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5注射室。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
梅耶尔看到威尔进来，立刻迎了上去：“威尔，都准备好了——”话音未落，却发现威尔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是那个智商226的男人。他赶紧闭上了嘴，没有接着往下说。
威尔看到梅耶尔一脸惊诧，他朝里面瞥了一眼，床上还躺着一个精瘦的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听错了，把梅耶尔跟他说的A—15注射室听成了A—5，那里有新来的笛卡尔等他注射。
A—15是这栋楼里最角落的注射室，平时几乎没有人会去。他本想带陈辰来这里，等陈辰说完那件事，就给他注射神经尘埃5.0，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搞混了，是夏楠令他恍惚了。
“我还有事，一会儿过来。”威尔转头朝外面走去。
紧随在他身后的陈辰却没有跟着离开，像受了什么刺激似地朝着房间里面冲去。他认出了那张脸，是老莫！
老莫安静地躺在一张铺了战舰灰床单的手术床上，他换上了一身战舰灰的衣裳，被剔去了头发，双手双脚分别固定在床上的四个环扣上。在白炽灯下，老莫的脸色愈加苍白。
“莫斯！莫斯！”陈辰俯身看着老莫，嘴里呼唤着他的名字。老莫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微睁着眼睛，眼神涣散，直直地看着顶上的天花板，意识有些不清。
“你不可以进来！”梅耶尔奋力地拽住陈辰的手臂，要把他往外拖。一米六八的个子，微胖的身材，令梅耶尔的举动看起来有些滑稽。
陈辰猛地一个用力，把梅耶尔掀倒在了地上，吓得他自己都往后退了一步，不可思议，自己的力气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陈辰拼命压制着胸口直窜脑门的怒火，如果现在手里有一把枪，他怀疑自己会二话不说掏出来跟这些人拼命。他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与梅耶尔拼命的冲动。
一个多月来，他和老莫建立起来的情谊，早已超过了他之前35年里所结交的任何朋友。他不喜欢跟人交心，也几乎没有朋友，如果一定要算一个，他还是会把威尔放到朋友的位置上，曾经的惺惺相惜是不能被否认的。而老莫，已经是他的生死之交。
梅耶尔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朝门口走去，准备按铃呼叫保安，却被威尔阻止了。陈辰在新世界乐园这件事情，他不想让尤利西斯知道。尤利西斯对陈辰的偏袒也许会破坏他的计划。
“你现在最好跟我出来，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威尔非常严肃地说道，他相信，陈辰拎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对聪明人，话没必要说得太透。
然而，陈辰丝毫没有理会威尔，他不能丢下老莫，让老莫置身于险境。陈辰转向老莫，哆嗦着想要解开老莫手上的环扣。不过是分开了五六个小时，怎么会变成这样。陈辰非常清楚，老莫现在所遭遇的，他们四个人一个都别想逃过。可是他越急却越解不开。
突然，陈辰感到背后有人生生地拽住了他的衣领，卡得他喘不过气，也用不上力。就这样，被背后的那股力量拖出了两米多远。后面的手一松，他一个不稳，跌坐在了地上。幸好手掌及时撑住了地，才不至于摔痛。一张愤怒到扭曲的脸正俯视着他。站在一边的梅耶尔看到这一幕，眯缝着眼睛抿嘴偷笑，像是给自己出了口气。夶风小说
“放开他！你们马上放开他！”陈辰踉跄地站起来，冲着威尔怒吼。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老莫决不能出事。老莫常说陈辰是拯救“超级流脑”的关键，其实在陈辰心里，老莫才是他们这个小团队的核心，如果没有老莫一直在背后给他做支撑、找方向，他没有勇气走得这么远。
“赖恩？你是赖恩？”一个声音从床的那边传过来，这两个字令原本扭打在一起的陈辰和威尔都瞬间愣住了。
吵闹的动静，唤醒了莫思杰的意识，镇静剂的效力也正在加剧衰退。他看到陈辰被人从背后拎着走，背后的那张脸，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以前，他在新闻里看到过威尔的报道和照片，总觉得似曾相识，但说不上来是在哪里见到过，现在，他知道了，就是他！老莫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威尔。
“你先出去。”威尔突然间看向梅耶尔，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还没等梅耶尔反应过来，威尔已经把他推搡到了门外，并从里面上了锁。
此刻，一下子安静下来的房间里，有两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威尔，而威尔故作镇静地说道；“陈辰，既然你不想跟我出去，我们就在这里谈。”
“在谈之前，我想先给你做一个脑部扫描。”陈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很想知道，威尔作为当年大脑意识控制实验唯一的幸存者，那个潜伏在威尔大脑中长达21年之久的控制器是否还在运作。
“脑部扫描？”对于陈辰的这个提议，威尔觉得莫名其妙，反问道，“为什么？”
“是的，威尔。”陈辰用一种非常坚定的眼神看着威尔，“应该叫你赖恩，21年前，你叫赖恩，事情要从21年前讲起。”
“可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单独谈谈，是还念及我们曾经的同门情谊。”其实，刚才陈辰在他耳边轻轻说出他以前名字的时候，威尔就受到了巨大震撼，但一直竭尽全力地掩饰着自己不安的情绪，“你说的赖恩是什么人？”m.chuanyue1.com
“21年前，Heaven贫民窟162条生命惨死，你绝对不会忘记。那里面应该也有你的亲人，而你，是唯一的幸存者，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老莫半仰着上半身，用尽全力地讲述那天发生的事情，“那天，你穿了一件蓝色的背心，抄着一根刻着L字母的木棍，冲进吉米的帐篷，我们打了一架。”
老莫的话，让威尔感到一阵眩晕，两腿发软，他伸手扶住墙壁，大口地喘着粗气。只要一想到那天的情景，他的大脑、身体便会不由自主地震颤、冒冷汗。这么多年来，他拼了命地想要忘记，甚至还给自己改了名字。但是，他忘不掉，忘不掉他的母亲和妹妹被人活活砍死的情景，忘不掉他的伙伴们像疯了一样地自相残杀，包括他自己，但他活了下来。
老莫看着威尔神色大变，没有接话，又接着往下说：“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有一个女孩路过附近的一个巷子，被唯一幸存下来的赖恩强奸了……”
“不要再说了！”威尔还没等老莫说完，大声地喝止他。他飞快地朝老莫走过去，抓起老莫的衣领，问道，“你到底是谁？”
“威尔，放开他。”陈辰一个箭步上来，出手制止威尔，“他是我的朋友，这21年来，他一直在追查Heaven贫民窟事件背后的真相。你知道艾伯特教授为什么要竭力制止你做意识控制的实验吗？就是因为那起事件！当年，艾伯特教授、尤利西斯和——”
说到父亲的时候，陈辰停顿了一下，他说不出口，打心底里，他无法接受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干咳了一声，继续往下说：
“他们斯坦福脑神经科学三剑客发明了一个意识控制器，为了测试这个仪器，他们借助接种鼠疫疫苗的幌子，通过注射，把控制器植入到了居住在Heaven贫民窟的人里。但是，意外发生了，控制器令这些人性情大变，一切都失控了。”
威尔再一次愣住了，一时间，他所接收到的信息量，令他的大脑处于一种高速运转却又极度混乱的状态。威尔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松开了抓着老莫衣领的手。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威尔喃喃地问道，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色阴沉。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你有权利知道真相。威尔请你相信我，当年真的不是我向艾伯特教授告的密，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会去揭发你，但一定会求教授留下你的。艾伯特教授也是，在他临死前的日记本里，他很后悔开除了你。对不起，威尔。”
陈辰微微有些哽咽，他彻底平静下来，他猛然间意识到，是自己的父亲伤害了威尔。当年威尔对夏楠犯下的事，很有可能是因为那个在威尔大脑中的控制器对他的意识造成了破坏。一种同情的情绪从陈辰的心底滋生上来，他突然觉得，他要替父亲向威尔道歉。
“真是难得，高高在上的陈辰博士也会跟人道歉了。”威尔强撑起脸上的高傲，做出得意的表情，但扭曲而颤抖的脸部肌肉令他看上去很是痛苦，“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们？”
“装在你大脑里的控制器会是最好的证明。带我去MRT扫描室，我可以为你做一次检查。相信我，我是最合适的人选。”陈辰竭力想要向威尔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虽然，这对威尔来说是非常残忍的。艾伯特教授的大脑被藏在哪里，还毫无头绪，现在，唯一能够攻破尤利西斯秘密的，对陈辰来说，就只剩下威尔了。
他讲完之后，是一阵沉默，屋子里的三个男人都没有说话，每个人的大脑中都有各自不同的声音。老莫给了陈辰一个肯定的眼神，他知道，陈辰在争取威尔。而此刻的威尔，那些支撑着他的信念，像气泡一样在他的体内破碎，像一次次的爆炸，产生的痛苦，仿佛要震碎他的五脏六腑。
21年前的惨案、控制器、意识控制……尤利西斯看到那枚从夏楠大脑里取出来的控制器时的大惊失色，令他相信陈辰说的这一切也许就是当年Heaven贫民窟事件的真相。但是，他不可以承认这一切。不可以！这是多么地荒唐，他一手打造了“新世界乐园”，结果，自己在21年前已经是一个被脑控的人，那么他和这里穿着新世界乐园制服的笛卡尔有什么区别？
他陷入了绝境，头痛欲裂。
“啊！”突然，威尔歇斯底里地叫了一声，大喊道：“我是不会相信你们的！”他疯了一般地抄起放在床头托盘上的注射器，朝着陈辰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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