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间隙,舒落请大家喝奶茶。因为其中一个重要演员的屡屡不入戏,黄廷导演的坏脾气达到了高潮,舒落将奶茶递给他的时候,他没什么好脸色地说:“不喝!”语气很冲,即使不是针对谁,可让人听了心里总会不舒服。
舒落也不生气,将奶茶笑着递给他身边的副导演了。然后,又拿出一杯递给迟豫,笑着说:“喝吧。”
迟豫接过奶茶,准备等会儿再喝,舒落说:“奶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迟豫啜了一小口,紧接着,喝了一大口。
舒落也拿起一杯小啜,问迟豫:“怎么样,好喝吗?”
“好喝。”迟豫给了她一个笑,拿着奶茶,继续跟导演讨论去了。
舒落脸上的笑意未变,眼里的平静却渐渐转为悲伤,悲伤越来越浓重,终于,她一口也喝不下去了。
绿幕中,迟豫跪坐在案桌后,镜头渐渐拉远,一扇门框隐现。迟豫一边小口饮着杯中茶水,一边静听属下的汇报,案桌前,是两名全身紧身黑衣的暗卫。
这一场,演的是左岸准备结交旬雨灵的父亲旬府尹,目前正在收集他最近的行踪,这也注定了他即将和单纯的女主角相遇。拍戏并不是按照剧本的顺序来的,这场本该在前两集就该出现的剧情,直到现在才开始拍。
左手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膝盖上,右手支着腮帮,歪着脑袋,舒落大大咧咧地坐在台阶上,视线紧随着迟豫的一举一动,仿佛在注视着迟豫,可视线又仿佛透过迟豫在看别的什么,没有焦点。
室外的那场戏让黄廷导演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所以先拍这场室内的戏份,平日里可以跟导演插诨打科的艾无晴很是识眼色,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惹到导演,所以不仅没有去惹,干脆识趣地不坐在导演身边了,免得自己这个无辜的池鱼会无故遭殃。
她看到舒落心不在焉的样子,想走过去说说话,可不知道为什么,止住了脚步,她顺着舒落的目光看过去,那个方向,正好是迟豫的位置。
艾无晴干脆靠在身边的架子上,双臂交错抱在胸前,细细打量舒落的神情,她发现,自己这十几年来为了写出血肉丰满的人物,结交各种人,观察各类性格的人会在特定情况下做出的选择,自认为对世间的人物没了解个九、十分,也起码会有七、八分,可是最近,她发现自己看不懂两个人,一个是迟豫,另一个就是舒落。
这两人,看着彼此之间似乎很熟悉,可又似乎很陌生,很亲近,却同时又那么疏远。
活了三十多年,她居然一点儿也看不透这两人的心思,看不懂这两人之间的微妙情愫。如果只是单纯的喜欢或不喜欢还好,可是,在那喜欢与不喜欢之间,夹杂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让这份简单的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心思变得混沌复杂起来。就像一个航海员,明明知道在大海深处有一处小岛,可是他不知道那座小岛的具体方向究竟在哪儿,这份不知道,更让航海员产生了怀疑,大海的深处,到底有没有那座小岛?
艾无晴知道,她对这两个人产生了浓郁的好奇心。
得了空,舒落回到荣泽家,阳阳见到姑姑很开心,直冲到舒落的怀里久久不肯离开,荣泽也绽放出笑意,让张嫂好好做一桌菜来招待舒落,仿佛舒落不是才离开几天,而是离开了几年。
吃过饭,姚篮在阳阳的小卧室里陪着他做家庭作业,荣泽想留在家里跟舒落聊天,可最近出了一场大型的警察剿黄事件,现场出现死伤,荣泽无暇抽身,只在家里吃了顿饭就要回医院去了。舒落对迟豫说:“哥,我在这不是跟自己家一样吗,你不用管我,忙你的去吧。”
荣泽放心地走了,走之前,他说:“等忙完了哥哥一定陪你。”
“嗯。”舒落像个小孩子一样露出灿烂的笑容。
荣泽离开后,舒落跟张嫂一起收拾碗筷。
张嫂在荣家十几年,比舒落在荣家待的时间都长,她亲眼看到舒落从一个妙龄少女成长为如今的知性女性,对舒落的个中心思都一目了然。张嫂平日里话不多,却总能一语中的,对舒落也如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尤其是舒落的亲生母亲去世之后。她自然也看得出来舒落今天是带着心事回来的,荣泽因为有医院的事要忙,忽略了,不然以他的细心程度,怎么看不出来舒落的眼里藏着事情。
而且,张嫂看得出来,舒落这次的心事不在荣泽、更不在姚篮,而是在她自己身上,只是,她不知道这个平日里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的小姐会有什么事跟自己说,甚至,是拜托自己。
舒落帮忙洗筷子,她将洗洁剂倒在筷子上,一根一根细细地洗着,将油污去干净后,拿起旁边干净的洁白抹布擦了擦,又将筷子一捆放进筷笼。
然后,她似乎还准备帮张嫂清洗盘子。
张嫂忍不住了,她阻挡了舒落拿盘子的动作,将舒落推到一边,“油污脏,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没事的。”舒落笑着,作势又要上前帮她洗盘子。
张嫂再次阻止了,“落落,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难道你不帮我收拾东西我就不答应了吗?到底是什么事,你先说来听听。”
“你看出来了啊?”
“太太也看出来了,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会让阳阳回到他自己房间里写作业,而不是在客厅里写。”
舒落看了一眼阳阳的卧室,原来嫂嫂是因为她才故意去阳阳的房间吗?因为她搬出去比较早,所以并不知道嫂嫂在家是习惯在客厅辅导阳阳功课还是在阳阳的卧室辅导。她一时神情莫辨,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张嫂边洗盘子边说:“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肯定帮你。”
舒落擦干净手,走到张嫂身后,说:“张嫂,我想学做菜。”
“什么?”张嫂的手顿了顿,顿了会儿,又恢复洗盘子的动作,她将一只洗好的盘子放进盘架子里,问:“怎么突然想学做菜了?”
张嫂记得舒落上次想学做菜是在她十六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在另一座城市做活动,荣泽也在那边。舒落去那边没多久,就打电话给她说想学煲汤、做菜,她很诧异,但见舒落不是在开玩笑,于是也认真起来,说可以等她回来之后再教她,可舒落似乎很着急,必须要立即学会才好,于是,她和舒落靠着视频传授教学,在视频这边,她清晰地看到,舒落因为煲汤烫伤了手、熬到半夜两点都不睡觉、一次次的失败又一次次的尝试,最后,终于做好了一份汤。
学好了煲汤,舒落又学做菜,她不是从基础做起、只学些简单的菜式。而是从大补的菜开始学,什么样的菜补身体,她学什么。于是,她本来就还没有好的手上又多了许多伤口,本来细皮嫩肉的,偏生多了许多粗糙的伤痕和因为掂菜而磨出的茧子。
那次舒落学做菜,张嫂没有问缘由,可在舒落和荣泽鬼鬼祟祟的行为中多多少少猜出了一点儿原因,可是现在呢,她怎么又想学做菜了?
舒落不想骗张嫂,可也不想多说,于是马马虎虎地回答:“就是想学了。”
“做菜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学好的,要花费很多功夫和时间呢。”
“我知道。”
张嫂也知道她下定了决心,“那你想先学什么菜?”
“嗯……”舒落低头认真想了一会儿才说:“能够养胃的。”
张嫂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再次真正上了心的荣家大小姐,心里有些欣慰的同时也暗暗叹了口气,她将最后一面盘子擦干净水渍,放进盘架中,洗了洗手,说:“那就先学做清炒紫甘蓝吧,甘蓝是十字花科蔬菜的一种,它拥有‘天然养胃菜’的美誉。”最主要的,是这种菜学起来方便,如果她没猜错,舒落应该想尽快学会一种菜吧。
“嗯,就这个。”舒落笑了,眼里全是碎星星,工作太繁重的人,应该比较喜欢吃清淡点儿的食物,反正她在劳累一天之后,吃不下去油腻的东西,只想吃些清淡食物,甚至只是清粥也行。
张嫂解下围裙,舒落讨好地接过围裙,将围裙搭在自己手臂上,试探性地说:“我想,现在就开始学做菜。”
张嫂似笑非笑地说:“现在还不急,家里没有甘蓝菜了,我得出去买,还有,炒甘蓝菜最好用橄榄油,家里用的不是这个,要一起买回来。”
舒落将围裙放到专柜里,说:“我也去。”
张嫂想了想道:“也好。”
如果舒落真的想学做菜,首先要学会选菜,带她去超市是个不错的选择,况且,这个大小姐是该多接触接触烟火气,不然,每日不是画图纸就是发呆的,她真怕她会成了仙儿。www.chuanyue1.com
舒落随着张嫂去了超市,到了蔬菜区,张嫂告诉她什么样的甘蓝菜吃着口感最好,什么样的甘蓝菜看起来好看实际上却是在冰箱里保了很久的鲜、口感很差,什么样的甘蓝菜表里如一,什么样的甘蓝菜内心藏着小虫子……张嫂像是一个久经菜场的老将,所有的蔬菜、无论好坏,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舒落一直都知道张嫂在进入荣家掌勺之前是一个名厨,可也许是因为张嫂一直很低调,在家里除了做饭也没什么太突出的表现,顶多就是在她遇到不能说给别人听的心事时,偶尔陪她谈谈心,所以舒落一直将她当作普通的劳动妇女。上次让张嫂教她做菜是在迟豫住院期间,两人通过视频通话一人教一人学,舒落那时也只觉得张嫂的厨艺好,因为迟豫即使胃口再不好,也会吃她做的饭菜。
原来,张嫂在厨艺这件事上上至翻炒下至选菜都无一不精细精通,让她心里暗暗钦佩不已,只是不知道,张嫂会不会觉得自己的能力太差,浪费她的好厨艺。
买完甘蓝菜,两人又去油盐区买了一壶橄榄油。
舒落想,或许是一个真正将厨艺放进了心里,真正在用心对待做饭的人,才会对每一样食材都精细挑选。张嫂是那样认真的在教一个只会做填饱肚子饭菜的她做菜,舒落定了定心神,决心好好学,厨艺本就不应该是一个只为了某种目的而学的技艺。
买完菜,两人回到家,中午吃的饭已经消化得差不多。
张嫂说:“一个人不能在吃饱的状态下做饭,也不能在饿肚子的状态下做饭,要像现在这样,没那么期盼吃,也没那么看着食物就反胃的状态刚刚好。”
舒落站在洗菜池旁,一边学着张嫂剥甘蓝菜的动作剥着手中的甘蓝菜,一边问:“真的吗?”
“假的。”
舒落稀罕地瞧着张嫂,好像是以前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似的,没想到,张嫂也会开玩笑,她还以为她要么对厨艺感兴趣,要么就是她心事的倾听者。
甘蓝菜剥好之后,舒落站在一边,仔细看张嫂的一举一动。
“光看是学不到什么的,你跟着我做就行。”
舒落立即走过去。
先是将剥好的甘蓝菜清洗干净,接着舒落看到张嫂一点点地将甘蓝菜撕成块,困惑地问:“为什么不直接切,那样不是方便又快捷?”
“手撕的口感才好,你也想吃的那个人能够品尝出这菜里的好吧。”
舒落低下了头。
将半个甘蓝菜撕好放在盘子里,张嫂拿出事先调好的调味汁,对舒落说:“开火吧。”
舒落打开天然气的一瞬间下意识地走开了几步远。
张嫂轻叹口气,“你还是这么怕油,但是哪个厨师没有被油溅到身上过,想学好厨艺,第一个要做的就是不能怕油。就算手上溅了一大滴热油,为了不让菜失了该有的味道,你该翻炒还是要翻炒,不能停下来分毫。”
舒落咬着嘴唇,默默地前进了几步,走到张嫂身边。
张嫂暗暗摇头,将炒菜勺递给她,又将一碗橄榄油放到她手中,“你来做,我看着指导。”
等到锅烧热,没有一点水渍后,舒落舀了几勺油放进锅里,待油烧热,她一咬牙,紧闭着眼将一盘撕好的甘蓝菜倒进锅里。噼里啪啦的油水相遇的声音传来,张嫂说:“炒!”
舒落睁开眼睛,开始翻炒,油混着水蹦出炒锅,跳到舒落的手背上,她装作没感受到,继续翻炒,直到张嫂说可以了才停下。又倒上调味汁,翻炒至均匀,张嫂才说,“好了。”
关火,菜出锅。
洁白如大理石的菜盘衬着紫色甘蓝菜,甘蓝菜表面泛着晶莹油光,像是打磨抛光过的紫宝石。
她禁不住自夸,又带点儿谦虚地说:“卖相还不错。”
张嫂含着笑说:“是不错。”
舒落将筷子递给她,略带讨好地说:“那您尝尝,口感怎么样?”
张嫂似乎很受用她的谦卑,接过筷子,夹起一小块冒着热气的甘蓝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舒落期待地看着她,她很清楚,张嫂不仅厨艺极好,也是个品尝美食专家,好与不好,经过她的嘴便知,正是因为张嫂对吃的很挑剔,所以她从不允许自己做不好吃的菜。
过了一会儿,张嫂尝试着说道:“即使是清炒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你也不用太急了,慢慢来。”
其实,张嫂说的已经很委婉了。
舒落不相信,卖相这么好的一盘菜,怎么会不好吃?她又拿了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或许是习惯了吃张嫂的菜,而张嫂以前也为他们做过这道清炒紫甘蓝,所以她立即尝出了差异,“有点儿老了。”
“嗯,炒得不均匀,应该是你的力道没有用对。”
舒落将满盘菜倒进垃圾桶,吸了口气,为自己打气,“再来一次。”
张嫂没有意外,看着她重新清洗甘蓝菜,也不过去帮忙。
张嫂说了动作要领,偶尔会做示范给舒落看,然后就舒落第一次炒菜时的疏漏将需要注意的地方说给她听,舒落第二盘炒出来的甘蓝菜比第一次口感好点儿,可是调汁时似乎放多了盐,所以偏咸了些。舒落不气馁,继续第三次、第四次、四五次……
该说的都说了,该让舒落注意的舒落也都记住了,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舒落自己练习。
张嫂也不在厨房盯着了,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她可不比舒落的活力,年纪大了,不休息休息,身上会疼。
很久以前,舒落虽然为了住院迟豫学过一段时间的厨艺,可那时她贪图快,带着很大的目的性,且只求做好一道菜,一锅汤,张嫂怎么说她则怎么做,根本不会往深了如研究。比如做一道题,她只要会解这道题就行,至于这道题牵扯的知识点或者跟这道题类似的解法,她一概不去探究。所以虽然能做出几道味道极好的菜和汤,可她并不能算是一个好的厨子,甚至根本算不上是厨子,只不过单单会做那几道菜而已,如果换了食材、换了调料,她依旧一窍不通。
大约过了三四个小时,舒落端起一盘清炒紫甘蓝敲了敲张嫂的房门。
张嫂打开门,碰到舒落喜悦的眸子,舒落说:“您尝尝,这次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语气中洋溢着兴奋和激动。
张嫂拿起盘子边的筷子,夹了一小块,尝了一口,清脆又不失绵软,带了甘蓝菜独有的嚼劲,又添了调味料的陪衬,就像是独自一人小酌之时,突然有人拿来了下酒菜,且那道下酒菜,正好配上掌中酒。
“这道菜,你出师了。”
舒落高兴地大叫一声,哈哈大笑起来,如果不是手中还拿着盘子,她简直想抱起张嫂好好亲一口。
姚篮闻讯走出来,不解地看着舒落,也看着她手里拿着的盘子,盘子里,似乎是刚做好的甘蓝菜,还冒着热气。
很多时候,人不做饭,不是因为不会,而是没有心思,如果真花了心思,什么样的美味做不出来呢?
舒落不好意思地笑笑,对姚篮说:“嫂嫂,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和哥哥,还有张嫂。”说着,她讨好地看着张嫂。张嫂并不领情,来看她?来看她的厨艺才是真的。
阳阳去幼儿园了,还没有放学,舒落走的也顺利,不然,阳阳定要抱着她的大腿不让她走。
临走前,姚篮对她说:“落落,有时间多回来坐坐。”
舒落感受到了嫂子说这句话的真心,心里有股暖流经过,她笑着点头,“嗯,有时间我一定常回来。”
回到住处,舒落打开了一直没有打开的厨房,看着缺少什么餐具,她好到超市去买,没想到,荣旭辉当初买下这套房子的时候,不仅将家具都布置好,连厨具都一应俱全,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她用不到的,很多厨具她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使用了。于是,她照着说明书将每种厨具都了解一番,有的还打开看了看,甚至插上插座探究探究。
这一忙活,就到了大半夜。她简单地吃了个饭,又略微休息一会儿,等待凌晨的到来。
明日凌晨,还有一场替身戏。
舒落大部分武替的时间都是在黑夜中,这让她不得不多想了一点儿,难道就是因为她不能露脸,所以就要大半夜拍戏吗?生怕在镜头前露泄了似的。
大约五点的时候,迟豫来敲门。
因为两人住得近,迟豫又是自己开车去剧组,所以不知道从哪天起,她打车去剧组变成了搭迟豫的顺风车去剧组。
舒落早已经收拾好,她打开门,手里拎着一个保温饭盒,像是早餐一类的,跟着迟豫往电梯走。
大半夜,有工作的人都已经入睡,没有工作的也在外面狂欢,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即使常常都是只两个人乘电梯,舒落还是觉得气氛有些压抑,时不时地会找个话题来说,比如小黑怎么这么久都不在,比如他的戏多久才能杀青,再比如,问他每天要工作多长时间……有的问题,迟豫会回答,有的问题,迟豫选择沉默,有的问题,舒落问完自己就回答了。
比如,几天前,舒落踌躇地、勉为其难地、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每天都让你送,多不好意思,车钱多少,我付给你。”
迟豫说:“你觉得每天搭顺风车不好意思?”
舒落立即接话说:“对对,你是大明星,要是被有心的记者看到,大肆渲染一番,你想洗也洗不掉。”
迟豫淡淡地问:“洗掉什么?”
舒落脱口而出:“我。”想了想,觉得不太对劲,可又找不到更贴切的回答,所以干脆就闭口不说了。
迟豫嘴角微微翘起,“那你是不是应该做些事情来报答我?”
“什么报答?”舒落下意识地问。
迟豫说:“剧组的饭太难吃了,以后我的一日三餐就交给你了。”
那时她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也不会觉得自己会做饭给他吃,可是,在迟豫喝完那杯特别的奶茶之后,她的想法改变了。
此时,电梯一如往常的安静,舒落将手中食盒递给他,“这是你的早饭。”
迟豫眼角闪过一丝笑意,他未接过也未低头去看那食盒,“里面装的什么?”
舒落回答:“一盒奶,一个鸡蛋,一个紫薯馒头,一盘清炒紫甘蓝。”
“一人份?”
“是不是不够你吃的?不够的话,下次我多做点儿。”
“你自己做的?”
“嗯。”
“给我吧。”
迟豫接过食盒,手在接过食盒的一刹那碰到了舒落的手指,舒落心底一颤,立即松了手,食盒手把刚好落到迟豫手心,迟豫拎着并不算重的食盒,紧紧握住了手,就像握住一件异常珍贵的物品。
舒落有些迟疑地说:“今天是我最后一场戏了。”
“我知道。”
舒落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他的下文,于是接着说:“那个,你的早午晚饭,我可能……”
迟豫的眼里闪过一哀伤,他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淡淡地问:“你才做了一顿,就不想做了?”
舒落低着头,低声回道:“不是。”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舒落抬起头,像是鼓足了勇气,迎上他沉稳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的戏拍完,就不会去剧组了,所以你每日三餐能不能按时回来吃饭?”
“回来吃饭?”迟豫问她,眸子里隐含着笑意。
舒落觉得这话说得不准确,意思好像他们住在了一起,而她在等他回来吃饭,可他们确实是住在一层,对她来说的回来,的确跟对他说的回来一样,但是听起来又不一样,可舒落一时也想不起来更准确的,她发现,自己的敏捷思维在此时没有半点儿用处。
电梯到了B1层,电梯门打开,迟豫走了出去,舒落似乎听到他说了声‘好’,可又不能确定,自己也不好再问一次,就怀着肯定与否定的两种回答心不在焉地进了车,并没有注意到迟豫在她坐到副驾驶的位置时帮她关上了车门,更没注意到迟豫递给她的食盒,那是他需要开车,要暂时让舒落帮忙拿着的早饭。
迟豫坐到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提醒舒落也系好,舒落刚系好,怀里就多了一样东西,她下意识地双手扶着,低头一看,那正是她准备的食盒,迟豫说:“先帮我拿着。”
舒落不说话,神思好似飘到了别处去。她不说话,一向话不多的迟豫自然也没有开口。
舒落这几天在剧组都没见到艾无晴的身影,身为编剧,她擅自离岗黄廷导演居然也没有生气,她偷偷问迟豫:“你们拍戏,编剧不在这看着真的好吗?”
迟豫淡淡地回答:“她对我们很放心。”
舒落颇为稀罕地看了一眼迟豫,他这是……在自恋吗?
以前拍武替的基础,加上这些日子以来的深入了解,舒落对自己要拍的东西已经轻车就熟,只在拍摄前简单地演练一番,就能直接进入拍摄,黄廷导演在镜头后看到舒落的表演,有时会叹气说:“可惜啊,她志不在此。”
黄廷导演一直以为向丹盈在演技上很有天赋,可没想到,一次无意中的发现,竟然发现了比向丹盈还有天赋的人,只可惜,这一对好姐妹,性格虽然不同,但都一样的心不在演艺事业上,也无意往下发展。
他本来觉得,向丹盈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一条路走到底,是不达到目的绝不会回头的那种,可是经过前些日子的相处,他发现向丹盈其实很容易说动。而舒落看起来不争不抢,对什么事情都没那么在意,很好说话,可实际上,她是最难说话的那个,如果她决定了的事,只怕谁也不能说动。
黄廷导演本想将舒落和向丹盈培养成双花,如今看来,他只能在向丹盈身上多下点儿功夫了。
在舒落再次杀青的这天,小黑回来了,舒落看到,小黑回来时手中拎着两大袋子类似土特产的东西,听剧组的其他人说,小黑这两天貌似回老家乡下去了。舒落本以为那两大袋土特产小黑会大大方方地分给剧组的人吃,可没想到,他全部拎给了她,说:“迟豫说,你会做这些。”
舒落这才知道,那些土特产,并不像超市里卖的那样直接可以吃的各种糕点水果什么的,而是一些菜果,和一些水类活物,很多她见都没见过的菜果和动物。她不禁苦笑,这迟豫还真是看得起她,这些东西,也只有张嫂才能驾驭得了,于是,舒落又将两大袋土特产运到了荣泽家。
张嫂说,这些都是山里的野味,一般市场上买不到,有的甚至是深山里才有,她问舒落从哪里买来这么多野味,舒落打着哈哈说是顾客感谢她设计的衣服特地拿这些野味来抵的,张嫂心里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于是,在这些野味的驱动下,舒落随张嫂又学会了几道养胃的煲汤手艺,也学会了许多菜式的做法,只要舒落提出来想学做某类菜,张嫂都会不遗余力地教她,教到最后,甚至将自己这几十年记录的做菜心得和某些特殊菜式的做法笔记送给了舒落。
她说:“这些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你拿回去看看。”
张嫂说得轻巧,可舒落心里很明白这本厚厚的有些陈旧的笔记本代表着什么,那比在任何酒店当学徒学做菜还要珍贵。
舒落接过笔记本,“好,谢谢张嫂。”本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不知道为什么,舒落觉得鼻子有些发酸。接过这本笔记本,也代表她会用心学习厨艺,不辜负这满本的记录。
迟豫拍戏太忙,做不到每顿都回来吃饭,却能做到让小黑每顿都准时回来拿饭,小黑看迟豫最近开始按时吃饭了,很高兴,他对舒落说,迟豫就是这样,一旦有想拍的戏了,往往就会忘记白天和黑夜,对吃饭这件事更是不上心,一天可以只吃两顿、一顿,甚至一顿也不吃。最后,小黑总结说:“他就是个工作狂。”
小黑还说,迟豫难得会准时吃饭,以后就麻烦舒落照顾他的饮食了。
舒落笑着应下,心里却在想着,她只在《水镜》拍摄期间承包迟豫的每顿餐饭,就当还了这些日子他在剧组里对自己的指点,以及,开车送她去剧组的帮助。小黑刚才说,迟豫在拍戏的时候会废寝忘食,那么,当他不忙的时候,依小黑对她的关心程度,不会让他吃饭不规律吧?
艾无晴消失了一个月后终于出现在剧组,那时舒落的替身戏早已杀青。
艾无晴看了一眼迟豫,对黄廷导演说:“舒落是我们剧组杀青最多的演员,你说如果让她再杀青一次,她会不会选择杀了我们?”
黄廷导演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看来她将迟豫的意见考虑进去了,准备修改剧本,也难得在工作时间开玩笑说:“她第一个想杀的,肯定不会是我们。”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迟豫。
艾无晴不置可否地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接着又说:“导演,这个消息是你告诉舒落,还是我来告诉她?”
听到敲门声,闷着头睡了一大觉的舒落从被子中探出头,想不通一大早会是谁来敲门,她也不记得自己跟谁约了早上见面,她不想去开门,装作没听到,继续闷着头睡觉。
敲门声停了会儿,又响起来。
闷了一会儿,困意消失不见,她也不穿鞋,赤着脚走出卧室,睡眼还有些惺忪,她边揉眼边走到大门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没来开门,敲门声已经不见,似乎外面的人已经走了。
走到门前,即使相信这个小区的治安,舒落还是留了一份心眼儿,她透过猫眼看了一眼外面,要确定安全才能出去。
敲门的人,居然是姚篮!
“嫂嫂?”舒落看到来人,赶紧开门。
“姑姑!”阳阳突然冲出来,一把扑进舒落怀里,舒落差点儿一个不稳摔倒在地,这一扑,也将舒落最后一点儿睡意也扑没了。舒落不知是该为阳阳的亲近喜还是该为他打扰了自己睡眠而恼,只得无奈地摸摸阳阳的脑袋。
舒落请姚篮进屋,姚篮没有进去,好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舒落说:“落落,阳阳这两天要麻烦你先带一下,周一的时候我过来接。”
舒落清醒过来,她想如果嫂子有事,把阳阳留在家里让张嫂来带却是没有问题的,可她却舍近求远把阳阳送到她这里来,除了是阳阳对他这个姑姑亲昵,还有一个原因,应该是嫂子不拿她当外人吧,舒落心里一暖,笑着说:“好的嫂嫂,你去忙吧。”
姚篮笑了笑,想说谢谢又怕太见外了,于是说:“等回来时给你带点土特产吃。”
“嗯。”舒落的眼睛笑得弯弯。
姚篮离开,舒落关上门让阳阳自己先玩儿着,她需要给自己洗漱一下才能给他做早饭。
嫂嫂这么早就把阳阳送过来,应该还没吃早点。
刚走到卧室,关上门准备换衣服,敲门声再次响起,舒落想到应该是嫂嫂还有什么事情要嘱咐,便隔着门吩咐阳阳开门:“阳阳,去给你妈妈开门。”
话音还未落,就已经听到阳阳的开门声,大概是阳阳听到敲门声就直接跑去开门了,并不是听她的吩咐而开的门。舒落边换衣服,边在考虑等下出去的时候要好好教育一下阳阳没有大人的陪同下,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门外没有什么动静,舒落换好衣服,走出去,看到来人愣住了,来人也愣住了,看着比她身形宽大几倍的衣袍,视线往下,落到她光着的脚上。舒落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脸一红,两秒钟后跑到卧室穿了拖鞋出来。
从卧室出来的她已经镇定自若,“我刚起床,没想到你今天会亲自来拿饭。”她看不出来,迟豫是刚从剧组特地回来,还是刚从家里出来准备去剧组,因为,迟豫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这样的,这样的……仿佛没有悲喜、不知疲累。
迟豫说:“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舒落给他倒了杯水,给阳阳也倒了一小杯,最后,是自己的。
迟豫接过水杯,说:“导演说,要给你加戏。”穿书吧
“加戏?”舒落喝了口水,奇怪地问:“加什么戏?”
“感情戏。”
舒落觉得鼻子里好像进了点儿水,她微微咳嗽了一下,将杯子放下,虽然已经猜到,但她还是问:“跟……跟谁的?”
“左岸。”
舒落的嘴角抽了抽,显然很不乐意,“那左岸岂不是由一个专情的男人变成了见一个爱一个的渣男。”
迟豫仿佛很理解她的想法,说:“你可以先看看编剧添加的那几场戏。”说着,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份订好的新剧本,放到身边的沙发上,“看完之后你再考虑考虑。”
阳阳拿起剧本,好奇地看着,但是上面很多字他都不认识,看也看不懂,翻来覆去了几下,上面也没有彩色的画,他很快便意兴阑珊了。
迟豫的话已经说完,想开口再说什么,但又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只低下头喝了两口水。
舒落喝完一杯白水后,往厨房里走,好似想起什么似的,“你等下要去拍戏吗?”
迟豫说:“过一会儿也不迟。”
“那你就吃完再走吧,省得麻烦小黑再来跑一趟。”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舒落知道小黑并不住在这边,小黑有自己单独的住处。
迟豫的眼里绽放出些许光芒,他笑着点头,“嗯。”
阳阳看看姑姑,再看看迟豫,贼溜溜地嘻嘻笑了几声。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糟糕,是心动的感觉更新,第十一章 难辨甜苦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