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的一个夏天,正是农村的双枪季节,张强和生产队的几个年轻人正在田里插秧,突然,他的父亲、大队支部书记张太阳把他叫上了田坎:“张强,回家。”
“什么事?”
“回去就知道了。”
张强扔下了手上的秧苗,匆匆走上了田坎。
“赶紧把脚洗了,换上干净的衣服,去找你舅舅。”张强回到家里父亲就跟他说。
“找舅舅干嘛?”张强不解。
“别多问了,去了你就知道了。”父亲说。
张强匆匆跑进城里,找到了在市公安局当干部科副科长的舅舅余炳成,舅舅说,从今天起你就是公安局的警察了。
张强一懵,心想这不是在做梦吧,刚刚还在田里插秧,转眼之间自己就成了警察?这怎么可能?
真的?
真的,不是做梦,一切都是真的,舅舅告诉他。
改变张强命运的正是他的这个舅舅。
前些日子,中阳市公安局到农村招一批新民警,招录对象就确定在所辖的四县一郊,主要在知青中挑选,原本负责招干的干部科胡科长已经到县郊跑了一圈,初步确定了人选,张强所在的大队知青点就有一个指标,不过不是张强,而是知青李志坚,李志坚是公社的团委委员,大队团支部书记,表现非常优秀,被知青点的全体知青推荐去市公安局当民警,胡科长看了人,还带着李志坚去县医院进行了体检,很满意,基本定好了,只等政审通过了就可以正式办手续,余炳成就是负责这次政审的,他已经跑了几个公社,政审的对象都是按胡科长敲定的,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唯独张家湾大队知青点推荐的李志坚出了问题,余炳成发现李志坚的父亲曾经是个右派,虽然已经平反了,可把右派的儿子招进公安局他觉得很不妥当,公安局是专政机关,招进来的对象政治上要绝对可靠,右派的儿子怎么可靠?怎么能进公安局?他作为负责政审的负责干部必须严格把关,把不合格的人拒之门外,他觉得李志坚就不合格,右派的儿子是绝对不适合做公安工作的。余炳成连夜打电话回局里向胡科长反映了这一重要情况,他的意见这个李志坚坚决不能录用,胡科长说那你就再挑挑吧,余副科长说倒是有一个人选他觉得不错,就是大队书记的儿子张强,一米八高的个子,身强力壮,高中毕业(实际上是初中毕业),还是大队的团支部副书记,当民警是再好不过。
胡科长也不好坚持原来的选择,既然李志坚父亲是右派,只得放弃,就同意了余炳成的意见,把李志坚的名额让张强替换了,张强就当上了警察。
张强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命运就凭舅舅一句话就彻底改变了,一夜之间他就跳出了农门,当上了警察,过去他天天都盼着离开农村,他实在不想在那个乡村呆一辈子,他曾经无数次跟父亲张太阳嚷着要出去,到城里哪怕是扫马路扫厕所都行,就是不想在家里呆着,父亲为他的前途不是没有安排,安排他跟他哥学木匠,他哥的木匠手艺在当地已经很有名气了,当支书的父亲希望兄弟俩都做木匠,有老父亲跟他们拉业务,有干不完的活,可他不干,后来又要他学开拖拉机,他还是不干,他知道干了这些他就永远别想跳出农门,他哥哥就是个例子,在乡下学了木匠讨了堂客(即媳妇)成了家就再也没有离开老家。他不想,他要进城当工人,他的想法在当时有些异想天开,要跳出农门当时只有一种人,就是下放的知青,而且很不容易,每年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有时甚至还没有,回乡知青连门都没有,可张强还是想。张强想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他爹是大队书记,大队书记就管着每年招工当兵的事情,没有大队书记的批准谁都别想从这个大队走出去,而张强已经打听到了,临近的几个大队书记都把自己的儿子或者女儿弄进城里当工人了,吃上国家粮了,他想他也是大队书记的儿子,也会有进城当工人的机会,所以父亲安排他学什么手艺他都不学,不学就是等机会,学了就什么机会都没了。果然,这个机会来了,他的舅舅突然来招民警,偏偏被推荐的李志坚政审“不过关”,鼻涕流到他口面前,他张口就吃了,像闪电一般被招进了市公安局当了一名警察。
张强进了公安局就跟他舅舅说他要到刑侦队,要破案,要抓坏人。他舅一开始就给了他一碗闭门羹,说你以为公安局是你舅开的,想到哪里就到哪里?什么也别说,去派出所,从最基层做起。
他舅有这个权力,叫他到哪里就到哪里,他就管这事,干部的调配,他完全可以选一个好的地方给自己的外甥当差,可他没有,他不能让外甥有任何优越感,相反,他要磨练他,叫外甥到最艰苦的地方去锻炼,新民警经过两个月的短期培训之后余炳成就把张强分配到了东区分局治安环境最复杂的黄家坪派出所当了一名户籍民警,管着一片叫十里坡的地方的居民。
无独有偶,几年之后李志坚也当了警察,也分到了中阳市公安局,和张强在同一个局,只是不在同一个部门,李志坚在市局刑侦队,张强在派出所。
原来,李志坚就是因为几年前被张强顶替失去了当警察的机会心里咽不下一口气,发誓一定要回到市公安局当上一名警察,结果如愿以偿。
当初,李志坚因为父亲是右派,只上了初中,不能再升学了,就下放到了张家湾知青点,成了知青点一名最小的知青。那些比他年龄大的老知青走了一批又一批,李志坚总算熬到了被推荐的门槛边上。那一年他被推荐去市公安局当警察,他高兴得要命,可那个梦不久就破灭了,他的名额被大队书记的儿子张强顶替了。他真的很气,很恨,可没有办法,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谁叫他有个曾经是右派的父亲,人家堂而皇之告诉让他,因为他父亲的关系,这次招录警察没有希望了,他无话可说,只有继续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不能有半点怨言。
还好,形势很快就发生了变化,就在他被张强顶替后不久国家要恢复高考制度了,李志坚的命运由此而发生了变化。
尽管李志坚只有初中毕业,但他是个爱学习的人,初中的功底打得非常扎实,下放农村后还一直坚持看书学习,国家恢复高考的制度还没公布的时候他父亲就得到消息了,让他赶紧复习,加紧自学,这时他也顾不了什么表现了,在知青点一门心事读书,等他把高中的主要课程学完之后恢复高考制度的消息公布了,他父亲又请老师帮他复习了一把,结果高考一试即中。因为前面有个推荐当警察被张强顶替的经历,李志坚对这事特别较劲,你不让我当警察我偏要当,可他父亲反对,尽管右派的阴影已经云消雾散,但做父亲的还是担心,不同意他报考公安政法院校,他不顾父亲的极力反对,决意报考中国公安大学,结果被录取。
大学毕业之后李志坚其实有很好的发展机会,因为他的成绩优异表象突出,大学期间就入了党,快毕业的时候公安部人事局的人来学校要人,第一个看中了他,可他放弃了,他要回中阳,后来省厅又把他的档案留下,他又一次放弃,他依然要回中阳,为什么?就是咽不下当年的那口气,而且他暗暗地发誓,一定要干出成绩来,让当年放弃他的人知道,那是个错误,是个历史性的错误,他父亲根本不理解,儿子为什么这样一意孤行?他跟父亲说出了他的初衷,他就是争口气,就是要让那些不要他的人知道他是优秀的,是能够当一个好警察的,他父亲说命运不是赌气,人生的机遇关键只有几步,唯有好好把握才能成功,只要他愿意,父亲可以为他设计一切,如果你不想当警察你可以趁早改行,一切还来得及,父亲会尽一切能力帮他。李志坚的父亲是省重点中学、市一中的语文教师,恢复高考后连续三年带高考学生升学率排全省第一,名声在外,更重要的是他跟新任市委书记钟鸣关系很不一般,只要父亲跟钟鸣书记说一声,李志坚换个工作应该没有一点问题,可李志坚还是谢绝了父亲的好意,既然他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他就决不后悔,他将一如既往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穿书吧
他义无反顾回到了中阳市,来到那个曾经抛弃了他的市公安局,当上了一名刑警。
李志坚和张强在中阳市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次追捕行动中。
那一年的春节前夕,中阳古城已经有了几分辞旧迎新的节日气氛,可在一向以优质服务闻名全国的十佳饮食店之一的“楼外楼”酒店大厅里,宾客满堂热闹非凡的背后却暗藏杀机。
大厅的中间,三张桌子一字排开,桌子的两边各坐着六、七个彪形大汉,清一色的黑皮夹克里,腰间若隐若现露出各自所带的“行头”(刀枪),两桌人都在警觉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临近几桌吃饭的顾客似乎察觉气氛的紧张,纷纷悄然离去……
那时中阳城里有两大派系,即所谓“南丐北帝”,是本市两个臭名昭著的流氓集团,多次流氓滋事甚至抢劫杀人,是警方重点打击对象。
那天,已经是刑侦队副队长的李志坚得到了消息,说“南丐北帝”两个团伙在当天晚上会要在楼外楼大酒店火拼,便决定借此机会一举摧毁两大犯罪团伙。
李志坚和他的手下还没到,楼外楼里的气氛早已紧张起来了。桌子的中间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南丐的老大吴大麻子,满脸的横肉;另一个是北帝的掌门人“秀才”,一脸白白净净,还戴着副眼睛,风流倜傥,一点也看不出是流氓老大,两人一人坐到一边,彼此怒目以视,剑拔弩张。
这次见面的起因是“秀才”的一个朋友被吴麻子的手下打伤了,“秀才”约吴麻子谈谈,想跟他朋友讨个说法。
“老麻子,兄弟明人不说暗话,马矮子这件事你看如何了难(方言,意即解决、摆平)?”“秀才”说。
“肯定要了,我也是受人之拖来摆平这件事的,我的兄弟愿意出点钱。”吴麻子不急不慢地端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说。
“多少?”
“一百!”
“打发叫花子?”
“钱就这么多,你看着办吧!”
“啪!”“秀才”的手下突然抽出身上的马刀就是一刀砍过去,麻子早有防备,一闪身躲过了,马刀砍在桌上,对面的几个彪形大汗正要抽出家伙准备反击,“秀才”做了个手势,趁人家还没有完全反映过来就一阵刀棒砍杀,吴麻子和他的两个手下转眼就被砍倒在地,双方的拼杀迅速展开,大厅里一片刀砍棒打,杀声震天,餐厅成了战场。
就在“秀才”一方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大厅里“啪啪!”突然响了两声枪声,这是李志坚带人冲了进来,李志坚大声命令道:“不许动!警察!”
一看警察来了,有个正在挥刀的歹徒就朝李志坚挥刀冲过来,李志坚再次大声喊道:“站住!再跑我就开恰抢了!”
那人象没有听见一样,一路砍杀过去,李志坚“啪!”一枪把他打倒在地,众人这才停止了向警察冲过来。
“秀才”发现自己的手下被击毙了,大喊:“弟兄们快跑!”
歹徒们从前后门四处逃窜。
这时正好楼外楼所在的派出所所长张强带了两个人赶来,冲进了屋里。
张强冲进来问怎么回事,第一眼看到的正是市局刑侦队的李志坚,两人先是一愣,谁都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见面,会在这个时候见面,两人无不震惊,可这个时候来不及寒暄,连多问一句都没时间,李志坚是市局来的人,这种场合来不及犹豫和多说,就命令张强赶快堵住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过。
这时歹徒有的跳窗,有的往后门赶去,张强熟悉地形,说了句我去堵后门就跑走了,其他人将里面的人团团围住。
“啪啪!”李志坚又开了两抢,喝道:“站住!谁再跑我就毙了谁!”
没有人再跑了,纷纷放下了手里的刀枪,乖乖地举起了双手……
打扫战场的时候唯独不见了北帝的老大“秀才”和他的一个手下,李志坚就问“秀才”的手下,你们的头呢?没有人回答,只有人看了一眼后门,李志坚立即明白了,“秀才”沿着后门跑了。
李志坚跑向后门,张强刚刚从外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李志坚忙问怎么样?秀才呢?
张强一脸的无奈,摇摇头,说,让他们跑了,跑了两个!
李志坚非常失望,无奈地叹息摇头,连说可惜,太可惜了,接着赶紧命令手下勘察现场,然后充满遗憾离开了楼外楼……
经过刑侦支队技术科的技术鉴定和侦查部门的审讯调查,被刺死的南丐老大吴麻子致命一刀正是北帝老大“秀才”,“秀才”不仅是这场火拼的组织者,不仅是一帮流氓团伙的老大,还是致吴麻子于死地的直接凶手,“秀才”就成了警方的头号通缉犯,警方全面布控,全城追捕。
奇怪的是,追捕工作全面展开的第二天,有人就在江边发现了“秀才”的衣服和鞋子,还有一封“秀才”写给他父亲的遗书,群众发现了那些遗物时立即向警方报案了。
种种迹象表明,“秀才”已经投江自尽。
李志坚带了两个技术人员赶到江边察看了一番,调查访问了一番,结果还找到了目击证人,有人看见一个年轻人从这个地方跳进了江里就再也没有发现有人上来。人跳下去了,又有遗物遗书,八成是投江自杀,可找了很久却没发现尸体,李志坚只好把遗物带回队里。ωWW.chuanyue1.coΜ
那身衣服很像“秀才”的,李志坚马上叫了北帝的成员辨认,果然不错,遗物正是“秀才”所留,那份遗书也正是“秀才”的手迹。
“秀才”是何许人也?
原本,人们只知道北帝的老大叫“秀才”,却不知道他的真名,更不知道住哪,真实身份非常隐蔽,这个“秀才”和别的犯罪嫌疑人不同,其他流氓大多被公安机关抓过,打击处理过,“秀才”从来没有被抓过,也就没有前科,公安局就没有案底,警方只知道有“秀才”这么个人,却不清楚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尽管通缉,也只是暂用“秀才”的名字,现在有了遗书有了遗物自然好找主人,尽管遗书是留给“秀才”父亲的,没有写名字,毕竟有了笔迹。
李志坚把遗书送给老局长龚玉如老爷子过目,龚老爷子看完了遗书就打了个电话给政治部的余炳成副主任,让他赶紧来他的办公室。
李志坚到局里以来就没有正面跟那位把他拒之门外的余副科长打过照面,余副科长现在是市局政治部的副主任,余副主任身体一直不好,很少来上班,刑侦支队又没在市局机关,所以李志坚和余炳成一直没有碰过面,这时龚老爷子突然叫余炳成来李志坚还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至于给他们找个见面的机会吧?
“您叫余主任来是……”李志坚想问个明白。
“来了你就知道了。”老爷子也不多说。
过了一阵,余副主任匆匆忙忙来了,李志坚忙客气地跟余副主任打着招呼:“余主任,您好。”
余副主任点了点头,并没过多地看李志坚一眼,好像不认识,根本没记起以前亲手推出门外的那个知青现在就在眼前,已经当了刑侦队的副队长了,他倒像没事一样,进门就问龚老爷子:“龚局长,您找我?”
龚老爷子做了个手势,让余炳成坐下。
余炳成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着老爷子,急切地讨任务似的:“您有什么指示?”
“你儿子叫什么?”
“一个叫余小冬,还一个叫余小亮,您是知道的,就是那对双胞胎,怎么?他们出什么事了?”
“他们在外面干什么你知道吗?”
“老大小冬在美国留学,应该不会回来惹祸,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小的,这个孽种,一天到晚在外面鬼混,不知道他干些什么?从来不跟我说。”
“你最近什么时候看见过你小儿子余小亮?”
“有两个星期了吧,我住在医院他来过一次,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
“昨天回家了吗?”
“没有。”
“跟你说过去哪?”
“没有。”
沉默了一阵,老爷子还是把那封遗书递给了余炳成。
“看看这个吧!”
“这是什么?”
“看看就知道了。”
余炳成接过那封信看着,脸色很快就变得铁青,看完了声音就颤抖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他人呢?”
“这是今天上午有人在江边发现的。”
“啊?!”余炳成一下就昏倒了,幸亏李志坚就在旁边,及时扶住了余炳成,喊道:“余主任,余主任?!”
余主任已经说不出话来。
龚老爷子叫李志坚赶快把人送到医院。
李志坚立即抱着余炳成,叫来局里的几个同事,一块把余炳成送到了医院。
可一切都晚了,尽管医院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没把余炳成挽救过来,余炳成算是活活被他不争气的小儿子余小亮给气死了。
虽然余副主任去世是件不幸的事情,可这不影响李志坚对余小亮投江自杀的怀疑,他觉得一个流氓老大不应该有这样的性格,刀枪都无所畏惧,怎么可能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就一封遗书一身衣服扔到江边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打死他也不相信,他把自己的怀疑跟龚老爷子说了,老爷子既不支持李志坚的怀疑,也不反对李志坚的怀疑,只叫他赶快做两件事,一是派人到江边找尸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一件是叫李志坚亲自去余炳成家给老余吊丧,代表他去跟余家操办丧事,其他什么都别说。
李志坚当然明白老爷子的意图,在他们之间,很多话都无需说透,只需点到为止,余小亮是不是投江自杀了当然要找到尸体,见不到尸体就无法证明他已经不在人世,追捕就不能中断,而检验余小亮是否还活在世上一个绝好的机会就是余炳成的葬礼,如果他是假死,他父亲的葬礼他就一定会回来,变着法子也要看父亲最后一面,也要送父亲一程,他不可能保持沉默;相反,如果没有回来,那才真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真的已经葬身鱼腹。
李志坚要呆在余家吊丧办丧事他还是觉得这是个很为难的事情,就他个人而言,这个丧他不能奔,余炳成是什么人?是改变他命运的人,是把自己的外甥替换他进公安局的人,是毁灭他前程的人,要不是自己后来考上公安大学他能进公安局?他这么多年的一切努力其实就是冲着他余炳成来的,就是要证明给他看,你不让我进来,我通过自己的努力照样可以进来,虽然进了市公安局之后他没有跑到余炳成面前告诉他他来了,可只要他这个名字出现在市局民警的花名册上余炳成就肯定会知道是怎么回事,李志坚要告诉余炳成的是即使他被替换了他还是能进公安局,他不仅能够进公安局,他还要让他看到他是好样的,是能够成为优秀的警察的,也许他的一切努力都有这样一个原始动因,他是这样做了,也确实做得不错,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人家根本就没把这回事当回事,甚至连记都不记得他这个人了,那天在老爷子的办公室就足以证明,他完全没把那回事当回事了,或者彻底忘记了,就像当年鲁迅回到故乡,闰土把童年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一样,几年的时光就让余炳成忘却了所做的一切。余炳成可以忘记,可李志坚却不会忘记,那是他人生的一道伤口,他可以不找他麻烦,事实上这么多年他也没有找余炳成半点麻烦,连提都没提一下,也可以不计较对方,事实上他也没跟他计较,一直放在心底,现在余炳成死了,那事就当是一段历史,过去了就过去了,翻过了一页。可现在龚老爷子要他跟余炳成去吊丧他实在有些不愿意,就算礼节性的吊吊丧也没什么,现在龚老爷子居然要他代表他去帮着丧家操办丧事,还要日夜守在那里,这实在有些过分,他心里的坎过不去,他很想告诉老爷子,他不能接受这个差事,别的什么事情他都可以接受,唯独这件事情他干不了,要干他绝对是违心的,他准备跟老爷子说明白,可最终还是放弃了,他不能那样,就算有再大的冤仇,人都死了,还计较什么?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盯住余小亮,这是工作,怎么能拒绝?老爷子为什么要他亲自蹲守,别人他不放心,这是组织的信用,他有什么理由拒绝,最终他什么都别说了,自己心里一点小疙瘩就放到一边吧,一切为了工作。
余炳成的丧事有两个人一直坚持到最后,一个是余炳成的外甥张强,一个是刑侦队的的李志坚,张强全面负责,李志坚全程配合,办得轰轰烈烈,一连三天,余小冬没有回来,余小亮也没有回来,这不得不让人相信,余小亮是真的死了。
一个月以后,距离余小亮投江的下游十里外的江边发现了一具高度腐烂的男尸,面目全非,难以辨认,指纹无法提取,唯一能够辨认的是死者身上的一张身份证,其人正是余小亮,龚老爷子亲自看了腐烂的尸体(当时的市局、省厅还不能做DNA检测),下了结论,铁定无疑,余小亮!
从那以后,余小亮这个人就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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