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侃领着刚穿越过来的亲侄儿顺着舷梯往上走,他俩此刻正在一艘三十余丈长的御舟之上,这里也是南宋皇帝赵构的海上行在。
金人南下侵宋,赵构被迫由海路南逃,就在船上设立临时‘议政殿’,处理军情政务。
陶喜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这点宋史的常识还是有的。
御舟以甲板为界,下面的船舱是普通军士和水手的住处,上面的华丽阁楼则是皇帝的行宫和部分朝廷大员的寝所。
尊卑等级显得不可逾越。
就如同陶喜以一个普通护卫的身份去见驾,这在平时是不可想象的。
今天似乎是个吉日,皇帝要亲自见他,搞不好还有重赏。
陶喜没想到刚穿越到大宋,就能见着宋高宗,只是一想到岳飞就是死在他和秦桧手里,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很快伯侄二人就来到甲板之上,海风略带咸腥之味,陶喜觉得八百多年前的空气,现在闻起来格外新鲜。
天色已晚,御舟之上却是灯火通明,亮若白昼,铁甲武士各持利刃,伫立在船身两侧,四方战旗招展,好不威武!
阁楼入口处,站着一员瘦高的武将,外披红袍,内嵌金甲,黑髯飘拂,颇有气势。
就见此人用手一指陶喜,对着陶大侃笑道:“陶兄,想必这位小将便是跳海救美的大英雄了,哈哈,快点进去吧,官家已经等候多时了。”
陶大侃心里有苦说不出,只得敷衍道:“姚统领说笑了,这小子逞一时之勇罢了,若非众人相救,哪会有这个功劳。”
“陶兄过谦了,某看贤侄一表人才,将来定成大器,前日里宿卫军重编之时,也不引见一二,实在是屈才了。”
“岂敢!老王府的规矩,无功不受禄,我若乱了家法,官家责备下来可是吃罪不起。”
“陶兄果然忠义!不徇私情,姚某佩服!请!”
陶喜被人一夸,脸憋得通红,低着头跟着伯父进了船楼。
这员武将陶喜倒是认得,正是自己伯父的顶头上司,宿卫军大统领姚端。
虽说官高一级,但陶大侃是皇帝的亲兵爱将,姚端不敢怠慢,还是亲自相迎。
伯侄二人刚进门,就有两个小黄门走过来,领着爷儿俩去往二楼的议政殿。
殿门口立着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内侍,笑容可掬。
“老陶,你可真能装啊,三郎什么时候来投军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要不是出了这事儿,你打算瞒到几时?”
陶大侃轻拍了一下胖内侍的肩膀,满脸的无奈。
“哎!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冯胖子,大恩不言谢,得亏你发现及时,将他们从海里拉上来,要不然…,委实不敢想。”
“咱哥俩什么关系,都是康王府的老人儿,见什么外嘛。不要怨我多嘴,过往的旧事,官家兴许早就忘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胖内侍转过头来又仔细打量着陶喜。
“哟,三郎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一晃都成了俊俏的小郎君啦,有好些年没见了。当时你泡在海水里,差点没认出来,呵呵!”
陶喜这会儿心里慌得很,这声音很耳熟,但胖内侍是谁他完全不记得了,看来这段记忆是真丢了,只能站在原处傻笑。
胖内侍又叹了口气:“老陶啊,你就是太老实,当初若是将三郎留在王府,现在早就......不说了,你们先候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陶大侃一脸苦笑,也不答话,和陶喜二人站在殿门外听宣。
不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两人,一胖一瘦,轻装便服,皆是一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模样。
陶大侃急忙拉着陶喜躬身施礼,二人拱手略略示意,匆匆而去。
陶喜抬起头就问:“伯伯,他们是什么大官儿吗?您倒是恭敬得很。”
“嘿!你小子来军中不久,少些见识。那个瘦的叫做辛企宗,官拜御营使司都统制,手握重兵,皇上的安危可都在他身上。”
“至于那个胖的,更是了不得,乃是当朝潘贵妃的叔父潘永思,皇亲国戚,惹不起啊。”
正说话间,胖内侍又过来了:“老陶,进去吧,官家急着要见咱们的大侄子,说是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哈哈!”夶风小说
陶喜的小心脏“砰砰”乱跳,带着半吊子记忆闯南宋,后面还有啥幺蛾子呢?
赵构居然说什么好久不见,怎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两脚不听使唤,脑子一团浆糊,陶喜惴惴不安地挪着步子往里走,大殿之内似乎只回荡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尽管此处只是海上浮阁,可里面的雕梁画栋,玉台金阶,却丝毫不输真正的皇宫御殿。
龙椅之上端坐着一人,穿着赭黄窄袍,头戴软脚幞头,白面细须,目光如炬,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
不用说,这位正是大宋朝活得最久的那位皇帝——宋高宗赵构,陶喜偷眼望去,还真看不出一点‘逃跑皇帝’的怯弱之态。
他曾经勇闯金营,不顾个人安危,大义凛然。
可他后来又贪生怕死,苟图安乐,迫害忠良。
胡思乱想又一波。
穿越综合症发作,又呆了。
陶大侃早已扑倒在地,山呼万岁,哪曾想陶喜直愣愣地站着,脚好像钉在地上,拉都拉不动。
老陶急得满头是汗,跪在地上叫道:“陛下莫怪,陶喜落到海里,寒恶之气袭身,怕是伤了脑子,故此忘了跪拜,乞望恕罪。”
这当伯父的是个明白人,就算将陶喜当成痴傻小儿,也比因欺君之罪砍了脑袋强。更何况多年前还有一桩老案,若是翻出来,怕是一家人的脑袋也不够砍。
赵构听陶大侃这么一说,竟然从龙椅上站起,径直朝着陶家伯侄走过来。
身后紧跟着一位女侍卫,罩袍束带,软甲披身,腰悬一把宝剑,美目流盼,英气逼人。
“陶虞侯,平身吧,都是自家人,三郎和朕是兄弟,不必行什么君臣之礼。”
说话间,赵构已经冲到陶喜面前,四目相对。
的确,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特别是当窗户里透进阳光时,对心灵的震撼是惊人的。
陶喜看到了两道红光射向自己,作为一个物理系的高材生,非常了解光学特性,很自然的去回溯光的源头。
那是皇帝的眼睛,隐隐还泛着红晕,当然这种异状除了某人之外,别人是看不见的。
陶喜缺失的记忆瞬间被激发出来。
发小,居然和赵构是发小,从小玩到大,怪不得称兄道弟。
从广平郡王到康王,从皇宫内院到康王府邸,陶喜与赵构,在彼此的视野里都慢慢长大。
赵构十六岁那年的上元节,正月十五闹花灯,康王府里照例是张灯结彩。
陶喜与赵构玩得兴起,偏要学着大人搞焚香结拜,于是捣碎了一个灯笼,取了里面的蜡烛出来点香。
谁知手忙脚乱,陶喜手中的香没拿稳,碰倒了蜡烛,一下子烫到了赵构的身上。
陶喜眼前泛起一阵白烟,雾气散尽之时,自己又回到了御舟的楼阁之内!
赵构猛地将宽大的袍袖捋起来,在陶喜眼前一晃。
“三郎,你还记得这个吗?”
胳膊上有一小块淡淡的灰色疤痕,清晰可见!
陶大侃在一旁也是看了个仔细,不见则已,一见这个旧伤,立时吓得是魂不附体!
自己这么多年,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伤疤!
当年陶喜不小心打破灯笼,烫伤了小康王,随即被值日的内侍发现,后来闹到了大宗正司,幸亏赵构的母亲韦修容求情,这事儿才算平息下来。
虽说自己并未受到责罚,陶喜也只是从此禁入王府内宅,可帝王之家,恩威难测,指不定什么时候翻旧账。
那年三月份,陶大侃就将陶喜送出了开封府,远离是非,好歹求个安心,哪曾想多年之后,阴差阳错的还是掉到坑里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想到此处陶大侃哪敢起身,嘴里一个劲的告饶:“万死万死!当年陶喜也是年幼无知,烫伤了陛下,还望陛下开恩哪!”
陶喜却不慌不忙,小嘴一抿,躬身施礼:“小弟三郎拜见大哥!讨喜彩头要快活,当哪个民,只做百世小弟!”
赵构眼前一亮,大声道:“安康乐子享太平,做什么王,愿为千年大哥!”【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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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如今你又何止千年,已经是万岁了,小弟少不了还要一拜!”
说完陶喜撩衣服就要下跪,赵构赶忙双手搀起,朗声大笑。
“哈哈!好兄弟,大哥就知道你没呆没傻!都记得,都记得!要说这结拜的事儿,当年还是瞒着大宗正司呢。”
赵构感概万千。
陶大侃和胖内侍都傻了眼,要说陶喜从小和赵构在一块儿厮混,康王府上上下下无人不知,可俩人居然还是结拜兄弟,这倒真是头一回听说。
胖内侍暗自偷笑,弯下腰来,碰了一下跪在地上的陶大侃。
“老陶,好福气啊,三郎是官家的结拜兄弟,你就是如假包换的干皇叔!这下不用担心了吧,早就说你庸人自扰!”
陶大侃狠狠地瞥了胖内侍一眼,依旧趴在地上不动,压低了嗓子骂道:
“呸!你个冯益!你个死胖子!什么干的湿的,定然是在御药院里吃多了野薄荷,就喜欢说风凉话。”
这一骂,胖内侍更是乐了。女侍卫好像也听到点什么,掩着小嘴儿偷笑。
俩人正嘀咕着,殿门外有小黄门高声呼道:“张娘子驾到!小张娘子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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