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知道了那个孩子的事,也担忧起来。
吕春兰让他赶紧联系赵一。几乎可以肯定,孩子就在赵一手上!凭你们老战友的情分,请他不要伤害孩子,其他的事都好说。
但是,赵一的电话打不通了。麦子左思右想,急得团团转。
突然,他想到一个地方。
夕阳西下,沐浴在落日余晖中的柳林山庄显得格外宁静。自从麦子进城后,柳林山庄就关门停业了,渐渐地成为被人们遗忘的角落,院子里的草都长到了膝盖高。
麦子,我知道你会找到这里来的!赵一的声音依然那么沉稳,却平静得让人害怕。
麦子推开门。曾经的豪包,赵一请客专用的包间,多么熟悉的地方!赵一正斜靠在沙发上,身边确实有个孩子,正捧着手机玩游戏,连头都不愿抬一下。
赵一,不管咋样,咱都不能伤人家孩子!
我干嘛要伤这小子?他们都是花钱雇的,有人想拿他们吓唬老百姓,哪想到竟然被老百姓吓尿了!穿书吧
那你干啥关了手机躲着啊?就算是幕后,也没听说他们要抓你啊!
你这人就是太老实!赵一说,那天夜里的事其实不是他,是公安局有人坐不住了,想把动静闹大。
啊?我咋越听越糊涂了?
巡*视组正在调查柳林沟的事,还派人暗访,这小子就是在乡卫生院被人家问话的。赵一说,我怕这小子被别人弄走,才把他带到这儿,懂了吗?
你是说柳林沟的事和公安局有关系?然后公安局有人被巡*视组盯上了?所以……麦子有点不敢相信。夶风小说
赵一沉默了半晌,突然长叹一声,偌大一个大男人竟当着麦子的面抽泣起来!麦子从来没见赵一掉过眼泪,这得有多大的委屈和辛酸?麦子决计不去劝了,就让他哭出来吧。
赵一说,八岁那年,娘喝卤水死了,那时候太小,只道是家里太穷,爹又待娘不好。后来,有了后娘,后娘又生孩子,他在家里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再后来,他知道自己竟然不是爹的亲生儿子,当年娘嫁给爹时就已经有了身孕。
赵一说,他的亲生父亲姓吴。
难道是……吴局长?麦子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赵一点点头。从他找到我的那一天,他就说对不起我娘,对不起我,要拿自己的后半生赎罪。这些年我开矿用的炸药都是他给弄的,找关系,混社会,都是他在背后运作,很多事也是他替我抹平。
我就是做错了也是对的,他从来都不会违拗我的意思。
他知道柳林沟的事被巡*视组盯上后,就策划用一起刑事案件掩盖非法开矿的事实,让双方动手,最好把车也烧了,那样就可以让派出所出面抓人,把过去的恩怨做个了结。
我本来不同意,他说不让我出面,一切都由他担着。
麦子不记得赵一有过可怜的时候,如果有,那就是现在。
赵一喃喃地说,即使这样,我也没原谅过他.。在我记忆里,除了早死的娘,没有人真正爱过我,我也没学会怎么去爱别人。
赵一从包里取出一个U盘,这是我的罪证,也是很多人的罪证。装修豪包时,我秘密装了一个针孔摄像头,从那时起,那些人的道貌岸然就被我拆穿了,他们都恨我,也都怕我。
麦子惊恐地看着老战友。赵一的脸上又浮起那种轻蔑的笑。这让麦子想到被免职的韩乡长,不觉浑身一阵发冷。
赵一说自己该讲的都讲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明天就远走高飞,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麦子还是劝他跟自己回去,赵一不肯,要求麦子带上U盘,还有那个孩子,赶紧离开。麦子见说不动他,只好照办。
天上已是繁星点点,夜幕下的柳林沟陷入一片沉寂,偶尔传来几声狗吠,越发显出山村的幽静。麦子带着那个孩子,一前一后,刚走到村口,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啊!麦子吓得魂飞魄散。
瞬间消失的是曾经的柳林山庄,是过去的三十亩地。这都无所谓,刚才还在长谈的老战友呢?赵一他去了哪儿?赵一他真的永远都不回来了吗?麦子呆愣愣地站在那儿,看着慌里慌张从村里跑来的乡亲们,又啥都看不见。
过了腊八就是年。回来过寒假的胡静约了麦子和葛玲玲一起回柳林沟。
粱子也在家,身边还多了一个模样蛮俊的女朋友,粱子说是在矿上认识的,打算明年五一就结婚。大家向粱子道过喜后,一块去看望田老太。
田老太高兴得像个孩子,拉着胡静的手问这问那。静静呀,还有玲玲,奶奶给你俩交待个任务,下次回来时都得把对象带着,也让奶奶看看!说得俩女孩都笑了。
奶奶,保证完成任务!
嗯嗯,奶奶这就给你们擀面条去!
吃完饭,麦子提议去看看赵一。遵从赵一的意愿,他被埋在原来的三十亩地里。
那天,麦子打开U盘后,见到里面还有一封信。信里说,我早已忘了家的模样,柳林沟就是我的命中注定,就是我的归宿。我记住了柳林山庄,也记住了长着庄稼的三十亩地,那里就是我的家。
我恨透了那些人的嘴脸,他们也都盼着我早点消失,我明白把U盘交出去,我的生命就将走到尽头!我厌倦了和那些人打交道,你一定帮我把U盘交出去,我必须让那些人受到惩罚。
麦子没有向任何人说起U盘的事,包括就站在身边的几位。他点燃了坟前的纸钱,火苗腾起的那一刻,他把U盘扔进了火堆中,一颗大大的泪滴也掉落到火堆里。
这时葛玲玲的手机响了,是电视台公众号发来的即时消息:
柳林沟村党支部书*记葛大春因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调查;
副县长、县公安局局长吴乃恩因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调查;
副县长吕春兰因挤占挪用扶贫资金修建柳林水库,被给予党内警告处分。
……
不远处的一棵老柿树上,有灰喜鹊正在啄食已经干瘪的柿子果。村里人说,现在的柿子不值钱,烂在树上都没人要。村里人还说,过去柿子能卖钱的时候,也要给过冬的鸟儿留下一些,不然第二年树就不挂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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