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翁、钱、周三人定计后,各项工作也紧罗密布的筹备上了。时值二月初,南方各省均在征收白粮,把运往京城的粮食都在抓紧运往码头粮仓存放。这段时间以来,苏州的各大码头挤满了被雇佣的运丁,还有一些没找到工作的在周边晃悠着,等待着机会。钱坚一边与有司衙门接触,好安排好罗福庵庇佑的这些人;一边快速整顿手下的办事人员。翁岩则留下一本蓝色封面线装书,内页已经发黄发脆,封面上写着《罗教真经》四个大字。听翁岩介绍,这是前朝罗教遗留下来的教内管理用的规仪本,留下来是想让钱坚仔细看看,以此为参考,先草拟好漕帮的规矩。而周宝则应下来,要为钱坚筹措银两,但坚决不站在台前。这样一来,明面上,漕帮就成了钱坚一人在张罗。
二月初八,康熙一行离开苏州,向南出发前往杭州。临走前,胤禛派人送来一份手书,详细的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同时也建议钱坚前期要低调行事,务必要以保护漕粮安全为第一要务。
找了苏州城北的一个算命先生,细细推算了下,开帮吉日便定在了三月初十。在这之前,钱坚一一拜访了苏州范围内的所有罗教庵堂。一方面是告知他们有关漕帮成立之事,邀请他们共建漕帮;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摸摸底,看看这苏州城,罗教徒的大概数量,好做打算。
钱坚在罗教内属于少有的读书人,能舞文弄墨,偏偏为人又亲善大度,因此在罗教内颇有威望,但凡在苏州运河上讨生活的都能听说一二。说服各庵堂管事也是一波三折,大部分管事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成不成立漕帮,其实对自己没什么影响,所以不怎么积极。对此,钱坚也是头疼,改变一个人固有的习惯,太难了。
临到三月初九,八个庵堂管事最终只来了五个,除了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其他几位也都是才到而立之年的青壮派。对于这样的结果,钱坚心中还是很满意的,罗教都松散几十年了,这个时候跟大家说要成立个帮派,要给大家立规矩,自然有人心生抵触之意。此次,苏州地区管事超过半数都认可成立漕帮,已经是极好的开端了。
刚刚入夜,在紫韵府三楼包厢中,钱坚宴请五位管事,也算是在开帮仪式前,先沟通一下相关事宜。
“福斋,还是你小子有魄力啊,哈哈,这江湖上早就说我们是漕帮,反倒是我们自己不敢说,怕朝廷找咱们麻烦,你倒好,悄无声息的居然就筹划上了。”说话的是罗庆庵的管事赵一斗,膀大腰圆,满脸横肉,颇有些凶戾之气。
钱坚摆摆手,笑着说:“实不相瞒,我这也是思考甚久的。在座的诸位都是支持咱们成立漕帮的,我也不说虚的,纯粹是为了咱们罗教更好的发展。”
“小坚子,你是老刘带过来的,你之前什么身世我不知道,以后想干什么我也不管。我这把老骨头也快不行了,出不了几年力气了,我那庵堂里也选不出合适的管事接手,与其慢慢破败了,倒不如跟着你小子试一次。不过,我还是想听听,对于这个漕帮,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屋里唯一的一位老者开口了,老者跟带钱坚来到苏州的刘叔是一起入过汉八旗的战友,这些年对于钱坚也很照顾,这次成立漕帮,他也是亲自过来支持。
“祁叔,您不问,我也准备说。”钱坚往前坐了坐,面色郑重的看着众人说:“成立漕帮的原因,我之前就说过了,也不重复了。对于成立漕帮,最关键的是我们能把大家聚起来,而且最好是整个苏州地区所有的雇佣运丁都加入漕帮,这样一来,我们就有足够的话语权去带着大家更踏实的挣钱。要想做到这点,靠咱们以前那种松散的方式肯定不行。所以第一步,我要带着所有人重新读一遍我们罗教的教规,不学不允许加入漕帮。第二步就是开香堂,我打算开八大香堂,分管码头事务、入帮事宜、账房、武术教练等内容,将整个苏州的漕运事务全盘接下。第三步就是在现有教内成员中,挑选孔武有力之人,最好是习练过武功的,组成护漕团,今年的护送白粮入京,每艘船上我们都要配上两名护漕的,以保漕粮运输的安全。这些,还需要诸位兄长相助!”穿书吧
“福斋,你这第一步,恐怕就会惹得不少人不满啊。”这是罗寿庵的管事孙多福,身材矮小却额头宽大,显得很是精明。
钱坚点点头回答:“多福,你说的没错,肯定会有些人不愿意,咱们这有不少人并不是被欺负而生活拮据,纯粹就是好吃懒做,这样的人,我觉得没有必要再留着了,他们不愿意,我们依然管他们吃喝,但帮里的收益不会分给他们分毫。大家觉得怎么样?”
孙多福耸了耸肩,吃了口菜示意自己没有意见了。
赵一斗倒是接过话茬,大嗓门说了起来:“别的我无所谓,我脑子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就是对这个香堂感兴趣,福斋,是不是可以给我个堂主做做啊,哈哈哈。”
钱坚听罢也是一乐,点点头说:“赵大哥说的对,我邀请大家来就是这个意思。咱们都是罗祖的传人,都是一家人,这漕帮也就是换个名号而已,真正做事,还是需要大家一起的,所以这香堂堂主还是想请几位兄长来做。”
“哈哈哈,行啊,我会点武艺,也跟着翁岩大哥后面学过一段时间少林棍,那个香堂负责护漕团的,我就去那吧。”赵一斗倒是爽快。ωWW.chuanyue1.coΜ
“行,那赵大哥,你这一香堂就叫武堂吧,掌漕帮帮众武艺训练,同时也负责漕粮运输途中的安全问题。”
“等等,福斋,我还有个问题。”祁宏打断了钱坚的话:“你说今年的漕运,安排护漕的,那可意味着每条船上多了两个人,那可就多花不少钱啊,怎么看这也不是明智之举吧?”
“祁老,不能这么算的。是,多两个人,就多花钱。但是您想想,为什么这么多走运河的都是挣多少就花多少?还不是因为走一趟漕运,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遇到抢劫死的,因白粮数不够而追罪的,每年死了多少人?所以,能活一天就活一天,自然就是一盘散沙了。我们成立漕帮,就要改变这样的情况,一条船上两个护漕的,苏州今年差不多有六十条船,那就是一百二十人,这一路上定然不会有水贼强盗之流强抢。没有盗匪,大家的性命就能得以保全,这样一来,大家在我们漕帮就能待的安心,人心稳了,其他的就好办了。至于花钱,大家不用担心,我已经跟徽商周家谈好了,这次会替他们携带土货,一旦安全抵达通州,所带来收益足以弥补增加护漕人员所花费的了。”钱坚眼睛依次扫过各位管事,语气中充满自信,显然是知道大家会问这样的问题。
祁宏眼睛亮了起来,身体往前微微一倾追问道:“周家?可是安徽盐商周家?”
“是的,此次沐春花魁盛会,就是周老板助我,所以此事请放心。”
“哈哈哈,好好好。”祁老心情大为舒畅。
不仅祁老,赵一斗这些管事也很开心,这有周家的土货,银子是不缺了,这对于大家来说,的确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没了后顾之忧,众人也能愉快的吃饭喝酒了。
三月初十,罗福庵,主殿。钱坚、祁宏、赵一斗、孙多福等六人站在罗祖泥像前,面朝罗祖像,背后依次站着二三十人,主殿前的院子中还站了数十人,大部分都衣着简陋。还是初春,颇有些凉意,但站在罗福庵里的人有相当一部分的人仅穿着短袖短裤。
“点香!”罗祖像前,祁宏转过身,看向殿里的众人,大声道。
几个漕帮成员拿着火折子给大家依次点着了手中的香,面向罗祖像。
“跪”
“三叩首。”
“起。”
“上香。”
上完香,钱坚转身看向众人,朗声道:“今日,漕帮正式成立,感谢诸位兄弟支持我钱坚。从今日起,我们就是漕帮的同袍兄弟!从此以后,我们,同甘共苦!”
“同甘共苦!”“同甘共苦!”所有人都喊了起来,有些人脸色微微涨红,激动不已。
钱坚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看着众人振奋的伸起,他心中也是颇为激荡。
“既然开帮立派,那便也有帮规。帮规根据罗教教义而设定,都是为了保证咱们漕帮能够更好的发展下去,能够为各位兄弟谋取更好的未来,是为了让各位兄弟有肉吃、有酒喝。我知道,大部分兄弟不识字,等开帮仪式结束后,我会带着大家一起读一遍帮规,一些重要的内容,会有传教的兄弟变成民谣唱给大家听,大家记住歌词就行。”
“同时,漕帮下设八大香堂,每个香堂各设一名堂主,各香堂堂主可自行选择两人作为副堂主。武堂,主管护漕团,从全帮挑选好苗子教习武功,堂主赵一斗。户堂,主管帮内财务事宜,各项收支要操办妥当,堂主祁宏。工堂,主管庵堂的建设和维护,为帮内兄弟准备好一个舒适的容身之所,堂主周末。信堂,主管帮内信息传递以及各类情报信息的收集,堂主孙多福。我漕帮目前已控制白粮码头四个,每个码头各设一个香堂,码头上的兄弟自动归属各自的香堂,四位堂主分别是安立浩、李元季、孙二石、蒋峰。户堂、工堂、信堂可优先在全帮兄弟中挑选符合要求的兄弟,组建香堂。如此安排,诸位兄弟是否有异议?”钱坚一口气将八大香堂的事务及堂主都介绍了一番。
“谢帮主!”八位堂主转身朝钱坚弯身作揖行礼,他们都是认可的。
开帮仪式,庄重而简洁,漕帮成员大部分都不认识字,没有了繁文缛节,更多的是肝胆相照。仪式结束后,正好临近午时,钱坚安排上了酒食,这可让漕帮众人彻底放飞自我了。
看着大家吃饭喝酒,兴奋时,有人大声歌唱,有人口若悬河,有人划拳斗酒,一派祥乐之景。钱坚心中一阵激荡,这第一步,他算是迈出来了,但未来这漕帮改走向何处?兄长翁岩在其他各省是否顺利?那皇四子胤禛又是什么打算?有太多变数了,钱坚顿觉的身有千钧压力。
“钱坚,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钱坚嘴角微微扬起,摇了摇头,转身进屋跟八位堂主喝起了酒。
时光荏苒,转眼间已是十八年光阴闪过。钱坚、翁岩、周宝终究是成功了,如今的京杭大运河上,京津十六帮、江淮泗帮、江阴帮、九江府帮和杭州帮五大漕帮各守一方,帮中人数近十万,转运白粮所需人员皆由漕帮提供。明里暗里,各省漕运衙门监制的漕船几乎都是由漕帮管理,朝廷对此也是态度暧昧,虽有几番打击,但都没有伤及漕帮根本。
今日,四爷亲自来访,还让钱坚准备好一应牒子,一定是有所动作。久在通州,钱坚早已听闻当今圣上龙体欠安,朝中更是风起云涌,如今十四爷征战西北,所向披靡,威望日重,四爷胤禛应该也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此次奉命清查通仓,一些后手也到了该启用的时候了。
坐在香堂会馆里,吩咐完信堂的人去将所有信息整理出来,钱坚喃喃自语道“我,是不是应该把周兄和兄长喊过来。”这些年,三人明面上没有什么交集,周家依然是安徽的巨商,翁岩已经被各地漕帮奉为教祖,但他们没有忘记十八年前定计罗福庵的事情。
“多福,你亲自去一趟,三百里急递将教祖和周老板约过来,就说,我们当年期望的那一天,已经到了。”
“是,帮主。”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让人找不到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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