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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顾城

  顾城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天边微亮,窗帘的缝隙间透露出一束苍白的光。

  “所以我们各自有七个风格迥异的情人。”

  “所以我们都是彼此的第八个情人。”

  心安冷不防地从背后拥抱住他的脊背。抽出一只手把顾城分开的指缝一一填满。她像展开一只翅膀,将这个男子的一切都小心的包裹起来。

  昨晚的激情,呕吐和倾诉,每一样都令她不能安稳地入睡。她用整个头颅在顾城的后颈处使劲地磨蹭着,顾城的身体立即作出反应,先是紧了紧心安的手指,然后转过来,努力克制着,把她的一颗脑袋扎扎实实的摁到自己的胸膛里。

  “好好睡一觉吧,心安,我们彼此都说了太多的话,回忆本身就是一件耗费精力的事情,而现在,我们需要养精蓄锐。”m.chuanyue1.com

  就这样心安在他棉柔的催促里试图睡去。

  隐隐约约到了午饭时分,外面的激烈的喧闹声盖过了了顾城细微的鼾声。他的鼻翼在逐渐澄明的光线里轻轻颤动。

  昏昏沉沉的休憩了两个钟头的样子,心安再次从朦胧状态中情形,她看了看身边的顾城,他睡得像个大男孩,嘴角还在有意无意的抖动,有点滑稽的可爱,她知道自己不能打扰他,只好尝试着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背上小心撤离。动作缓慢迟疑。

  顾城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侧过身来,手掌翻过来将心安的手牢牢扣住。另一只手仍在棉绒被下细致的找寻。

  “心安。”他喃喃地叫出她的名字,鼾声停止,呼吸紧促而富有张力。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心安。”他再次叫她。

  陆心安听得出这个男人的焦虑,如果不回应他,或许他会一直这么叫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那么肯定,他是个执拗而叫人疼惜的男人。

  “我在,我一直都在。”

  她在同一时间捉住了他空荡荡的另一只手。

  突如其来的勇气,她俯身上去,浓密的头发倾泻到顾城浑然不觉的脸上。

  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她的温热下不自觉的痉挛。心安趁虚而入,把他半睡半醒的慵懒除去的干干净净。

  “你这是在折磨我。”

  顾城忽然挣扎着睁开惶恐的眼睛,但他的眼睛里早已经饱含期许。

  吵醒了一头沉睡中的野兽,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心安再不敢直视他眼睛的,温软地匍匐到他的胸膛上。

  “谁让你对我使用迷魂大法的,我也要给你灌情花之毒。”

  顾城准确的找到了心安的嘴巴,狠狠的吻上她,并翻身将她压在身子底下,手指依然将她套牢,她的四肢、身躯、心脏、中枢神经、沸腾的血液、活动的细胞,在他的猛烈挺进中不攻自破。

  他停下来咬住了她的耳朵,她的嘴巴发出沉闷的叫声。像是释放了一枚挤压了太久的气球,对浪费过每一次男欢女爱之情控诉着、渴求着、无休止地抱怨着。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顾城,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总在试图沉溺于一段不能公诸于世的感情,这是漩涡,我不能将自己溺死在猛兽一样的洪流里。”陆心安大口大口地喘息,她明显比顾城要疲劳的多。

  “你搬出去住,我会给你重新租来一间公寓。”顾城这才肯松开把她抓的生疼的两只手,把她的身体放平,稳妥地搂进了怀里。

  “然后你好在这两间公寓里来回周旋?”

  心安突然就挑拨起来,她不敢面对他,这肉欲的激情退的太快,她不得不面对冰冷坚硬的现实。

  “你等我安排妥当,我会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

  “顾城,你不要自欺欺人,对彼此的需要不能够用承诺去衡量。”

  “我爱过程前以后就没有力气再去四处碰壁,而你,能给我的切割剩余的四分之一情感空缺远远达不到我的意愿。”

  “四分之一?”

  “对,四分之一!你的妻子、落落、我、还有如雪。”

  “我以为你忘记了。”

  “我不会忘记,那个温顺而善于装傻的女孩子才是我强劲有力的对手。我更想知道,你最后将她怎么搁置了。”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心安,你只需要相信我,我会自行解决一切。我的妻子我对她无能为力,可是云落和如雪,我会证明我的诚意。”

  “那我等你,等你妥善处理好自己的感情归宿再来找我。”

  心安下床收拾起自己的衣服,散落了一地的衣物。包里的安全套和凌乱的化妆品,昨晚的宿醉让她开始有一点羞耻心。

  心安想,她必须忘记,她在她和好姐妹的床上和她的男人上过床,还有那十四个故事,她必须忘记这荒唐的夜和慌乱的一切。

  “你快走吧,去看看云落怎么样了,我还不想被她发现我们现在这样。”她随意了找了件外套披在身上,不愿意去看这个男人的眼睛。

  “那么,心安,你一定要等我。”顾城探出身来拉住她的手,眼神里充满坚毅。

  顾城走后,心安在家里的客厅上继续睡去。

  一直在做梦,反反复复地都是顾城跟他讲过的他的那些情人。

  她梦见她们在白色透明的床幔里跳舞,每个人都赤裸着身体,扭动着腰肢,脸上挂着令人望而生畏的诡秘的微笑。

  她心神不宁的徘徊在床幔外面,然后她听见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每一句都击打着她的心墙。她鼓足勇气走近她们,手忙脚乱的扒开床幔,一层层的包裹纠缠,一层层地剥茧抽丝,却怎样都提升不了真相,她急切想得到答案,却把自己团团的围困住,她像是被拖进了盘丝洞里,她终于看见,那些嘴角都生出罂粟花的女人身子下面踩的是同一个男人,顾城。

  她心惊胆战的别过脸去,痛苦地留下了心酸的眼泪。

  泪水把她的噩梦惊醒。

  她感到一阵冰凉。

  睁开眼去,云落的脸出现在她的正上方。她面目狰狞地坐到她的身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心安从梦里醒来。

  “你醒了,家里被糟蹋成这样。”云落收起了水碗,撩起的水滴洒了一地。

  她把身上的背包取下来撂到心安的腿上。

  “落,我,其实,”心安支支吾吾。

  “吐酒了吗?看你那小酒量,以后不能喝就不要逞能,幸好还知道把家里收拾一下,不然我今天就拿水泼你了。好了,你快起来,换我来睡。”

  看来云落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心安提着的心也踏实的落了下来。

  “哦,家里,我再收拾一下。你睡吧。”心安掀开毛毯被,把被窝让给云落。

  “陆心安,昨晚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我,算了,你肯定不知道。”

  她睡前还把镜子掏出来照了照自己的容颜。

  “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难看啊。”

  她又碰了碰自己后面挽起来的头发。

  “很好啊,快睡吧,不要臭美了,我还要去冲澡。”

  “真没情趣,算了。”

  心安娇俏的笑出声来,她已经习惯这样总是在她得意忘形的时候泼她冷水。

  两个人生活久了就会相互之间有一些渗透,心安学会了如何去磨云落的小性子,云落学会了如何快速有效的解决心安的小懊恼。可是无论如何,陆心安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和她喜欢上同一个男人。除非有一种结论,那就是顾城太过于优秀。

  她在淋浴的时候还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个是危险的讯号。轻则两姐妹的关系破裂,重则腹黑女复仇,电视上无论都市小清新,还是宫廷剧,不就是这样演的么。

  刚脱完衣服的心安还在思索着,浴室的门就被落落敲得梆梆响。

  “陆心安,你有没有点公德心啊,你干嘛把手机开那么大声,还一直叫个不停,还不快出来给我关掉。”

  心安裹着浴巾走出来。

  “怎么了,我手机在响吗?”

  “自己去看,肯定是那个色色的老吴,你说你今天也不上班了,还真是胆大包天。”

  落落黑着脸十分沮丧地重新回到被窝里。

  拿起电话一看,四个未接,都是顾城。

  心安心虚的瞟了瞟落落的方向,所幸正没心没肺地继续睡去。

  摁了一下关机键,陆心安走进浴室把澡洗完。

  干了头发,也贴了面膜,镜子中的自己已经不再美丽,眼角出现细细的纹络。苍老,对女人来说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对着自己唉声叹气,心安觉得,自己和顾城的这件事情或许应该让它过去,爱情是个刽子手,它躲在黑暗里扼杀光明。

  思前想后,心安还是给顾城回了个电话。

  “你怎么会有我电话的?”他第一句谈论了无关紧要的话题。

  “云落用你的手机打过给我,我猜应该是你。”

  “你有什么事吗?”第二句才是主题,心安不是不想问这个问题,而是害怕听到问题的答案是正中下怀的。

  “对,我很想你,才分开不到五个小时,我感觉我像是度过了五年那样的漫长,难耐。走在路上的时候觉得云朵是你,看电影的时候觉得女主角是你,吃饭的时候觉得美味的菜肴是你。我满心的欢喜都是你。”

  听到这段对白,陆心安承认自己有点小心动了,但她又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念想。

  “心安,我想见你,现在,立刻,马上。”

  陆心安没能赢过心中的贪念。

  工作日的上午,公园里的人少得可怜你不想知道我都做了些什么么。

  顾城欣喜若狂的牵住心安,,把她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外衣口袋。

  触碰到男子的灼热,心安有些不自在。

  顾城顾不上陆心安内心的挣扎情绪,把她拉到一棵大树后面,他自己依在粗壮的树干上,环抱着它,双臂交叉在陆心安的胸膛前面。

  “你没有计算过我们分开多少分钟了吗?”

  “一共340分钟,心安,这340分钟里分分秒秒我都在撕心裂肺的想念你,你看到我的决心了吗?我孑然一身的来到了你身边,像这样可使真真切切的拥抱到你,感受你耳朵在我嘴巴里的清凉,你的手指、肌肤、发香无不令我陶醉不已。”

  “心安,心安。”

  顾城的手已经滑落到心安的胯间,她湿热的躁动被瞬间点燃。

  后腰跟着他的滑移而飘摇。

  他猛烈的咬住她的脖颈,手掌的力量粗犷而热烈。

  “不要,不要。”我环顾四周,竟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这棵树生在幽静的斜坡上,北面还没有阳光直射,对面是一张结实的防护网,大片茂盛的绿色植被成为我们的屏障。

  “不要在这里,顾城。”陆心安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竭力地去遏制他的粗鲁。

  心安开始有意识的挣扎,他的手反而更加劲道地将她的身体分开,手指越过她的棉布直接硬朗的进入到她的身体,她只好乖乖就范,动也没动地等待他的探索,脸却不由自主的扭转过去寻找他的回应。

  “那么现在你还要我停下吗?”

  他咬住了她的舌头。

  “不,我要跟你一起离开。”心安抱住他的头,用手臂把他勾进自己温软的怀里。

  “如果我从现在开始一无所有了呢?”

  “那我去养你。”

  心安想也不想地回答,最终瘫坐在他身上,体内的的燥热还未褪去。

  “来,起来,站起来。”她眨着眼睛,炯炯地闪着光。

  “做什么?”顾城温柔的碰了碰她的鼻尖。

  陆心安往后退了几步,倒在了防护网上。

  “像这样,我们再来一次。”

  陆心安娇羞地把他拉到自己的身上,脸上一阵燥热。

  防护网狂烈地发出震颤。

  顾城把她从那上面抓起来,收回到他的怀抱。

  弹性收缩,一切恢复正常。

  “不要闹了,你这么珍贵,这些钢丝怎么能承受掉了你的份量。”

  “那我们去哪里?陆心安心有不甘。”

  “我带你去看电影,平远刚刚进驻一家奥斯卡影城,我们也去感受一下。”

  “嗯。”心安把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一边。仰起脸,亲到了顾城的脖颈。

  “真幸福,把什么都给你,这才是我的满足。”顾城不由得发出感慨。

  于是他们像对正常情侣那样的扯住手排队去买电影片,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挑选了最后排的座位,买了爆米花,可乐,芬达。顾城愉快的付完帐,在黑暗中把陆心安带领到位子上。

  上映的是一部讲饥饿与征战的片子,不知道为何,来看的人却寥寥无几。

  顾城拿过爆米花,抓起一小把填进心安的嘴里。

  “索然无趣。”

  “是噢。”

  “那我们可以在这里酣然入睡?”

  心安把椅子中间的自由格挡掀开,一头扎进了顾城的怀抱里。

  “我想这样睡去,把不安和骚动都带走,看不见苍老和疾病,一直睡到死去,然后再上天堂。”

  顾城的手游移到陆心安的身体上。

  “在这之前,我们可不可以再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心安惊慌地问。

  影影绰绰的人物全都出画,只剩下寂静中疯狂蔓延的空镜头。荒原、戈壁滩、陡峭的岩石,半山腰。

  他们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在电影院里撒野。

  停不下来,电影还没散场,故事还没讲完,他允许她骑到自己身上,将这剧情讲述完。

  “我们是不是疯了?”

  心安停下来问顾城。

  “不,我们还年轻。”

  前排的人即便不会专注于电影也不会无聊到回过头去看他们,只有当顾城上衣口袋里的电话一直发出震动的声音的时候,他们才肯厌恶地向后方找厌恶地瞟了一眼,终于明白为什么电影院会是情人们理想的约会场所了。

  回到家里就听到邱云落的一阵牢骚。

  “他奶奶的还跟我玩真的,顾城他又不接我电话。心安,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要不要现在冲进他家里去扒了他全家人的皮。”

  云落暴躁地摔起了手机。

  心安把那分离的机壳捡起来丢给她。

  “你跟手机有什么过不去的。”

  邱云落觉得不解气,随即抓起身边的包,也准备给甩出去。

  心安防卫似的伸手去接。

  只是虚晃一下,邱云落又收了回去,在包里面使劲翻腾着。

  “这个可不能丢,我再怎样也不能跟它过不去。”

  心安凑近一看,原来邱云落正在数钱,她把钱夹在小拇指和无名指之间,用标准的点钞员的姿势一张一张的把钞票从大拇指上轻轻拈过。

  “看捆数就知道了,你还数什么。”

  陆心安觉得自己的心情仍旧难以平复,她躲进卫生间把苍白的面容用洗面奶和卸妆液洗了好几遍,只觉得脸上灼热的像是褪去了一整张皮。

  定了定神,依旧佯装无恙,淡然地走出去抚慰云落易怒的情绪。此刻,她已经对她和顾城幽会的事情再不不感到半分抱歉了。

  “你要是对顾城也这样,他又怎么会离开你?”

  “才不,程前是财神爷,我得供着。”

  “顾城没有钱给你的吗?”

  “他算什个鸟啊,老娘我说白了就是图个开心,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讨好他。可是话说回来,这种习以为常的关心毫无征兆地消失了还真是不习惯。”

  云落把钱放在桌子上磕了磕后重新放回到包里,她笑颜逐开,脸上的阴云散去。

  “心安,顾城他肯定有别的女人了,我这次的感觉很异样,以前他都是极力地来跟我说和的。”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在一家高级的酒吧里喝酒,我们两个骂骂咧咧了半个多小时,我烦了,就把各种玻璃器皿套放到水果盘,再把水果盘拎起来一起往地上砸,后来就扔啤酒罐子和牙签。到最后还是顾城苦苦的跪在地上哀求我我才收的手。这样的事情一次都没有失利过,可是这次我却感到失望。”

  心安松弛下来的心又被提溜起来。从落落心里说出来的每一个男人的名字都令她痛心不已,一个是她想要得到却不能得到,一个是她可以得到却不想再要,对她举足轻重的两个男人却被她轻描淡写着随意地践踏。

  “你太紧张了,落。你还要去砸他家或是去扒他的皮随你的便吧,我想再睡一下。”

  陆心安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窘迫,她不能把握局势的发展,也许她只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接下来她请了几天假躲在出租屋里看电影。

  云落继续在床上昏天暗地地睡觉,有时候她饿了就会吩咐心安去楼下帮她买吃的,有时候是番茄鸡蛋面,有时候是扬州炒饭。邱云落长的高挑,清瘦,但是很少挑食,什么食物买回来就去吃,从不落下,喜辣而且一定要有醋。

  心安在辛辣和酸味中把音量调得很小。

  以便邱云落会在吃饱喝足后快速睡去,也许欧洲电影的配乐有一定的催眠作用。

  心安看着那个傲视一切的女人呼吸变得缓慢而均匀,整个世界都被遗忘在了脑后。

  此刻只有电影、感情、自我和鼾声。

  她看的累的时候就窝在沙发上休憩,有时候醒来就发现落落坐在她先前的位子上看她未看完的电影。

  心安忍不住好奇地问她,“你不是从来不喜欢那些老外的吗?”

  “我只是感觉画面,对里面的故事和台词丝毫没有兴趣。”云落歪着头,像个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表情稚嫩、诚恳。

  “那你不如去看看画展或者摄影展。”

  “可是程前喜欢。”她继续冲她很无辜地笑。

  这个心安当然知道,只是她不能告诉她,这部片子是她曾经极力推荐给他去看的。《情迷六月花》,里面有很多激情澎湃的场景和感人肺腑的对白。

  每看一次,她都觉得自己是在缅怀过去。

  心安曾经问过程前,“你觉不觉得你很像亨利,一个会在看爱情电影的时候泪流满面的孤独男人,他的爱情只存在于虚假之中,真实的自己从未在现实生活中暴露过,游离于安妮和琼之间,也许正因为是迷失自我。”

  程前不回答,默默地点起烟,站在窗棂前大口大口地吸进肺里。从那以后心安就也开始学会抽烟,她想知道,男人用尼古丁代替回答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心境。

  直到顾城再次出现,心安决定一定要断烟,顾城喜欢清爽的女人,喜欢她们身上涣散出高级香水和化妆品的气味,而心安愿意为他做一次彻头彻尾的改变。

  顾城带她坐每一趟新开通的高铁线路,到武汉、到广州、到北京。

  在施华洛世奇的专卖店,心安挑选了一款石英的白色牛皮带腕表,爱不释手地在柜台前看了又看。

  顾城单单只看了价格,3,800。

  “太便宜,并不适合你。”

  他否认了心安的喜爱。

  他买了一只机械的摩凡陀给她,跟他手腕上的表是情侣款。

  “看,你应该挑这个,人工合成的水晶只会给你一种虚假的幻象,而像这种表盘的设计才更独特有价值。”

  心安掂量了一下没有刻度的表盘,点头表示认可,伸出光洁的手腕,示意售货员帮她带上。

  两个人从大商场的一楼逛到顶层。有时候什么都不消费,只是拉着对方,一个亲吻,一次爱抚,相互拖拽,亲切攀谈。只是为了证明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情投意合,相互交融。

  然后疲惫了就拉着手住在星级酒店,彻夜地纠缠,用身体再次交流,以此来填补精神上的空缺。

  假期已经过了,吴主任在电话里大发雷霆。

  “陆心安,你是不是不想干了,那就马不停蹄的滚回来收拾你的东西。”

  隔天他们就返回到了平远,顾城打开手机,全部是邱云落的来电提醒。至少得有一百多个。

  他们两个人同时人间蒸发,怎样解释都不会是巧合。

  “不理她了,你先去忙单位的事吧。”顾城又把手机关上,招手给心安打了一辆出租。

  “电话联系。”顾城帅气地比了个手势。陆心安笑了笑,扬了扬手腕上的表。

  和顾城再次分开第340钟。陆心安见到了程前。

  他消瘦了很多,生活的磨砺将一个精力充沛的男人损耗得只剩下疲惫的躯壳。

  “说是有记者采访,没想到会是你。”程前毫不避讳的在她面前点燃了一支烟。

  心安把自己的座位往后面挪了挪。

  程前见此情形,就把刚刚点着的烟给掐掉。

  “你最近还好吗?”他表情寡淡,看不出来任何情绪在里面。

  “我之前其实写过一篇你们的报道,我们主任要我去做一个关于你的个人采访,我就谎称已经见过你了,就自己编造了一篇文章出来,近些天,你们公司的人发现了里面的报道跟事实有些出入,就投诉到了我们主任那里。我今天来其实是特意给你道歉的。”

  心安不敢直视这个爱到断肠的男人。无论何时何地,他都那么潇洒,凌冽的接受一切改变,雷厉风行,泰然处之。

  程前恍然的“噢”了一声,把身上那件黄棕色阿玛尼的外套脱下来撑在椅背上。

  “原来是这样,我这段时间白天都在办公室,你随时可以找得到我的。”公司鸡毛蒜皮的事情忙得我焦头烂额。他闭上眼习惯性的摁了摁太阳穴。

  蓝色棉布衬衫的扣子在胸口处裂开,袒露出淡淡发紫的一抹吻痕。

  心安有意的回避了视线。

  程前慌忙的把扣子扣上,丝毫没有窘迫的意思。他不需要感到抱歉,甚至对自己的行径也不需要作出任何解释。

  “你还记得米沙吗?心安忽然想到了这个人。”

  “不记得了。”

  “那么邱云落呢。”

  心安继续追问。

  “心安,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咄咄逼人。你跟她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她,你们报社也不放过我们这些人的情感生活?”

  “这跟我的工作没有多大关系,我们现在就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每天躺在一张床上睡觉,每一次她在深夜被你唤走,第二天手里就会多上几万块钱。你胸膛上的吻痕是她的惯用伎俩,我也看过她使用在别人身上。程前,我不需要你任何解释,也不会给你解释的机会。我只想知道,对待我这样一个为你流产,还死心塌地愿意追随你的女人,你又给过我多少怜悯与痛惜。在你这种人的眼里,我到底需要多卑微和轻贱才能达到你的满足。我在你那里失去了再去爱别人的能力,我折了翅膀,成为残废,这些你都可以视而不见,不管你多残忍,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在哪里出了错。”

  程前愕然的抬起头。他被触动了末梢神经。

  “好,我告诉你,因为我也失去了爱别人的能力,我太过爱你,每天都担心你会在我枕边突然消失。你问过我给你多少怜悯,我回答你,就是因为太多,多的超脱我的心理负荷。所以我才不能将你继续留在我这里。你知道乾隆为什么在甄嬛第一次堕胎的时候冷落了他吗?很多女人都不理解,当一个男人的愧疚被时刻警醒的时候,他们往往会不知所措,或者避而不见。”Μ.chuanyue1.℃ōM

  “你怀孕的那一天,我们公司的股票崩盘,我在一夜之间可能要再次倾家荡产。我是在水深火热里的人,我不可以带你一起冒险。”

  “那邱云落呢?她让你轻松自在吗?她符合你要的要求,让你信手拈来,挥之即去吗?”

  “对,事实就是这样。知道我为什么给她钱吗?我随时都不觉得会亏欠于她,随时都可以跟她清算走人。她是用这些庸俗的东西就可打发掉的人。可你不是,心安,你的爱让我感觉沉重,我对你的爱让我每分每秒都在恐惧,我不喜欢心惊胆战的日子,我这种人,只适合赌博,酗酒,打网游,玩女人,这是我的归宿。”

  “程前,你这些措词如何令人信服?”

  心安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目光里找出缺口。

  他一如既往的冷静,即便是难能可贵的恐慌都是稍纵即逝。片刻都不多家停留。

  沉默的对峙,忘记了餐桌上的意粉和热气腾腾的拿铁。

  另一张桌子上的吴主任急了眼,他走过来在他们中间徐然坐下。

  “你好,程总,我是平远报社的责任主编,我在旁边注视了半天,不知道小陆对您的采访进行的是否顺利?”

  他眯起一双小眼,对程前点头哈腰。

  程前礼貌的伸出了手,立刻转换了语气。“噢,谢谢您对心安的照顾。”

  吴主任瞄了一眼还在思绪里浮浮沉沉的陆心安。

  “那,您,你们应该兴致勃勃的。我在这里打扰了,我们小陆啊,非常能干的,平时跟市领导会谈,我一般都带她在身边,通情达理又懂礼仪。”吴主任站起身来欲要退去。

  陆心安憎恶地看了他一眼,不想自己在程前面前暴露自己的工作本质。

  “你说什么?”程前拉住了那张被撤回去的椅子。

  吴主任欠身下去,“嘿嘿”地笑了两声,笑声里蕴含他意。

  程前松了手,站起身来,利索地端起桌子上的一杯咖啡,冷不防地泼到了那个还沾沾自喜的吴主任身上。黑棕色的液体顺着那个卑躬屈膝的人的领带处淌到了裤管处。

  心安没想过程前会做出如此大的反应。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领导在自己面前丑态百出。

  “程前,你……”心安拉住了他的胳膊。

  他的身体竟在发抖。他抱住她,把陆心安紧紧地拥进怀里,久别的温热,咖啡杯被跌落到地上。

  这个坚不可摧的男人伏在一个愧疚得不敢再面对的女人肩上嘤嘤的哭出声来。

  吴主任猝不及防地望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无暇顾及身上弄脏的裤子和衣衫。

  “你哭了?”心安的脊背上一阵冰凉。

  “对不起,心安,对不起,让你如此委屈。”

  “你终于肯说抱歉了。可是程前,我对你说的话也顿悟了,我们相爱,是对的人,却是错的时间。我恨我自己没有早生几年,跟你一起成长,学会体谅你的风险。”

  两个人在偌大的咖啡厅再次重逢。爱还在,心还在靠近,却依然时过境迁。

  他们的电话在同一时刻尖锐的响起。

  是邱云落和顾城。

  他们松开拥抱,各自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躲闪开去接听电话。

  “你在哪里?心安,又过了六个小时,我想我快要熬不过去了。”顾城语气急促的要求见面。

  “不行啊,顾城,我还在做采访而且单位的领导也在。”陆心安这才留意到楼梯的位置,吴主任正狼狈的走下楼去。她在电话里出声地笑了。

  “这么高兴,看来今天老吴是对你大发慈悲了。那我等你结束,我们去泡温泉。”

  “嗯,好。”心安快速地结束了电话重新回到餐桌边。

  没想到程前早已经坐在那里等候着他。

  “怎么这么快,云落没有催你吗?”

  “不是她,她不敢主动联系我,这是我对她的要求。”

  “金钱是个可怕的东西,它能叫人惟命是从。”

  “可是对你起不了作用,不是吗?”

  两个人像回到以前那样的交流思想。心安觉得这是她工作以来最得心应手的一次采访。

  融资依然困难,楼盘的开发要推迟一阵子,正如他所说,夜晚除了偶尔的放纵就只是躲在家里打网游。

  英雄联盟,很多小孩子都很喜欢这个。

  程前的说话的时候嘴角不自觉的漾出一丝微笑。那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在商场上历练过后的职业性动作,微妙,而且耐人寻味。

  知道能重温以前的画面是件奢侈的事情,两个人都不慌不忙的为对方开脱,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心安觉得,在一杯滚烫的的咖啡和一个温暖的眼神过后,她愿意去接受程前的说辞了。

  再次在自己面前落泪,再次为自己大打出手,再次发自肺腑的表达想法。这就代表释然了。她没有理由再去责备和记恨。坦然地面对现在的陆心安,这又将是一个成长的过程,一个深爱的男人在最后的一刻承认了他也深爱着自己,这是段不好也不坏的缘分。

  临别之际,程前挪开椅子走到心安面前,主动地握住她的手,一直把她牵引到了楼下。

  手心传递过来的涓涓细流生动而活跃。

  陆心安或许应该给予一个亲吻,但是她没有那么做。

  程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说,“宝贝,你身上的香水味和你的新式手表已经证明你已经属于别人了,而且你愿意为他改变,我很欣慰,你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

  “程前,你不懂,爱的最高境界是放弃,你愿意为我放弃,我也愿意离你而去。这才是爱情。”

  心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明亮的光,她迅速的跑到马路对面,拦了一辆车,钻进出租车里,泪水渐渐地模糊了视线。

  回到唠唠叨叨的有邱云落的小窝里继续生活,辞了工作,跟顾城周旋地下爱情。

  邱云落如同抽光汁液的树枝,枯萎干涸,神色消沉。

  “陆心安,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你跟我的男人上完床而且还私奔到了另外的地方。”

  心安正在整理从办公室里带回来的文件和书籍,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置之不理。

  “你们在家里用掉了两个安全套,第二天都丢在了马桶旁边的垃圾桶里,紧接着就去公园和电影院里约会,然后乘高铁去了广州、武汉和北京。”

  心安知道她有知道真相的途径,对邱云落的知根知底并不讶异。

  “你跟我生活了将近一年,我给你用了我的浴巾、卫生巾,睡我的床被。如今你还睡我的男人,你真的是恬不知耻。你们在我眼皮底下做勾当的时候就没有想到我将来会怎么去报复么?”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以为你闭口不谈我就会放过你吗?”

  “信不信我连你的皮也扒下来喂狗。”

  “陆心安,你聋了吗?装他妈的什么傻。老娘现在就砍了你。”

  邱云落转身直奔厨房,没有穿好的鞋子绊住了她的脚,她踢掉那只鞋,光着一只脚拎着闪闪发光的菜刀气势汹涌地走了出来。

  菜刀落到陆心安的手边上,一本书的封面被切开了狭小的口子。

  心安继续跪在地上收拾东西,她想在邱云落的愤怒下打包好一切,迅速离开,给自己一场终结。

  “你为什么不害怕,为什么。”邱云落再次把菜刀落下,木地板上硬朗地断开了一条裂缝,令人触目惊心地跳动。

  “你真的不怕吗?那我也什么都告诉了你。”

  “你不要妄想你会跟顾城怎么样?只要我肯勾勾手指头,他就会爬到我的跟前,继续愿意亲吻我的脚趾头。”

  “我们才是一样的人,放纵、交换、挥霍青春,不计后果。”

  “你以为你很了解他吗?你错了,你根本不知道他虚伪的一面,他每天跟你风流快活,晚上却要回到自己家里给她老婆端洗脚水和为孩子冲泡奶粉,你闻不到他身上别的女人的奶香和婴儿的尿布味儿么。你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你能为他承受多少?像你这样拥有强烈占有欲的女人连净身出户的程前都承受不了,不要说会跟我们这些女人争宠的顾城了。”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心安把手中束列整齐的书推了出去,乱糟糟的地重恢复到整理前的模样。

  她捂住了耳朵,头顶一片轰鸣,颓到粉刷成白色涂料的墙上放声大哭。

  邱云落手里的菜刀跌落在地。

  她从来没见过陆心安这般的伤心。

  “你哭什么?做坏事的人是你们,偷吃我男人的是你,你怎么还恶人有理了。”

  陆心安没有停下来,痛痛快快地把心中的压抑宣泄出来。

  “好了,好了,我也有错,我不该抢你男人,还收了他那么多钱。我们扯平的,各走各的,以后你不要再让平远看到你,我讨厌你这样的女人,明明收复了程前,还拐走了顾城,还这样不省事的哭个死去活来。”

  丢过来一团纸巾,邱云落蓬头垢面的冲进了卫生间。

  心安停住哭声,她分明感觉到邱云落有生龙活虎的迹象。

  这个胸大没脑的女人果真愚蠢。抹完鼻涕和眼泪,陆心安把家里收拾停当,像刚刚搬进来一样,她拖着大行李箱,站在门口驻足了几秒钟。

  “陆心安,你如果愿意涨房租我就继续让你住。现在程前不给我钱了,我没有收入。”

  邱云落裹着浴巾探出来半颗湿漉漉的脑袋。

  “那,我……我再收拾一下。”心安收回了放在门把的手,像第一次刚进这个门一样,穿上拖鞋,直接冲进了厨房擦拭油烟机。

  后来在平远的奥斯卡电影院看到顾城独自在奥斯卡的电影院柜台前买票,陆心安有种冲上前去打招呼的冲动。

  她默默地排在顾城的后面,他身上隐隐约约透出淡淡的男士香水味。他已经不再对周遭的一切左顾右盼,而是把目光投放在荧屏上滚动播出的字幕。

  没有合适的场次了,他踮起脚尖自言自语。

  心安想去用手触摸他的肩,却见他折过身来,走回到一对母子的身边,一只手亲昵地拥着女人的腰,一只手爱护的抚摸着小男孩的头。整个过程只用了五秒钟的时间,驾轻就熟。心安知道,那是真真切切的责任所成就,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善。三百四十分钟又能奈何,不过五秒钟就能将真相昭然若揭。

  心安把刚才的一幕说给正在买冰激凌的邱云落听。

  “哪里?我怎么没看见,是他老婆吗?我认识她老婆的。”邱云落踮起脚尖,在拥挤的人潮中寻找他们三口之家的身影。

  后来,她们又在一楼的金饰品商铺前碰见他们,她们两个从他们跟前掠过,与他们正面相迎。

  顾城再次错失了她们的视线,他或许根本就认不出这两个他曾经如胶似漆深切爱慕过的女子。

  邱云落非常神秘的告诉心安,“那个女人是如雪,不是她老婆,她们两个,我都认得。现在的男人真是胆大,敢把自己的孩子跟情人真大光明地带出来。”

  心安不动声色地笑了,她看得出来,他们俨然一副合法夫妻的模样。

  “男人易冷,红颜易老”。心安突然就想起了这句西方谚语。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第八个情人更新,第十六章 顾城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