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许文呢,是因为我爸姓许,我妈姓文,琏啊,是他们翻字典随便翻出来的,因为光叫许文不好听,而且老是会让我奶奶想到许仙,你知道许仙吗,就是白娘子的那个许仙,我奶奶不喜欢戏里的许仙,因为觉得白娘子受了那么多罪不值得,哈哈哈,可是我觉得许仙挺好的,后来为了白娘子还出了家离了红尘,总比贾宝玉决绝一点吧,诶,你知道贾宝玉跟林黛玉的故事吧,他俩真好,可后来还是天人永隔了,唉。”
蔚蓝天空下,青青草地上,清澈河流旁,柳树巨石沿,这么好的环境,整整一中午,于希都在听,听很多故事,关于许文琏自己的,关于她的亲人的,关于她的朋友的,她的那张樱桃小嘴仿佛有着无限的力量,一直动来动去不曾停歇,可是听的再多,时间再久,也并不会让人生厌,这算是眼前这个女孩儿的一种独特技能,她光洁的额头时不时地会露出来,被风吹起的薄薄的那层刘海,像极了梦中轻柔的海浪,小巧的鼻子特别可爱,最吸引他的,还是那双魅惑人心的眼睛,不大不小,却好像天生带着某种魔力似的。
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儿的时候,于希就开始想,如果,他跟她接吻,如果,她的眼睛睁着,且睁得大大的,比往日更加有神采,那会是怎样的美景。
所以他向前俯了俯身,就那样封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那是另外一种不同于他想象中的感觉,特别美,且更甚。
怀里的女孩儿先是吃了一惊,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所以于希将她楼的更加的紧了些,女孩儿干脆闭上了眼睛,任他又是亲又是抱的,可又忍不住睁开了一只眼,偷偷的光明正大的看着于希,睁了左眼闭了右眼,闭了左眼又睁了右眼,跟玩儿似的,最后又钻进了于希胸膛里,偷偷的笑,光明正大的笑,还时不时地抬起起头看看于希。
以后,我想娶你。
于希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可看了看怀里的人,最后还是没有否定掉自己心中的那句话。
许文琏痴痴傻傻的回了宿舍,脸红的实在过分,临近高考,她的这种甜蜜还是遭到了一众备战高考同学们的赤裸裸的羡慕与嫉妒的。
他俩是咋认识的来着,应该是高二那年的冬季,下午的休息时间,许文琏跟班上同学们去操场上散布聊天儿,地上积雪挺厚,走路咔嚓咔嚓的,有人喊美女,刚开始是一个人喊,后来好几个人喊,又喊说那个穿蓝衣服的美女,操场上这么多人,穿蓝色衣服的也不少,也就没人在意,可许文琏竟突然被一个大大的松松软软的雪球给砸中了了后脑勺,雪花从后面的脖子渗进了背里,凉飕飕的,那时她还有点感冒,这下这该死的感冒啥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于是许文琏怒气冲冲的回了头,一帮男生就站在离她们不远处嘻嘻哈哈的,她听说过这些人,是跟她同一级的尖子班的学生,长得都帅得很,成绩又好,性格还张扬,于是在这个高中校园里特别出名,可说来也奇怪,那么多男生,各色各样的帅哥,她就愣是看到了那个安安静静站在一旁面带尴尬的男生,她的第一眼给了他,第二眼还是他,第三眼,然后就一直看着人家,直到男生的眼睛不再飘忽不定,也看向自己,她却是忙收了回去。
“美女,跟我们家于希情侣装呀!”
其中一个个子特高的男生笑嘻嘻的说道。
许文琏这才注意到,她竟然跟那个男生穿着一模一样的蓝色棉衣,一瞬间,她有些慌了神,原本想要兴师问罪的气势早就被击的淡然无存,至于到底是被什么击碎的,她并没有那份勇气去深究。
后来呢,于希向她道了歉,在她的故意授意下,她的朋友向于希透露了她感冒加重的情况以及原因,于希便陪她去医务室,还隔三差五的送些营养早餐,再后来,俩人便模模糊糊的开始做起了朋友,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同学们起哄说俩人是男女朋友,谁也没有否认。
“以后你俩还指不定会咋样呢,没听过高考完就是分手季啊!”
星期天的下午,在学校旁的一个小小的奶茶店里,柳子子咬着奶茶盖上头的吸管儿,微微撩了撩耳边的碎发,窗外经过的男生们便立刻成了奶茶店的客人。
“可是这还没毕业呢,某些人不早就跟人家分道扬镳了呀!”
许文琏挤兑了回去,毫不示弱的叉了块儿纸盒里的烤冷面狠狠地塞进了嘴里,于是,路过的又一波男生们成功的进入了奶茶店里要了几杯甜腻腻的香芋奶茶。Μ.chuanyue1.℃ōM
乔桥安静的喝着自己的东西,并不想卷进这场口水战中,从高中开始,三人就一直是一伙儿的,后来的某一天,当乔桥怀疑自己的桃花运时,不免后悔跟这俩人走一块儿,她长得真是不丑,小时候会有点婴儿肥,虽然这个小时候的定义一直连接到了高中毕业,可那也叫可爱不是,后来越长越开,虽说不及美艳,但比清秀总是有余许多的,可站这俩人中间,那真真还只能算得上是一片衬托花儿们的绿草罢了。
有次不知道是谁开了句玩笑话,说做朋友一定得要个平衡,乔桥总得有个什么东西是能比得上柳子子跟许文琏的,外貌不行,情商更不行,可智力还真就能拼拼,以后啊,她俩靠漂亮大红大紫,乔桥已经能用钱养个小白脸儿了!
于是乔桥大学还真就学了经济,还在学校的时候就创了个小公司,毕业没几年,自己的公司上了市,越做越大,在业内名气大信誉好,收入自然不用提,可乔桥也没养个小白脸,倒是养了只特别能吃的中华田园犬,不知道是不是平时吃的营养过剩,导致了基因变异,还不到三岁就长得跟个藏獒似的,吓得乔桥扛着它去看兽医,可人家医生也被吓得不轻,只说它妈可能是只藏獒,所以外貌随了爹,体型随了娘,乔桥忙应是,可回了家才发觉似乎有些不对劲,又看着自家狗照样能吃能喝能睡能撒泼,也就不再纠结它这体型了。
这些也都是后话,眼下俩人的言言语语好不容易有了停歇的兆头,乔桥忙提议说该回去学习了,误了啥也不能误了学习不是,高考完再好好吵,不是,好好疯着玩儿。
乔桥跟许文琏是一个班上完高中的,可柳子子上的是专业的艺校,文化课烂的一塌糊涂,却唱的一嗓子好歌。
高考完后,一堆朋友也真是疯着玩儿了好几天,高考成绩出来,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填志愿,报学校,选专业,乔桥任着性子选了离家挺远的一所高校,许文琏也跟了去,柳子子不甘落后,三人依旧打打闹闹,就在要开学的前一周,许文琏红着眼眶浑身酒气熏天的将乔桥跟柳子子叫了出来。
她跟于希分手了,且分的很决绝,很痛苦。
因为听到谣言,说许文琏跟很多男生都搞过所谓的暧昧,又见到她跟班里男生同进同出的特亲密,刚刚高考完的那段日子,班里常常聚会,朋友们之间的小聚会,让许文琏无暇顾及于希的很多小情绪,他给打电话,常常在一堆人的嬉闹下无奈挂断,今天发的信息隔天才能收到回复,等许文琏空闲时约他出去,可得到的也只是冷冰冰的拒绝,还有甚是欠缺诚意的各种理由,俩人开始冷战,可这对于许文琏来说无疑是最为致命的,她倒是情愿可以见了面痛痛快快的吵一架,把所有事情跟矛盾都说开。
于希质问她,自己当真是她的初恋吗?
许文琏不敢相信,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之间的矛盾,她的痛苦,竟然只是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流言。
“当然是了。”许文琏笑了笑,笑的无奈到心酸心痛。
可即便再难受,她也是愿意跟于希重新好好在一起的,因为在那天,蔚蓝天空下,青青草地上,清澈河流旁,柳树巨石沿,她羞红着脸,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弯弯的眼睛,对他说了句话,说的比誓言还要诚恳。
以后,我嫁给你,我要嫁给你!
他当时笑的特别开心,也楼的她更紧了。
于希对她的答案不置可否,又问她为什么在报学校的时候,没有跟他报在一起。
“在一个城市的啊,而且我成绩没你好,报你的那所学校一定不会被录取的,我真的有努力过,可我总不能冒这么大的一个风险去报一所录取可能性这么低的学校呀,你就不能理解理解我吗?!”
“那个男生,他跟你报的是一样的学校,而且被录取了,恭喜你们,以后还是同学。”
炎炎夏日,可许文琏看着眼前冷冰冰的说一句话拐好几个弯的带着刺的男朋友,竟硬生生的冒了身冷汗。
“你不相信我啊,原来在你这儿,我就是一个到处沾花惹草一点不安分的婊子呗,”许文琏冷笑,那双魅惑的眼睛,看着实在决绝的可怕,“那咱这还要干什么呀,分吧。”
“你说什么?!”
于希显然是错愕的。
“我是挺有心计的,对亲人,对朋友,尤其对你,可我从来都是半点没藏着掖着的耍我那些心计,你不也清楚嘛,”许文琏笑了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许文琏吗?”
“许啊,那我爸就姓许呗,文琏,就是我家邻居随便给的俩字儿,我压根儿就不知道我妈是谁。”
许文琏哽咽着,直拉着乔桥喝酒,还大笑着跟她们讲:“邻居们说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一个有钱的男人跑了,撇下我跟我爸就不管了,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越长越大,所有人都说,我长得越来越像我那妈了,尤其是这双眼睛,跟西游记里头那妖精似的,所以我从来都穿的特规矩严实。”
乔桥愣了,向来跟许文琏不对付的柳子子反倒哭成了泪人儿,哭得梨花儿带雨的,直说那于希混蛋。
“谁他妈的都可能跟别人勾搭,我怎么会,他为什么这样嘛!”
她们认识了六年,这是许文琏第一次跟她们讲这些事情,第一次在她们面前哭成这样,醉的实在不堪入目,第一次,肯展露出,最最软弱的部分。
大学的生活比高中轻松不少,因为柳子子刚开学就跟她舍友大吵了一架,所以就干脆在学校旁边儿买了间公寓,这财大气粗的架势还是让乔桥跟许文琏暗暗嫉妒了很久的,公寓特别大,俩人也就常常夜不归宿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初恋的原因,许文琏大学四年男朋友一个没谈,倒是收了不少爱慕者当哥们,还常常觊觎那些帅的惨绝人寰却名草有主的人,闹得别人不安生,她却搁一边儿偷着乐。
许文琏的班长是个不是特别负责任的班长,班里四年以来的事大多是甩给了其他的班委,尽管如此,老师领导们依旧是对他赞赏有加。
“薛瑚闫,你能不能别老针对我,我有惹到你吗?!”
“对不起啊,不能!”
这是班长薛瑚闫跟许文琏的日常对话。
刚开学时,薛瑚闫就以班长之名指着许文琏做了不少累成狗的活儿,大家私底下传着他俩不是冤家不聚头的爱情故事,不是说男生越是喜欢一个人就会使劲儿折腾对方吗,可后来所有人都为自己曾经的罗曼蒂克想法感到无比的悔恨,人家互送的是娇嫩漂亮的玫瑰,他俩是包着一卷玫瑰上的刺儿使劲儿往对方脸上扎。
平时的各种挤兑也就撇开不谈了,大一时候薛瑚闫'不小心'弄坏了许文琏熬了整整一个月才完成的人体模型,而许文琏更是'不小心的'丢了薛瑚闫申请入党的申请书,当时人员名单发下来的时候,薛瑚闫差点儿没暴走。
跟许文琏不同,薛瑚闫大学时交了挺多女朋友,可是每个也超不过三个月就掰了,这其中或许是他们自身的原因,或许也是有许文琏的推波助澜的。
大三的时候,院里很是争气的迎来了临床专家的莅临指导,手术台上,那位老师随便点了名学生当他助理,许文琏便硬着头皮在大家羡慕的眼光下换上了手术服,可她主修的是神经,这位专家是心脏方面的权威,手术进行到多半,许文琏已经是穷尽了所有在选修课上所学的知识,就在那时,薛瑚闫替下了她,声称许文琏贫血,还没吃早饭,体力跟不上,所以换他,专家也没挑什么刺,反而赞许了几句敬业坚持。
可周围的学生们早已躁动起来,觉得这俩人心有灵犀,终于是要从血淋淋的恐怖片换成琼瑶剧了,可还是想的太过简单,薛瑚闫的专业得到了专家不止敬业的称赞,还承诺他日后的实习单位。
这回过后众人再也没有勇气想象俩人的爱情画面了。
实际上,薛瑚闫是真的讨厌许文琏,或许是讨厌她毫不掩饰的矫揉造作,或许是讨厌她小三一般的行径,总之就是很深很深的厌恶,可这厌恶的感觉还偏偏特别明晰,让他一个从来都是寡寡淡淡的人表现的这么剧烈。
而许文琏,也不喜欢薛瑚闫,她曾在乔桥跟柳子子面前这样形容她的班长。
“一个长相平平内心阴暗不负责任小气可恶的傻大个!”
即便这俩人如此的水火不相容,可还是阻止不了薛瑚闫跟乔桥建立起了深刻的友谊。
薛瑚闫欣赏乔桥的干脆利落温柔大方,乔桥也对他的奇特三观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可在他面前的乔桥,也只是大家面前的乔桥。
秦其曾经说乔桥,在他们这堆人中,是最感性的人,也是最冷静的人。张泽城也曾对乔桥说过,她要是没这么奇怪点儿,他大概就会有那个胆儿用别的心思对待她了。
乔桥不禁觉得,跟她从小就厮混在一块儿的两个好友,都未必真的了解她,秦其跟张泽城,也算是她的幸运。
临近毕业,大家聚在了柳子子的屋子里头彻夜狂欢,喝酒吃东西玩儿,都特别疯狂,有直接趴地上学鱼游泳的,有挥着酒瓶满屋洒的,有壮起胆子表白的,还有不顾形象大哭大笑的,平时都文文气气规规矩矩的人,狂欢起来真是令人吃了不少惊,可不管有多惊着,也比不上站在桌子上的薛瑚闫跟许文琏激烈的拥吻来的吓人,饶是早已十分醉酒的人也是被这场景给生生地震醒了。
薛瑚闫跟许文琏在一起了,争争斗斗了四年,终于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在一块儿了。
“什么时候的事?”
聚会散了后,三人坐在尚还干净的阳台上,柳子子满脸的不可置信,乔桥沉默不语。
“就,应该是刚刚吧,最近吧。”
许文琏没了高中时的羞涩,可也让人忽略不了那股恋爱的酸腐气息。
“不是要毕业了吗,就,忽然就,都舍不得了,他说,试试,我也觉得可以。”
“厉害,这样都能成了!”柳子子不由得撅起嘴,“你可别忘了,就要毕业了,以后呢?”
“他说会跟我一起回北京的。”
许文琏笑了笑,不知道从哪儿又搜来几罐啤酒,三人一直喝酒聊天儿,毕业这个事情,需要被迫割舍的太多,需要面对的太多,成长也只是某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一年后,柳子子早已成了小有名气的偶像,乔桥还在她的小公司里头,每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
还是这间公寓,还是这个阳台,还是她们三个人,喝着酒,酒量却是比一年前大了许多。
“我们分手了,分手的时候太激动,把他打伤住院了,赔了点儿钱了事了。”
许文琏不痛不痒的说着。
柳子子再次听的泪流不止义愤填膺,乔桥在一旁不断的给她递着纸巾。
薛瑚闫家境一般,父母只是普通的工人,下边儿有弟弟妹妹,上边儿还有爷爷奶奶,全家也就他一个能指望得上,可许文琏的父亲是大医院里的一把手,刚毕业的小菜鸟去了医院,怎么着也得熬个几年,可薛瑚闫等不上,他父母到了下岗的年纪,家里还能有什么收入支撑着。
那天,许文琏听到了些他的计划,便直接去质问了他。
薛瑚闫承认的特别痛快。
“我有利用你,利用你的父亲,”薛瑚闫给她泡了杯茶,刚进医院一年,已然是一方医师代表,办公室又大又明亮。
“可是,我爱你,也是真的。”
许文琏看着那茶冒上来的热气,竟隐隐有些恶心,比被之前那个人怀疑还要恶心。
“被你爱,挺他妈的晦气的!”
许文琏抄起茶杯就砸在了他头上,薛瑚闫当时就晕了过去,幸好不是很严重,许文琏给他付了医药费,还扔给他一笔钱,脸上的决绝丝毫不亚于当时的初恋,甚至更甚。
“我怀孕了。”
柳子子终于停止了哭泣,乔桥也僵住了递纸巾的手。
“薛瑚闫的,他知道吗?”乔桥问道。
“都分手了,我就没告诉他,你俩哪天有空,去陪我打掉这个孩子吧。”
俩人忙点头,仿佛除了听她的话,也没其他的,倒像是怀孕的不是许文琏,而是她俩。
打掉孩子那天,许文琏久久没能回过神来,在病房里住了一天,俩人陪她去了柳子子的豪宅,刚坐沙发上,许文琏的眼泪就哗哗的往下掉,她也不发出什么声音,就那样哭着,用完了一屉纸巾后,她还在哭,只不过终于哭出了声音。
“我是真的爱他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偏偏忍受不了他骗我!”
“这个孩子,他是无辜的,”
“可是,我不想他知道,因为他也会很伤心,我,我不忍心,我爱那个人呢呀!”
乔桥不由抱紧了她,许文琏再怎么使她的小心计,可她本质上是善良的,真诚的,而薛瑚闫,实在不是许文琏能招架的住的人,他的野心何其的大,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十万跟爱人之间,他或许会选择爱人,可倘若是一百万一千万,结局还会是令人痛心的。
三个月后,许文琏突然不告而别,跟所有人,包括她的父亲,包括她的朋友,包括她曾经的爱人。
她只是留了张纸条。
“我去找妈妈了,勿念。”
从她开始记事起,生命里有爷爷奶奶,有爸爸哥哥,还有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妈妈,别人家有这种事情,一般是不会告诉孩子的,可他们家偏偏例外,于是,许文琏便有了一个狐媚长相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母亲,她算是被爷爷奶奶拉扯大,哥哥对母亲的印象是有一点,却模糊得厉害,每每奶奶毫不避讳的说起这事儿,哥哥总是万分嫌弃这个生身母亲的,在这一点上,许文琏对家人,绝对是有着不少的恨意。
可她在所有人面前,是最懂事的女孩,会甜甜的笑,说些夸赞却不令人生厌的话,这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她常常幻想,这种能力或许是从母亲那儿遗传的,因为他的父亲总是板着脸。他的父亲对母亲几乎是缄口不言,她自然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她越来越大,邻里间都说,她长得是越来越像她的母亲了,尤其是那双勾人的眼睛,于是她便常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呢?m.chuanyue1.com
在她提出要去找她的母亲时,爷爷奶奶竟然也没说什么,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又一口气,哥哥是极力反对的,他那当老师的妻子硬生生的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终究没让他继续对自己妹妹横眉冷对下去,她的父亲没有想象中的给她一巴掌而是给了她一个地址,明亮的灯光下,父亲一贯的威严,却显得无力,许文琏不忍看着父亲头上越来越多的白头发,可更不甘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
母亲住在川地温柔乡,许文琏走在那条石青路上,又忐忑又激动。
那是一个种满了竹子的挺现代化的小院子,一个女人给她开了门,她叼着杆烟,烫着时下流行的头发,穿了件儿淡紫色长裙,蹬了双拖鞋,脸上丝毫不见岁月风霜,就连那眼角处的皱纹,都是极其优雅迷人的存在,那双眼睛,像极了每天照镜子时看到的那双。
这个世界真奇妙!
这是许文琏的感觉。
她毫不费力的认出了自己的母亲,女人显然知道她要来,已经给她收拾出了一间房,她的母亲又嫁了人,是个地地道道的温柔汉子,上班回来还会做各种菜给母亲,以及他们十八岁的儿子。她的母亲平时就打理打理花花草草,逛逛街,偶尔接一两个工作,过的悠闲自在。
许文琏住了将近两个月,跟继父亲的跟亲爹似的,跟那个刚刚高考完的弟弟简直一见如故,天天黏在一块儿吃喝玩儿乐谈天说地,可她跟她的母亲,一天也不过就是说个早晚安。
许文琏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住南方,实在不舒服,天天出现各种状况,身上起痘,吃不好睡不好,亏得继父跟弟弟照料,哥哥打来电话,催她回去,她的母亲难得的多说了几句,她自己的女儿想住哪儿轮不到别人管!
哥哥怒极,电话里就跟母亲吵了起来,母亲骂她的父亲,连带着祖宗三代一齐骂了。
“他们是我的家人!”
许文琏难得的一次红了脸。
“我不是吗?!”
“可你生出来就没管过!”
“那我也是你妈!”
“我不要一个抛夫弃子的女人当妈!”
许文琏没挨她爸的巴掌,倒是被她妈给打了。
半夜,她的母亲进来给她脸上抹药膏,她被打的时候没啥感觉,现在倒是哭得跟个啥似的,停不下来,于是她妈便抱着她一起哭。
她爸现在是个内敛稳重有名声的医生,可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实实在在的混蛋,沾上了赌,一两次也就算了,最后闹得差点卖老婆卖孩子,常常喝醉酒,把自个儿老婆当出气筒,当沙袋打,于是她妈走了,走的时候想带走俩孩子,天下没有不疼自个儿孩子的妈,可爷爷奶奶跪下求她,死活要留下孩子,她也想开始新的生活,人都是自私的,可自私中夹杂着那么些母爱,也是怪难受的。
如果是学生时代的许文琏,她或许会不理解,甚至埋怨她母亲,可这事儿就是这么巧,如今的她,虽然也有点儿不痛快,可却是发自内心的希望母亲好。
她曾想过无数个理由为母亲解脱,可后来也就释然了,只要她这个当女儿的都不在意这些东西,旁人又能说些什么。
母女俩聊了个通宵,即便都清楚,在彼此过去的生命里空白着的二十多年永远无法弥补,可还是尽着力,想要活在现在以及未来的彼此的生命中,她的母亲说了许多她小时候的事情,许文琏说了她的喜怒哀乐,她的朋友爱人,过去的爱人。
“自己先过的舒服了,才能让你爱的人过的好,你呀,轴死了。”
母女俩哭哭笑笑,这二十多年的结,也是就这样没了。
许文琏离开了那个小院子,来的时候满怀着的那些不确定,走的时候都烟消云散了,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般,痛是有些的,可舒服。
她安安稳稳的做起了她的医生,准备接她父亲的班,依旧跟薛瑚闫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薛瑚闫找了乔桥问,她是真的放下了?不是说相爱过的人不能做朋友吗?折磨死我算了!
“你上回做的那个手术挺好呀,人家属都谢了好几次了。”
“嗯,是,那个,你最近好吗?”
“挺好呀,手术都挺顺利的,回见了。”
“哎,给我顺便泡杯咖啡呗,一会儿放这儿就行,我查完房回来喝。”
“好,别熬夜太久了,第二天又后悔了。”
“嗨,当医生的有几个不用熬夜的呀!”
“呀,女朋友?”
“不是,不是,只是一个病人家属,别误会。”
“不是就不是呗,不过我看人家姑娘对你有意思,长得挺好看的,可以考虑一下嘛!”
“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好呀,谈啥?”
其实也没啥好谈的,薛瑚闫吊着一颗心,许文琏对自己,当真只是一个普通朋友了,或许连朋友也算不上,就是一个同事罢了,她还是常常对着他笑,俩人和和气气的,可薛瑚闫差点被这和气穿过心脏,一命呜呼。
乔桥不知道许文琏有没有真的放的那么干脆,总之在她回来一年后,跟那个叫武洋的医生走一块儿去了,武洋大她三岁,长得挺干净,温文尔雅,是书香世家,也算门当户对,关键的是,他对她,是真好,好的跟对女儿似的,真真是放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为此,薛瑚闫常常买醉,乔桥自然陪着他,给足了他时间,以及新欢,乔桥不断的介绍女人给他,可都是处了几天就没后续了。时间久了,乔桥也就不费这功夫了,因为许文琏要结婚了,跟武洋。
婚礼举办的挺盛大,许文琏穿了西式婚纱拍了结婚照,却是照着长辈意思,穿着中式婚服完成了婚礼,红艳艳的场景,像是要将什么东西烧着,或许是许文琏过去的羁绊,或许是薛瑚闫的影子,于希的影子,都将在这一刻,画上一个形式上的句号,永远封存在心底最深处,若干年后拿出来,权当年幼时的笑话故事了。
“小时候看偶像剧嘛,总觉得以后,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许文琏穿着红艳艳的礼服,特别美,婚车还没到,乔桥跟柳子子陪着她。
“那时候忘了看了个啥,女主角除了男主,竟然还爱过别的男人,当时特别不能接受,是不特傻,哈哈。”
“你俩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
乔桥跟柳子子看向对方,不忍,可怜,欲言又止。
“我是爱武洋的,所以才会嫁他,我还没到非得找个人结婚的地步好嘛!”
“就是随便说说,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就是觉得,今天这个日子挺重要的,我确实有点紧张呀。”
“对了,你俩给我包了多少彩礼?!”
俩人闻言,忙飘出了休息室。
婚礼尾声,许文琏抛了花儿,被杨树接到,他拿着那束花儿,一个劲儿的傻笑着,却不是对着他的女朋友,而是满脸高傲的大明星柳子子。
已婚男士喻子宇,默默的喝着酒,红着眼眶,盯着大明星柳子子。
而柳子子,却是将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给了那个拉着小提琴的,满脸忧郁的,女人。
杨树的女朋友面无表情,紧紧抿着唇,推开众人跑了出去。
乔桥被挤得向后倒去,跌进了那个久违的温暖的怀抱。
有人在吵架,有人打了起来,好多尖叫声,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小提琴声消逝了。
乔桥只是紧紧拽着身后那人的手,却始终不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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