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鲤儿回到骷岭镇后,遵照和老树精的约定,将人面怪鸟的尸体挂在凤凰楼外整整三天。
镇上的人哪里看过这种“稀罕物”?纷纷围观。黄鲤儿的事迹,在街头巷尾七嘴八舌的议论中,传遍了整座骷岭镇,真真正正的成了个大红人。
药商们听说南胧山的怪物被黄鲤儿除掉了,高兴的不得了。为了表达感谢,药商们齐聚凤凰楼,又是包堂会,又是请饭局,都夸黄鲤儿神通盖世,同时羡慕李成文抱上了一颗摇钱树。
李成文为了“捆住”黄鲤儿,有意撮合棠儿和黄鲤儿成婚。黄鲤儿虽然喜欢棠儿,但却顾不上想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
自从他成为镇子上的“名人”后,请他看病、驱邪、测字、看风水的人便越来越多,他整天忙于各种事务,迎着昭阳为穷苦之人诊病,踏着晚霞回凤凰楼钻研经书。
仿佛世间存在的一切事物都是引起他恻隐之心和济世宏愿的永恒的动力。
与此同时,一双眼睛正在火堆前恶狠狠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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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空旷、幽深的山中。几具白骨围着火堆跳跃,妖影闪闪,邪气腾腾。
孔雀禅师双膝盘坐在火堆旁,火光像一颗“水晶球”,映出黄鲤儿的脸。孔雀禅师那布满了岁月痕迹的脸上愈发的扭曲邪恶,充满了残忍和冷漠,甚至连地上的骷髅都难出其右。
他将一具蝙蝠的尸体投入火中,口中咏诵着低沉冗长的咒语——火堆周围升起一团血雾,与满地的白色尸骸形成强烈反差。
孔雀禅师大喝一声,围绕火堆跳跃的白骨开始融化,直到它们化成了一滩黑水。火灭了。一个怪物从黑暗中缓缓起身。
体形像人,高挑精壮,皮肤灰黑,长着一副蝙蝠翅膀和两个火红的眼睛,重心下垂的下颚,露出两颗细长的尖牙向下延伸,扁平的鼻子不时像狗一样抽动着,那双细小、嗜血的眼睛里充满了血色的仇恨。
这可怕的怪物像极了“吸血鬼”,或者说,它就是吸血鬼。它发出了一声嚎叫,那声音响彻天地,这片恐怖的山脉震得天摇地动!
孔雀禅师在吸血鬼耳旁轻轻念出“骷岭镇,黄鲤儿”六个字。吸血鬼点了点头,拍动着翅膀,飞入夜空中一个巨大的漏斗状云层,像铺天盖地的流沙,遮盖住残月下的骷岭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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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密布的夜空下,万籁俱寂。
小雨淅沥,点点滴滴,仿佛敲出心跳的节律,骷岭镇的人们在沙沙的雨声中进入了梦乡。
唯有一个夜晚归家的胖女人,走进了一个偏僻无人的胡同。
路灯一明一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闪烁着昏黄的病眼,一阵阴风吹过,路灯彻底熄灭了。
周围黑乎乎的。一个人走夜路,总会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女人时不时地回头看,胡同里漆黑一片,雷声阵阵,一个奇怪的影子在雷鸣电闪中时隐时现,诡异的令人胆颤。
或许是紧张的原因,女人的小腹一阵紧缩,突然感到尿急。胡同出口连接着一条巷子,在那个年代,巷尾都有砖头盖的厕所。
女人进了巷子,雷声突然停了,四周一片死寂,除了簌簌落雨之外,几乎是万籁无声,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传来。
地面上爬满了蜗牛,不小心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又粘又恶心。女人蹭了蹭鞋底,一个偶然间,她发现身后似乎有个人跟着,但是回头却看不到人。
她快憋不住了,快步走入巷尾的厕所。
厕所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女人借着吝啬的月光,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走进一个隔间。
厕所隔间用砖头堆砌而成,很简陋,但两侧很隐蔽,唯有上面是空的。
女人刚刚蹲下,外面便传来脚步声,一双脚踩着蜗牛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厕所入口处的地面上,出现一个怪异的影子,女人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阵阵恐惧刺激着她的心脏,害怕、紧张、无助、疑惑,多种复杂的情绪,同时冲进大脑,这时,她竟然尿了出来,哗啦啦尿出一股水流,尿完后,厕所入口处的黑影消失了,似乎是离开了。
女人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时,不经意间一抬头,禁不住惊出一身冷汗,几乎吓得魂不附体!就在她的头上方,赫然有一张狰狞、扭曲的脸正凶狠地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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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镇长女儿离奇惨死在厕所里的事情,传遍了骷岭镇。
为什么说是“离奇惨死”呢?
死者全身蜷缩,体内血液全无。皮肤干瘪褶皱,像是一件被拧干的湿衣服。
死者的面部发生痉挛——面部痉挛多发生在精神高度紧张或脑损伤时肌肉收缩僵直,而将死亡时的姿态或表情固定下来。
那绝对一张恐惧到极点的脸:额头三条深深的皱纹是眼皮上抬时造成的,凸出的眼球上布满了一条条充盈的血丝,说明死者生前看到了某个令其极为恐惧的东西,令人费解的是,死者全身上下找不到半点伤痕。
死亡现场没有脚印,没有指纹,仿佛凶手是个幽灵,或是个吸血的怪物…
镇长女儿的惨死,让骷岭镇上上下下人心惶惶。人们都怕自己是下一个受害者,闹得入夜之后,镇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但总有胆子大的人,月上枝头后,在街上闲逛,于是又增加了死者,这次被害的是前些日子和黄鲤儿赌钱的王屠户,接着是叫花子、夜市上摆地摊的、走夜车的…
随着死者的不断增加和警方毫无进展的调查,镇长隐约觉得,凶手恐怕并不是个普通人,也许是个修炼邪术的老道;也许是位走火入魔的妖僧,总之,这桩案子不是通过正常手段可以调查清楚的,所以镇长将破案的希望,放在了被外界吹捧得神乎其神的黄鲤儿身上。
这天一早,镇长便亲自到访凤凰楼,拜访黄鲤儿。
刚刚才起床正在洗漱的李成文,瞧见镇长大驾光临,嘴里的牙刷还没吐出来,便急匆匆去迎接。
李成文故作卑微,一脸客气的说道:“哎呀,镇长有什么吩咐,叫人到凤凰楼吱唤一声不就行了?何必亲自辛苦跑一趟呢?”
镇长叹息了一声,仿佛要把失去女儿的悲伤和追凶无果的失落,一口气吐都出来一样。
镇长说:“你也知道,最近镇上发生了几桩杀人案。弄得原本热热闹闹的镇子,变得冷冷清清。身为镇长,我是夜不能寐,心里完全没了主意。我听人说你们凤凰楼有一位奇人,想请他帮帮忙。”www.chuanyue1.com
李成文眼珠子“咕噜”一转,心想:如果鲤儿能和镇上攀上关系对凤凰楼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李成文说:“您是说黄鲤儿?他起的早,正在院子里练功呢。这孩子又聪明又乖巧,什么事都不用人操心。”
镇长伸长了脖子往院里一看,一位黑衣少年正在初晨的阳光下打长拳。这套长拳是黄老汉的看家本事,自黄鲤儿十岁起便教他练习。黄鲤儿虽然遗失了部分记忆,但对这套拳法却记得深刻。
黄鲤儿几声轻啸之后,但听得风声霍霍、人影流窜。猛然间一声怒吼,只见他一拳冲出,“哗啦”一声,破空声如同炮仗一般响彻晨空。
镇长脱口称赞:“好拳法!
李成文跑上去,拉着黄鲤儿的手说:“快去跟镇长打声招呼。”
黄鲤儿一双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睛望着镇长,不疾不徐地说:“您是来找我的?是为了镇上出的凶杀案对吗?”
镇长为人直爽,最讨厌客客气气那一套,见黄鲤儿如此直截了当的切入主题,不禁心生好感:“你真聪明。既然你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那么能谈谈你对这几起案子的看法吗?”
黄鲤儿思考片刻,说道:“我要开棺验尸!”
镇长诧异地盯着黄鲤儿:“开棺验尸?尸体都已经下葬,难道你要我把棺材挖出来?”
黄鲤儿斩钉截铁的说:“任何一具尸体都会说话,只要您同意我检查尸体,我便有把握,破了这桩案子!”
镇长望了一眼天空,一片不祥的乌云遮住了日头,湿风吹来,带来丝丝寒意。他深沉地、缓慢地说:“好。我给你验尸的机会,但若是破不了案子呢?”穿书吧
黄鲤儿一字一板地说:“若是破不了案子,我愿意承担恶意毁坏尸体之罪!”
听见这话,李成文不觉心里一震忙说:“鲤儿!不许胡说!”
镇长严肃地说:“好!太阳落山时,西山墓园见!”说完,大步流星离开凤凰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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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昏黄,山路萋萋,不听清歌已断肠。况是人尸安葬处?雨惊风雁数行,脚下泥泞,心寒风苍。
黄鲤儿如约来到西山墓园。但见镇长已经把女儿的棺材,从坟墓中取了出来。棺材旁,黑压压地站着几个男子,是镇长带来的人,一个个神态肃然地凝视着黄鲤儿。
黄鲤儿语音铿锵有如铜钟:“开棺!”只听一声沉吟般的吱吱声,棺材被几个男子用铁棍子撬开,暗黑的空间渐渐透出一丝白光,棺内一具干枯的女尸惨不忍睹,恶臭之气扑鼻,众人纷纷捂鼻后退。
验尸须在专一,不可避臭恶。黄鲤儿从怀中取一个鼻烟壶大小的酒瓶子净手,再取出麻油抹在鼻子两侧,驱赶尸臭味,然后戴上手套开始验尸。
黄鲤儿发现尸体头上七孔无血,身上四肢完好;项背无痕、胸腹无疮,无从调查。
正为难间。尸体的头发里,爬出了一只小小的蛆虫。黄鲤儿捻起蛆虫,高高举着:"镇长请看。头颅之中有蛆虫爬出,必然是因为厕所中的苍蝇聚叮所致!因为苍蝇嗜血,之所以群聚于发丛之间,只因死者头部有血腥!”
黄鲤儿撩拨开尸体的头发,细细观察,目光慢慢从死者的前额向后脑检查,两个钉子孔般的小洞赫然而见。他一怔,忽然惊色道:“我们镇子上有一只吸血鬼!您的女儿是被妖魔吸干了鲜血!”
镇长听到这句话,顿时感到脚腿发颤,虚汗直流。“何以见得?”
黄鲤儿手指着两个小洞,说道:“您看,尸体的后脑处有两个小洞,小洞周围的头皮向上凸起,全身皮肤褶皱、干瘪。如此种种,正是因为她生前被人吸干了鲜血!您女儿经常来我们戏楼子听戏,我见过她生前的样子,她身高体胖,非一般人所能轻易制服,说明这只吸血鬼杀人迅速,力大无比。”
镇长惴惴不安的说:“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黄鲤儿瞳仁里闪着萤光,钉子似地一动不动。“今晚,我当诱饵,引蛇出洞。您派人在暗中埋伏,待我发出信号,大家一拥而上。能杀就杀,不留活口!事后,一切功劳归您,我黄鲤儿绝不贪功,今日验尸之事,也绝不向外界提一个字。我只有一个条件。”
镇长浓眉紧蹙,沉吟着问道:“什么条件?”
黄鲤儿说:“今日开棺验尸,我冒犯了您女儿的尸身。请允许我,为她念诵一千遍《往生咒》。”
镇长幽幽地望着黄鲤儿清秀的面庞,仿佛在品尝一杯好茶,愈品量愈觉意味深长,徐徐说道:“好一个黄鲤儿!怪不得所有人都在夸你的好,果然是个聪明绝顶,又知晓世故的人。”
黄鲤儿说:“我并不聪明。也不知世故。我只是遵道而行。道祖曰:成功而弗居也。夫唯弗居,是以不去——功成业就而不自居。正由于不居功,就无所谓失去。我不在乎功劳,也不在乎生死。我只在乎,自己是否走在自己的道上。”
猛听外边天空一声沉雷,余音阵阵,天空突然落下雨来,乌压压的云遮住了山脉,几滴铜钱大的雨试探着洒了一下又止住,那雷声却越来越响。
黄鲤儿清澈晶莹的眼睛像要穿透漫天乌云一般,向天空遥望着:“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今夜,还有一场生死之斗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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