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桥跟苏栉橡的故事到此也就差不多了,一场断断续续的爱恋,本来虐点很多的,没舍得写出来。
可后来觉得,乔桥这个女孩儿,有她的不幸,有她自身的缺点,她跟所有人都能平常心相处,她努力勇敢,不管是对父母还是对朋友,永远都抱着最大的宽容心去对待,对于爱情,看得清楚却从未想要深陷其中,那种炙热深切的情感是她从生下来便无法承受得起的。
对张泽城,一个陪伴着她度过最难熬的靑春时期的男生,她生命中第一个动了心的人,奈何出现的时候不对,再次相遇时,她已经有了她的少校,乔桥一直觉得自己欠着张泽城一些什么东西,对他极尽可能得好,可也仅限于好了。秦其于她,朋友多些,俩人从没越过界限,那些朦朦胧胧的尚未想得清楚是什么已经远去,对他俩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在联欢会上再遇苏栉橡,那个时候,乔桥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所以她留下来了,好像这是决定了他们两个以后关系最为重要的一步,走了出去,仿若一直古井无波阴暗沉重的生命,终于开始不安,开始忐忑地感知这世界的一切悲喜哀乐,且是无怨无悔的急不可待的。
乔桥以为自己能够适可而止,虽然彼时的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心中的湍流激涌,却被自己给刻意忽视了过去。
乔桥聪明的不可一世,她漂亮勇敢,尽管无时无刻的忍受着精神上的折磨,可她极尽善意的去看待这个世界,碰上苏栉橡,偏偏是这个人,她怯懦不安,她害怕到想要后退,可又偏偏是这个人,生来便是含着金汤匙,想要什么向来是唾手可得,就算把天给捅出了个窟窿也有人替他善后,可又偏偏进了部队,受过枪林弹雨依旧能面不改色的跟人谈笑风生,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什么是退缩的一个人,她遇上他,真是上天赐予的最好的礼物。
她跟他在一起,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分手,可苏栉橡容不得她逃走,几次三番的揪回来留在身边。
这样的人,就算在那么些年里,乔桥明知道自己在等一个遥遥无期的壮烈牺牲的少校,放弃了治疗,竟然靠着那么丁点儿的回忆,在每个黎明中笑着醒来。
柳子子曾问过乔桥,那个时候,苏栉橡没回来,那么多人,怎么就确定了再也不会遇到更好的人?
乔桥并没有觉得以后不会再遇到更好的人,只是漫不经心的,就等了,其实苏栉橡也没多好,常常蛮不讲理,能陪着她的时间少之又少,出去吃个饭约个会还经常碰到他的那些个前女友,比他好的男人多了去了。
那柳子子又是怎么放得下千垠,况且那会儿跟莫云骁认识也没多久。
谈及此,俩人相视一笑,觉得日子还是得过下去,不管有多糟糕,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什么惊喜在等着你。
柳子子追着千垠跑那么多年,怎么就说放就放下了,其实也没多容易,只不过柳子子觉得是时候了,莫云骁恰好出现在那个时候,如果你失恋了,正好有一个人跟你告了白,你还是会很开心的,如果遇到了那个人,你会觉得,再多的人喜欢你,也比不上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
因为千垠,柳子子可以耗着大好的岁月跟在她身后,祈求一点点的温情,可退出娱乐圈这种事,假设千垠让她这样做,柳子子真做不到干干脆脆一点儿不心疼那些虚荣名利。柳子子跟许文琏最大的不同,俩人都虚荣,都爱耍些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许文琏向来是坦坦荡荡,柳子子把这些都藏在了心里。
可为了莫云骁,柳子子还真就说退就退了,因为她相信这个男人,可以让自己爱上他,不顾一切的爱,没有任何的杂质,这是柳子子在千垠身上体会不到的,没有任何的索取之心,倾尽所有,倒像个傻乎乎的青春期姑娘。
在这点上,大概没有人能比得过陆影,咬准了决不松口,管他是什么身份碰不得还是想不得。
柳子子那会儿缠着她,听她东拼西凑瞎侃了好多故事,差点儿又喜欢上一女的,她问陆影,怎么就那么喜欢韩页,一个小不点儿的时候连字都没认全懂什么爱不爱的。
陆影说,没什么为什么,看见那个人笑一下,就高兴,高兴到要飞起来。
让韩页笑,柳子子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还不如板着脸让人舒服些。
番外︵一︶
会客厅里言笑晏晏,临近年关,人们脸上的喜气衬着红色的纱布装饰显得更加热闹喜庆,越是到了年末,人们的交际活动也越多,尤其是对于那些个想要升官发财的求项目谈生意的,都盼着能在酒桌上把事办好。
陆影从小长得就好看,常常被父亲带出去,纯粹当成男孩子来养,有炫耀之意也好借着孩子说话,但最主要还是想让陆影这唯一的孩子从小接触这些东西,长大了以后接陆家的公司家业。
所以当陆影还没认全字的时候,她对那些宴会里戴了一张又一张面具的人叫着叔叔阿姨,那张小嘴里说出来的话往往能让自己父亲的算盘打得响响的,时间久了她渐渐就觉得无聊了,小孩儿在人群里并不显眼,陆影就坐在沙发上喝着果酒看着这些人,跟研究小白鼠似的。
就是在那个时候,陆影第一次看见韩页,大厅里放着舞曲,男男女女走过来走过去,这种简单的交际舞陆影母亲早教会了她,可很多小男孩儿来邀请她去跳一支她都板起一张小脸儿给拒绝了,韩页那时候穿着身黑色小礼服,五官还没怎么长成形便让人看着可爱,他就坐在她的对面,像个矜贵的小王子,有个穿着一身粉嫩连衣裙的小女孩儿坐在他身边笑着说了些什么,韩页冷着脸,递给了小女孩儿一杯果汁,一个不小心没接稳,果汁全洒在了那女孩儿身上,女孩儿哭着找妈妈去了。
韩页低头笑了,嘴角稍稍弯了一下,短暂的一个很邪性的笑容,但这些偏偏让陆影看到了,韩页一抬头,正好也看见了对面的陆影,正看着自己,面无表情,可那双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现出了浓浓的趣味高兴。
这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
韩页没理会陆影,可没想到陆影居然朝自己走了过来,小小的身子穿着那身暗红色的礼服裙,可能是因为喝了些酒,跌跌撞撞地躲过那些跳舞的人们,眼睛却十分清明地看着韩页,走到他面前,一屁股坐在了铺着毛毯的地上,仰头笑盈盈地问道:“我叫陆影,过了年就九岁了,你叫什么,你多大了?”
“韩页,十岁。”
“哦,那韩页想跟我跳一支舞吗?”
“不想。”
韩页将眼神转向别处,心里开始不耐烦起来,以为她会像别的小女孩儿继续粘糊糊地纠缠,陆影确实没想放过他,于是直接伸手拽着韩页就要走。
韩页再冷的一个小人儿也被她这惊世骇俗般的行为给惊到了。
“我可不是说在这儿,我带你去一个特别好看的地方,好不好?!”
也许是人太多有点烦着韩页了,也许是厅里太闷太无聊,也许是他觉得,陆影这个小女孩儿或许真能带他去什么有意思的地方,总之最后也就由着她拉着自己的手出了宴会厅。
俩人出了大门,外头正飘着小雪花,晚上九点多马路上行人稀少,陆影带着韩页上了辆公交车,把自己的小礼服裙掀了起来,下头竟然穿着一条运动裤,从兜儿里掏了零钱出来付了俩人的公交费。
公交车上人并不多,但人们的视线还是聚集在了这两个穿着精致的孩子身上,男孩儿正襟危坐板着一张俊俏脸儿,女孩儿在旁边盯着男孩儿,时不时笑呵呵地说两句话。
长得漂漂亮亮的而且这大过年的家里大人也放心让孩子们出来瞎跑?
于是有个大妈便问他俩,逗逗孩子。
“我们不瞎跑,而且,如果有危险,我会保护他的!”陆影扬起那张精致小巧的脸,说的一本正经,可笑坏了一车的人。
韩页依旧没理会她,俩人一直坐到终点站才下了车,陆影带着韩页穿过地铁站,另一边,立刻就显得更加冷清了,偌大的一个广场落满了雪花,连亮光都少得可怜,跟着悠扬的大提琴声寻去,只见路灯下有一位老者,也不管越下越大的雪,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时而温柔喜悦时而激烈忐忑,昏黄的灯光下,连雪花都被铎上了一层金。
一曲结束,老人睁开眼睛,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小孩儿,笑道:“来了,今天想听什么?”
韩页看向身旁的小女孩儿,今天,所以她经常来。
“我想跟韩页在这儿跳舞,你能为我们演奏一曲吗?”陆影的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笑的真诚。
老人点头提起琴弦,陆影将手搭在了韩页肩上,舞步并不是太娴熟,好几次踩到韩页的脚,陆影便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笑眯眯地看着韩页,后者一直是一幅表情,可小陆影看着看着愣是让她给看出了许多情绪。
在宴会厅的时候他有点生气,把那个女孩儿赶走后心情好了些,自己拉着他往外走的时候,他开始没什么情绪,上了公交有些新奇,听到琴声的时候是愉悦的,自己把手搭上去的时候,韩页是有些不自在的,踩到他的时候倒是没有生气,但是,嫌弃。
大雪地里,冷飕飕的,被一个陌生的女孩儿拉出来,跳舞还一直在踩到自己的脚,韩页依旧面无表情,可也没撒手走人。
最后,舞也跳了,人也拐的差不多了,向老人道谢后俩人原路返回,回去的时候宴会厅里人人自危,原本热热闹闹的场景变得鸦雀无声,来参加聚会的人们被强行留了下来,陆父陆母胆战心惊地坐在沙发上,韩家小少爷失踪了,恰巧自家女儿也找不见踪影。
韩家那种家族,谁能惹得起,今天也是看在韩家旧交的面子上,韩成翔亲自来赴宴,还带了自家儿子,多少人挤破脑袋想来凑个热闹,这下倒好,小少爷居然找不着了。
俩人一进来,人们多多少少放下了心,韩成翔看儿子没事,放众人回了家,陆影被母亲李云娅搂着,一家三口走到门口,被韩成翔给拦了下来,陆影父母脸色煞白。
“小姑娘,你们刚刚去哪儿了?”
韩成翔蹲了下去,笑着看着小陆影,不怒自威。
“我们,”
“我不认识她。”韩页突然说道。
不,不认识?!
“嗯,不认识。”陆影摇头,露出了她那甜甜的笑容看着韩成翔:“叔叔,我叫陆影,你可以叫我小影。”
“哦,小影好!”韩成翔看着这孩子,长得乖乖巧巧,倒是挺讨人喜欢。
“叔叔,那是您的儿子吗,他叫什么名字呀?”陆影看向韩页,笑的一脸纯真。
“韩页,过来,你们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嘛!”韩成翔拉过自家儿子,推到了小陆影面前。
小韩页没什么表情,可陆影偷偷笑了笑,他有点懊恼吗?!
自那以后,陆影便缠上了韩页,陆影父母自是没什么看法,女儿喜欢跟谁玩儿他们向来不管,何况是韩家的小公子,韩成翔难得见到一个跟儿子同龄的小孩凑去他跟前没被弄哭跑掉的,巴不得陆影住在韩家陪着韩页。
于是,俩人上了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奈何韩页大陆影一岁,也只能是同校,不过也算不错了,韩页放假的时候会去南方过,后来韩页性格长开一点,那张脸长得越来越出众,朋友挺多,可女性朋友就陆影一个,偏偏陆影打扮得跟个男孩儿似的,跟谁都能侃上两句,学校里的女生常常让她帮着给韩页递情书送礼物什么的,她笑着一一接下,到了韩页那儿,如数给了韩页,韩页往往都推给了她,情书最后进了垃圾桶,那些吃的都进了陆影的肚子里。
上高中的时候,陆影要出国,陆父海外的老师早就跟他们商量好到年纪了就送孩子过去,也算半个爷爷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走的那天,朋友们都来送了,那场景还是挺壮观的,那么多人,就韩页没来。
出国后,陆影经常跟韩页通视频,往往是韩页自做自的,任陆影在那头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有时候韩页听她说话都能睡着,视频就一直开着,陆影抱着电脑就睡了,第二天韩页看到电脑上陆影睡得正香的脸,第一次被吓了一跳,后来也就习惯了。
在国外捱了两年,陆影悄悄的溜了回来,给韩页打电话,没联系上,回了家,一切都变了,陆父前天晚上在医院发病去世,那个时候陆影在飞机上,李云娅看见女儿回来,堪堪倒了下去,公司董事开始夺位,陆影井然有序的处理好了父亲的后事,安抚母亲,坐上了董事长的位子。
再次见到韩页,是在一家酒吧里,他跟那群朋友在一起,身边还跟着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生,一群人高高兴兴的,融洽得很,陆影走过去,开始还没人认出她来,见她一直看着他们,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陆影?”
“嗯,好久不见。”
这哥们儿跟韩页陆影俩人关系最好,当即熊抱了把陆影:“我去,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国外待了两年回来,咋变样儿了呢?!”
“洛宇。”
韩页突然出了声,倚在吧台上冷冷看着俩人。
洛宇被看的头皮发麻,放开陆影,将人往前推了推:“哈哈,来,见见你嫂子!”说罢,那个女生看了韩页一眼,脸微微红了红,韩页也没说什么。
“你好,我是史萱,是韩页哥哥的,朋友。”
“我是陆影。”
陆影笑的落落大方,端起吧台上的一杯酒一饮而下:“初次见面,算敬你的,不过可不能叫你嫂子,其实我跟韩少不算太熟悉,这亲戚我可不能瞎攀!”
史萱笑了笑。
她这话一出,旁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跟俩人关系比较好的几个男生当即就楞在那儿,他们都是从小玩到大的,隐隐约约知道陆影对韩页不太一样,可她也从来都没有做什么越界的事情,对韩页好,对韩页亲近,可她对他们也是一样,这么多年下来,处得跟兄弟似的。
“你们慢慢玩儿,我有事先走了。”陆影依旧笑的得体,仿佛真就跟韩页点头之交似的,转身就走了,洛宇看了看韩页,见他没什么反应,立刻追了出去。
陆影没理会洛宇,又找了家酒吧,也不说话就喝酒,洛宇等她喝够了,颇为语重心长地开了口道:“你可抓点儿紧吧,再晚了当心韩页被人抢走!”
“我不要他,我才不喜欢他!”
陆影仰起头,正好看到了一副海报上写着句话。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晴个鬼,明明天气阴森森的,今晚一颗星星都没见着,心情更是阴云密布就要暴雨倾盆了。
“你不喜欢韩页?”
洛宇笑了起来,小时候姑且不说,就陆影这张脸,惹了多少桃花,可还就偏偏没看上一个,整天跟着他们一帮男生厮混,对谁都好跟谁都能称兄道地是真的,在韩页面前,总是不一样也是真的。
陆影没理他,可那个问题一直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长这么大第一次喝酒把自己给喝醉了,晕乎乎的,后来只知道有人背起她出了酒吧,安安静静的,身上的气味像极了韩页,陆影歪着头一看,还真是韩页。
于是毫无顾忌地张口咬了上去,也没看清咬到了哪儿,酒壮怂人胆,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陆影。”
“干嘛。”
“你生气了?”
“
你不喜欢他?
”
那句话再次出现在她脑海里。
“喜欢你这么久了,一点回应都没有,所以,还不准我偶尔颓废一点儿,发个脾气吗?!”
番外︵二︶
宿醉的人,就跟前天晚上哭得太厉害一样,第二天一系列的麻烦便来了。
陆影睡都睡得不踏实,头疼欲裂,在床上翻了身子打算再眯一会儿,突然有个湿乎乎的东西蹭了过来,她睁开眼,一团毛茸茸的巨大的物种迎面压到了脸上。
“糊糊,别闹,让姐姐再睡一会儿。”
陆影伸手将这团东西挪了开来,又翻了个身,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抓过那团东西,上下左右好好看了看。
“你不是糊糊,我们家糊糊老重了,不过你比它可爱,你在我家干什么?怎么混进来的?嗯?”
“呜~汪汪汪!”
这条雪白的大狗一下子钻进了陆影怀里,直接撞倒了她,又躺了回去,天花板雪白雪白的,她家的天花板不是浅蓝色的吗,当初还是她妈给她的卧室亲自挑选的。
这不是她家!
“醒了?”
陆影头皮微微发了麻,整个人僵在床上,狗狗一直拱她:“嗯,醒了。”
“醒了就出来。”
听到没声了,陆影忙爬起来,这是韩页家,她为什么在韩页家里?
出去后,陆影若无其事地四处闲逛着,大狗就跟在她身后头。
房子不是太大,标准的一室一厅,没什么零碎物件,像是搬来不久,都是崭新的家具,唯一有点儿人气的地方,还数那个狗窝,倒是弄得挺舒服,为它特意搭了一个小房子,下面铺着毯子,毯子上面还铺着件棉衣,棉衣,这棉衣好眼熟。
陆影蹲下身子,看了看狗狗窝里的床铺,这件棉衣,不是她的衣服吗?!肯定是哪回去韩页家落下的,怪不得这狗一直跟着自己。
“你什么时候养狗了?”
陆影找着韩页,头还有些难受,便懒洋洋的倚在门边,竟然见到他在熬粥:“你,你干嘛?!”
韩页不紧不慢地舀了一勺,拿到嘴边吹了吹,觉得不烫了才转过身,把那勺粥送到陆影嘴边,陆影呆呆的吃了进去。
“熟了吗?”
“额,嗯。”
“坐过去等着。”
陆影甚是听话地坐到了餐桌旁,事实上,她脑子现在已经糊成了一锅粥。
韩页端出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粥,还端出了两个三明治,陆影机械地吃完了这顿普普通通的早餐,却觉得实在是难以消化。
他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韩少爷什么时候会开火了?!
看着韩页收拾完厨房,又去拿狗粮喂大狗,那样子,简直温柔的不像话。
“它叫图钉,两年前带回来的。”
“哦,我也养了一只狗,朋友送的,叫糊糊,跟图钉长得很像,就是比它更大点儿。”
“你有狗了?”
韩页站起身看向陆影,虽然没什么表情,可是为什么有点生气了。
“嗯,最近认识了一个挺有趣的朋友,她说她可能养不活糊糊,就送我了。”
“追你的朋友?”
“什么?”陆影笑道:“一个姐姐,她叫乔桥,我们在心理辅导机构认识的。”
韩页微微放缓了语速。
“我前两天才回来,刚听说了你家里的事情,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呀,我,”
韩页突然抱住了陆影。
陆影的第一反应是,韩页怎么长的这么高了,两年前她出国的时候明明才比她高一点儿,现在自己的头只能到他肩膀上,然后第二反应,他怎么说抱就抱了,然后陆影就哭了。
她父亲去世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的时候没哭,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公司董事一团乱麻,那么大的担子压上来她有那么一段时间晚上都睡不着觉,桌上堆了满满的商业管理类的书,整个人见天儿的瘦着,那时候她也没哭,最困难的时候过去,碰到自己惦记了这么多年的心上人有了女朋友,她也哭不出来,现在不就一个算是安慰的拥抱,她却不甚争气的哭了。
“我没事。”
陆影推开韩页,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你这样挺奇怪的,交了个女朋友都变得会安慰人了,哈哈。”
韩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摸了摸跑过来蹭自己的图钉:“我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
那昨天,是误会?那帮臭小子居然自己认大嫂?!
所以,韩页这是在跟自己解释吗,为什么跟她解释,或者只是随口说一句?
可看着韩页那副等她再开口的样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没来得及再说,几人在外头热热闹闹的嬉笑声传了进来,原来是韩页的朋友,洛宇为首嗓门最大,放众人进来,看到陆影也在,很识相的没问什么,昨天的那个女生也来了,看向陆影的神情有点怪异。
原来是史萱今天过生日,讲好了要去她家办个聚会,怕韩页忘记,特意一大早就来请人。
“嘿,图钉真是没良心,大爷我每次来都带吃的给它,可它对我爱搭不理的,怎么陆影才来就老粘着她呀?!”
说话的人叫程囿潇,长了张娃娃脸,心里却住着一个彪悍的灵魂,人们第一次见他总是会惊讶于他的表里不一。
“狗狗还小嘛。”史萱笑道,说着便给图钉扔了块饼干过去。
图钉看了看那块饼干,动都没动,依旧窝在陆影脚边。
这下就有些尴尬了。
“我以前给它它都吃的呀。”史萱皱了皱眉头,转而又笑道:“看来是吃饱了,下回来得带肉。”
“对对对,狗都爱吃肉,图钉这是饭后,困了。”
另一个叫安健淳的男生忙笑着打圆场。
“韩页,你的脖子,怎么了?”史萱说着就要扶上去,被韩页不动声色地躲了开来。
众人这才发现,韩页右边脖子那块儿好像是伤了点儿,红红的,结了薄薄的一层痂。
“没什么,被狗咬了口。”
韩页看向陆影这边,图钉完全当陆影是它主人了,粘糊糊的怎么也不走开。
可陆影总觉得韩页那句话怪怪的,图钉这么乖,怎么会咬他,而且,为什么看着自己啊?!
“我们快走吧,先去我家玩儿会儿就到点吃午饭了,”史萱看向陆影笑道:“我听他们说你比我要小一岁,就叫你陆影妹妹了,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好啊!”
史萱的脸僵了僵,谁都能听得出来这只是一句招呼话。
六个人坐一辆车显然太挤,四个男生去坐了一辆,史萱拉着陆影上了自己家的那辆车。
路上史萱倒是跟陆影挺有话聊的,她跟韩页父辈关系好,这段时间刚搬来这儿,就跟着韩页他们玩儿,听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跟韩页关系还不一般,欲语还休的模样真让陆影大为惊叹,这丫头长的漂亮,又会说话,家里是跟韩家能相提并论的地位,从小的教养便好,并不是一般没头没脑的女生。
“你去找韩页有什么事情吗?”
陆影心里暗自笑了笑,聊了这么长时间,正题来了:“我昨晚在他那儿睡的。”
“额,”
“哦,我喝醉了,本来是跟洛宇喝酒的,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就到韩页家了。”
陆影真心实意的解释,看她那无辜的样子,一般人还真觉得她不知道。
可史萱看得出来,没继续这个话题,又问她:“你们在一块儿玩儿的时间长,我也不知道韩页喜欢吃什么,你能跟我说说吗,我好让家里的阿姨准备一下。”
“嗯,可以啊。”
陆影答应的很豪爽,史萱便拿出手机来记。
“韩页呀,他很喜欢吃,哦,不是,他不怎么喜欢吃味重的,清淡一点比较好,他不喜欢吃海鲜,鱼能吃一点,不喜欢吃太甜的,嗯,还有,更喜欢吃中餐,对西餐日餐那些没什么感觉,很喜欢吃菇类青菜类的。”
“嗯,好,我发给阿姨了。”
史萱向陆影道了谢,又看了看手机,惊呼道:“唉呀,阿姨早买好菜都做开了,看来白跟你请教了!”
陆影笑着说没事。
去了史家,只有他们几个,史家长辈都在外头,也不想打扰他们小辈,午饭丰盛得很,有鱼有虾有螃蟹,还有寿司牛排,饭后蛋糕被推了出来,史萱给韩页切了块奶油挺多的一部分。
韩页没吃多少东西,那块蛋糕也被转手递到了陆影手上。
史萱一看,撑着张笑脸什么也说不出来,陆影说的都是真的,她甚至在出国期间跟了位做中国菜的师傅学做中餐,跟糕点师傅学做糕点,做出来的都是清爽可口的,史萱看的出来陆影对韩页不一般的心思,知道她不会那么帮自己,跟阿姨交代的都是反着来的,的确是用足了心思,可一个刚刚成了年的女孩儿心里最多也就那么点儿心思,哪儿能比得过陆影经年累月的弯弯绕绕。
可心里弯弯绕绕再多,当韩页当着众人的面,亲手抹去了她嘴角的蛋糕渣的时候,陆影脑子又糊了。
史萱连笑也笑不出来了,安健淳有点惊疑不定,倒是洛宇像是早就了然于心似的笑了笑。
“吆,怎么以前没觉得你俩能有什么,小影影现在,额,像个女孩儿了居然!”
程囿潇大喇喇的笑道。
这个确实是事实,上初中那会儿陆影喜欢跟他们打篮球,留着长发不方便,索性剪了,一直去了国外才留长,她从小长得就讨人喜欢,大了更是长开了,其实除了这几个经常跟她混一块儿的男生,旁人哪个见了陆影不得惊叹一声,才上高中的女生脂粉未施,就已经是一个活脱脱的一个大美人儿。
那之后,陆影总觉得自己跟韩页之间怪怪的,以前在一块儿就算安安静静的也挺自在,可现在陆影跟韩页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老是坐立不安的,要么找找话题要么就溜去一边了。
韩页开了学就要上大学去了,陆影还得在高中待一年,每每想到这个问题,陆影就巴不得将韩页拴在身上,往他家里跑的次数越来越多,就算没什么事情可说的,也想待在他身边,好不容易从国外溜回来,又得视频里才能见面了。
“喂,有事吗?”
唉,板着张脸也好看,陆影躺在沙发上抱着图钉,眼神不自觉的就冲着韩页跑去了,他要出去吗?
“晚上八点有个聚会,都是我们班里的同学,你要跟我去吗?”
韩页看向陆影。
“去!”
俩人能在一起的时间就那么十来天了,她才不想浪费。
韩页低眉轻道:“以我女朋友的身份去,可以吗?”
“什么?”
“汪!”
韩页抬起头,嘴角微微挑起,那双仿佛烈火都融不化的眼睛,此刻却像是那万年寒冰从未有过似的。
玉树千万年不见花开,花开之日只为那一人。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陆影就觉得,她什么时候能让韩页笑一下,大概是集了这一辈子的好运气了。
“我在给你回应,这回应你要吗?”
回应,什么回应,陆影看着韩页,不管是什么回应不回应的,只要是他给的,她都喜欢!
番外︵三︶
“你回家?你爸早死了,你妈在我家,你回哪个家,是我爸跟你妈的那个家还是你跟你妈以前的那个家?!”
烈日灼灼,广场上,站在滑板上的美少年略有得意地朝着他面前穿着轮滑鞋的女孩儿挑了挑眉。
女孩儿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衣,愈发衬得她白净如玉的肌肤好看得很,那双同样好看的天生带笑的眼睛,轻轻地弯了弯,那样子,足以颤动最无情之人的心,本应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可却莫名生出了不屑嘲讽。
少年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解与诧异。
可倏地,她的眼睛中出现了慌乱,质问,惊疑,悲痛,暴戾,压抑,很难想象这么多的情绪会同时表现出来,这时才惊觉,原来,眼睛是真的会说话。
美少年脸上的笑容渐渐僵化,顺着女孩儿的视线向自己身后望去。
那儿只有一辆黑色跑车,以及一个正朝着他们走来的穿着一身黑色休闲服的男生。
“陆影,”男生的声音很好听,干净纯粹,像山泉。
“对不起。”这么好听的声音中,却是充满了愧疚疲乏与深深的悲痛。
陆影紧咬着嘴唇,脸色青白的吓人。
“陆影,干嘛呢,好好练啊!”
远处一个穿着轮滑鞋的男生滑了过来。
陆影只是机械似的又滑了起来,没走几步,便重重地摔在地上,可她似乎不觉得疼,又站了起来,再练,再摔,再练,再摔,直到最后,站不起来。
韩页的世界,陆影从来没有主动干涉过。
当初跟韩家交好,陆影的父母高兴之余总是跟她说,只能是朋友,千万别想以后,那不是他们人能想得起的,朋友们知道她对韩页的心思后,只是讳莫如深的劝她放下为好,就连她自己,都怀疑过,韩页是否真的需要自己。
可每次看着韩页,就像在看着一座孤岛,纵使身边人那么多,都没人能上去那个岛上,她只是尽可能地想要让他没那么,难过。陆影看得到韩页的喜怒哀乐,看得到他不为人所见的温柔的样子,那是让她的心最是柔软的时候。
如果说在遇到韩页之前,陆影是一团烈火,那么之后,便可以是世间万物,万般精彩纷呈只为了他一人。
陆影大一放了寒假,俩人在路上散步,走着走着,就去了小时候去过的那个广场,老人早已经不在了,雪花依旧美轮美奂却不食人间烟火地飘落着,俩人拥在一起,跳着那个简简单单的舞,直到现在陆影都不怎么会跳,老是踩到韩页的脚。
陆影正巧前两天陆影跟洛宇他们几人聊天,说起了那会儿追陆影的人,初中孩子对这些早就开了窍,学校里韩页这帮人出名得很,陆影虽然男孩子装扮,可也掩盖不住那张本来就好看的脸,后来以讹传讹,学校里人们对于陆影的传言硬生生地传成了一只小白兔。
很多人向陆影表过白,当初刚开学那个多浪漫,直接操场上开了个广播跟她告白,霸道总裁范儿足足的,可也直接把她给吓跑了,孩子可怜兮兮的一个月没敢再去操场,后来倒是有个追求者吸取教训了,借着可烂的一个借口,先认识再相处,对她几乎是无微不至了,就这样迂回了两年愣是没能迂到她这个榆木脑袋,反倒是最后被认了当哥哥。
饶是陆影心里素质再强,当即也是笑的东倒西歪,笑过后才反应过来,那个时候,韩页对她,也不仅仅是朋友。
别的人记不住,可那个在操场上对着她表白的,陆影记得很清楚,当时韩页冷着脸说太吵了,陆影随口说了句挺勇敢的,那之后一个月,一有空闲时间,韩页总会拉着她在琴房练琴,韩页弹,陆影刚开始还能配合他正襟危坐地好好听着,后来就直接睡着了,导致那一个月她晚上常常失眠,因为白天睡太饱,至于认哥哥,她那时候知道那个男生喜欢她,可关系还不错,直接拒绝又不太好,韩页在边上冷冷来了一句,兄妹关系挺适合的,于是陆影就多了一个哥哥。
陆影装作拉着脸,跟韩页质问起这些往事,韩页居然红了耳尖,被陆影笑的厉害了,黑下脸来问她:“难道你会把我让给其他人?”
“当然不会,别说让了,如果图钉是母的,我也得把它给送走!”
韩页笑了起来,陆影没忍住亲了他一下:“韩页,你祸害死我算了!”
“陆影,”
“嗯。”
“我爱你。”
“我讨厌你。”
“嗯。”韩页笑着捧起陆影的脸,看着她那双笑盈盈的眼睛:“我爱你,要比你想象中的,多得多。”
在灯光下,在漫天飞雪中,韩页深深吻着心爱的姑娘。
那个时候,他的心是有多狠,明明可能再也回不来,再也见不到,还笑着,笑的那么温柔,直接叫陆影溺死在了那温柔乡里,第二天,韩页这个人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
陆影在那间小房子里抱着图钉,握着那张字条,还有这个房子里唯一多出来的那块玉,韩页跟她说对不起,跟她说他会回来,可是,如果会回来,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陆影撕掉了那三个字,活得依旧精彩,母亲嫁了人,她自然高兴,大学交了许多新朋友,有很多追求者都被她忽悠成了好哥们儿,她跟她的继父相处的不错,跟家里多出来的哥哥妹妹也没什么冲突,尽量避让着,从来没什么过多的要求。
好像活着,只是在等一个人,只是希望等那个人回来看到她,她还在,至于怎么活着,那并不是一件太重要的事情。
凌晨一点钟,一席黑色轻纱长裙的陆影站在家门前,姑且称它为家,里面亮着灯火,可此刻的那些家人们都还在宴会上,并且要乘着那艘举办宴会的游轮出游三四天。
她的脑子里划过了一个令她战栗的设想,那双天生便带笑的好看的眼睛此刻却是犹豫不定,右手紧紧握着脖子上的那块奇怪的玉坠。
像一条离开了大海太久的鱼,看到了海,看到了倒映在上面的夕阳的残红,像是一个在沙漠中濒临死亡的人,看到了水,看到了植物,却怀疑是海市蜃楼。这份不确定,这份对于即将到来的幸福的不安,足以让这世界上最英勇无畏的战士丧失向前的斗志与勇气。
最后,她还是终于推开了门,客厅里空无一人,穿过去,到了后院,花花草草,在月光下摇曳。
“你回来了。”
那个坐在她平时最喜欢的秋千上的男人,正温柔地抚着她平时最喜欢的小狗的头。
可梦醒了,陆影闻着医院福尔马林的味道,拿起了水果篮里的刀冲着手腕刺了进去。
“这都第几回了,你们家长好好劝劝,老在医院自杀,这刚被急救过来又进去又出来,这是心病啊!”
听着医生的话,李云娅泪水又落了下来,肖盛忙劝慰自己的妻子,他的一双儿女平日里再怎么看这母子俩不顺眼,到了现在,也都在医院陪着。
“陆影本来好好的,我们又没招惹她,真是!”肖雅言不耐烦道,被自己哥哥肖亚凌瞪了一眼:“都这样了,你就别说话了!”m.chuanyue1.com
“我怎么了,她自杀关我们什么事,我都好几天没怎么好好吃饭了,还不够意思啊,又不是亲姐姐!”
“雅言,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平时对你们也算是尽心尽责了吧,陆影刚刚才从急救室里出来,你们,”
“请问,”众人看向朝他们走来的一男一女:“陆影,是在这间病房吗?”
看到那个男人,肖亚凌跟肖雅言有些惊讶,那天不就是因为他,陆影才会晕倒吗?!
“嗯,是,”肖盛道:“你们是陆影的朋友?”
自从陆影住院后,来看她的朋友很多,他们并不意外有陌生人来这儿。
“姐姐,陆影叫我姐姐,急了的时候喊我名字,挺没礼貌的丫头,这是我的名片。”女人将名片递给了肖盛。
“乔桥?哦,久仰大名!”肖盛做的生意跟乔桥有关系,对于这个业内新秀还是挺有印象的,没想到竟然是陆影的朋友。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乔桥这话是问李云娅的。
“哦,当然可以,不过,她情绪不太稳定,你尽量多劝劝她。”李云娅知道自家女儿有个姐姐,常听她提起,现下就盼着有人能劝劝她。
乔桥进去后关上了门,陆影早醒了,躺在床上,脸色白的吓人,那双时常笑盈盈的眼睛此刻空洞的可怕。
“没了他,你还真活不下去了?”
乔桥坐在了她身边,这话既是问陆影,也是问自己。
半晌,陆影依旧空洞洞的眼睛望向乔桥:“能,可是,我只是,只是,熬不过去。”
陆影沙哑的嗓音听着像是要撕裂了喉咙:“只是,做不到,就连像一个木偶一样活着,也做不到。”
“我们是不一样的,乔桥。”
乔桥苦笑了笑,陆影这个人,天生不懂得什么是善恶道德,随心所欲地运用着这个世界的规则,唯一的一点儿善意给了韩页,可现在,那点儿也没了。
不是世界抛弃了她,而是,她压根儿就不在这个世界里存活。
乔桥起身走了出去,给陆影留了句话。
“韩页失踪了,他不一定回不来,只是需要时间,我跟洛宇他们,会找到他带回来的。”
这个世界上,说谎的人多了去了,有好有坏,可乔桥跟洛宇撒的这个连他们自己都不确定的是不是谎言的谎言,最后还是让陆影活了下来。
也只是活着。
番外︵四︶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吗?
韩页觉得是,他一出生母亲便去世了,这是对外界的说法,上天给了他别人努力一辈子都可能得不到的地位财富,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父母离婚也是事实,母亲的家族在南方是有些见不得光的,父亲从政是不允许有这个污点的。
他需要稳固父亲的地位,也需要接得住母亲的家业,不管是什么东西,从来都不会白白得到,他从小所付出的艰辛血泪都被自己一一吞进了腹中,韩页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父亲这儿,他礼貌克己,正直忠诚,在母亲那儿,他要有些手段,对鲜血是麻木的。
有的时候,韩页需要对父亲的一些杀人不见血的手段视而不见,也得对母亲偶尔罕见一回的心软替她在外人面前掩饰掉,他一直觉得,之所以有了自己,完全是因为当初父母对彼此都有些见不得光的那一面看对了眼儿。他并不确定自己的父母希望自己成为什么样子的人,他们的好坏从来不会避开自己。
或者说,韩页是什么样的人,对他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什么都可以,直到陆影的出现。
韩页对陆影的纵容,对陆影过分的关心,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
记得在小学毕业典礼上,韩页跟另一个女生一起做毕业演讲,后来听说那个女生到处炫耀她跟自己关系如何如何好,这话他向来不太在意,因为他确实是连那个女生的名字都没记住,可他有一次不小心看到了女生把小陆影堵在墙角,说了好多挖苦的话,让陆影离自己远点儿。
自那以后,陆影老躲着他,虽然也不全是因为那个女生,那段时间,他有意无意地避着陆影,陆影从小便聪明,察言观色的敏感细微有时候甚至让他讶异,但旁人与她相处时只会觉得这是个嘴巴甜会说话的明朗女孩儿,就连韩页都会偶尔忽略掉她的心思。
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韩页都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可对着陆影,总是不管用,有的时候他竟然会下意识地放松些,当他察觉到了自己在陆影面前毫无克制毫无底线时,他便有些生气了,生自己的气,也生陆影的气,处处躲着她,态度越发地冷淡。
但韩页偏偏见不得陆影那副焉了吧唧的样子,当那个女生过来跟他搭话的时候,他极不绅士地当着很多人的面,问她是谁。
那个时候,洛宇问他,为什么这样做。
韩页难得的一次,很不耐烦的情绪就那样显露了出来,从人群里拉出耷拉着脑袋的陆影就走了,只是觉得,他容不得别人欺负这个跟屁虫。
高中的时候,父亲出了国,母亲那边出了事,等他处理完回来后才知道,陆影家里出了那么大的变故,在酒吧遇上,他看了她一眼,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陆影长大了,她只穿着简简单单的运动服,留起了长头发,每说一句话一个小小的表情一个简单的笑容,突如其来涌上的那股巨大的悲哀深深笼罩着韩页,周身仿佛陷入了冰冷刺骨黑暗绝望的深海峡湾,只能望着海面那一点点若有若无的亮光,想要呼救却无能为力。
当父亲打算拿韩家做垫脚石牺牲掉时为什么在父亲面前失态疾言厉色,为什么在寒假前听到陆影要去参加什么联谊便不是那么不小心地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向母亲撒了一个不是谎言的谎言,让陆影陪着他在医院过了年,为什么知道陆影要出国后毫不犹豫地办了签证,最后因为被父亲发现关在家里禁足半年都没出去过。
为什么向来讨厌小动物的人见到陆影直对程囿潇家的狗恋恋不舍几次三番想要偷走,在陆影出国后竟然养了只图钉,还把管家给准备好的狗窝里的那块毛毯换成了陆影落在这儿的一件衣服,为什么两年里那么多回不厌其烦地听着陆影在那头喋喋不休的讲话,每回到了该睡觉的点儿他总要装着睡着,过一会儿那边儿的呼吸渐渐沉稳了下来,韩页睁开眼睛就能看到陆影安安静静的睡着,他就看着,仿佛这样自己就在她身边陪着,这样子,他会觉得,安心。
韩页知道自己喜欢陆影,很早就知道了,所以他一直允许她待在自己身边,可他从来没想到,自己能喜欢到,想要给她一次离开自己的机会。跟他在一起,不见得会有多幸福,况且最近,母亲那边的事情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当陆影醉呼呼的给他打了电话过来,韩页笑了笑,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走了出去,夜幕早已降临,没了白天的燥热不安,韩页只是觉得心里轻飘飘的,想着陆影,他的笑意更浓了点,就算自己已经给了她机会,可是陆影,她可是陆影,她并不需要这样子的机会,一直以来,长长久久坚定不移地追着他想着他念着他的那个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他。
从洛宇手里接过陆影后,洛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韩页坐了下来看着她,陆影以前也会喝酒,可这次还是头一回喝醉,脸颊红扑扑的,呆愣愣的看着自己。
这个样子的陆影,出奇地乖巧,出奇地吸引人,尤其是在这吵吵嚷嚷的酒吧里,他们的这一角好像被世界遗忘,韩页轻轻碰了下她的唇,陆影跟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瞪大了眼睛往后缩了缩,却突然笑了笑,凑上来亲了亲韩页的脸,又忙退了回去,左顾右盼偷笑着。
韩页背着陆影出了酒吧,她这副醉酒之后的蠢样子,他可不想让别人看到。
可没一会儿,陆影直接咬伤了自己的脖子,韩页任她咬着,等她咬累了松了口,韩页轻轻叫了声:“陆影?”
“嗯。”
“你生气了?”
“喜欢你这么久了,一点回应都没有,所以,还不准我偶尔颓废一点儿,发个脾气吗?!”
“回应?”
“嗯。”
“你想要什么样儿的回应?”
“嗯。”
“陆影?”
“韩页,要。”
如今的韩页被困在这不知名的小区房里,已经一个月了,每天都会有人给他送来饭菜,而不是一颗子弹,说明外头还没处理好,需要他这个最后的保障。
而韩页需要做的只是静静等着,这么些年,叶家已经沉淀下来洗的一干二净,过程再怎么不顺利,结果终是好的,自从韩页长大了,他越来越能清楚地感觉得到母亲身上的担子有多重,韩页是有个舅舅的,可外公去世前硬是将家业托付给了母亲,舅舅戾气太过,眼高于顶,当时家族里有好些人不同意,可后来母亲的作为也让那些人渐渐闭上了嘴。
可他那亲舅舅终究是叛变了整个家族,联合起外人来要搞垮叶家,这么多年,叶家经历了多少风雨都扛了过来,可再大的一棵树也经不起经年累月的蛀虫啃食,母亲身为叶家家主自然不能允许在家族洗白这么关键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韩页清楚自己舅舅的所作所为,可也是需要一个引子的,他便当了这个引子,牵出了舅舅这条蛀虫跟他身后的势力。
比起父亲,韩页更喜欢他的母亲,虽然小时候母亲对他严厉到曾用鞭子抽烂了他的背,可他对此是感激多于怨恨的,你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总得付出点儿什么。
母亲抽他的时候是严厉的,可半夜总会悄悄进他的屋子里看看他的伤,有时候韩页还能听见她极低的压抑着的哭泣声。
韩页待在屋子里,听着外面那些看守他的人走来走去,似乎换岗时间到了,他静静坐着,想起有一回他去陆影的学校找她,跟陆影去游乐场,他俩挺无聊的玩儿了一圈,一直听着耳边的尖叫声,最后进鬼屋,女孩子们还有被吓哭的,就在韩页条件反射地想要将拳头挥到从身后冒出来的东西时,陆影突然抱住了他。
韩页生生收回了力气让她抱着,可看着她也不害怕,陆影说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像一些情侣去电影院一样。
于是俩人当着众多牛鬼蛇神的面儿甜甜的抱着吻了会儿。
后来吃了晚饭,陆影学校不远,俩人就慢慢走着,谁也没说话但觉得挺舒服自在的。
在桥上碰到了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乞丐,只有一条手臂,整个人干瘦干瘦的,周围人挺多的,有人想给点儿钱,有人说他是骗子。
陆影向来喜欢碰到这种人,过去放下了身上所有的钱,那乞丐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她也没管众人各色的目光拉上韩页便走了。
可那回,韩页觉得陆影不一样了。
从前,从前是有些傲慢甚至是游戏似的玩儿的态度,可现在,竟然让韩页在陆影眼里看到了些纯粹的善意,他很高兴她能有这样的转变,可为什么?
陆影笑道,因为有人跟她说,人人生而平等,至少,万物生灵,那生命是平等的。
她笑的好看,却是因为另一个人而笑,韩页拉着脸,觉得那位糊糊的原主人这还没见着面就十分讨人烦了。
门外有了动静,韩页依旧不动声色的坐着,进来的是自己人,说明安全了。
可是,母亲去世了。
番外︵五︶
肃静的洋楼前,此刻挤满了黑压压的一堆人,南方沿海的冬天虽说不冷,可也谈不上有多热乎。从早上开始,没人说话,大家神经高度紧张地盯着面前的那扇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开始躁动,到了下午,人声鼎沸,他们都穿着奔丧服,在这座布满了花花草草的别墅里,像是一群报丧的黑乌鸦,显得格格不入,挺扫兴,让人望而生畏,让人望而生厌。
几个领头的终于熬不下去了,撺掇着其中的一个叫于艺女孩儿进去看看。
女孩儿长得很漂亮,肤白貌美,一双大眼睛含着泪,含着情,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已是风情万种。
可是她没进去,一方面是觉得自己没必要去趟这趟浑水,另一方面,是真的不敢进去,那个人将自己与那具他们已逝原主子的尸体关在里边儿整整三天,没一点动静。
向来如此,没人敢不经过那个人的允许,就擅自闯进去。
可是,再怎么着,人死了便要入土为安,这是中华大地几千年的传统。可又没人敢去稍稍提醒一下那位。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推开了那道白色栅栏围出来的门,叶家的大门。
人们不自觉的就给来人让出了一条道,大家心里约摸着在猜测她的身份,因为她的脖子上戴着那块代表着叶家家主的世上独一无二的玉坠。这玉坠消失有段日子了,它是只传叶家继承人的,难不成去世了前两代家主在外头还有遗孀?!思及此,人们的表情就丰富起来了,各有各的小算盘在自个儿心里打着,难免会想到些家族地位之争。大家又都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儿生起了些担忧同情,就算她有玉坠,可里边儿的那位,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物,不然他们也不会在这儿耗这么长时间。
除了这些第一时间想到的东西,大部分人还是认认真真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儿,心里的同情不禁又添了几分,难得见到这样好看的人,却大概是要折在这儿了。
女孩儿大概二十出头,穿了件儿白色毛衣,杏色裙子,黑色皮靴,皮肤白的像雪,长长的黑发被风吹的有些乱,整个人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双天生便带着笑意的黑色的眸,此刻微微眯着,好看的嘴角也紧紧闭着。
她看着前头,没有理会这些人各种各样的神情,径直走到那扇门前,推开了它。
对,终于有人推开了那扇门,不管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暗暗舒了口气。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随着打开的门直直地在大厅里斜了一道,打在了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身上,他像个雕塑似的,就那样看着面前棺里的尸体,这尸体放了三天,也得亏现在的科技,保存的挺好的。
直到女孩儿站定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才缓缓地抬起了头。
站在外头的众人不由得握起手掌,替女孩儿紧张起来,那位冷漠的一双眼睛发着狠,实在算不上友善,甚至是暴戾的前兆,好看的面容紧绷着,眉头皱的厉害。www.chuanyue1.com
可是,在看到是女孩儿后,他的神情却是变得有些仓促与慌乱,嘴角稍微勉强扯了扯,露出了个不是太好看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的很,也虚弱的很,可却是出奇的温柔。
而这,对于这些在外头候着的人们却是,突然发现自己深爱着的的另一半是同性恋并且跟自己最好的朋友有一腿,知道自己的时日所剩无多,听说要爆发世界大战,或者,是他们少爷如今对着那个陌生女孩儿的样子。
“先出去等我一会儿,好不好?”韩页一直僵着的五官终于柔和了下来,像玉,像温泉,像繁星。
陆影咬了咬嘴唇,眼里泛起了泪花,将自己的一只手覆上了他的眼睛,另外一只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发。
她的手掌开始变得湿湿热热的。
叶家家主的葬礼终于顺利举行完毕,自那天起,所有的人都在明里暗里传着那天的事情。
说到那位,如今不过二十四岁的年纪,所有的人不免油然而生感叹唏嘘,他的母亲算得上是南方的地下王,也就是刚刚被下了葬的家主,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他的父亲,是北方正统将军后代红门里的政界风云人物,如今那边儿的一大家子都在官方跟军方身居要职,双方还曾经因为他的抚养权差点大动干戈。父亲姓韩,母亲姓叶,所以他叫韩页,可以说,他是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孩子,天生便是骄子。
可是,真正让人们的话题度一升再升的,还是他这个人,从小在军队跟黑帮里头长大,极致的正与邪,造就了今天这样让人捉摸不透的恐怖却又期望般的存在。
人们见过他的彬彬有礼绅士修养,见过他的不苟言笑学识广泛,见过他的正义胸怀捕抓罪犯。
可同样有人见过他的残暴冷血不以为然,见过他的心机手段阴狠毒辣,见过他的手起刀落似笑非笑的神情。
唯一没有见过的,是他在那个女孩儿面前的样子,难以形容的温柔以待。
韩页终于肯上楼睡会儿,他母亲的后事自有人会打理,陆影陪着他躺了一天一夜,见他还熟睡着才下了楼,楼下一帮人倒是挺热闹,见她下来,一个为首的男人向前迈了一步道:“姑娘,你是谁?少爷呢?这一摊子事等着他处理呢!”
“嘘——”
陆影小声道:“他在睡觉,你们太吵了,可以出去说吗。”
这并不是一句征求别人意见的话,陆影心里憋着一股邪火儿,这一个多月,她住在精神病院天天过得跟个八十岁老人似的盼着哪天就翘了辫子去另一边儿见韩页,要不是乔桥三天两头的来看她,她还能走走神发发呆,就靠着韩页那张字条,她蹦蹦跳跳的过了两年多,靠着乔桥那句不该说出来的话,她又捱了一个多月。
韩家怎么了,叶家又怎么了,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情,韩页他凭什么就撇下她然后一个人去面对,这精神不可谓不伟大,伟大到现在陆影知道了他的消息赶过来,可偏偏碰上了他母亲去世,看到韩页那副样子,陆影心疼的要死,可这火却没处发了。
一帮人出了房子,三言两语间陆影便抓到几个适合让她出出气的,省的等韩页醒了她火气太大,她可舍不得冲着他发火。
“你刚刚说什么?”
陆影笑的颇为纯良的看向了一名中年女人。
韩页摆架子?他不姓叶?自己还是什么长辈?
“大婶儿,韩页刚死了妈,他倒是没您考虑得多,这叶家我看迟早得败在他手上!”
“是,哦,我不是这意思,姑娘,你到底是谁啊,你这块儿玉,”
女人说着便要伸手碰陆影脖子上的玉坠。
“吆,大婶儿眼光不错啊,不过,你碰的起吗。”陆影抓着那女人的手用了十足的力气向后撇去,女人的惨叫声还没出来,又被陆影一脚踹在了胸口上,当即便晕了过去。
洛宇刚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陆影又冲着一个男人踹了一脚,他拦下了那些要攻击陆影的打手,任她在那儿撒着野,这些人大都是叶家亲信,可时间久了,总有那么几个不安分的,正好被陆影挑出来,替韩页清理清理门户。
“这女孩儿到底是谁啊?”
“不清楚,洛宇在那儿看着呢,反正是惹不起的人。”
“韩页都听她的话,咱可悠着点儿吧!”
“长得跟个小天使似的,打人跟个小恶魔一样,怎么跟少爷有点儿像呢?”
这堆人看着陆影在那儿挑着人打,都是人精,怎么会不清楚她挑的都是些什么人,站在一边儿等着看戏。
陆影从小长得好看,能说会道,人人见了都夸好。
可她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人,她也不可能是。
母亲是因为家里逼着才嫁给了父亲,平时一家三口在外头和和睦睦的,回了家就是鸡飞狗跳,陆影从来不会参与父母的事情,那些东西她也不愿意用到父母身上,当父亲去世后,母亲消沉了几天,葬礼刚过便生龙活虎起来,一年后便对她暗示以后有个叔叔来照顾她们。
陆影对这一切没什么特殊的情绪,依旧过着她的日子,偶尔去看看父亲的墓地,荒凉得很,她也会被这份荒凉染了心思,每次去了之后总会安静几天。
她就像游离在这世界外头的人,冷眼看着人间的喜怒哀乐,唯一的一点儿人气被韩页紧紧拽住,将她拉了回来。
“少爷啊!”
那个男人大吼了一声,竟然挣脱了陆影,众人一看,是韩页出来了。
没等男人走两步,便被洛宇的手下拖了出去。
陆影打的也差不多了,火也卸了一多半儿,现在看着韩页静静站在那儿看着自己,眼里带着笑意,她还能有什么火气?!
“你好了吗?”
陆影冷声道。
“嗯。”
“我不好。”
“来。”
韩页微微抬了抬手,陆影瞬间便湿了眼眶,钻进了他怀里。
番外︵六︶
在这个宽敞明亮的别墅大厅里,本应是一派和乐,此刻却是剑拔弩张,肖远颇有不耐地坐在沙发上,他的妻子李云娅坐在他身边,惊诧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肖亚凌眯着那双女人都会嫉妒的桃花眼,现在的事态已经超出了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可他也只能在一旁站着,佯装这一切与自己无关,时烷这个所有人都公认的陆影喜欢的人,本想着去劝劝她,可权衡利弊得失后,也只是象征性的说了几句,这两人现在只想让这场闹剧快点儿结束。
自从传出那天有个男人跟陆影在一块儿送她回来后,他们便想去查查,可谁曾想,就算动用了他们所有的资源,也是无疾而终,那个男人就像不存在似的。他们便想做一出戏,给陆影看,这个可以一个人撑起一家公司的少女,相貌才智样样出众,足以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去得到。等到不久后毕了业,像他们这样家族的子弟,有这样一个保障还是不错的。
陆影的母亲,当初明眼人都看得出,丈夫去世不到一个月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一年后顺利嫁进了肖家这样的显赫家族,那么多人,那么多难听的话,陆影从来没有特别在意过,有段时间将自己关在屋里,不说话,可后来也出来了,只是原本挺明朗的性子变得不爱说话了。
可如今,陆影却生了气。
那个时焕的妹妹,已经跟肖亚凌订了婚的女人,怒气腾腾地瞪着她:“你个有精神病的人,凭什么?!”她将那张关于她精神病史的单子甩在了陆影脸上,凭什么让我的未婚夫喜欢你,凭什么连我哥也喜欢你?!
是的,精神病,大家口中的那个时候,那个将自己关在屋里的女孩儿,并没有那么轻松地度过那段时期,她足足关了自己四个月,跟谁也不说话,像个精致易碎的洋娃娃,豪门大家,这种事儿谁都会很识相的瞒着。他们请了很多心理医生,却都无疾而终。
李云娅一直觉得是自己的过错,一天天的憔悴着,直到跪在了自己女儿面前,乞求她的原谅。
陆影那双始终漂浮着的眼睛,终于定了下来,却轻轻吐出了一句话,让她的母亲惊疑不定。
“不关你的事。”
之后,陆影出来了,也偶尔说一两个词,虽然依旧不正常,可大家也都接受了。
之后认识了时焕,总是对他有些不一样,甚至是言听计从,可她一直云淡风轻的样子,平日里也只是喜欢看着时焕,一向冷冷清清的陆影会对时焕感兴趣,对此,众人也没什么异样的言语,毕竟时焕家境好长相更是好看,就算时常拉着一张脸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桃花一朵又一朵的飘来。
可如今,这事儿被挖了出来,陆影的母亲深怕她的女儿会再次陷进去,而她的继父,明显对这个污点不怎么高兴,肖亚凌跟时焕却是恨不得杀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妹妹。
“现在就离开,”陆影看着自己面前连名字都叫不上的这个人,双手紧紧握着,仿佛在隐忍着什么,“不然,我会杀了你。”她的声音发着抖,那双天生带笑的眼睛像是住进了月亮,清清冷冷的,此刻更是添了浓浓的,暴戾。
时沁不自觉的向后挪了挪脚步,那眼神让她恐惧,没由来的本能的惧怕。可还是昂起头,不肯再退一步。这个可怜可恨的一直努力着的少女,此刻无比的忐忑却又勇敢,虽然这是种不必要的孩子似的行径。
大厅里一片狼藉,那对夫妇躲在墙角,地上躺着三四个保镖,浑身是血,哀嚎着,两个男人护着一个女人,已经没有了退路,那女人胳膊上开了个长长的口,满脸的惊恐惧怕。
站在大厅中央的那个女孩儿,属于他的女孩儿,那双天生便似乎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冷的吓人的,穿着白色的纱裙,染上了些鲜血,一只手抓着张纸,一只手上握着块碎玻璃片,深深地扎进了她的手掌。
这便是韩页推开门所看到的场景。
众人齐齐看向了他,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韩页紧抿着嘴角,眉头平缓却像是努力抑制着不让它皱起来,直直地,朝着陆影走去。
他不过是送她回来没几天,怎么就被人欺负成了这样?
韩页依旧不动声色,却是暗暗压了压心里的戾气。
他笑着,站定在女孩儿面前,她像是木雕似的,一动不动,唇惨白惨白的。
从小到大,他见过她的乖巧顺从,见过她的盛装端雅,见过她笑靥如花,更是为她在她的那个世界中时的冷静残暴的惊心动魄的美所着迷,女孩儿如今的这个样子,却是美得更加的惹人怜惜。
他们都是游离在边缘的人,成佛亦成魔。
他替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轻轻牵起了握着碎玻璃的手。
“放开。”
轻轻柔柔的声音,却是让陆影猛然一惊,像是才发现他来了似的,忙将双手背在了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缩着脖子。
“我来接你回去。”
“嗯”
陆影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扔掉了手中的东西,平静自若。
“事情都处理好了?不会再留我一个人?”
“嗯。”
陆影笑了起来,像个孩子,张开了手臂。
韩页顺势抱起她,她的双手攀着他的脖子,染红了他的白衬衫。
“等等!”
时焕突然出了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难过,甚至是哀伤,以前不知道,可现在看到陆影对着突然出现的这个男人表现出来的毫无芥蒂的亲昵,为什么陆影在看着他的时候,总是会让他觉得不安,总会让他觉得,她是在看着另一个人。
韩页看着这个人,陆影笑了笑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要是再敢把我一个人丢下不管,我就跟别人跑了!”
这话声音虽然低,可此时安静的像静止了的大厅,每个人都依旧清晰地听到了她的这句话。
“你是,韩页?”
韩页,韩家?!厅里众人脸上又是一阵色彩交替。
韩页看向李云娅,颇为礼貌的弯了弯身子:“伯母,好久不见,我先带您女儿去包扎一下,再来拜访。”
“哦,好,好。”
韩页抱着陆影出了肖家,上了车陆影依旧紧紧抓着韩页的手,前头的司机突然笑出了声:“小页页,这就是你那位小姑娘?”
陆影猛地一抬头,正好撞上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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