣声。
夏季囚服很薄。
重新步入林间，狭窄的视线里天高云淡，大雁扑腾着羽翅从北方迁徙而来。
四周黄绿辉映，凋零之势不可违。
耳边是久违的悉索虫鸣声，脚下只是传来沙沙，半黄的枯叶还未干燥到可以发出脆响。
秋季多肃杀。
季唯背着老马一路沉默，直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扑打在他的脸颊上，暖洋洋的。
“反正我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和我认个亲有这么难为情吗？”季唯不解的自言自语道。
“这么说你愿意认为做干爹了！！！”
耳边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给季唯吓一跳，却是乐的像个孩子。
“……咳，只是辈分关系哈，我只是认了一个可以回的家，可不能占我便宜。”季唯无奈道。
他就算知道老马狡诈，也不可能事事都防着呀。
况且老马刚刚说的那么认真。
“那是，就这辈分我就占了不少便宜，又怎会在称呼上再占呢，我老马可不是贪心之人。”老马在季唯背上左摇右晃的。
“但最重要的一点呢，是当你在外闯荡累了，可要记得还有一个家可以落脚啊！”
“记得了。”季唯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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