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外,护城林,一群乌鸦正蚕食着林间的尸体,被人声惊动,化作一滩乌云席卷向远方。
小飞鼠站在林中,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形。
三十六具尸体,像是事先约定好一般,头朝外、脚朝内围成一个丈余许的圆圈,所有的尸体都只有咽喉一处伤口,脸上的表情却各不相同。
小飞鼠已能想象出当时的画面。
西门家十三剑客尾随着那个衣衫褴褛的大汉来到此地,大汉豁然回头,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埋伏在周围的人一拥而上,可就在刹那间,十三剑客同时出剑,剑光化作一点寒芒,连连点在这三十六人的咽喉之处。
他来到正西方,这里躺着的三具尸体脸上都带着狰狞的笑意,仿佛还未发现自己已处于对手剑光之下这一事实;而这三具尸体左右两侧的十六具尸体,脸上同样带着狞笑,眼中却饱含恐惧之色;东方的七具尸体则像是早已预料到死亡的来临,满脸惊惶,嘴巴大张。
这三十六具尸体至少说明了一件事情——这十三名剑客组成的剑阵还未凝练成一体,动作各有先后,不然这三十六具尸体将会是清一色的表情。
小飞鼠脚步微动,已来到一颗白杨下,这白杨和周围的杨树一样青葱翠绿,但树叶间似乎夹带着一种不可逆转的死气。
小飞鼠的目光聚焦在白杨与他胸口齐高处的一颗白点上,他伸出食指对着这白点处轻轻一点,树干中顿时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嚓声,树干在白点处裂开一道缝隙,缝隙倏然扩大,“轰”地一声白杨树拦腰而折。
小飞鼠吐了口气,眼中的光芒更胜,这才是剑阵最具精华的一剑,十三剑客的合力一击!但这一击却为何要刺在树上?
他想起在西湖上看到的那个青衫少年,面带倦容,不远不近地跟在十三剑客身后的那个少年。看来剑客们并未发现身后的这少年,青衫少年自然也见到了方才的那一战,对这剑阵略有不屑,发出一声嗤笑。剑客们倏然转身才发现白杨树下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位青衫少年,领头的剑客朝着青衫少年就是一剑。
这随手一剑却绝不是随随便便的一剑,而是凝聚了十三剑客精气神的一剑,也只有修为最高的带头剑客才能刺出这一剑,这无疑是剑阵中的最强杀招。
剑客们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耻笑西门世家的人都要付出代价,残酷的代价!
他们已决心让这青衫少年流血,用出了剑谱中极具盛名的一剑,剑啸平川!这并非寻常的一式剑招,而将内力凝注于剑尖,通过剑身的震动来震碎敌人的经脉、五脏六腑,是以剑尖虽刺在树干上,却只留下一白点,真正的剑意已透过树干震断了白杨树的所有脉络,白杨树虽然还生在地上,却已无半分生机,所以小飞鼠轻轻一点就将白杨推到。
但这一剑却并非刺向白杨树的,那青衫少年竟然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这一剑,定非寻常之辈。
小飞鼠眼中好奇之色愈浓,西门家的十三剑客为何远赴江南?为什么会有人在此地对他们设下杀手?那青衫少年又是谁?只是偶然见证了这一战,还是早就跟随十三剑客多时?
小飞鼠喃喃道:“小飞鼠啊小飞鼠,你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可千万不要再插手别人的事情。”
他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尸体。此番下杭州他本是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态,想要过一段惬意的生活,不想却又遇到这等惹人好奇的事情。Μ.chuanyue1.℃ōM
小飞鼠遮住眼睛,苦笑道:“莫要再看了,听说奎元馆最近换了厨子,还不如去尝尝新厨子的手艺如何。”
奎元馆算是杭州的老字号面馆了,味道鲜美,价格亲民,经过几代人的口口相传,来往奎元馆的人络绎不绝。没吃过奎元馆的人,简直都不敢说自己来过杭州。
刚过申时,奎元馆里已人满为患,小飞鼠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勉强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问老板要了碗片儿川面。
片儿川面是奎元馆的招牌,也是奎元馆初创时的看家面,新厨子别的面或许还做不好,这片儿川却是定要做的出色,不然根本没有资格在奎元馆做厨子。
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小二终于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了上来,小飞鼠挑起一筷子面,轻轻地吹了吹就放在嘴里嚼起来,不由得连连点头。吃片儿川最讲究的便是面的筋道,面若是煮的太久,太软了便失去了它的滋味,他碗里的面正好软硬适中,喷香鲜爽,再加上面上撒着的葱花和倒笃菜,简直是色香味俱全,没有吃过的人绝对不能想象出其中的味道。
一碗面顷刻间便已吃的见底了,小飞鼠满意地直了直身子,却见到三五个面色不善的大汉正朝着他走来。
其中一大汉走到跟前,“啪”地一下将手中的朴刀放在桌上,叫道:“小飞……”
他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旁边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拽到身后,那络腮胡大汉瞪了提刀大汉一眼,将那提刀大汉吓得往后一缩,这才转过头瞪着小飞鼠道:“小子,你欠哥儿几个的账什么时候补上啊!”
小飞鼠笑着道:“几位怕是认错人了,我不认得你们。”
络腮胡大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反手将身后的一个小厮提出来,指着小飞鼠,恶狠狠地道:“是这人不?”
小厮抖得像筛糠一般,牙齿打颤道:“是……是他,是他,决计错不了。”
小飞鼠皱眉望着眼前这一帮子人,还未开口,络腮胡大汉已冲过了,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就要往他身上抓。小飞鼠身形微微一动,却又立即停下,他已感到后面有人出手。
络腮胡大汉的大手还未落在小飞鼠身上,突地向后飞出老远,摔了个人仰马翻,等他挣扎着站起来时,小飞鼠身旁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人。
那人身披绮绣,头顶玉冠,腰间配着一柄碧玉刀,翩翩而立,宛如一浊世佳公子,正含笑望着那群大汉道:“你们这群好吃懒做的地痞无赖,又被我撞到了,上次教训的还不够吗?”
面馆的众人都被他举止高雅,卓尔不凡的气质所震慑,所有的眼睛都齐刷刷地望向他,小飞鼠却在望着他的刀,白银吞口,黑鳖皮鞘,镶着七颗翡翠的玉刀,刀身渗出森森寒气,使这热闹的面馆里倏忽多了丝凉意。
络腮胡大汉已被小弟们扶了起来,他有些惊惧地看着那公子,又看了看小飞鼠,最后脸皮子微微抖动一下,沉声道:“走!”
一帮小弟拥簇着他,犹如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走出面馆。
那公子转身,一双星目灼灼地望着小飞鼠,抱拳笑道:“兄台受惊了。”
小飞鼠欠身还礼,也笑道:“多谢仁兄仗义出手,仁兄贵姓,台甫?”
那公子呵呵笑道:“免贵,姓苏,苏彦峰。”
小飞鼠展颜道:“原来是苏兄,在下小飞鼠。”
苏彦峰动容道:“兄台可是人称‘飞鼠神偷’的小飞鼠?久仰久仰。”
小飞鼠摆手道:“不敢当!”
苏彦峰摇头失笑道:“如此说来,方才就算我不出手,那帮人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小飞鼠道:“那几个人是何方神圣?”
苏彦峰摇头道:“不过是几个地痞无赖,经常设局骗那些刚来此地的生面孔。前几日我在另一家店里吃东西时,他们就跑来问我追债,被我教训了一顿,不想今天又在此地寻飞鼠兄的麻烦。”
小飞鼠失笑道:“只怕他们几个最近运气不太好。”
苏彦峰道:“这些人平日里嚣张惯了,那还会注意对方究竟是谁,只要见到有钱家的公子哥就想去勒索一番,如今吃了两次亏,以后也会收敛一些。”
小飞鼠道:“苏兄哪里人?”
苏彦峰摇头道:“苏州人士。”
小飞鼠心中一动,苏州城十几年前突然兴起一股新势力,唤名“妙绝山庄”,传说庄内书藏之丰富已可与少林寺的藏经阁相媲美,只是庄主身份莫测,江湖人只知道他姓苏,却不知这苏彦峰和妙绝山庄有何干系。他腰间的这柄碧玉刀像极了传说中妙绝山庄的那柄宝刀。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哦?苏兄此番来杭州所谓何事?”
苏彦峰含笑道:“家父差我来此地办一桩事,现下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顺便也来欣赏一下这西湖的景色。”
小飞鼠见他说的含糊,也不便细问,道:“等我先把这里的账结了,再与苏兄一叙。”
他还未掏出荷包,便见掌柜的大步走来,赔笑道:“客官的账已有人结了,那人还留下了一封信,说是要小的亲手交于客官。”说着递上手中的信封。
小飞鼠启开信封,只见信笺上短短一行字:
素问飞鼠神偷之大名,闻尊驾现身于杭州,不胜惶恐,今夜戌时宴于寒舍,以尽地主之谊,望尊驾不致令我失望。
右下方两个金灿灿的大字“皇甫”。
小飞鼠又将信笺看了一遍才收于怀中,他与锱铢门素无瓜葛,也不知这锱铢门此番设宴究竟是何居心。他突然又想起了护城林中的那一战,那十三剑客奔波千里,目的地想必正是锱铢门。
看来这趟浑水他想不涉足也是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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