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中——
王瞎子突然大叫一声:“不要吵!有异动!”
铁头孙被吓了一跳,嘴里骂骂咧咧道:“王瞎子!你别他妈大惊小怪的!吓死爷了!”
王瞎子冷哼一声,阴沉沉说道:“你瞧瞧身后就知道我是不是大惊小怪了!”
铁头孙半信半疑地转过身…只见一双血红色的绣花鞋左蹦蹦、右跳跳,发出一阵阴森诡异的尖笑声,在封闭的墓道中回响,凭空增加了几分阴沉恐怖的气氛。
铁头孙心中咯噔一动,又急跳几下,脸色变得煞白,双腿一软,钻进毛老道怀里,抖着手指着外头叫道:“那不是佛殿里的绣花鞋吗?怎么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跟着我们进了墓道?”
毛老道望着怀里胡子拉碴、满身臭汗的铁头孙,一脸嫌弃,紧忙推开:“你他娘的给我死一边去!”
方道凌摸着胡子,眼中放出贼亮的光:“你们快看!原本空荡荡的绣花鞋里竟突然长出了一双脚!”众人看得真切,那双绣花鞋中莫名其妙多出了一双脚,脚踝切面能清晰地看到白花花的骨头、蓝艳艳的血管和明晃晃的肉筋。露出来的脚面上,长满了赤红色的毛发。
一滴沁凉透骨的冷汗流进秦凤梧的脖子里,他被激得浑身一个寒颤,回身说道:“毛道长,您是这方面行家。您可否知道,这双绣花鞋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跟着我们?又为什么会凭空长出一双脚来?”
毛老道望着诡异的绣花鞋,绷紧了嘴唇,从鼻子里透一口气,说道:“这东西叫做守墓怨灵。是由前辈高人做法,养在大墓中一种僵尸。”
秦凤梧的瞳仁倏地闪了一下,问道:“僵尸?它明明是一双鞋,怎么会是僵尸?”
毛老道说:“秦爷您有所不知。这双绣花鞋被高人下了咒,它会一直跟着我们。同时吸收我们的恐惧情绪。每当我们害怕的时候,它便会长出一部分身体,直到慢慢成为僵尸。”
方道凌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僵尸通过皮肤表面的一层尸毛,可以分为白、灰、黑、赤四种。白僵最好对付,灰僵行动迅速,黑僵铜皮铁骨。赤僵最为厉害,不仅头脑灵活、身体庞大还能吐出腐皮入骨的毒气。你们看,绣花鞋里的一双脚上长着赤红色的尸毛,这说明…它最终会变成赤僵!”
胆量不大的张弭忽然觉得两腿有点发软,头也有点眩:“别说了,别说了,越说我越怕。”说完,两手拇指使劲掐着中指节,已是镇定下来。
只见绣花鞋吸收了张弭的恐惧情绪,刚刚长出的脚踝上又生出了一层肉。
毛老道说:“这就是守墓怨灵的厉害之处。你越是告诉自己不能害怕,往往就会越害怕。所以当时在佛殿,我才没有告诉你们。”
一向冷静的秦凤梧也有些慌了,忙问:“有没有直接除掉守墓怨灵的方法?”
毛老道干咽了一下,摇了摇头,喉结动着说道:“唉。我修为不够,无能为力啊。修建这座陵墓时,不知请了多少喇嘛高僧、星术羽士来做法,他们中本领最不济的,也和我不相上下。这守墓怨灵,普天之下更是只有一个人会用,那便是清朝时期南派盗墓贼的祖师爷——搬山道人。跟他们比起来,我只不过是不入流的小虾米。”
方道凌是何许人?精明得能在石头里挤出油。只听方道凌赶忙打圆场:“毛道长您不必妄自菲薄。您在盗墓界的地位是有目共睹的。如果您是小虾米,那我岂不是连小虾米都不如了?既然没有除掉守墓怨灵的方法,我们只能克制自己的心绪,尽量不要产生恐惧的情绪。人生嘛,本就是一场博弈,谁怕了,谁就输了!”这番话说得又快又响又利落,平平常常的话,偏说得声情井茂引人人神,恳恳切切娓娓中听,既不得罪毛老道,又给众人打了气,谁也挑不出毛病。
众人本已经乱成一团糟的心里,又像塞进一把茅草燃着了,已经苍白得令人不忍逼视的面孔又泛上了涨红。
秦凤梧听得脸上容光焕发,说道:“方先生说的对。怕就会输!我们不要管它,继续往前走就是了,它若是真的变成了赤僵,我秦凤梧也有手段除掉它!”m.chuanyue1.com
众人都提起胆子,继续向古墓深处走。红袖鞋在众人身后远远地跟着,时不时发出一阵阴笑,瘆得人心慌胆寒。
第二条墓道完全颠覆了秦凤梧一行人对古墓的认知,简直像一条九曲十八弯的河道,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阶梯充斥其间,最高的石阶高达半米,用以增加到达第二座陪葬墓室的距离,尽管直行距离只有几百米长,盗墓者却得花上数倍时间与力气在一弯套一弯的阶梯间爬上爬下。一路上虽然没有遇到危险,但是八个人被累得筋疲力竭,一步也走不动了。
铁头孙靠在墙上说:“老子不走了!他妈的…累死老子了!”
年迈的方道凌也走不动了。边喘边说:“这叫夺魂梯。工匠故意把墓道修得又长又绕,意在累死闯入古墓的盗墓者。”
王瞎子侧着耳朵说:“我听到前方有山风的声音!大家再坚持走一段路,我猜这条夺魂梯的尽头,就在前方不远处!”
在这条又闷又长的墓道里行走,众人都热出了一身臭汗。听到前方有山风可以吹一吹又燥又热的身体,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强撑着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洪晃居首,铁头孙居尾,八个人呈一路纵队,又穿越了一条躬身才能通过的走廊,终于走出了夺魂梯。只见前方出现一条百米宽的裂缝,深不见底,呼啸的山风上下游走。一道吊桥架在裂缝左右两岸,上无扶手栏杆,俨如铁锁搭长江,阴气逼人寒透骨。
秦凤梧说:“这道吊桥少说也有二百年历史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走,万一走到一半塌了怎么办?”
铁头孙说:“找个人走上去试一试不就行了吗?”
神医张弭胆怯地看了一眼吊桥下的深渊,嗫嚅着说道:“我不行,我怕高…”
方道凌咳嗽了一声。“我整日看书,眼睛已经废了。若是一不小心踏错了木板…”
又是洪晃站了出来,“我去!不就是一道吊桥嘛,有什么可怕的。”洪晃一鼓作气,轻轻松松走过了吊桥,来到对岸后向众人招手:“没事!吊桥很结实!”
其实走吊桥并不难,只要管住眼睛,不往下看,保持一颗平静的心,很容易便能走过去。
怕就怕自乱阵脚,因为心一乱,脚下便踩不稳,脚不稳,命就丢了。秦凤梧也知道这个道理,他稳住心,喘匀气息,平视前方,一路走过了吊桥。
毛老道自幼便练习轻功,可谓身轻如燕、踏雪无痕。只见他平举双臂,脚尖点地,如燕子过江般飘飘然然走过了吊桥。
尊巴堪布乃是一代高僧,心清如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脚下似有莲花托着一般平稳,走过时,吊桥甚至没有晃动。
铁头孙自幼习武,腿上功夫一流,没费什么力气便过了吊桥。
现在只剩下王瞎子、方道凌和张弭迟迟不敢踏上吊桥,生怕脚下一滑,跌入无底深渊。
铁头孙大喊道:“你们三个老废物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点过来!”
深渊下的寒风犹如黄河之水浊浪翻涌,呼啸刺耳的风声中,不时传来单调而又枯躁的鸣叫,似是有什么怪物藏在深渊下,等待着跌入谷底的猎物。
方道凌、张弭年岁已高,王瞎子双目失明,日常走路尚且费劲,更何况走吊桥。这可把秦凤梧急坏了,他深知方道凌、王瞎子、张弭三个都有大用处,轻易不能丢下,急得来回踱步。
毛老道看不下去了,说道:“秦爷您不必着急。贫道我这就去把他们背过来!”只见毛老道迈出一大步,飘飘忽忽如同一根有意识的羽毛,不费吹灰之力便踏着吊桥回到了对岸。
“毛道长您这是?”方道凌问。
毛老道说:“一个一个到我背上来,我一趟一趟把你们背过去!”
方道凌丝毫不含糊,抱拳说道:“既然道长有这个把握,我就拿这条老命赌一次!”
方道凌、张弭、王瞎子三个人都是年过六十的老头子,瘦得皮包骨,尤其是王瞎子,甚至连一百斤都不到。毛老道轻功了得,一趟趟来回把三个人背过了吊桥。
三个人到了对岸都两腿一软,几乎瘫坐在地上。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向毛老道道谢。
洪晃最佩服会武功的人,拍着毛老道的肩膀说:“道长您太厉害了!出去后能不能教教我轻功?”
“本门武功不外传。除非…”毛老道抚着长长的胡子,说道:“除非…你拜我为师,入我门下。”洪晃说:“那拜您为师之后还能娶老婆吗?”毛老道摇了摇手指:“当然不能。媾罢流下喷泡然,一阳来复休轻泄。我们道家弟子要守住纯阳之身,不可贪恋美色。”
洪晃撇着嘴说:“那我不学了。不贪恋美色,做男人还有什么意思?”
毛老道说:“非也非也。正所谓:神不外游精不泄,气不耗散灵芽植。阁内分明有玉池,中有长生不死药。世人执着于色相,殊不知色乃刮骨钢刀,业障极大啊。”
秦凤梧为了打探周遭的情况,点燃了一颗照明弹。待照明弹在天空中散开,众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前方的山岩雕刻着一尊巨大无朋,半面为佛、半面为魔的双面观音。
双面观音的双手前后重叠,置于腹部,中心空荡的部分有一间类似寺庙的建筑,那便是第二间陪葬墓室,连接着一条百米斜梯。
尽管佛像表面已经产生裂纹,但仍旧极尽壮美,在照明弹和探照灯的光柱下闪烁着属于无限深渊和无尽岁月的神秘光辉,仿佛无论是岁月的流逝还是山风的吹拂都不能腐蚀它那庄严的威容,尽管历经了百年岁月,它依然是那样地神圣不可侵犯,就这样一直矗立在无尽暗夜和无尽沉寂之中。
铁头孙惊叹道:“我嘞个乖乖…有这么大一尊佛像的陵墓…我铁头孙还是第一次见…”
方道凌目光熠熠闪烁:“不光是你…连我也是第一次见!我看样式雷设计图时,还以为是一尊小佛像,没想到竟然这么巨大!如此精细的雕工,简直是出自上天之手!”
正当众人惊叹之际,墓室的石门突然开启,从墓室内部飘散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奇香。
秦凤梧:“好香啊…这种香味,我从来没闻到过。”
众人闻到这股香气时,都觉得浑身一颤,灵魂仿佛被勾走了,双眼突然一黑,又突然一明,然后眼前出现了一条被鲜血染红的翻腾河水,一名妙龄女子与自己相对而立;她纹丝不动,庄严肃穆,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一双阴郁的眼睛仿佛在向河水中无数的尸体致哀。
四周热得人透不过气儿来,湿气中弥漫着一股股腐烂的气味。
众人纷纷不自觉地朝河里迈出一步,但眼前的河水变得血红,而且深不可渡,脚下的尸体堆积如山,几百人,或许几千;有些还残存一口气,在痛苦地扭动挣扎,承受匪夷所思的死法……被烈焰焚烧,被粪便掩埋,或者相互吞噬。他们能听到空中回荡着人类的惨叫!
女子抬手慢慢掀起脸上的面纱。腐烂的脸上爬满了蛆虫,银灰色的长发打着卷儿,瀑布般地披在双肩上,像水晕一样在黑暗里浮荡。
女人一步一步走向众人,血河中的尸体也慢慢爬出来,像一道由鲜血和尸体组成的巨浪,势不可挡地涌向秦凤梧一伙。ωWW.chuanyue1.coΜ
他们像被雷击中了一样,瘫倒在地,手脚颤抖,恐惧不已,慌作一团…而隐藏在阴影中的绣花鞋,已经长出了两条赤红色、毛绒绒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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