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落一直目送到郭凯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那模样,像极了不舍丈夫离开的妻子,迟豫没有介意。
等郭凯的影子半点也见不到了,他才说:“我们走吧。”
舒落不言,顺从地任由他牵着往车那边走去。她望着两人相握的手,总感觉不真实,这恍若梦中的幸福,顺着他的手,沿着她的手臂,缓缓注入心脏,她感觉自己的心开始温暖起来。
直到坐在车中,舒落才真正相信,她此刻是在跟迟豫在一起,真真正正在一起,中间没有任何人。
“安全带。”迟豫忽然说。
“嗯?”愣了好会儿,舒落才反手将安全带系好,迟豫开始发动车子。
两人一路无言。
十五分钟后,车子到锦荷小区停下。
停好车,迟豫拉着她的手往停车场外走去。一切动作都自然流畅,没有半点不适应,好像两人就应该是这样的相处。
到了两人共同的楼层,电梯停下,两人走到分叉口,都停了下来。
舒落笑着说:“我走这边,晚安!”
迟豫看着她的眼睛:“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吃早饭?”是询问的语气。
舒落想到他失去味觉的事,一阵心疼,脸上却是挂着笑,语气轻快,“没问题,到时候我给你做早餐!”
迟豫摇头,“不用。”
舒落不解:“怎么?”
迟豫说:“我准备早餐,你晚上好好休息,明早我叫你起床。”
这几天天她确实累得不想早起,更别说做早饭了,都是将就着吃的,眼下迟豫说他准备早饭,自然符合她意,只是……舒落问:“你做?”
“嗯。”迟豫点头。
舒落愣了一瞬,随即又覆上笑容,“好。”
之后,游走在两人之间的,又是沉默。
舒落想了想,似乎没什么要说的了,便指了指自己房子的方向,“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晚安!”
手被拉着,停下了她的脚步。舒落问:“怎么了?”话音刚落,属于迟豫的气息靠近,覆盖她的四周。
迟豫抱住了她。
迟疑了一会儿,舒落也回抱住他,手攀上他的背脊,耳朵听到他有力的心跳,这是真实的心跳声,她笑了。很多年前她就是趴在他的胸膛,听到他的心还在跳才能够放心,因为刚遭遇毁容的打击太大,失去朋友的打击更甚,他又太安静,她不能确定他是否有轻生的念头。
良久,迟豫才放开她,舒落闭上眼睛,感受到眉心的软触,迟豫的吻只是蜻蜓点水,一触之后便已离开,舒落听到他说:“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好。”舒落抬起眼,“你也早点休息。”ωWW.chuanyue1.coΜ
“晚安。”
“晚安。”
这一晚,舒落没有做梦,睡得很平静,也很安宁,这么多天的疲累随着这场觉消去了不少。
等她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已是八点多,她看了一眼时钟,神思清明之后猛然想起昨天答应迟豫陪他一起吃早饭。她起身拿起手机,上面有迟豫的信息:起床给我打个电话。
舒落拨了电话过去。
刚打通那边就接了电话,“醒了。”是迟豫的声音,看来他早已经起床。
“嗯。”
“要不要多睡会儿?”
“不了,我等会儿就能收拾好。”
迟豫说:“那我去接你。”
这么近还用接?舒落刚想说不用,那边就传来迟豫的声音,“你给我开门吧。”
打开门,迟豫站在门外,他穿着家居的休闲装,没有平日里打扮得精致得体,这份简单随意却让他多了一种真实的味道。
两人均握着手机,一人站在门外,一人在门内,迟豫的眼里有笑意,他将舒落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视线最终落到她的脚上,舒落顺着他的视线往下,她的脚上没穿鞋,以往是一个人在家,不会在意这些,眼下迟豫来了,她的眼里闪过羞赧,便跑回卧室穿鞋去。
迟豫眼里笑意未减,进门等待舒落梳洗。
舒落洗漱完,换下睡衣,也穿了简单便装,走出卧室门,才发现这从衣柜随手拿的便装似乎和迟豫身上的很像,说是情侣装也不为过。她准备回身再换一身,谁知迟豫站起来说:“很好看,我们走吧。”
舒落只得放弃。
昨晚迟豫说他做早餐,舒落想着这早餐顶多是煮个粥煮个蛋就行,谁知,迟豫竟做了营养丰富的早餐,鸡蛋三明治,软糯红枣小粥,还有一盘水果沙拉作为饭后甜点。
舒落一下子食欲大开。
她惊喜地问迟豫:“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
“厉害!”她不吝夸奖。
“你喜欢就好。”迟豫见她眉开眼笑,也跟着笑起来。
舒落笑笑回答:“我这个人很好养,不挑食的。”
迟豫笑了,两颊有极浅的梨涡,他拉开一张椅子,示意舒落过去入座,舒落坐下后,想到换完睡衣后还没洗手,便跑到卫生间洗了个手,梳洗台上整理得很是干净,洗漱用品也被摆得整整齐齐,比她的房间还要整洁,舒落不知道是迟豫本身就爱干净,还是根本没有时间将这里弄乱。
又或者……舒落注意到东西极少的洗漱台,这里,与其说是家居房,倒不如说是酒店的客房,整洁中透出的是清冷味道。
忍住将梳洗台弄乱的念头,舒落用仅有的一条毛巾擦擦手,然后走出去。
在迟豫期待的目光中,舒落咬了一口鸡蛋三明治,她尝得出里面有生菜有鸡蛋有肉松也有火腿,还有一点点奶味,应该是鸡蛋中混了牛奶,她喜欢这样的创意。
“好吃。”她中肯地评价。
“真的?”迟豫欣喜,也咬了一口,吃进嘴里并没有什么味道,但可能是因为刚才舒落说好吃了,所以他也觉得很好吃,看来,小黑拿来的那些食谱没有白练。
“没想到你还会做菜。”
“一个人生活,总得养活自己。”
舒落感同身受,当没有钱的时候,在外面吃饭也会成为一件奢侈的事,她品尝过这样的生活。再者,外面的菜再好吃,也不如自己亲手做的,干净卫生,也符合自己的口味。
想到口味,舒落眼神骤然暗了下去。
两人默默吃着饭,舒落不再开口,迟豫也没有主动开口,过了一会儿,舒落抬头看他,迟豫吃东西时斯斯文文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她在小时候为了不给爸爸妈妈丢脸,学了很多礼仪,吃东西时也是格外的优雅斯文。
舒落从来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有时候随哥哥参加宴会,她很庆幸自己学过这些礼仪才不会出错。
但是现在,格外安静的吃饭环境让她有些别扭,总想制造点儿声音出来,哪怕只是粥匙碰到粥碗声音。
舒落终于打破沉寂,“最近有什么新戏吗?”
迟豫放下勺子,看着她,“没有,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
“是该休息休息。”
这次拍摄,她和迟豫同在一个剧组,亲眼见证了迟豫的忘我工作,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在透支使用,这样的连轴转,若是中间不休息,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舒落又咬了一口,还没嚼两口,脸都皱起来了,他在煎蛋的时候,盐大概没有化开,她喝了口粥来缓解舌头的咸苦。
迟豫也咬了一口,舒落垂下眼。
“你早就知道了吧?”迟豫忽然说。
他的眸子洞明,舒落一时间不敢去看,她低下头喝粥,“早就知道什么?”
“我失去味觉的事。”迟豫淡淡地说,似乎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舒落的手一滞,忍不住抬头看迟豫的神情,也不知道是他早已经习惯,还是他压根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看到迟豫朝她微笑,眼里没有任何悲伤。
迟豫搁下筷子,凝望着她:“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你知道我失去味觉的事?”
舒落顺着他的话下意识地开口:“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一次,小黑好奇我为什么喜欢吃你做的饭,而对其他食物没有感觉,他就偷偷尝了一口,他说,你一定是将整袋盐都倒进去了。”
舒落说:“可是,我问小黑你觉得菜做的怎么样,你说还好。”
迟豫微笑着点头,“是,小黑说你每次都会问我对菜的感觉,所以,我猜不只是被小黑偷吃的那顿饭菜,你做的每顿饭菜都应该加了‘佐料’,以此验证我到底能尝出什么味道。”
舒落沉默的承认。
是的,她将各式各样的酸甜苦辣咸都尝试了一遍,迟豫没有一种尝得出来。她也将酸甜苦辣咸都做到极致,希望能刺激他的味蕾,却并没有什么效果。
过了会儿,舒落迟疑地问:“那你为什么会失去味觉?”
失去味觉不是一件好事,失去味觉的那段经历应该也是一段痛苦的经历,她知道迟豫或许不想提,可是她想去了解,只有真的了解了他失去味觉的根源,才能对症下药,治好他的病。
迟豫一派淡然地说:“就是刚去美国的时候不太适应那边的伙食,所以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味觉。”他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原因说明了,其中的曲折可见一斑。
舒落垂下眼,想做出一个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迟豫又说:“我分辨不出食物到底好吃不好吃,所以,就只能麻烦你以后帮我鉴定一下,你手艺那么好,你说好吃的食物应该不会差不到哪里去,即使我尝不出来,也能感受得到。”
说完,他期待地望着她,只等她答应。
舒落没有多想,不知道这个答应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迟豫就算失去味觉也要吃最好吃的食物,她眉开眼笑:“好!”
吃完饭,两人开始收拾餐具,舒落见他收拾东西的动作娴熟,很多男生别说是动手,在家里连懒得动嘴的都有。即使是她那堪称完美的哥哥,在家的时候,收拾东西这一块,也像是个刚会走路的小孩,什么都不稳,有一次,还失手打碎了一只玻璃盘。郭凯也坦诚自己在家里是从来不会动手收拾东西的主儿,还为自己的懒惰找了冠冕堂皇的借口,说什么是因为自己在医院动过手术,手什么都摸过,不干净。Μ.chuanyue1.℃ōM
那迟豫呢,迟豫跟她一样一个人住在一间房子里,应该什么都需要自己亲自做吧,小黑就算再负责、再贴心,也到不了随时随地贴身服务的地步。
还有三天就是“尚”时装展的大秀,舒落已经买好机票,准备这天就出发,机票是下午五点,她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告诉迟豫这件事。
迟豫早她一步问她:“你什么时候去米兰?”
舒落带着疑惑回答:“下午五点。”
“那我也把机票改到下午五点吧。”迟豫见她在看自己,心中明了,笑着替她解惑:“你要参加‘尚’时装展,我刚好也接到了那边的邀请,咱们一起去。”
舒落记得他每年都会收到“尚”时装展的邀请,不是每年都去,除了慈善夜,他什么场合都不积极。这次,他也要参加时装展。
“好。”舒落说。
小美看到迟豫和舒落一同出现,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阿沐也一样惊诧,只是表现得比小美淡定了一些。
迟豫坦然地接受了舒落两个合作伙伴的各种打量与眼光,谦和有礼地对两人说:“感谢两位这几年对落落的照顾。”
落落?
舒落看向身边的迟豫,这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叫她落落。嘴角晕开一抹笑,她喜欢这个称谓。
小美连忙摆了摆手,“不客气不客气,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落落帮我们最多,是吧阿沐?”她故意瞧了一眼舒落,这么捧着她,那她应该不会责怪自己和阿沐当着她的面大言不惭地谈论曲菲儿和迟豫的事吧。
阿沐收到她的讯号,应道:“是,一直以来都是落落在照顾我们。”
小美和阿沐目光都在两人之间游走,一会儿迟豫,一会儿舒落,总觉得不真实,这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怎么会走到一起的,看两个人的状态,像是很熟,应该不是这一两天的事,很久了吧,怪不得舒落那些天没来工作室,感情是去谈恋爱了啊,小美心里兀自猜测,有了结果。
舒落也跟迟豫一样坦然地接受俩人的目光,刚开始两秒还行,过了会儿,就浑身不自在,她装模作样地一手捂住一个人的眼,“告诉你们啊,迟豫是我的,你们谁都不准打他的主意!”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小美虽然羡慕,但底线还是有的,她顶多就是觊觎一下迟豫的美色。
阿沐也难得地开玩笑,“不敢。”
舒落这才满意。
因为是临时改签,国内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小黑就没跟来,他早早给迟豫安排好了住处,是田翊在米兰的临时住宅。舒落早在得到邀请电话时就已着手了住宿的事,她和小美阿沐三人住在一起,迟豫提出一起住进田翊那里时,舒落说:“我可是掏了钱的。”
“那你跟我住。”迟豫说。
舒落好笑地问:“难道你要她们说我重色轻友吗?”
“我可以补偿她们。”
看迟豫压根没有抓到重点,舒落无力扶额,这样有点孩子气的迟豫让她头疼又稀罕,她宽慰说:“我是要参加比赛的,在你身边我怕自己没办法专心。”
这个理由迟豫倒还能接受,他妥协了。
小美一直想着找机会跟舒落解释,解释她当时说曲菲儿跟迟豫相配只是随口胡说,不作数,但看舒落跟迟豫相处的状态,没有任何芥蒂,想来也没有被她的话影响,后来阿沐对她说舒落不是小心眼的人,不用担心,小美想想也是,就宽心了。
在迟豫面前,小美和阿沐都不好问舒落跟迟豫之间的事,等迟豫把她们送到住处离开之后,小美抓紧机会拉着舒落开始八卦起来。
“落落,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认识的?你追的他还是他追的你呀?怎么追的?我也学学!”
舒落仿佛早就猜到她会问,一派悠闲地回答:“在我哥的婚礼上认识的,当然是他追的我,他对我一见钟情,追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没有说完事情,但大概也就是这个情况了。
这回答显然没有满足她的好奇心,“怎么追的呀?”
“就……表白啊。”
“哦……”小美在心中杜撰了一系列的偶像剧情景,大致明白了。
阿沐瞧着舒落,看她说的行云流水,真真假假又假假真真,知道她没有说出全部,不过她们三人之间最大的联系就是工作,私事……权看自己的意愿。
迟豫住的地方距离舒落有一定距离,打车需要二十分钟,送她们三人到达住处之后他就离开,给她们休息的时间。
这三天,他没怎么打扰舒落,只是见到好玩意儿或看起来好吃的食物,带过去送给她,当然,舒落她们有三个人,每次带,都有三份。小美和阿沐对迟豫的细心很是感动,只觉得网上的评价没有错,迟豫果然是十足的好男人。
舒落要有多大的幸运,上辈子得做多少好事,才能得到这样一个好男人。
迟豫每次来,都会带舒落出去一会儿,有时是单纯的散散步,有时是带她去吃饭,有时,也带她认识了几位本地的服装设计师,让舒落不禁感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有时,遇到外国记者,舒落会不自觉地把头低下,迟豫看出她的意图,笑道:“这里是米兰,我的影响力还没有大到让这边随便一个记者都想拍我。”
意识到自己太敏感,舒落抬起头。
剧组那段时日,不断有记者来采访,每次,舒落都是尽可能地避免记者,除非是拍戏不得抽身离开,就连迟豫有时候都要应付一两下,舒落却都能轻轻松松躲过,一看就是轻车熟路。躲开记者躲得轻车熟路,她还是他认识的第一人。
他问:“你就这么不想出名?”
出名,是人最本能的欲望,只要有出名想法的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被拍的机会,舒落刚好相反。
舒落想了想,说:“不是不想出名,而是害怕,出名往往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眼光,我不喜欢被别人谈论,哪怕是赞美也好,也不想成为别人的谈资,因为他们说的那个人很多时候根本不是我。”
舒落想起来曾经看过的一篇报道,两个刚出道不久的年轻男女公开了恋情,可两家粉丝不愿意,观众们似乎也不看好他们,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在一起了。年少的感情太美好太热烈,敢与天地与所有人对抗,以此证明自己的忠贞,但那种热烈又炽热得容易灼伤两颗年轻的心,两人都很爱对方,都曾经义无反顾地以为会一辈子在一起,可是毕竟太年轻,在观众们一次次的否定,报道一点一点地挖掘两人不合的证据,当一个小小的情侣之间的别扭被媒体无限放大,直到最后演变成两人分手的局面。其实,他们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并试探着对方的真心,只是经不起风浪的两颗心在试探中渐渐迷失了。
迟豫若有所思,“是因为阿姨?”
“你是说我妈妈?”舒落猜到应该是哥哥告诉迟豫她的妈妈是慕斯的事:“也不全是,我自己占一大半原因。”
迟豫思忖片刻,“那如果,因为我你被别人谈论,你会觉得不舒服吗?”
“什么?”舒落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们在一起的事?这个不一样,这事我早晚都要面对,我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只会接受和解决,不会去逃避。”因为,逃避也没有用,别人只会因为你的逃避而变本加厉,你的逃避也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心虚。
迟豫并没有因为她的宽慰而放心,眼里的光渐渐淡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可能因为舒落的关系,小美不自觉地对曲菲儿的新闻多关注了点儿,这天她刷国内新闻,发现曲菲儿也会参加“尚”时装展,担忧起来,毕竟慈善夜之后关于迟豫和曲菲儿的恋情传得沸沸扬扬,让人不得不去注意,迟豫后来做了澄清,曲菲儿可没有澄清,目前看来舒落有个潜在的情敌呀。
在不知道舒落和迟豫在一起之前,小美会认为曲菲儿和迟豫般配,现在知道迟豫的女朋友是舒落,是她们俩的朋友,怎么看怎么觉得曲菲儿是个隐患。
阿沐让小美不要多嘴,这是舒落感情上的事,对舒落和迟豫来说,她们两个毕竟都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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