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中的阿蒙

  咪咪你好:

  说真的,我真没有想到,你会问我这样的问题。Μ.chuanyue1.℃ōM

  不过我想,既然是通信,那我们就都得保证,彼此间必须只讲实话、真话,不能骗人,不能讲假话。

  我相信你如此发问是诚恳的,我也必须得如实回答。只是,我的回答可能会让你不高兴了,因为对此我要说的实话是:我非常非常反感“好”、“坏”这类简单、粗暴的词儿,尤其是“这世上最”,尤其是,以此来评判自己的妈妈。

  什么样的妈妈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呢?谁最有资格来评判?是深知自己行为本意初衷的这个孩子的妈妈自己?还是跟这个孩子有大致相同处境的其他孩子的妈妈们?再或者,是受妈妈家教行为约束的这个孩子呢?还是跟这个孩子大致同龄的其他孩子们?

  好像谁的回答,都很难彻底的公正吧?

  为什么会这样?我的理解是:因为母爱是一种情感,情感是相互的,从一颗心出发,去往另一颗心,爱是要走过一条漫长而曲折的路,这路上当然会有情感的损耗、变异,甚至还可能会有因理解差异,而误入歧途,面目全非的可能。所以,你无论让哪一方去单独评价,都会有失公允。

  就好像,我给你讲的,阿蒙和他妈妈间的故事,在他们母子之间,有呵护、教诲、血脉传承、种族延续,其实同样也有彼此间的不能理解、无法接受,以及大大小小的的争执(你所谓的战争)。所有的这一切,跟你和你妈妈之间一样,其实并没有太多本质区别。

  还是让我继续来讲阿蒙母子的故事吧。我建议你不妨试着从这对母子的相处中,辨析一下是非好坏。相信我,任何人看别人的问题,一定都会比看自己的,更客观、公正。

  当然,或许你没办法接受我这个建议。或许你要问:阿蒙哪是人啊?你怎么能拿我跟阿蒙比?阿蒙就是个小动物,难道小动物也有感情?

  我知道你是个喜欢阅读、勤于思考的好孩子,也许你更愿意跟我分享自己诸如此类的阅读所得,比如:

  等待母亲扑食归来的年幼美洲虎,如果太饿,就会吃掉自己一奶同胞的兄弟姊妹。

  母螳螂呢,则要依靠吃掉自己的新婚丈夫,以便完成后代繁衍。

  刚刚出生,还不具备独立觅食能力的大马哈鱼,要靠一口一口撕咬自己刚刚因生产后筋疲力尽而死去的母亲身上的肉,来存活,并长大……

  再比如,你会从自己周围的生活中观察到,那些跟我们人类较近的宠物、家禽、家畜,他们几乎都是在出生后不久就离开父母,到新的环境里去开始新的生活。看上去,他们似乎都没心没肝的,很快就能忘记过去,个个儿适应能力超强。【穿】 【书】 【吧】

  这些都没错儿,可我得提醒你,咪咪,生活中你一定也见到,或听说过,因为发生诸如失去亲人之类的伤心事而痛哭流涕的人。但你见过或听说过,永远把悲伤写在脸上,一辈子都走不出失去亲人阴影的人吗?也许会有,但极少,对吧?因为毕竟都得活下去,因为强大的,要继续存活下去的本能,自然会帮助悲伤者,做出抉择。

  你以为美洲虎、螳螂、大马哈鱼、家禽、家畜,宠物等等,他们都没有感情吗?或者说,他们都那么容易忘记感情?

  没错儿,这里有个很重要的关键词:忘记。

  正如我们人类中的强者,一定不会总是沉湎在过去的痛苦中无法自拔一样,动物们因为生存坏境远比我们人类更恶劣、复杂,所以尽管他们也有情感,却远比我们人类要更需要善于遗忘。这遗忘,是所有动物,包括人类在内,在成长中都必须学会的本领。这遗忘,是所有动物,包括人类在内,在困苦环境中,让自己的内心不断强大起来的必需的手段。

  还记得吗?刚到你们家去时的小阿蒙,他多久才适应跟你们在一起生活的?最初,他是不是也总喜欢躲在床底、沙发后、家具空隙里……那些相对不易被发现的角落?一开始他是不是也不肯吃东西?有没有害怕跟你或你妈妈接触?

  相比大多数动物,阿蒙其实要特殊一些,因为他的母亲对他和他妹妹的教育非常严格,他母亲希望自己能培养出一个更多保留野生动物天性的猫咪。包括具备强大的独立生活能力,也包括善于遗忘,能主动应对新生活等等。可是,尽管如此,阿蒙毕竟是个一出生就在人类身边生活的宠物,他身上还有许多习性来自潜移默化的人类影响。更何况,初到你们家,是阿蒙第一次独立去面对外界,他身上这两类全然不同的影响,让他一时间,无所适从、摇摆不定。

  “孩子,没有谁能永远陪着你,长大是你自己的事。”

  “那真好,那我从现在开始,就可以随心所欲喽。反正不管将来如何,我自己愿意就可以了呗。”

  “不能这么想,孩子们,你们千万不能这么想。什么是长大?不只是身体的成长,更重要的还是内心。这都需要你们多出去看、去体验、经历和感受。你们兄妹俩,目前还都太小,所知有限,在没有真正看到过、感受到过这个世界更多的丰富和不同之前,其实你们还并不真正懂得你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乎什么,真正想度过怎样的一生,要做一只什么样子的猫咪。”

  “怎么这么麻烦?妈妈,别忘了,我是您的儿子,您是我们见过的最有本事,也最让我崇拜的猫咪啦。您完全可以直接让我长成您喜欢的样子啊。”

  “不可以的,孩子们,你们一定要搞清楚,生命是属于自己的。无论谁,包括我这个妈妈,充其量也只能是给你们建议,谁都没权利去干涉、替代你们长大。成长中,真正做决定的,永远只能是你们自己。你们知道吗?目前全世界猫咪的平均寿命,只有区区十五年,活得最长的猫,都没能超过三十年。这其中还包括刚出生时,靠妈妈哺育的懵懵懂懂的时光;包括我们年老体衰时,靠从回忆中汲取力量的昏昏沉沉的时光;也包括我们每天睡眠、吃喝拉撒耗费掉的浑浑噩噩的时光。所以,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其实非常有限。而我呢,作为你们的妈妈,在你们现在这么大时,最主要的责任,就是尽可能多地为你们创造机会,让你们有更多的机会去认识和体会周围的丰富和不同……”

  以上这段对话发生在牛津,是阿蒙的母亲讲给他们兄妹俩的。咪咪,你可能还不知道,刚到你们家时的小阿蒙,他每天满脑子都像放电影似的,晃过类似这样的一幕幕情景。他在调动这些记忆,帮刚刚开始独立生活的自己,找到前行的动力。

  阿蒙跟妈妈失散后的记忆,开始于去你们家的三天之前。

  那天,他是在昏睡中醒来的,刚醒,就发现自己已经不是被关在笼子里,而是趴在一户人家的长沙发上了。

  “妈妈?”他习惯性地低唤一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便仰脸向四周看,这下急得跳了起来。啊?这是哪儿?我怎么到这儿来了?怎么来的?为什么妈妈没来?妈妈去哪儿了?他很快把周围能去到的屋子都去了一遍,妈妈的确没在。这是怎么回事儿呢?正疑惑间,突听门响,对,是有人在用钥匙开门,他赶紧躲到一个书柜后面,只悄悄探出一点儿头,想看看到底是谁来了。

  呀,这个人我见过。阿蒙惊得一时都忘了缩头回去再藏起来,而是傻傻地僵在哪儿,朝来人瞪大了眼睛。没错,他见过这个人,认得他,因为这些天见过的这些人里,妈妈可是没少跟阿蒙说这个人。

  那是不久前,还关在笼子时,阿蒙见那么多人都喜欢站在他和妈妈的笼子前,指指点点,七嘴八舌,觉得心里发慌,有些怕。“别担心,”妈妈解释道:“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他们是在争论我们能否适应野外生活呢。真无聊。”

  记得那时,妈妈直接就把这个戴眼镜的男人称呼为“眼镜”,妈妈告诉过阿蒙,这些人里,就属这个“眼镜”,反对送他们母子俩重返大漠的态度最坚决。

  “喏,你看,‘眼镜’挨训了。那个谢顶的老家伙应该就是他们老板,老板对‘眼镜’的反对非常恼火,正发脾气呢。老板在下达命令,说无论如何,一定要尽早送我们俩回阿尔金山。”

  对人类的自以为是,妈妈是最反感的,妈妈常说:“有些人啊,你真是拿他们没办法,本来他们自己知道的事儿就很有限,却还常常觉得无所不知,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这个眼镜就是,你看看他那个样子,多可笑,委屈得都要流泪了,挨老板训……”

  是因为受妈妈对这个“眼镜”态度的影响吧?那段日子,阿蒙独自面对“眼镜”,心里可是一直没好气儿。接下来的几天里,阿蒙经过观察、分析,大致算搞清了一些问题。他知道自己如今在的,正是这个“眼镜”自己的家。可他为什么要把阿蒙带回自己家来?怎么带回来的?一时间,阿蒙还真是没搞清楚。

  在“眼镜”家那些天,阿蒙过得很不好。

  不仅因为想家、想妈妈,因为疑惑不解、心神难安,更因为这“眼镜”的家,跟阿蒙以前在牛津时的家太不一样了。

  最大的不同当然是屋子小,且门总关得严严的,想去哪儿都去不了。

  在牛津时,阿蒙一家住在一坐三层小楼里,不但房间多,在一楼门口,人进出的大门旁,还安装有一个猫洞。他和妈妈、妹妹,白天黑夜都可以通过那里自由自在地钻进钻出,不仅能去院子,有时还去周围邻居家的院子,以及附近街区、小教堂等地去溜达。阿蒙那时的玩伴不仅包括自己的妈妈、妹妹,还有在针叶林树枝丫上筑起小巢的棕松鼠一家,草丛里栖居着的小红狐狸一家,甚至常常来捡拾草籽的活泼、饶舌、叽叽喳喳的知更鸟三姐妹……

  “眼镜”家却是哪儿都去不成。所谓房间呢,也不过就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在那儿那些天,阿蒙几乎每天都要通通扫荡一遍,没再发现任何喘气儿的生命,甚至连盆植物都没有。路过一扇窗子,窗外的世界可是吓着了阿蒙,因为从那儿向下看,地面上匆忙行走的人都跟虫子一般小,还有那么多挤来挤去的汽车,像一个个小模型似的。他意识到自己如今是身处跟从前那位学者办公室一样的高楼上,可原来的楼哪有这么高啊,阿蒙可真是开了眼界呀。

  当然了,这个“眼镜”的家,跟牛津学者的家也不是一点相同之处都没有。比如他们俩家里都只是一个人;比如他们都非常忙,大多时候都不在家。家里打扫得也都还算整洁。再就是家里最多的东西都是书。除此之外较多的呢,同样也都是各种各样快餐食品的包装袋和包装盒。

  但这些相同有什么用呢,家与家最大的不同,还是气氛。

  记得从前在牛津时,只要学者在家,屋里总会有声音。学者喜欢音乐,一天里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要打开音响,安静地坐在那儿,用长烟斗吸烟,让潮水一般流淌的音乐在房间里时高时低、时急时缓。在那水流的撞击下,阿蒙看到过那学者脸上悄然绽放出来的微笑,甚至有一次,他还看见仰脸倚在沙发上的学者缓缓淌下泪来。

  还有些时候,学者走来走去打理那些植物,松土、浇水,有时还喷药,抓虫子。再或者,独自在厨房里弄吃的,每每此时,他的嘴里也会哼出音乐旋律来——欢快的,忧伤的,偶尔,幸之所至,甚至还会放下手上的活计,像电视里的达人秀明星一样,仰着头,微闭着双眼,双手高举、展开、放下,无限沉迷地引吭高歌。

  就是不放音乐,学者也是爱说话的,对着电话、对着电脑,或对着阿蒙一家三口——进门后愉快地跟他们打招呼,出门前道别,时不时还会跟他们游戏一番:用手电筒在墙上打出影子,或抢夺为他们特制的毛线团,甚至有时还会学他们的样子,嘻嘻哈哈四肢着地爬来爬去,间或喵喵喵叫上一两声儿。当然了,最多的时候,是学者蹲在他们中间,一会儿给这个挠挠痒痒,一会儿又跟那个闲话两句。

  但这个“眼镜”的家,可实在是太闷啦。无论“眼镜”在还是不在,家里始终都无比安静。阿蒙几乎就没怎么听到过“眼镜”讲话,声音当然发出过的,可那是叹气,长长的叹气——在看书的时候,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在对着窗外的世界出神儿发呆的时候。

  “眼镜”就那么一言不发地出门、回家,一言不发地吃喝拉撒。刚开始,他回来时,阿蒙还有些怕,慢慢却发现,这个“眼镜”,其实很不错。

  阿蒙忘不了,大中午太阳最晒的时候,“眼镜”会大汗淋漓地跑回家,只为给阿蒙的食盒中放上食物、换新鲜的饮用水。然后,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就又关门离开了。只是,不知为何,他总避免跟阿蒙有任何身体接触,似乎很怕阿蒙似的,每次都是放好食物,扭头就走。

  “眼镜”投放给阿蒙的食物,第一次吃,就没被阿蒙拒绝。因为那是阿蒙早已适应了的来自研究所的食物,完全相同不说,“眼镜”还严格地按照研究所的规律,定时、定量、保证餐餐新鲜地投放给他。

  阿蒙在“眼镜”家大致算停留了两整天——醒来是一天的傍晚,离开是第三天的傍晚。

  他是被“眼镜”放在一个纸壳箱子里,上下封严后,又开着车载着送走的。当头顶的箱子再次被打开,阿蒙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街角小超市的门口,”眼镜”竟然戴着大棉手套,把他从箱子里抱出来,在那儿,他们又开始了等待。

  时间不长,他们等来一个身材高挑,穿长裙的女士。

  那女士穿着跟周围人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她笔挺的腰身和长而直的脖子,让她在周围的人群中多少显得有些骄傲。来到他们身边,女士礼貌地、客客气气地跟“眼镜”讲了通儿话。就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条大披肩,严严实实地把自己裹好,又在“眼镜”的指导下,接过递给她的大手套戴上,这才小心翼翼地,既怕抱不住,又不愿意过分接触似的,把阿蒙环在怀里,同“眼镜”道别离开。

  看到这儿,咪咪,你该明白了吧?那个女士不是别人,就是你的妈妈,而阿蒙这次去的,不是别处,正是你们家。

  对失去亲人的恐慌、对昔日生活的留恋、对同妈妈失散后自己软弱无能的失望,以及对不断被改变环境的战战兢兢……现在,咪咪,你能理解小阿蒙初到你们家来时有多难了吧?

  然而遗憾的是,以上这些,还并非全部。

  “妈妈,您觉得我们现在过的日子不好吗?干嘛非要去什么大漠无人区?”

  “我也不是不喜欢现在的日子,”阿蒙记得,当初他如此向妈妈发问时,妈妈的眼里似乎也流露出不舍,但妈妈接下来却告诉阿蒙兄妹,这是她的责任,“就因为我是你们的妈妈呀,作为妈妈,我责无旁贷需要带你们去那里。因为那里是我们祖先生活的地方,作为一只猫,能有机会体验自己所属的族群最原初、最根本的生活状态,是多幸运,多难得啊。”

  “可那地方没人,一切全靠自己,我们能行吗?就比如,要是我发现自己不喜欢,想回来,还行吗?”

  “这很难说,有可能行,也有可能不行。”妈妈的表情变得越发严峻了,“我正是要告诉你们这一点:“孩子们,要是你们去了,发现没法儿回来了,也必须得学着去接受。”

  “啊?那怎么可以啊?妈妈,虽然祖先的生活可能更新鲜、更有趣,可万一后悔了都回不来,这代价可太大啦。”

  “你们真的是这么想,真的为此而忧虑吗?好儿子,你跟妹妹都还这么小啊。是妈妈不好,妈妈真失败,到底没能让你们保有真正猫咪的天性。我实在该早点儿告诉你们,其实作为一只真正的猫,原本是不该有这种痛苦的。没错儿,像妈妈,当年我生活在荒郊大漠的时候,就从没体会过这种痛苦。那是因为从一出生,我妈妈就告诉我:天地万物各有其命运。要像相信太阳落下,一定还会升起一样,相信自己是自然的一部分,接受生命里有如意,当然也会有不如意这个事实。每个动物度过自己的一生,都需要努力去做自己该做和想做的事,与此同时,更要懂得去接受每个生命个体都有的局限,当发现眼前现状不是我们个体的力量所能改变的时候,就该懂得顺应大自然亘古不变的规律,懂得平静、安然地去接受。”

  “什么呀,妈妈,您不是总说要努力主宰自己的命运吗?怎么又变成听天由命了?”

  “这不是听天由命!孩子们,这是要度过完美的一生,必须得得的心态。对,首先是你得积极、得努力,其次是你还要懂得接受不足。这听起来似乎有些矛盾,但其实非常非常重要。因为如果你没有这种心态,就不可能面对这个世界还有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时,存有真正的爱、敬畏之心,不可能真正安然、虔敬、心无旁骛地沉浸到自己所做的具体工作中去。像妈妈我吧,我就非常怀念自己从前独立在大漠中生活时的这种心态。可后来,做了人类宠物后,我发现自己,慢慢也有了变化,有时候竟会变得跟人一样,喜欢患得患失,为将来忧虑,为过去伤神。这真是非常非常愚蠢的,这是对生命和世界极大的不尊重,这只能说明你自己不成熟,说明你过于自私、狭隘、功利心太强。

  “我就是个平平常常的小猫咪,我才不要那么复杂呢,妈妈,我怕后悔,我宁愿一辈子维持现状。”

  “什么?天啊,我平常都怎么教你们的?是因为人类的照顾,让你们丧失了猫咪爱自由的本性了吗?你们才这么小,在没有真正体会到猫咪更多的活法儿之前,有什么资格躲在小安乐窝儿里故步自封?有什么资格就这么随随便便选择自己这一生的活法儿?还说什么平平常常的小猫咪,我看你简直都不配当一只猫。你这是在辱没猫咪这神圣的名字……

  其实诸如此类的争执(可以定性为你所谓的战争吗?)在阿蒙跟妈妈分开之前,时有发生。除上述关于将来、关于生活选择之类的争执外,阿蒙和妈妈还有过许许多多关于生活琐事的争执。

  比如,小时候,因为下雨天不肯出门,妈妈曾狠狠地咬过阿蒙的右后腿。因为跟妹妹抢一盒沙丁鱼罐头,妈妈罚他们兄妹俩一整天来来回回在后花园翻越栅栏,惹得一只小红狐狸,好长一段时间,见到他们兄妹,就挤眉弄眼地大讲风凉话。

  但后来,当离别忽至,当妈妈已不在自己身边时,这些始于牛津,始于他们得知自己要离开,一直持续到跟妈妈失散前不久都还在发生的争执,却让阿蒙每次一想起来都非常痛苦。不仅因为这争执尚无定论,尚需阿蒙在今后的日子里独自去面对。更因为阿蒙越想越懊悔自己的任性——那么短暂、珍贵的跟母亲厮守的时光,为什么我要将之耗费在争执上呢?

  妈妈有没有因此伤心?

  妈妈会不会因此对我独立生活更没信心,更为我担忧?

  妈妈,您如今到底在哪儿?我真不知道离别会来临得如此匆忙,我真怕再也看不到您,连个当面向您道歉的机会都再不会有了……

  是的,咪咪,每个妈妈和宝宝间都会有矛盾,有争执。而作为一种我们一出生就先天拥有,后来也朝夕相伴的最平常、最琐碎的情感,母爱是最容易被我们忽视,也容易让我们在失去后懊悔的。

  关于阿蒙和他妈妈之间的是非曲直,咪咪,你现在能轻易断出对错吗?动动脑筋,多想想啊。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跟阿蒙一起长大更新,第五章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