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走在街头，秋风萧瑟。
不胜酒力的小叶百合摇摇晃晃的走在前头，几瓶啤酒下肚的她看什么都是双份的，就连天上的月亮都是。
陈琰和孙亚男并肩走在她的后面，前者时不时看一看她的状态，始终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以便可以随时上去扶住将要倒下去的她。
“这丫头，不是天朝人吧？口音听着有股鬼子味。”夹了夹皮衣，孙亚男眨了眨眼睛，眸子里倒映着不远处的小叶百合。
“倭国人，挺厉害的。”陈琰被晚上的冷风一吹，也有点酒精上头，晕晕乎乎的。
“怪不得口音那么怪，你俩不是真同事吧？”早就看出来有些问题的孙亚男抓住了陈琰的手腕，稍稍用力，攥的他有些发酸。
“你怎么看出来的？”抬起手腕的陈琰蓦然驻足看向孙亚男，借着微黄的路灯的光，她那双眸子水亮水亮的泛着光。
仿佛是星点一样的眼影反射着月亮的光，脸颊微红，朱唇似点血。
“问就问，看我干什么？”孙亚男嘴上反问，另一只手拽住陈琰的衣领将他拉到一个和自己平齐的高度。
她的身上发着一股浅浅的草榴的味道，不知道是洗发水还是沐浴液的味道，裹着发凉的秋风一股脑冲进陈琰的鼻腔。
肆虐入肺。
“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别人。”一时间被那双水亮眸子看的有些不知所措的陈琰全凭着本能回应，血压上升，心率上升，多巴胺快速分泌。
“是吗？那就接着好好的看着我。”孙亚男挑眉一笑，轻轻拉着陈琰的衣领慢慢向后退去。
那股草榴的香气越来越远，深夜的街边，陈琰头一次伸手去抓一个人的手。
“不要抓哦，会再见面的。”
孙亚男浅浅的笑着，越走越远，只留给陈琰一个能不断回味的笑容。
“等你一点点剥开我身上的秘密，只留一个赤裸裸的真相给你。”
这是她留给陈琰的最后一句话。
草榴的香气彻底消失不见，孙亚男融入夜色之中的街头，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消失在了这座城市的街头。
陈琰的右手忽然自己举了起来。
“讲。”
“不是吧？不是吧？性感明星你不爱，美女学霸你不爱，一个村头寡妇你动心了？”苦木的语气中充满了不敢相信，这次他可不是在胡扯，此时此刻，陈琰体内的多巴胺浓度，达到了一个此前未曾有过的高度。
“这和爱没关系，这是原始的生理冲动。”陈琰自己攥住被孙亚男捏的有些发酸的左手腕，压住了那股子最原始的兽性。
“那你和人家同床共枕时候，咋不冲动呢？”呵呵笑的苦木直白的戳穿了陈琰的话，尽管它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谎言。
“人啊，你不懂。”陈琰苦笑着走向摇摇晃晃的小叶百合，不知为何，孙亚男给他的感觉非常不一样。
不是那种不一样。
她的身上，仿佛有一层厚厚的迷雾，迷雾之下所潜藏的或许是白玉凝脂一般的美妙尤物，也可能是如恶魔野兽一般可怕的本真之物。
隐隐约约的，陈琰竟然觉得，这次山村之行，未必会比上一次荒岛求生平静。
一个是倭国直立会会长的女儿。
一个是从直觉上就让陈琰感觉到不安的陌生人。
走到小叶百合身旁，陈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醉哦，我演的好吧？”谁料前一秒还摇摇晃晃的小叶百合现在忽然正色看向陈琰，眼神清澈。
“没醉，为什么要装醉？”陈琰反问着，两个人开始缓缓前行。【穿】
【书】
【吧】
“因为需要我醉。”小叶百合说的十分平静，她一早就看出了酒桌上暗藏的气氛，那女人有些话不方便说给她听，所以她必须装醉走的远一点。
“为什么我现在觉得，谁都有点事瞒着我？”陈琰苦笑着问道，现在觉得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有城府。
好像就齐宁呆呆的，莽撞的有趣。
“是你太直白了，什么事都想的天真。”小叶百合抓住陈琰的衣袖看向他的眼睛:“你的眼神会把你的想法告诉给任何人，什么秘密都没有。”
“为什么我不觉得？”陈琰看向小叶百合的眼睛，只觉得里面倒映的光好看，却看不出什么深意。
“所以说你天真。”小叶百合松开他的衣袖，向前大步走离。
“人真复杂。”
跟在小叶百合的身后，陈琰摇了摇头苦笑连连。
“确实复杂，但正因如此，征服你们才有趣。”苦木远比陈琰更加直白，它从复苏的那一天起，想的就是征服人类。
“有时候觉得和你沟通也挺好。”陈琰不得不承认，苦木的直白导致和它沟通起来很简单。
没有城府，没有遮掩，更没有拐弯抹角。
只要陈琰的意志松懈，苦木就会把他吞噬。
不留痕迹。
小旅馆里一切如旧，只不过守在前台的人从大叔大姨变成了两人的儿子。
只不过依然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陈琰和小叶百合还是只能住在那一间房间，小叶百合没什么，陈琰也只能硬着头皮住。
到了房间，小叶百合睡床上，陈琰睡地上，额外给了50元要了一床被褥在地上打了地铺。
“晚安哦。”小叶百合躺在床上，直视天花板。
“晚安。”陈琰说着晚安，却是没有睡觉。
他打开手机超信，找到齐宁。
深夜11:56，陈琰给她发了条消息。
【睡了没？】
过了大概五分钟，齐宁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惊的陈琰一愣，忙不迭蹑手蹑脚地走到走廊里接通了电话。
“你是不是过的美国时间？非得大半夜找我？”齐宁那边语气带着满满的起床气，要不是怕扰民早就开启河东狮吼了。
“忘记了，还以为你没睡。”陈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忽然想起此前联系齐宁的时候，似乎都是半夜。
“拜托，十二点了，谁不睡啊？”齐宁那边无奈的要死，看了一眼时间表催促道:“我明天早晨六点要去接核磁共振仪，八点还有面试，你有事赶紧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挺简单的。”陈琰也不知道说什么，完全借着酒劲凭本能来了:“就像……”
“像什么？”
“像草履虫。”
“你大爷的，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齐宁那边酝酿起来的情绪差点没顶死她，本来以为陈琰这货想着大半夜给她说点好话，结果没想到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梁子结了，结死了！
“就是个比喻，你别那么认真。”陈琰叹了口气，不自觉的就开始用手指抠墙皮。
“你这啥比喻啊？从你来荣臻开始，哪次不是我给你擦屁股？大半夜的送药，帮着人家联系你，今天还得替你和人家医院沟通！”坐在自家的床上，齐宁越说越气，抓着手机声音越来越大。
河东狮吼！
什么扰民不扰民的，都往后稍一稍吧，气上头了不发泄出来会憋坏的。
那话怎么说来的？灵台方寸火，焚上太虚，可扰天灵，冲三魂七魄，坠入魔障。
“这么算来，好像真的麻烦你不少事。”陈琰伸手指抠着墙皮，撕下一小片墙皮喃喃着:“可你……”
“可我怎么？你吃奥氮平不是事实吗？凭心而论，哪家医院看见你吃奥氮平会录用你？我说你两句怎么了？我到现在我也不同意爷爷录用你！”齐宁抓着电话大吼道，是，否认陈琰的能力是她的错。但是，站在客观事实上，没有人会承认陈琰。
奥氮平，精神分裂症，任何一个医院，无论大小，只要来应聘的人沾上这些东西——绝对无法录用。
时至今日，齐宁依然认为爷爷齐正然录用陈琰的决定是个错误。
相当于是安置一颗定时炸弹在荣臻。
“你平静一点，别打扰邻居睡觉。”陈琰安抚着齐宁的情绪，不知不觉间墙皮被他已经掀起了一块。
“嘶——呼——”一个深呼吸，齐宁稍微平复了一下愤怒的情绪平静了一些:“陈琰，你有能力，我承认。但是你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助手，你的下属，不要什么烂摊子都甩给我。
我不是来给你擦屁股的，我要做的，是替我爷爷，也是为我自己，将荣臻做成全国，乃至是全球顶级的私人医疗中心。”
“理想不错，不知道现实骨感不骨感。”陈琰将一块墙皮彻底撕掉，浅笑着抬头看向悬在头顶的灯。m.chuanyue1.com
“我认识几个资历不错的医生，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
“嗯？”
“真假啊？”齐宁一下子精神了不少，气头更是不知道丢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何方，抓起手机迫切的追问道:“快说快说，主刀吗？还是什么？”
“心外科主刀、急诊医师、麻醉医师。”陈琰稍加思索一下回答道。
“在哪？怎么联系？”
“梅奥诊所。”
“……”宛如一盆冷水浇在齐宁头顶，刚刚燃起的兴致一下子全没了:“你闭嘴吧。”
“怎么了？你不是要做全球顶尖吗？一个梅奥诊所就把你吓住了？”陈琰笑呵呵的反问，在他眼里似乎梅奥诊所和荣臻私人医院是一个级别的。
“拜托，我要做到全球顶尖，不代表我要和梅奥诊所抢人。”齐宁有点无法理解陈琰的脑回路，这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乡村小卖店和阿里妈妈抢985名校毕业生一样。
“做人啊，要有梦想。”
“你这饼画的有点大，我吃不下。”
“大吗？那画个小点的吧。”陈琰手里捻着碎掉的墙皮，想了想:“三个月后，也就是12月中旬，有一个亚洲医学竞赛，我给你拿个冠军吧。”
“真假？”
“真的。”陈琰点了点头，表情凝重:“但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一直让你给我善后有些不好意思，也是为了回报老爷子的知遇之恩。”
“行行行，是报答我爷爷的知遇之恩。”齐宁笑呵呵的说道，但不得不说十多天了，她总算是在陈琰嘴巴里听见一句好听的。
“好了，没事了，早点睡吧。”陈琰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嗯，别再给我找麻烦了，老渣男。”
“应该不会了。”
“草履……虫？”
“你死！”
“嘟——”
陈琰挂断了电话，看了一眼虚掩的房门，终究还是没了再推门进去睡觉的勇气，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了身份证。
出去找个网吧凑合一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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