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标榜还要坏,他们还没有经历过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夶风小说

  明人小品,好的;语录体也不坏,但我看明季稗史之类和明末遗民的作品却实在还要好,现在也正到了标点,翻印的时候了:给大家来清醒一下。

  十一月二十五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中华日报动向。

  〔2〕明季稗史即明季稗史汇编,清代留云居士辑,共二十七卷,汇刊稗史十六种,所记都是明末遗事,如顾炎武圣安皇帝本纪,记福王弘光朝事;黄宗羲赐姓始末,记郑成功收复台湾事;王秀楚扬州十日记、朱子素嘉定屠城记略,记清兵杀戮的残酷。痛史,乐天居士编,共三集,汇印明末清初野史二十余种,总题为痛史。民国初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

  〔3〕屈大均16301696字翁山,广东番禺人,文学家。清兵入广州前后,曾参加抗清活动,失败后剃发为僧,名今种。后又回俗,北游关中、山西。著有翁山文外、翁山诗外、广东新语等。清雍正、乾隆间,他的著作都遭禁毁,直至一九一○年宣统二年,上海国学扶轮社才翻印翁山文外十六卷、翁山诗外十九卷。〔4〕代北古地区名,指现在的山西省北部、河北省西北部一带。

  〔5〕广庄袁中郎模仿庄子文体谈道家思想的著作,共七篇。瓶史,袁中郎研究花瓶与插花的小品,共十二章。这两种都收入袁中郎全集。

  法会和歌剧

  孟弧

  时轮金刚法会募捐缘起〔2〕中有这样的句子:“古人一遇灾祲,上者罪己,下者修身今则人心浸以衰矣,非仗佛力之加被,末由消除此浩劫。”恐怕现在也还有人记得的罢。这真说得令人觉得自己和别人都半文不值,治水除蝗,完全无益,倘要“或消自业,或淡他灾”〔3〕,只好请班禅大师来求佛菩萨保佑了。

  坚信的人们一定是有的,要不然,怎么能募集一笔巨款。

  然而究竟好像是“人心浸以衰矣”了,中央社十七日杭州电云:“时轮金刚法会将于本月二十八日在杭州启建,并决定邀梅兰芳,徐来,胡蝶,在会期内表演歌剧五天。”〔4〕梵呗圆音,竟将为轻歌曼舞所“加被”,岂不出于意表也哉盖闻昔者我佛说法,曾有天女散花〔5〕,现在杭州启会,我佛大概未必亲临,则恭请梅郎权扮天女,自然尚无不可。但与摩登女郎们又有什么关系呢莫非电影明星与标准美人〔6〕唱起歌来,也可以“消除此浩劫”的么【穿】 【书】 【吧】

  大约,人心快要“浸衰”之前,拜佛的人,就已经喜欢兼看玩艺的了,款项有限,法会不大的时候,和尚们便自己来飞钹,唱歌,给善男子,善女人们满足,但也很使道学先生们摇头。班禅大师只“印可”〔7〕开会而不唱毛毛雨〔8〕,原是很合佛旨的,可不料同时也唱起歌剧来了。

  原人和现代人的心,也许很有些不同,倘相去不过几百年,那恐怕即使有些差异,也微乎其微的。赛会做戏文,香市看娇娇,正是“古已有之”的把戏。既积无量之福,又极视听之娱,现在未来,都有好处,这是向来兴行佛事的号召的力量。否则,黄胖和尚念经,参加者就未必踊跃,浩劫一定没有消除的希望了。

  但这种安排,虽然出于婆心,却仍是“人心浸以衰矣”的征候。这能够令人怀疑:我们自己是不配“消除此浩劫”的了,但此后该靠班禅大师呢,还是梅兰芳博士,或是密斯〔9〕徐来,密斯胡蝶呢

  四月二十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四年五月二十日中华日报动向。

  〔2〕时轮金刚法会佛教密宗的一种仪式。一九三四年四月由国民党考试院院长戴季陶、行政院秘书长褚民谊及下野军阀段祺瑞等发起,请第九世班禅额尔德尼在杭州灵隐寺举行时轮金刚法会。该会募捐缘起曾在论语半月刊第三十八期一九三四年四月一日“古香斋”栏转载。

  〔3〕“或消自业,或淡他灾”这是一九三四年三、四月间上海各报载启建时轮金刚法会启事中的话,它劝人捐助“法资”,以“为已故宗亲拔苦,或为现存父母祈福,或消自业,或淡他灾”。〔4〕中央社这一电讯与事实有出入。徐来、胡蝶当时在杭州浙江大舞台为公益警卫募捐义务演出,她们和梅兰芳都未为法会表演。徐来19091973,浙江绍兴人。胡蝶,原名胡瑞华,广东鹤山今高鹤人。她们都是三十年代电影女演员。中央社,国民党中央通讯社的简称。

  〔5〕天女散花见维摩诘所说经观众生品:“时维摩诘室有一天女,见诸天人闻所说法,便现其身,即以天华散诸菩萨大弟子上。”据后秦鸠摩罗什汉文译本梅兰芳曾据此演出京剧天女散花。

  〔6〕标准美人当时上海一些报纸上所称的徐来的诨名。〔7〕“印可”佛家语,承认、许可。维摩诘经弟子品:“若能如是坐者,佛所印可。”

  〔8〕毛毛雨黎锦晖作的歌曲,曾流行于一九三○年前后。

  〔9〕密斯英语iss的音译,即小姐。

  古人并不纯厚

  翁隼

  老辈往往说:古人比今人纯厚,心好,寿长。我先前也有些相信,现在这信仰可是动摇了。**啦嘛总该比平常人心好,虽然“不幸短命死矣”,〔2〕但广州开的耆英会〔3〕,却明明收集过一大批寿翁寿媪,活了一百零六岁的老太太还能穿针,有照片为证。

  古今的心的好坏,较为难以比较,只好求教于诗文。古之诗人,是有名的“温柔敦厚”的,而有的竟说:“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4〕你看够多么恶毒更奇怪的是孔子“校阅”之后,竟没有删,还说什么“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5〕哩,好像圣人也并不以为可恶。

  还有现存的最通行的文选〔6〕,听说如果青年作家要丰富语汇,或描写建筑,是总得看它的,但我们倘一调查里面的作家,却至少有一半不得好死,当然,就因为心不好。经昭明太子一挑选,固然好像变成语汇祖师了,但在那时,恐怕还有个人的主张,偏激的文字。否则,这人是不传的,试翻唐以前的史上的文苑传,大抵是禀承意旨,草檄作颂的人,然而那些作者的文章,流传至今者偏偏少得很。

  由此看来,翻印整部的古书,也就不无危险了。近来偶尔看见一部石印的平斋文集〔1〕,作者,宋人也,不可谓之不古,但其诗就不可为训。如咏狐鼠云:“狐鼠擅一窟,虎蛇行九逵,不论天有眼,但管地无皮。”又咏荆公〔8〕云:“养就祸胎身始去,依然钟阜向人青”。那指斥当路的口气,就为今人所看不惯。“八大家”〔9〕中的欧阳修〔10〕,是不能算作偏激的文学家的罢,然而那读李翱文中却有云:“呜呼,在位而不肯自忧,又禁它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也就悻悻得很。

  但是,经后人一番选择,却就纯厚起来了。后人能使古人纯厚,则比古人更为纯厚也可见。清朝曾有钦定的唐宋文醇和唐宋诗醇〔11〕,便是由皇帝将古人做得纯厚的好标本,不久也许会有人翻印,以“挽狂澜于既倒”〔12〕的。四月十五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四年四月二十六日上海中华日报动向。

  〔2〕**啦嘛这里指在一九三三年十二月十七日去世的**喇嘛第十三世阿旺罗桑土丹嘉措18761933。“不幸短命死矣”,语见论语雍也,是孔丘惋惜门徒颜渊早死的话。〔3〕广州开的耆英会一九三四年二月十五日,国民党政府广州市长刘纪文为纪念新建市署落成,举行耆英会;到八十岁以上的老人二百余人,其中有据说一百○六岁的张苏氏,尚能穿针,她表演穿针的照片曾刊在三月十九日申报图画特刊第二号。〔4〕“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语见尚书汤誓。时日,原指夏桀。

  〔5〕“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孔丘的话,语见论语为政。

  〔6〕文选参看本卷第326页注〔9〕。一九三三年九月,施蛰存曾向青年推荐文选,说读了“可以扩大一点字汇”,可以从中采用描写“宫室建筑”等的词语。

  〔7〕平斋文集宋代洪咨夔著,共三十二卷。洪字舜俞,浙江於潜今并入临安人,嘉定二年1209中进士,官至刑部尚书、翰林学士。石印的本子指一九三四年商务印书馆影印的四部丛刊续编本。

  〔8〕荆公即王安石。他官至宰相,封荆国公,故称王荆公。祸胎,指王安石曾经重用后来转而排斥王安石的吕惠卿等人。钟阜,指南京钟山,王安石晚年退居钟山半山堂。

  〔9〕“八大家”即唐宋八大家,指唐代韩愈、柳宗元,宋代欧阳修、苏洵、苏轼、苏辙、王安石、曾巩八个散文名家,明代茅坤曾选辑他们的作品为唐宋八大家文钞,因有此称。〔10〕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北宋文学家。曾任枢密副使、参知政事。有欧阳文忠集。读李翱文,见欧阳文忠集卷七十三。李翱772841,字习之,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人,唐代文学家。

  〔11〕唐宋文醇清代乾隆三年1738“御定”,五十八卷,包括唐宋八大家及李翱、孙樵等十人的文章。唐宋诗醇,乾隆十五年1750“御定”,四十七卷,包括唐代李白、杜甫、白居易、韩愈,宋代苏轼、陆游等六人的诗作。

  〔12〕“挽狂澜于既倒”语出唐代韩愈进学解:“障百川而东之,回狂澜于既倒。”

  过年

  张承禄

  今年上海的过旧年,比去年热闹。

  文字上和口头上的称呼,往往有些不同:或者谓之“废历”〔2〕,轻之也;或者谓之“古历”,爱之也。但对于这“历”的待遇是一样的:结账,祀神,祭祖,放鞭炮,打马将,拜年,“恭喜发财”

  虽过年而不停刊的报章上,也已经有了感慨;〔3〕但是,感慨而已,到底胜不过事实。有些英雄的作家,也曾经叫人终年奋发,悲愤,纪念。但是,叫而已矣,到底也胜不过事实。中国的可哀的纪念太多了,这照例至少应该沉默;可喜的纪念也不算少,然而又怕有“反动分子乘机捣乱”〔4〕,所以大家的高兴也不能发扬。几经防遏,几经淘汰,什么佳节都被绞死,于是就觉得只有这仅存残喘的“废历”或“古历”还是自家的东西,更加可爱了。那就格外的庆贺这是不能以“封建的余意”一句话,轻轻了事的。

  叫人整年的悲愤,劳作的英雄们,一定是自己毫不知道悲愤,劳作的人物。在实际上,悲愤者和劳作者,是时时需要休息和高兴的。古埃及的奴隶们,有时也会冷然一笑。这是蔑视一切的笑。不懂得这笑的意义者,只有主子和自安于奴才生活,而劳作较少,并且失了悲愤的奴才。我不过旧历年已经二十三年了,这回却连放了三夜的花爆〔5〕,使隔壁的外国人也“嘘”了起来:这却和花爆都成了我一年中仅有的高兴。

  二月十五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四年二月十七日申报自由谈。〔2〕“废历”指阴历或称夏历。一九一二年民国元年一月二日,中华民国临时政府通令各省废除阴历,改用阳历。后来,国民党政府又再三下过这样的通令。

  〔3〕一九三四年二月十三日夏历除夕,申报号外本埠增刊临时增加的副刊不自由谈上有署名非人的开场白说:“编辑先生们辛苦了一年,在这几天寒假里头,本想可以还我自由自在的身,写写意意,享几天难得享到的幸福。不料突然地接到一道命令:说不但要出号外,并且要屁股两排,没有办法,只得再来放几个屁。”〔4〕“反动分子乘机捣乱”参看伪自由书“多难之月”及其注〔4〕。

  〔5〕花爆即花炮、爆竹。

  汉字和拉丁化

  仲度

  反对大众语文的人,对主张者得意地命令道:“拿出货色来看”〔2〕一面也真有这样的老实人,毫不问他是诚意,还是寻开心,立刻拚命的来做标本。

  由读书人来提倡大众语,当然比提倡白话困难。因为提倡白话时,好好坏坏,用的总算是白话,现在提倡大众语的文章却大抵不是大众语。但是,反对者是没有发命令的权利的。虽是一个残废人,倘在主**康运动,他绝对没有错;如果提倡缠足,则即使是天足的壮健的女性,她还是在有意的或无意的害人。美国的水果大王,只为改良一种水果,尚且要费十来年的工夫,何况是问题大得多多的大众语。倘若就用他的矛去攻他的盾,那么,反对者该是赞成文言或白话的了,文言有几千年的历史,白话有近二十年的历史,他也拿出他的“货色”来给大家看看罢。

  但是,我们也不妨自己来试验,在动向上,就已经有过三篇纯用土话的文章〔3〕,胡绳〔4〕先生看了之后,却以为还是非土话所写的句子来得清楚。其实,只要下一番工夫,是无论用什么土话写,都可以懂得的。据我个人的经验,我们那里的土话,和苏州很不同,但一部海上花列传〔5〕,却教我“足不出户”的懂了苏白。先是不懂,硬着头皮看下去,参照记事,比较对话,后来就都懂了。自然,很困难。这困难的根,我以为就在汉字。每一个方块汉字,是都有它的意义的,现在用它来照样的写土话,有些是仍用本义的,有些却不过借音,于是我们看下去的时候,就得分析它那几个是用义,那几个是借音,惯了不打紧,开手却非常吃力了。

  例如胡绳先生所举的例子,说“回到窝里向罢”也许会当作回到什么狗“窝”里去,反不如说“回到家里去”的清楚〔6〕。那一句的病根就在汉字的“窝”字,实际上,恐怕是不该这么写法的。我们那里的乡下人,也叫“家里”作uwao-li,读书人去抄,也极容易写成“窝里”的,但我想,这uwao其实是“屋下”两音的拼合,而又讹了一点,决不能用“窝”字随便来替代,如果只记下没有别的意义的音,就什么误解也不会有了。

  大众语文的音数比文言和白话繁,如果还是用方块字来写,不但费脑力,也很费工夫,连纸墨都不经济。为了这方块的带病的遗产,我们的最大多数人,已经几千年做了文盲来殉难了,中国也弄到这模样,到别国已在人工造雨的时候,我们却还是拜蛇,迎神。如果大家还要活下去,我想:是只好请汉字来做我们的牺牲了。

  现在只还有“书法拉丁化”的一条路。这和大众语文是分不开的。也还是从读书人首先试验起,先绍介过字母,拼法,然后写文章。开手是,像日本文那样,只留一点名词之类的汉字,而助词,感叹词,后来连形容词,动词也都用拉丁拼音写,那么,不但顺眼,对于了解也容易得远了。至于改作横行,那是当然的事。

  这就是现在马上来实验,我以为也并不难。

  不错,汉字是古代传下来的宝贝,但我们的祖先,比汉字还要古,所以我们更是古代传下来的宝贝。为汉字而牺牲我们,还是为我们而牺牲汉字呢这是只要还没有丧心病狂的人,都能够马上回答的。

  八月二十三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四年八月二十五日中华日报动向。

  〔2〕“拿出货色来看”是当时一些反对大众语的人所说的话。如一九三四年六月二十六日申报本埠增刊谈言发表的垢佛文言和白话论战宣言一文中说:“可否请几位提倡大众语的作家,发表几篇大众语的标准作品,使记者和读者,大家来欣赏欣赏,研究研究。”

  〔3〕三篇纯用土话的文章指中华日报动向一九三四年八月十二日所载何连的狭路相逢,十六、十九日载高而的一封上海话的信和吃官司格人个日记等三篇文章。〔4〕胡绳江苏苏州人,哲学家。他在一九三四年八月二十三日中华日报动向发表走上实践的路去读了三篇用土话写的文章后一文中说:“自然,何连高而二先生都是用汉字来写出土音的。然而单音的方块头汉字要拼出复杂的方言来,实是不可能的。我曾看见过一本苏州土语的圣经,读起来实在比读白话更难,因为单照字面的读音,你一定还得加一点推测工夫才能懂得。”〔5〕海上花列传长篇小说,题云间花也怜侬著。是一部叙述上海妓女生活的作品,书中叙事用语体文,对话用苏州方言。按花也怜侬是韩邦庆18561894的笔名;韩字子云,江苏松江人。〔6〕胡绳在走上实践的路去读了三篇用土话写的文章后一文中说:“并且倘然一个人已经懂得这些汉字了,老实说他更必须读这种用汉字写出的土话文。譬如:回到窝里向罢,车按应作身浪向,又一点力气都没这一句话,让一个识字的工人看麻烦实在不小。他也许真会当作这人是回到什么狗窝里去实际上,反不如说:回到家里去,身上,又一点力气都没来得清楚明白了。”

  化名新法

  白道

  杜衡和苏汶〔2〕先生在今年揭破了文坛上的两种秘密,也是坏风气:一种是批评家的圈子,一种是文人的化名。但他还保留着没有说出的秘密圈子中还有一种书店编辑用的橡皮圈子,能大能小,能方能圆,只要是这一家书店出版的书籍,这边一套,“行”,那边一套,也“行”。

  化名则不但可以变成别一个人,还可以化为一个“社”。这个“社”还能够选文,作论,说道只有某人的作品,“行”,某人的创作,也“行”。

  例如“中国文艺年鉴社”所编的中国文艺年鉴〔3〕前面的“鸟瞰”。据它的“瞰”法,是:苏汶先生的议论,“行”,杜衡先生的创作,也“行”。

  但我们在实际上再也寻不着这一个“社”。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花边文学更新,第4节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