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炳业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的土壤有毒？可是我们公司的专家并没有检测到有害成分！”
“苏老板你听我说完，虽然土壤成分发生了改变，但是并没有导致土壤产生有害物质，这一点刘教授也强调了，随着水泥厂关停，这几年生态环境变好，土壤自身恢复能力很强。但是，刘教授发现土壤中富含的一种物质，是县里其他地方都没有的，在全国来说也是罕见的，而且很适合茶叶的生长，这对我们来说绝对是优势！”
苏炳业听了周清晖的解释，更加困惑了，“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教授用何晓花培养过菌棒的土壤进行了实验，发现我们这里土壤中的成分有利于茶叶的生长，只不过茶青在成长过程中并没有表现出一般性状下的形状和颜色，但是这对于茶叶的品质没有任何影响……”
苏炳业听后深深的皱着眉头，他好像听不明白周清晖到底想说什么。
“周书记，咱们的茶树种出来的茶叶质量，你是知道的，绿茶的口碑我不用说你也知道。”
“我知道，但是，苏老板，”周清晖笑着说，“我们不做绿茶，该做红茶。”
“红茶？”苏炳业迟疑了，“红茶咱们县里算是小众，没几个公司愿意做，这个市场也没有绿茶大……”
“不，我们有市场，而且红茶这个市场绝对不小，就看我们怎么来打这个品牌。我们要做的是生态茶，生态红茶。刘教授用实验室的结果告诉我，晓花培育的茶树具有良好的品性，如果改变工艺，做成红茶，我们这边的土壤完全符合生态茶园的要求，而且茶多酚的含量非常高，刘教授知道一家专门做茶多酚保健品的医药公司，他们正在寻找生态茶的来源，如果我们肯种红茶，绝对不愁出路。”
苏炳业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周清晖就是想让他配合改种红茶。
“周书记，我可以配合村里的发展改种红茶，也可以用刘教授给的苗子，可是我如今没有地方了，茶叶公司的茶园里总不能都拔了重新种吧，茶树的生长周期你也知道，三到五年的时间，我这里难道要颗粒无收？”【穿】
【书】
【吧】
周清晖连忙摆摆手，“不，我怎么可能再动茶叶公司的地方，我是这样想的，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之前我请您帮忙修路的时候也说过，一旦有了地我肯定第一时间想着您……现在不就是现成的嘛，村民们在徐大吉的哄骗下纷纷卖了自己的茶树，现在地里全都是光秃秃的，如果这些地都给您来种红茶，这不是正好嘛……”
“你让我买地？这不合规矩，县里——”
“不是买，是流转，”周清晖打断了他的话，“土地虽然是农民的，可是三权分置后，您可以直接流转农民的土地，我准备这两天在全村会议上号召大家成立农村合作社，大家以土地来入股，有了收益后按股分配，当然经营权在您这儿……”
土地流转的事情苏炳业比较清楚，当初他承包村里这片地也是废了老大的劲儿，要不是吴杰明当时带头搞科技局的项目，他也不容易搞到晶花村这个地方。
“周书记，你确定土地流转的事情能说服村民？他们愿意把土地交给我？”
周清晖犹豫了一下，随后眼神中露出一种坚定的光芒。
“只要有人能够舍得下钱来发展晶花村的经济，我就能做好村名的工作。苏老板，您慎重的考虑一下，红茶的技术研发和品牌包装设计，我们现在都能做到，只要您愿意收益之后和我们村民们分一杯羹，一切都是为了晶花村更好的未来。”
一听这话，苏炳业笑了，他把茶水分入公道杯中。
“年轻人，你未免有些太理想主义了。周书记，不要怪我没给你提醒，有些事就算你想做，你能做成，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人会出来给你捣乱，特别是涉及到钱的事情。你呀，终究是年轻人，村里的情况你真的能掌握吗？周书记，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这生意就没法谈，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修路修桥也好，和我打交道的是政府，可是这次是村民，你知道基层工作难做，基层的组成是谁？是村民……m.chuanyue1.com
而且，不是我打击你，新树苗种上我上哪儿去找那么多工人看护，头三年在茶树上的花费可不是小数目，而且头三年的茶树不能生产，周书记，你来晶花村也一阵子了，再加上刘教授又是专家，你们不会不知道这要花多少钱，如果刘教授的想法是对的，我们假设这能成功，但是前期的投入我上哪儿去找那么多钱来启动？这些都是现实问题，周书记，我希望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你能想明白之后权衡利弊，我是真心实意要和你合作，不然也不会把钱拿出来投到村里来修路修桥。”
听了苏炳业的一番话，周清晖陷入了沉思，他这才从自己那股热情的情绪中反应过来。
当初苏炳业能够在晶花村这里扎根建厂，除了得益于吴杰明的招商引资，这些年徐大吉也帮他出了不少力，特别是当年选址建厂的时候，如果没有徐大吉这个地霸，他怎么会这么容易搞定村民，还因此闹出了徐一鸣的人命，那时候苏炳业就知道自己一个异乡企业家要想在潭水县立足，必须要和地头蛇搞好关系。这些年即便徐大吉做坏事总是打着茶叶公司的名字，他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现在周清晖来了晶花村，他看的出来这个年轻人一新想把晶花村的制度规范化，如果再和原来那般硬干强取，只会给自己招惹麻烦，茶叶事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再到如今的合同，苏炳业虽然没有阻止徐大吉父子，但是他并没有参与，倒是不给别人留找事儿的把柄。
晶花村因为周清晖的到来，已经要变天了，只是，这个年轻人能不能坚持下来，苏炳业现在也不敢赌。周清晖虽然带来了好消息，但是苏炳业却力不从心，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号召全村的人，周清晖现在能不能具备这样的能力，似乎过段时间就能清楚了。
说白了，现在摆在周清晖面前的有两个问题，一是人，二是钱。
周清晖想明白了苏炳业的意思，只不过现下思绪一片混乱。
他坐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愁眉不展。
因为周清晖的大胆行事，而且还说服了徐大吉和茶叶公司，没有再追究合同的事情，老百姓心里感激他。村里的人渐渐的也被他感染了心气，似乎村子下一秒就能脱离苦海似的。
村委会了也久违的忙碌了起来，国家的脱贫基金下来了，挨家挨户都有钱领，村民们高兴啊，这家张罗着养鸡，那家张罗着养猪，还有的圈了好几只鸭子，谁都想有了钱做点买卖，这放在以前死气沉沉的晶花村，可是见不着的。
这的确是周清晖的功劳，何华远看在心里，慢慢对这个年轻人有了好感。其实，当初周清晖敢冒着暴雨夜过铁索桥去救李阿公，何华远就对这小子的看法有了改观，只不过因为村委会和何晓花的事情，他心中愤愤不平。如今看着村民们生活有了希望，徐大吉父子也去了别村忙茶厂的事，他觉得好像一切都已经不如正轨了。
按理说周清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是这小伙子这几天眼神总是飘忽不定，一看就是有什么心事，莫不是他之前那个城里女朋友还没和好。一想到这儿何华远心里也有点愧疚，当初正赶上村里最乱的时候，是周清晖非得把村民们当成工作和义务，要是那姑娘现在来，说不定一切还能说开些。
“周书记，你找我？”
何华远掀开门帘，一脚踏进来，衣服前侧崩上几个油点子，一看就是在家忙着准备过年的年货。再过一周就是农历春节了，家家户户都张罗着过年的喜气。
周清晖早就在水缸里倒上了一杯热茶，等待着他的到来。
“何主任，坐，我叫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个事情。”
何华远打量了他一眼，说：“你说。”
“张天明那边刚刚给我来电话了。”
周清晖长了冻疮的手泛着紫色，他抱着杯子借水温取暖，继续说道：“我思来想去，茶业不能是晶花村唯一的出路……前两天我路过晶花河，看到那里还有一口古井，古井旁边不停的涌出泉水，正巧张天明上次取了晶花河和古井的水样本，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他说晶花村的水质不错，已经达到酿酒级别的高标准……我看咱们这儿挨家挨户都有酿米酒的习惯，上次杨枫他们走的时候村民们送了一些米酒，我尝着味道不错，可是县里好像还没有酿酒的场子，既然需求这么大，为什么咱们不开发一下这个产业？”
何华远没想到周清晖突然把注意力放到了酿酒上，他仔细想想，这的确是个亟待开发的产业，先不说销路如何，至少从来没有人想过把酒卖给外面的人，米酒他们不稀罕，可是外面的人没有尝过，特别是北方人，总觉得酒里甜兮兮的味道好闻。
“这主意不错，怪不得建筑队走的时候特意要了好几坛子米酒，我怎么没想到呢！”
周清晖听了何华远的感叹，悬着一半儿的心终于有了着落，他点点头，说道：“村里有几个酿酒手艺好的，这件事情还得麻烦您张罗一下，我是希望这件事情咱们能够集全村之力做成，大家都可以入股，入了股赚了钱大家一起分……不过一开始酒的销量如何我也不敢打包票，只能通过县里给咱们推广或者招商引资，但是咱们村目前的情况招商引资也不容易，只能说先做出成品，我们再想办法。”
“行，”何华远思量了一下，问道，“周书记，具体怎么做？”
“我是想成立一个咱们村的合作社，大家都入股，都投入，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先把资金凑齐了，这样咱们人也有，钱有也了，就开工。”
“要得，周书记你说得没错，可是茶树的事情咱们村就算有力气干活，也凑不齐那么多钱来，酒的事情倒是可以考虑，但是合作社种茶树这……”
何华远陷入了沉默，他半句话卡在嗓子眼儿里，怪难受。
“何主任，有什么话你说就行。”
“唉，我是想着，咱们能不能跟苏老板谈谈，上次修路他不是也同意了嘛。”
周清晖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去过了，他说只有村民们自愿流转土地，他才能考虑种茶树做红茶的事情，的确咱们什么都没有，任谁都不愿意和咱们谈。”
何华远这才明白，原来这段时间周清晖是为了这件事情发愁。
“起先徐大吉帮了苏老板，他在村里呼风唤雨，大家什么都听他的，可现在因为上次合同的事情，大家都被骗怕了，你要让他们这时候再把地拿出来，估计没人再听了，徐家父子不在村里，现在大家都有了自己的主意，苏老板的担忧倒也不假。”何华远看了一眼周清晖，问道，“既然这样，茶树的事情还放在合作社里讲吗？”
周清晖把水杯扣在桌上，深吐一口气，坚定地说：“讲，必须要讲！如果土地不能流转，留在村民的手里不可能增产，钱的事情我再去找苏老板谈，可是地必须得有，而且得快，拖一天就耽误一天的事情，年前咱们就开大会！”
年前……
年前就组织村民大会，时间是不是太紧张了。何华远心里的担忧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门外传来有吵吵嚷嚷的动静。
“你这是干嘛子，我都说了，我们没偷东西！”
“不是你们偷的是谁偷的！我刚养的鸡一只不剩全都‘飞’了啦？！”
周清晖和何华远走出办公室来到天井里，一看是村头上的几户人家和超市的赵芳芳在争吵，小姑娘一个人以一敌众，实在是有口难辩。
张婆膀大腰圆，强壮的手臂揪着赵芳芳的肩膀就往前带，赵芳芳利起敌不过她，只能靠惯性往前走。
“搞朗格哟，田婆李婆，你们揪着人家小姑娘干嘛子？”
田婆叉着腰，一看何华远过来，连忙诉苦：“主任，书记，快来给我们做主，我家的鸡和李婆的鸭子都被赵家偷了，你说这马上就过年了，谁不闹心啊！就知道了你们赵家人没一个好的！”
周清晖望向赵芳芳，“这到底怎么回事？”
赵芳芳苦着一张小脸，垂头丧气，一个劲儿的叹息，就是不敢抬头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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