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伤害
两个人的关系一旦出现裂痕,就如同一张被揉出来褶皱的棉布,再竭尽全力弥补也无法抚平叠起的屏障。
我和张总的感情看起来恢复到了以前的恩爱,实则我们内心深处都很清楚,两个人不过是放不过彼此而已。
终有一天我们会分开,这是三个人的感情最常见的游戏规则,贪婪剧情的人会被淘汰出局。先入为主的人大都能固守阵营。
在我们继续相处的一个月之后,突然有一天张总就接到了总部发布的命令,他们决定要跟平远的会所解除合同,意思就是他们要率领人马回归大本营,这里余下的人都将被重新分配岗位,加薪,晋升,公司里有人欢喜有人愁。m.chuanyue1.com
他并没有那么直接地告知这个不太好的消息。他只是说,“宝贝儿,我们可能得分开一段时间了。”
我当时正在叠衣服,我们已经搬出来小旅馆住了,这里就是我们临时的小爱巢。我们暂时居住在这里,生活不安定,随时都有迁移的可能。
“你又要回西安吗?”我问他。
“可能是这样。”
“你老婆生病了?”
“不是,宝贝儿,我是为自己的事。”
“就是她不生病,你以为你们电话里讲的那些我都不在意的吗?”
“这次真的是为自己的事,宝贝儿。”
“那我诅咒她生病。”我口不择言。
那天他的情绪异常低落,匆匆然给我讲了几句话就披了件外衣走了出去。我从他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一包烟,他从没有抽烟的习惯。
我这才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刚到公司就发觉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是管理公司跟会所解约的事被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很恐慌,对自己的去处感到茫然无助。
我直奔进张总的办公室,没有敲门就走了进去,李总也在,他们正在友好地交谈,看到有人闯进来就把脸上的表情松弛下来。
“你有事吗?”张总问我。他的手指间果然就夹了一根烟。
“李总也在啊,那我就得问清楚了,外面传言都是真的吗?”
“什么啊?”李总疑惑地盯着我。
就是管理公司要解约的事。
“噢,那个,我们也正在研讨这个问题呢,我跟张总正在给你们这些骨干重新定位。他们这大半年也算是把你们领进门了,你们也都有了独挡一面的能力了。这个时候离开也是时候了。”
“不管你们做什么决定,能不能不要搞得满城风雨啊,就不怕动摇了军心,我前厅的员工已经在骚动不安了,你们这些决策层的这么就不知道顾全大局呢。”
“还说,你这不是越权吗?谁让你怒气冲冲的到为办公室里指指责人了。怎么不去找王经理,这事你跟他商量。”
张总批评了我一通,他这么做不但顾全他的威严,也表达出了他情绪里的不满。
李总替我打圆场,“这样也是对工作负责的表现嘛。你看你这些部下都是精兵强将啊。你就放心的回总部吧,这里就托付给他们你绝对可以放心的。”
我退了下去,根本无心去留意他们的小计谋和花花肠子。
这么说来一切都是真的了。我已经无心再工作下去了。张总要离开了,那就意味着我们刚刚缝合起来的感情也就此了断了。他要回到西安,回到他合法妻子的身旁,他的家乡,他的父母双亲。他会被原谅,而我会被留下,遗忘,被放逐,不会被记起。
这尖刻的现实逼着我向它低头认输。我感到头晕头疼,四肢乏力,胃里有股强烈的呕吐感。
对,就在他要离开的前一天竟被检查出了早孕的事实。
真是当头一棒,彻彻底底的把我从浑浑噩噩的睡梦中敲醒。而为的身体里正在孕育着一个幼小的生命体,他还未来得及成长就要被扼杀。
我问他,“你要我怎么办?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在我最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要一走了之。”
他除了拥抱我没有任何的回应。
我的心凉透了,浑身上下包括每一根汗毛都是震撼不已的。我根本不需要知道理由,也无力强求,该来的噩耗迟早要去面对的。
“那好吧。我什么也不说了,就当这个孩子是对我的惩罚,为接受这个冷酷的现实。我只再央求你一件事,陪我去趟医院。我一次遇到这种事处理起来一定是困难重重。我不想自己坐在医院走廊的凳子上一筹莫展。”
他极其艰难地吐出来一句话。他猛然间激动地捧起我的脸庞说,“宝贝儿,你能不能狠下心来为我生下这个孩子。”
两秒钟后我幡然醒悟过来。原来他还有这种狼子野心。
“姓张的,你开什么玩笑呢,你当我是什么?我凭什么给你生孩子?你跟我的关系能够划得清界限的吗?为你生孩子?只会开玩笑,是你老婆不会生吗?我绝对不会让我孩子没有名分地活在这上,受尽凌辱,不被世人认同。”
“宝贝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爱你的,所以为才想要你生下来。只要我们有了孩子,我们就可以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你可知道,孩子是强有力的离婚武器。”
“那你可知道,孩子是无辜的,他绝不会成为爱情的牺牲品。”我反唇相讥。
这个男人的脸色沉下来,他必定清楚我跟他对人生态度相左。
他的先斩后奏在我这里毫无用武之地。
第二天我们早早地去到医院,妇科检查的病人排成一条长龙。他很小心的勾着我的手指头,另一只手稳妥的把着我的肩膀,他应该清楚过了这次,我们再也没有以后。
我实在等不及,就坐在长廊里的凳子上休息。我跟他聊起了关于他的从前。我问他,“你以前陪别的女人来过这种地方吗?”
他无力地垂下头说,“从未有。”
我并不相信但也没有提出质疑。“那你害怕吗?你要跟我一起谋杀你的亲生儿子。”
“你知道我不想这样做的,心安。”
你很少叫我的名字。
“这样也好,以后你可能就得只能这么叫了。我小心地打破沉寂。回西安的票买好了吗?”
“是的,明天的。”
“说说你的心情吧。在平远的这些天,你快乐吗?”
“很快乐。因为有你。”
“你后悔吗?”
“不后悔,因为有你。”
“你遗憾吗?”
“遗憾,因为即将没有你。”“那你都不过来问问我呢?”
“你快乐吗?”他问我。
“快乐,我做了我想做的。”
“后悔吗?”
“不后悔,因为那是我的选择。”
“遗憾吗?”
“不遗憾,因为我没有选择。”
“对不起,心安。我最终还是伤害了你。”
“不用对我抱歉,时至今日,为并不怨恨于你。你是奔腾的黑马,奔腾不息,我是个驿站,只能停在这里。”
医院里潮湿阴暗,白炽灯,但是光线并不明显。有消毒水和酒精的气味。木质窗扇被凌冽地扯开固定在三角铁上,外面的风风呼呼的刮进来,吹起地上零落的白色塑料袋。
“陆心安!”妇科大夫叫道了我的名字。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并把搭在我身上的外套取下。
我留恋地看他最后一眼,他以最初我认识时的那个姿态端正地坐下,短发,刘海处一缕长。肩膀敦厚,背微驼,脖颈处的皮肤闪动着细润的光泽。我已经忘记了那里的肌肤留有我几度为之陶醉的玉兰香,有我亲密纠缠时盛开绽放的红玫瑰。那曾经诱惑过我令我如痴如狂甘愿沉沦的地方,最后一次在我眼底消失,甜美苦涩,回忆坠落。
医生依照我的情况给开了药,她一脸职业的淡定从容,打胎药有副作用,并不是百分百的安全,要以你个人的身体素质而定。你吃完药后第二天到医院留守观察。如果药流不干净,你还要有做二次手术的准备。
“二次手术是什么?”
“就是刮宫。她对我的震惊置之不理。听明白了就去结算拿药吧,处方单我现在可以给你开。”
然后她扶了扶眼睛正眼都不看我地在纸上沙沙作响。
只有在问及我年龄的时候才提醒了为一句,“你还小,选择药流是最合适的了。快去吧,下一个。”她把处方单撕下来塞到了我的手里。
“没问题吧,他看见我走出来随即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看样子是焦虑不堪地等待着的。”
我把手里的处方单递给他,去楼下结算了,拿了药我们就没什么事了。
他神情郁郁地看了我一眼,这一眼,来自一个男人的悲哀和凄凉,他看得我一阵疼痛。我避开他的视线,瞥向敞开的木格子窗。
没有道别,简单的一句话,“拿了药我们之间就没什么事了。”那一晚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地不能入睡。每一次转到他那边都能发觉他正用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我。
“为什么不睡?”
我问他。
“看你没睡。我想抱抱你,宝贝儿。”
“叫我心安。”
我钻进了他的怀里。我心里想,我要尽快忘记这个怀抱,从今以后,这里不再盛放我的身体,他是别人的,为不能眷恋一丝丝的温存。
我越逼迫自己,眼泪就越不听使唤。它簌簌地下滑,到达我自己的胸口。
“你哭了?”他在黑暗里问我。
“不,我不会哭,是我疼了,我肚子里坏东西在折磨我。”
他连忙捂住了我的肚子,“是这里不舒服吗?让我摸一摸,隔着肚皮,我的儿子,你睡得可好。”
它还未成形,没有生命体,只是一块肉球,你说什么它都感觉不到,他唯一能感觉到的是它即将面临的一场大灾难,它要被肢解分散,摧毁,不成人形。它是微不足道的一块肉,没有人会记得它。几粒药片都能轻松的解决了它,它的存在毫无意义。
它只会提醒我,爱了不该爱的,得到了惩罚,爱情是圣洁的,它容不得半点的玷污。
我会记住,我的第一个孩子,它使我清醒,教会我,不管命运如何对你,你都要顽强地生活下去。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他走的时候没有跟我打招呼,等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空如也。我的心顿然觉得空落落的。他把该带走的全部带走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看中的并且买给他的那件衬衣,洗护用品,营养油,沐浴乳,木雕的茶具,灰土色的双肩旅行包,一样都没落下。
房间里有明显收拾过的迹象。桌子上的陈设比以往看起来都要整齐许多。
醒来以后遵照医生的嘱咐吃了两片药。然后躺在床上,双目盯着天花板,又孤单又落寞。隔天要去流产,我感觉这不是一个人能够承受得了的事。
我在平远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且这种事情不是随便找个人就可以帮忙的。这个时候我想到了李哥,如果都照实说了,或许他能够帮到我。
实在是无奈之举。我拨通了那个许久未联系的电话。
他在外地出差,听到我的声音仍然很开心,好一阵的寒暄。www.chuanyue1.com
他说,“心安,你过得好吗?听说你们领导很器重你的,工作有没有不顺心的,你住的那个地方也该换一换了,等你拿了工资先别顾着请我吃饭,找个差不多的房屋租住吧。很抱歉这些天我都没有顾得去看你。等下个月回去了吧,我们在抓在逃的案犯。回去了我还可以讲一讲我们经历的惊心动魄的事。我在云南,这里的天很蓝。跟平远一点都不同,总觉得天空好辽阔,视觉好通达。”
我却中间打断了他的话,我说,“李哥,我怀孕了。”
他停了下来,转换了语气,肃然地问我,“是谁的?”
我说,“那个姓张的。”
“他人呢?”
“被总公司召回西安了。”
“他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带我去做过检查,买了药给我。可是我要自己去流产,我很害怕,好害怕自己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死掉。”
“没有那么可怕,你是第一次吧。”
“当然。”我几乎要哭了出来。
“我也不能回去,这样好吗?你要冷静,不要慌张。我会让平远的朋友去帮你处理这件事。你乖乖地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就回去。流产的过程很简单,就是一枚果实营养不足而自然的脱落。是很顺畅的事,千万不能多想。”
他又来安慰我,我觉得自己得到了强有力的支持。“谢谢你,李哥,我以前不应该那样欺负你,还虐了你的球,以后加倍的补偿你。”
“说哪里去了。你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就行。”
“嗯嗯,我握住电话频频地点头。我保证,我向你保证。”
“傻瓜,这种事哪能保证,女孩子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你先自己呆着,公司也不要去了,等我联系好了朋友让他去接应你。”
我终于感激涕零地流出了眼泪。找来了纸巾,把脸上的妆也擦花了。
我立即去公司办理请假手续,张总走后李总亲自出马协理公司的管理工作。
看见我进来办公室他满脸惊喜。“是陆心安啊。我正在给你重新定岗呢。我觉得你能力很棒,又有责任心,把值班经理的位置给你坐吧。张总这么一走,你们就是公司的开国元勋了。以后我们齐心协力争取为公司创造更多的效益。”
“李总,我要请假。我不予理睬他的话。”
“请几天?”
“一个礼拜吧,先是这样,不够了我回来再续假期。”
“我可以问问什么原因吗?”
“病假,我回答。”
“是手术?”他目光闪烁地看着我。“噢,不好意思,我不问了。”
“是手术。”
“那我就知道了。是明天的吧,看来我也要更改行程了,这几天会陪着你的,放心吧。”
“陪着我?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当然是我陪你去做手术啊。”他话有所指。
“你跟李哥?”我震惊不已。
“是啊,他是我亲弟弟,我从小都很宠他的。什么事情都依他。这事是他委托给我的,起初我并不知道是你。”这里只留了你电话,我还没有来得及拨出去。他指了指办公桌上的一页稿纸。上面赫然的记录着一串数字。
“那,实在是太凑巧了。我开始局促起来。这么说来,他不是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了吗?”
“是挺巧的,你在哪家医院?我先让司机接你过去,这两天你都先呆在那里吧,我给你办理住院手续。那种手术可不容小觑,还是留心点好。”
他稳妥地安排了我的一切,对于他的好意,我只能惟命是从。
从那天开始我很少跟李总说话,他也没有问及我的详细情况,没有责怪我也没有提到那个伤害我的男人。这一点,他跟李哥极为相像。
流产那天他被赶出了监护室,有医生和护士一直在留守着观察我的情况。
身体内一阵一阵的剧痛,像是搅拌机一样击碎顽固的石砾和沙子。
医生每隔十分钟检查我的便盆一次,查看有没有较大团的排泄物。那被包裹在一起的就是毛囊。只要能看到它被排泄出来,手术就算是成功的了。
从上午八点到下午两点,不能进食,只能饮用少量的水。身体一直在流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样。医生和护士也着急了,她们继续给我加大药剂,始终无济于事。
李总用手机信息跟我保持联络,他一整天什么都没做,一直在隔壁的大厅里静静地等待着。
最后主治医生走了过来,他说,不然你选择二次手术吧,药性发挥到极限了,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有自我免疫力,流产会更加困难,当药物完全失去药性的时候那就麻烦了。都已经持续大半天了,现在上手术台趁热打铁。
我禁不住地哭了出来,手指发青,手背上的肌肤紧缩在一块。
“你还是快些做决定吧。我们建议你马上手术。”
我发信息问李总,“怎么办?我需要做清宫手术。”
“那就做,不用怕,手术我会去签字。”
我用苦楚的声音说,“那就听你们的吧,但是我从来没有做过手术,可不可以不要给我施加任何压力。”
“当然,你会被使用麻醉,不会有疼痛感,很快就能结束。”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我印象中的手术都应该是伤残或者死亡的。现在我要亲身体验这种事,想想都觉得恐惧。
监护室的门被打开,李总飞快地走进来抓住了为冰冷的双手。“心安,没事的,没事的,只是个小手术,一个小伤口而已。”
“可我害怕死了,我现在好痛恨那个人,我想亲手杀了他。”
“不怕不怕,都会过去的。”
我不自觉地抱住了李总的脖子,我为难地央求道。“能不能在我身边,陪着我。”
“当然,我来就是为了要陪护你的。放心去吧。不要有后顾之忧。”
我第一次走上了手术台,按照医生要求的姿势躺下,然后我的手背被注射上了麻醉。麻醉师一直在引导我,他说,“闭眼,慢慢地闭上,听到我的声音了吗?像睡觉一样什么都不要想,静静地睡去。”
然后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张总在冲我笑,像第一次遇见那样,他的眼睛里满含爱意,纯净天然,没有杂念。
手术结束,我从睡梦中醒来。我的手被人握住。
“你醒来了。心安,我在呢,手术很成功。你睡着的时候还笑出了声。”他的脸贴住我的手背。安慰似的亲吻了一下。
我推开他的头,他坐着的那张椅子微微的倾斜。
“怎么了,身体感到不适吗?”
“没有,我恨,恨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男人。你们摧毁了我,我的心灵和肉体。我狠狠地攥住了拳头。”
“你还是放不下吗?放不下那个男人。”
“不,就是因为放下来所以我才恨。我要惩罚他。”
“你想怎样?”李总问我。
等我恢复了以后再说。
李总又重新拉起我的手。衣服是我在你手术后帮你穿好的。我会给你买了卫生棉,你自己用上。现在我接你回去,你要喝一碗鸡汤,补充一下能量,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你再不进食会体力不支的。
出了这件事以后,我像是变了一个人,对身边的事物失去信心。
李总再怎么悉心照料我也没有用。那一晚我跟张总打了最后一通电话,电话时他妻子接到了,她不给他听。我就要她转达他,我是陆心安,我不会原谅你的,我的第一个孩子是被你谋杀的。我会为残缺的身体讨债,你先欠着,总有一天我会讨回来的。
我无心跟那个女人争吵,她却大爆粗口,骂的十分难听。李总过去电话警告她。帮忙转告姓张的,我是他的上一任老板,做事不要太绝情了,不然我会杀到西安,让你家破人亡。
我看都不看的将电话挂上。我说,我困了,想回去睡觉。
他打发司机过来接我,并送上了一束娇艳的红玫瑰。
他一脸担忧地望着我说,“你有没有在心里责怪过我,把张总遣送了回去,在这个这么紧要的关头,打发他走。”
我说,“为什么要责怪你,你是无心之过。”
“心安,你并不知道,他们的管理团队表面看起来和谐,实则一盘散沙。你还记得那晚的庆功宴吗?张总喝醉之后王经理一直在跟我聊天,他说的尽是张总的坏话。”
“姓张的把持权力,他有他每一个属下的把柄,只因为密不透风,夜郎自大,不料想他的下属纷纷在后面说尽他坏话。他们这样尔虞我诈是早晚要出事的,我就是看到了这样的情形才会做决定的。”
“当然你们的事也是王经理透露给我的。我撵他走,一方面也有为了你的缘故。这样你不责怪我吧?”
我说,“我对你们的勾心斗角,投机取巧的事也不感兴趣。你这样用尽手段的想要得到我也一定不是真的爱我,不要以为我是利欲熏心的那种人,为早就说过了,我不是你要的哪一种。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只是我连健康都保障不了,也必将丢失这个简单的梦想。你送的玫瑰花很漂亮,我收下了,晚安,再见。”
他说,“你当然可以拒绝我对你的帮助,我当然也心甘情愿为你付出的意愿。”
我不理解他这句话的确切含义。我说,“李总,像您这样功名显赫的人物,有完满的家庭和成就,身边莺歌燕舞,仰慕你依仗你甚至愿意投怀送抱的漂亮姑娘大有人在。我只是个小角色,大学还未毕业,连工作都是你弟弟介绍来的,我刚做完流产手术,且怀的还是您属下的孩子。我真的很难理解,你对我这样微不足道的角色有何眷顾可言。”
“我一穷二白,自认不够聪慧漂亮,我们仅认识不足一个月,见面不过两次,您一开始还对我心怀不轨,这样你还觉得我们可以继续相处得会很愉快吗?”
“如果真要我说些什么的话,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只因为你的一个动作,你上手术台前环着我脖子的拥抱。那一刻让我觉得我跟你不单单是来自于我弟弟的委托,而是我应该去履行的义务。心安,你一定不能多想,我只是想把你当做我最亲爱的人,亲密无间的朋友那样,我可以帮助你。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
“我觉得你的话完全是无稽之谈。我应该感谢你,但是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可能我还没有到贪慕虚荣的程度,你能给我的我暂时还用不上派场,谢谢你的好意。手术的费用和住院的花销我会偿还给您。在我还没有完全康复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李总挂断了电话,我听出他语气里的惋惜。
接下来又是几个不眠之夜,我随时都很担心我的身体会被腐化掉,未愈合的伤口,还会汩汩地往外冒血,喝大剂量的益母草和消炎药。打吊针,喝滋补鸡汤,补充蛋白质,维生素。我一直不敢照镜子,怕自己在一夜之间白头,怕黑眼圈遮蔽了我的眼神,怕额头上和眼角爬上细小的纹路。
十八岁,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逐步苍老,这种日益剧增的恐慌,似乎都是从一场重大的流血事件开始。
李总在送我的那一大束玫瑰花里放了5000元钱,是我回家以后发现的,我当时就跟他打了这个电话,他叫我安心的收下,我知道自己需要这些救助,但我同时也意识到这是一种私密的暗示。
我决定先去花完这些钱,然后再来想办法弥补。
身体恢复的期间我去了一次酒吧,深夜,因为左思右想地睡不着,就迷迷糊糊地进了那个灯红酒绿的地方。也是我第一次去那里,完全没有妆容,衣服随意地搭配,头发已经好几天未洗,很是邋遢。我并不想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只是一味地想寻求这种场合渲染给我的氛围。
我点了一杯烈酒,不知道名字,一饮而尽后就趴在桌子上睡着,耳边嘈杂的音乐和人声都消逝。直到我后来又醒来,酒吧里的音乐转换为小情调的低沉。我注意到一个男人始终在我的身后有意无意地瞄向我。
我再次找了个舒服的姿态枕着自己的手臂趴下。
一个女孩在朝我走来,她递上一杯冰水,然后问了我一句话。
她穿的是白色工作装,跟酒吧的工作服装并不一样,眼线很重,假睫毛垂到下眼帘。她问我,“美女,我能请教你的芳名吗?”
她语带俏皮有点男生的口吻。
“陆心安,大陆的陆,勿忘心安的心安。”
“噢,她若有所悟,好有气度的名字。那你认不认识王三?”
“谁。王三?”我重复了一边。
“对啊。”她拿茂密的眼睫毛冲我眨了眨。
还未等我回答,身后那个一直注视着我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一本正经的回应我,“你叫我啊,美女。”
“我没有啊。”我抬起头茫然不知。
“我就是王三啊?”
“噢,呵呵。”我忍不住尴尬起来。
“我并不认识你。是那个,”我准备让那个女孩来帮我解释,不料想她一股脑儿就不见了人。
“刚才那个女孩,她问我认不认识你,她应该认识。”我朝向那女孩消失的方向。
“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我并未看见有女孩。只是关注你许久了,怎么会想到来这种地方睡觉。”
他过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瓶酒,来跟我的冰水碰杯。
“你刚才喝了一杯高浓度的威士忌。那种洋玩意并不比中国的白酒劲头差。”
我不自觉地拿起那杯冰水来跟他碰。
我若有所思,觉得这种搭讪方式也很有趣。
“看来你是老手了。”我直言不讳。
“什么?”
“这种泡妞的招数你还别不相信,我真的是听到你叫我的名字才走过来的,本来一直坐在那里猜想你还能入睡多久的,是你叫了我的名字我才被吸引过来的。你要是觉得我们这样聊天不便,那我继续回去观望你的姿态。”
“那有可能是我误会了,你不要见怪。可惜我不能喝酒,就在这里跟你用冰水碰吧。我并不认生,但是我有较强的防备心理,还请你见谅。”
“当然。Cheers!”他说。
他穿一件无袖的夹克衫,只扣了两颗扣子,裸露的胸膛和胳膊上都有惹眼的刺青,应该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龙。爪子和脚混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尾。
我顿生罅隙,对他躲在帽子下的双眼不敢多加注视。
“怎么了?你很怕我。”
“不,是有点生疏。”
“你多大?”
“20。”我撒谎说。
“看起来还要小一些。你现在知道我是王三了,难道对我并不好奇的吗?”
“好奇什么?”我盯着他鼻梁的位置。
“那你一定不是平远人。”
“是的,我不是,我这里念书。”
“呵,原来是学生。学艺术?”
“不,是语言。”
“那有什么区别。如果不介意,我们能不能一起出去走走。这里不是文人雅士呆的地方。”
“可是这里适合你。”我再次盯上他的鼻尖。他的错觉一定会是我对他的警觉。
“我带你去洗脚。这个点阳气正旺,而你身体虚寒,泡脚对你身体有帮助。”
“你怎么知道我身体不好。”我怀疑的看着他。
“你在这种地方都能安眠可见你有多么困倦,作息一定没有规律或者失眠多梦,而且你身体盗汗,我能看见你刚才握水杯的地方有明显的水印。这里温度很低,冰也没那么快融化。那就一定是你的体温。体寒,湿热,是肾亏的表现。”
“你学中医?”
“不,是养生。”
“那有什么区别。”
“那么还愿意跟我走这一遭吗?”
我的睡意全消,眼见这个地方也没有什么可以眷恋的,索性就应了他。
“我跟你去没问题,不过有两点。第一,我请你,第二,我买单。下次你请我。”我不容他回绝。
我的口袋刚好五千元整,我紧攥着那一把钱,心里笃定要这么浪费一次。
王三自己挑选的地方,他开车载我。边走边把车窗落下。他把左手搁在完全落在玻璃的车窗上,手腕处露出一只银光闪闪的水表。
他看到我在注意他,就伸过来手给我看,镶钻的水晶表。“好看吗?”他右手开车,双手在胸前交叉着给我展示。
“那应该很贵吧。”我什么都看不懂,只觉得很闪,应该价值不菲。
“喜欢吗?我可以送你。”
“我并不喜欢初次见面的男人就很阔绰的对我说要送我贵重的礼物,那是种诱惑,我懂得。”
“你可以选择的。”
他把手放回车窗。
“除非交换。我还不想交换。”
“你可知道很多女人奢望这种交换,可是他们并不能交换得来。”
“我会是特别的一个。”
“只是交换的方式不同罢了,你相信我。”
“既然这么直白,那我跟你做了这个交易吧。我不不想图你什么。我们只做这么一次,你帮我个小忙,我给你你想要的。”
“你确定只是小忙?”他用眼睛打量我。
“当然,是你力所能及的,我有我的判断。”
“我并未告诉你我是做什么的。”
“我不需要,既然有人主动向我透漏你的名字,说明你并非无名之辈。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你出门的时候,在左右站立的不是司机就是秘书。”
“噢,那是我把你想得太简单了。那就这么说了。我先不问你想让我帮忙什么,我们先去洗脚,然后我再告诉你养生和中医的区别。”
我乐趣使然,并甘愿堕落。
我在夜色里迷失,沉溺,借助年少时候的莽撞和冲动,心生恶念,借刀杀人,以此达成自己的小小心愿。
进洗脚店之前我说想吃水果,王三欣然前去帮我挑选。在水果摊前,他像个孩子似的给摊主耍赖,流里流气的,话语里尽是吹捧和砍价。摊主也无可奈何,只得足足地给够了他分量。他抱起一大堆的石榴、桃子、香蕉和苹果。
我空着手跟着他,俨然一只小花猫。
“你这头发几天没洗了,在酒吧的时候我都闻到了一股馊味,难以想象是出自你身上。头发乱的很有型,可是衣服也太混搭了。明天我先去给你买衣服。然后再帮你那个忙。”
他说的总比做得多我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但是还是依照约定跟他洗了脚,然后回到酒店做了男女之事。
我刚刚缝合的身体再次被撕开来。我忍受着,没有挣扎和苦痛。我知道我在出卖自己的精神和肉体。我说了,自甘堕落,且只这么一回。
王三的身体很壮硕,他处处小心地跟我行事。每一个动作都很柔软,一点都不符合我的性格,似乎是感应我的柔软,不敢凶猛的将我吞噬。
我始终没动,躺下来仰望着他脱了帽子的脸庞,他的眼窝很深,长的并不丑陋,皮肤黝黑,很短的头发,由于经常清洗而散发出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我的指甲嵌进他背上的皮肤里。他叫了一声,从我身上翻转下来。躺在我身边大声的喘息。
“你叫什么。”
他问我。
“陆心安。”我蜷起双腿,将整个身体缩成一个圆球。
“你不愿意看我。”
“不是,我只是不愿意展露我自己。”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第八个情人更新,第十四章 伤害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