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诀别
温婉见他不说话，等了良久，垂下眼眸，叹口气，“难道令王爷倾吐心声便是这样难的一件事情么？”
苏宸耳听得她说话，心神也跟着有种不安稳的感觉，想了想，却还是说，“我过去实在不记得少时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只记得幼时一起玩耍，你救过我。说起来，你对我也是有救命之情。”
“便只是这样吗？”温婉低声说，更似喃喃自语。
“你还想知道什么？”苏宸瞧着她不曾有任何动作的单薄背影问，以前他总觉得她可恶，总觉得她没来由喜欢围着自己转悠，说不出的厌烦。
到了今晚，他才发现温婉身形居然如此瘦削，她嫁进王府的这短短半年，他竟是从来没有善待过她的吧。
温婉微微侧过头，月光撒在她脸上，一种说不出的清冷感觉，“温婉此生便只有一个问题，刚才问了，难道王爷就真的这么吝啬，到了现在也不肯给温婉一个答案吗？”
苏宸瞧着她的侧脸愣了愣神，人道是绝顶美人不是美在皮肉而是美在风骨，他一恍神间，觉得今夜的温婉说不上哪里有一丝不一样的感觉。
“你要答案我便给你答案，”这样拖拖拉拉不是苏宸一贯作风，他也觉得腻了，终于对着温婉的背影道，“王妃问我有没有喜欢过王妃，难道从王妃动用各种手段嫁给本王的时候没想过这个问题吗？若本王是真的爱你怜你，又怎么会娶你娶的如此心不甘情不愿？”
苏宸这话说的全然没一个肯定答案，全将错处推给温婉，或许是从小身处的环境教会他不能将话说的这么满。【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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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温婉却跟他是不同的生长环境，一滴清泪从她脸颊处垂下，她黯然点点头，“王爷这样说，我便明白了。”
刀尖一样的悬崖，一轮孤月高悬，温婉一伸脚便可坠向眼前的万丈深崖，她此生的意志便是为了苏宸而活，现在苏宸不管是从身还是心似乎都没有需要她的地方。
她突然觉得这无边的幽黑竟然生出一丝暖意，似乎是在呼唤她下来，她便是真的一抬脚向下坠去。
苏宸本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眼见着温婉跳崖，从来没有像此时反应这么迅速过，不要命似的狂奔上前，堪堪捉住温婉的手。
他向下看着温婉，因着手上吃力，暗暗咬住牙关，却还是咬牙切齿蹦出一句，“你发什么疯？”
温婉以一种伤到深处反而淡然的表情回望他，“放手吧，苏宸。”
苏宸摇摇头，长发如瀑般倾洒，“不，你是本王的王妃，即便是死，也应死在本王手里，本王不许你自己寻死！”
“王爷的霸道一点没变，”温婉突然很淡很淡地笑了，“既然如此，生也好，死也好，不过是短短红尘数十载。梦一场，醉一场，夫妻缘分行到此时也该有个了断。”
她的手由苏宸拉着，一阵阵失重的拉力疼痛从肩膀处传来，若是平日的苏宸断不会抓住她像此时一样费力，他缠绵数年的毒，分明才解了，哪能一下复原。
她脚下空无一物，但她抬头看着苏宸的表情便宛如这深渊即是她的归处。
她不理苏宸抓着她越来越吃力的表情，接着说，“我初见王爷，每每与王爷相见是王爷想象不到的欢喜，而到了现在，终于是该要诀别的时候，王爷也想不到我此刻的心情该多么决绝。我这一生便是仅仅为王爷而活，现在，王爷用不着温婉守着了。请王爷还我一个自由，我便可以解脱了。”
“你说什么胡话！本王从来没有苛求你为本王活！”苏宸的脸上渐渐生起汗丝，想来这样的抓握确实令初获康健的他并不轻松。
苏宸这话说的全部在理，他分明不给温婉希望，现在连温婉自己选择的死也不接受，温婉仰头看着苏宸依然好看绝伦的脸，慢悠悠用另一只手拿了玄天铁短刃，“这短刃本来就是温婉的，温婉带走了。”
“什么？”苏宸大惊。
温婉手起刀落没半分犹豫，那被苏宸握着的手变成了一只断手，温婉倏忽向无边黑暗中快速坠去，她里衣雪白，映衬着月光最后只剩下朦朦胧胧看的不真切的一个白点。
苏宸疯了一样的伸出另一只手，妄想还能抓住温婉，他没想到温婉就算断手，也不愿再与他共处一世，他手上握着温婉施行独绝天下梅花针的断手，那断处还噗嗤噗嗤往外渗着鲜血。
他颓然坐在地上，满脑子想的都是温婉，他多希望现在只是一个梦，第二天早上，那个瘸腿温婉还会犹如打不死的蟑螂一样，烦人地在他眼前乱晃，然而这一切终究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风裹挟着尘土吹过，扬起一丝凉意。
崔小侯爷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他悠哉悠哉地坐在下人为他搬来的虎皮椅子上，“王爷与王妃道别的方式真是奇特。”
“别惹我，崔世从。”苏宸单是说一句话，也透着气势，他声调还是冷，但颤抖的语音却出卖了他，他内心犹如波涛汹涌，翻江倒海般不能自已。
“啧啧啧，明明是至情至性的王妃，王爷却几番为难，怀疑。这样看来，王爷却是没有珍惜过王妃。”崔小侯爷也不介意被苏宸直呼名讳，看戏似的摇头晃脑，“不过，这样也好，王妃一死，王爷你便是安全了。”
苏宸漠然回头，手里还不放那断手，“是吗？”
“恭喜王爷，对于人人都想长命百岁的俗世来说，她死了却是全了王爷，她活着，便是王爷无穷无尽的患。”崔小侯爷笑嘻嘻眼瞧着崖下的黑暗道，他这样也算是完成了差事，什么办事不利，他小侯爷可不在乎，有个结果不用他忙才是最圆满的。
“是吗？”苏宸失神样地再问。夶风小说
崔小侯爷不说话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苏宸，好像随着温婉的死，苏宸的意志陡然间消散了大半，看起来就像另一个人。
苏宸这时却摸着那断手，喃喃，“她一定很辛苦，手上这么多茧子。”
崔小侯爷幽幽叹口气，“那你想让王妃怎么说呢？从今往后，王爷身边再也没有这样一个看王爷的命重过自己命的人了。”
苏宸原本不会哭的，不只是因为七绝毒伤了他的情根，也因为煞星本就是情欲寡薄的缘故，而此时他却觉着脸颊痒痒的，一滴清泪顺着他好看的颊往下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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