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酒吧
“她叫娜，我们认识有一个星期了。”
熊开门下车，抢在娜身前，把茶墨色的酒吧门打开，立在门边，恭迎大驾。智叟和灵犀也跟着下了车。灵犀反手关门，咣当一声把皮卡车门震了下来。他尴尬地看着熊，只见他殷勤地侍候着娜，只用眼角示意他们没关系。于是，智叟和灵犀跟在娜的身后走进酒吧。吧门合起，把正午的光明彻底关在了外面。
黑暗和重金属音乐顿时将两人淹没。一阵耳聋目盲过后，只见整个酒吧里到处都是扭动的身体，他们和着劲爆的节奏，摇动头颅和腰身，纷乱的灯光让每个人的疯狂都支离破碎。智叟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酒吧的舞池中竖着一柄血红色的十字架，上面滴着红色的液体，一个骨瘦如柴、披着白布的男人在放肆地跳着霹雳舞。男人的口中叼着一枝玫瑰，一个女郎把双唇凑上去，男人便一个深吻把玫瑰送到了她的唇间。
“舞动的耶稣和玫瑰，这就是我的酒吧。”熊道。
“嘿，傻大个，要不要来杯八二年的机油，瞧瞧你这腐朽的身体，真是我的最爱。”一个壮汉端着一杯黑色液体凑到灵犀身边，把手搭在灵犀的肩膀上，手指摩挲着他身上的浮锈。紧身的红色健美服包不住他胸部高耸的肌肉。灵犀闪身把壮汉的手抖了下去，壮汉一个趔趄，露出他金属材质的左脚。这时，熊赶了过来，一把把壮汉推了过去，插科打诨道：“改天咱俩玩儿，别欺负我的小兄弟。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铁得狠。呃……叫什么来着？”
“我叫灵犀。”
“哦，灵犀小弟，来里边玩儿。”于是，熊揽着智叟和灵犀来到吧台前，对着女调酒师抛了个媚眼：“给两位贵客来杯我们看家的鸡尾酒。”
灵犀不好意思地坐上吧台高高的椅子，而智叟跳了几次也没跳上去。灵犀一把抓起智叟把他放在了椅子上，开始欣赏调酒师华丽的调酒技术。
调酒师是个非洲裔女孩，头上戴着孔雀羽毛编织而成的帽子，长长的帽尾随着调酒的手不断抖动。她和灵犀对视了一眼，灵犀这才注意到，她的左眼是一只义眼。从义眼中不断发出微弱的激光，在灵犀和智叟的脸上扫来扫去。智叟忽然感到他脸上的毛发散发出焦糊的味道。
“你在用激光烧我的胡须？”智叟道。
女孩笑了笑，把两杯透明的液体扣在吧台上，推给他们。智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怎么样？这杯鸡尾酒可混合了几十种让大脑快乐的分子。每种分子结构都由我们这位黑巧克力亲自设计。瞧她这双慧眼，她能一眼看穿你的心情，判断你喜欢什么口味，然后瞬间组合出独一无二的鸡尾酒。你们俩喝的酒都不一样。所以，在圣殿玫瑰酒吧，你不可能两次喝到同一杯酒。”
一只动物突然踩着灵犀的头，跳到了吧台上。灵犀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只咖啡色的长着狗头的猫咪。
“这是我的爱宠，小金妹，它是一只纯种的斯堪的纳维亚金狗猫。”小金妹看看他们，拱着的嘴巴里发出温柔的喵喵声。接着，她沿着吧台走进一片水帘，静静地蹲下身体。
在水帘的后边，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男子在台上弹奏钢琴。灵犀跳下吧椅，向男子走去，智叟也跟了上去。
穿过水帘，世界突然安静下来。水帘将酒吧其它地方的聒噪统统隔离开来，形成一片独立的空间。男子穿着灰色燕尾服，上面缀满了熠熠闪光的钻石。精致的金黄色头发偏向一边，白皙的皮肤完美无瑕，深凹的眼眶中镶着一双天蓝色的眼睛。他忧郁地凝望着黑暗的角落，深邃而伤感。长长的手指落在黑白键上，流泻出动听的旋律。和着旋律，他薄薄的嘴唇之间发出天籁般的歌声。台下的几个小包厢中，三三两两地坐着人。他们或凝神静听，或窃窃私语。
“这是我们的音乐王子，他是一个智能体，并非我们人族。他的脑子里存储着人类历史上几乎所有的音乐。他演奏的曲目都是即兴创作的，所以，在圣殿玫瑰酒吧……”【穿】
【书】
【吧】
“你不可能两次听到到同一首歌。”灵犀抢道。
“没错。”熊尴尬地偏了偏头。
“和那些鬼魂做生意真是够呛！”包厢里传出愤怒的吼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一个像芝麻杆的男人拉着吼叫的男人，让他坐下。可那人挣脱开来，借着酒劲继续吼道：“我们为他们生产灵云，替他们看护灵云，让他们在灵云上逍遥快活。可那些早该下地狱的鬼魂们呢？他们还要把我们不多的土地买过去，建更多的灵云。这真是欺人太甚！”
“得了吧，我看是你要价太高，人家不答应。”一个胖绅士嘲笑道，他穿着皱巴巴的礼服，戴着一顶黑色高帽。
“我敢拿你的性命保证，要价绝对公平合理。”
“你在和谁讨价还价。”芝麻杆问道。
“那还用说，一个牧族鬼。他那么有钱，却为了不到一倍的加价和我吹胡子瞪眼睛。要不是我没带保镖，我当场就把他那具不知从哪里买的，浑身还散发着福尔马林气味的身体撕得粉粉碎了。”
“灵族的人一般都不讨价还价，你可以把地卖给他们。”胖绅士笑道。
“少在这里挖苦我，那些穷鬼连一个子也付不起。”
“我听说地球灵云的牧族已经考虑在太空建设灵云的计划了。这样，他们就再也不需要你的土地了。所以，老弟，我劝你见好就收，一旦把他们逼到太空，你手里的地就一文不值了。”胖绅士道。
“对，其它恒星系早都实施这项计划了，只是因为前不久里世界的大毁灭，才让地球的太空灵云计划停滞了。”芝麻杆补充道。
男子一时语塞，但他心中在仔细地盘算着，过了一会，他端起酒杯：“看在我们的祖先原谅那些鬼魂的份上，我决定答应他的还价。干杯！”
芝麻杆和胖绅士一起举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忽然，舞动的人群中爆发一阵骚乱。只见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把一个瘦小的长鼻子男人朝天一甩，像扔麻袋一样拍在地上。接着，他用粗壮的胳膊把他的头按在地上。男人的长鼻子顶着地板，直到发出清脆的骨折声。熊立马拨开惊恐的人群，过去查看状况，灵犀和智叟也出于好奇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谁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熊走上前，询问那个壮汉。壮汉是圣殿玫瑰酒吧的保镖。
“他是鬼，竟然混进了酒吧。”壮汉道。
“你怎么确定他就是灵族。”熊走到长鼻子男人的头边，蹲下身，扣出他已经折断的鼻子。
“这个长鼻子活着的时候欠了我们赌场的钱，前两天被我亲手做了。你瞧他鼻子上的十字印，这是我拿刀在他的尸体上画的。不想这个鬼魂这么没眼力价，竟然把灵魂附在这个赌棍身上，正好被我逮个正着。老大，要怎么处理？”壮汉问道。
“他敢来人族的领地，那就该知道这里不是欢迎他的地方。既然该死的《猿灵关系法》认为未经人族批准擅自来到人族世界被视为对人族的侵略，那我们就按照对待敌人的办法处理就好。只可惜这个长鼻子的身体又要再死一次了。”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好奇，请不要杀我！”长鼻子男人痛苦地说道。
“瞧瞧，我们这位可爱的鬼魂先生，好奇？看看我们的周围都是什么？到处都是给你们这些死鬼安葬用的灵云坟墓。你们还嫌不够吗？都要像你这样好奇，来表世界体验生活，我们人族还有生存的地方吗？”熊嘲笑道。
“那些灵云都是牧族的，我们灵族只有很少一点。”长鼻子争辩道。
“那是你们鬼魂自己的事情，擅自闯入人族世界就是侵略。来人，把他给我按好了，我来亲自了结他的小命。”熊说着，搓了搓臂膀，摆出屠夫的架势。接着，熊接过壮汉递过来的长刺，对着长鼻子的头比划了下。
“放心，你不会有任何痛苦，我会准确无误地刺穿你大脑中掌管痛苦的神经回路。我想，这应该能体现我们人族有史以来崇尚仁慈的传统。”
长鼻子绝望地看着闪闪发光的尖刺，浑身颤抖。酒吧里其他人兴奋而又见怪不怪地看着这一幕。音乐王子继续他舒缓浪漫的演奏，只是乐调中加入了些恐惧和杀戮的音符。
熊高高抬起尖刺，猛地刺向长鼻子的头部。只听见“嘤”的一声，顿时火星四溅，尖刺碎为几节。只见灵犀用他已经溃缩的机械手稳稳地挡住了尖刺的攻击。
熊抬起头，惊讶地看着灵犀。
“只是因为好奇就结束他的生命，我觉得有失公允。更何况，侵占你们土地的是牧族，和灵族无关。”灵犀道。
“灵犀，对这些鬼魂滥用你的同情心，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熊愤怒道。
“你在做什么？这里可是人族的地界。我们现在没有能力造次。”智叟耳语道。
“熊，虽然我们只认识了几个小时，但我还是想恳请你放他一马。毕竟把自己的灵魂寄托在一个赌徒的尸体上，说明他也是个苦命人。”
“够了，收起你的仁慈吧。这些鬼魂当初是怎么对待我们祖先的？他们对人族进行大屠杀的时候，可并没有表现出一点仁慈之心。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枪，对着长鼻子的脑袋就是一枪。
“咣”的一声，灵犀用他的脊背再次挡住了熊的子弹。
“熊，放了他。”灵犀回过身，平静地说道。智叟完全没有想到灵犀会如此执拗和勇敢，但他清楚地知道他们正滑向极其危险的境地。几个壮汉也围了上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熊怒目圆睁。
“我也是个鬼魂。”
顿时，整个酒吧哗然了。
“哈哈哈哈，你的眼光还真不错啊。”坐在远处的娜发出放浪的笑声。
熊看了眼灵犀，又看看和他一起的小熊猫，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简单却又愚蠢的错误。整个酒吧的人族都在嘲笑他，他恼羞成怒。m.chuanyue1.com
“看来我今天要大开杀戒了。”说着，熊从挂满鹿头的墙上取下一把来复枪，对着灵犀就是一枪。灵犀被霰弹打得浑身是坑，子弹的冲击力把他打的后退一步。
“智叟，我们怎么办？”灵犀问。
“你应该在事情发生前问我这个问题。”智叟道。
刚才的壮汉此时戴着手盔冲了上来，灵犀一掌接住他的拳头。手盔的尖刺刺穿了灵犀的手掌。两个人僵持起来。
“智叟先生，快想办法啊！”
另一个壮汉拿着斧子冲上来，灵犀一脚把他踹翻在地。智叟抱着脑袋在一旁苦苦地思索。限于小熊猫身体的脑容量，他无法将自己在里世界的强大灵魂完全复制过来，他只能线性地思考各种办法，权衡利弊。要是在里世界，他几乎可以一瞬间就想到脱身之法。
灵犀手腕一扣，把壮汉的手骨折断，壮汉痛苦地跪了下去。熊彻底怒了，他端起来复枪，朝着灵犀又是几枪，弹雨把他打退到水帘之内。
“警告，机械结构受到损坏，损坏评估百分之五十。”
灵犀的身后，蓝眼睛的智能体仍然旁若无人地继续他的演奏。
“你们快躲到我的身后来。”灵犀吼道。智叟扶起长鼻子，几个趔趄，就来到了水帘之内。熊的霰弹跟在他们身后，打在水帘上。水帘就像有神奇的魔力，把所有的子弹都挡在外面。
“这是一种特殊的牛顿流体，它能吸收击打在它上面的高速振动，而对低速冲击没有阻碍。”智叟道。
“你想出办法没？”灵犀把他们拉到自己身后，双拳一握，架在胸前，准备迎接一场恶仗。忽然，琴声变得急促而紧张，嘈嘈切切，让人心绪不宁。智叟看了眼男子，忽然一拍脑门。
“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灵犀捡起身边的沙发，向围上来的人群扔去。跑在前面的壮汉被沙发砸倒，熊一个闪身灵敏地躲了过去。
“这个智能体的驱壳一定连接着潜世界，不然，仅凭他头顶的那点脑浆根本无法创作出如此优美的音乐。我们只要找到他的肉体与潜世界的物理接口，就能通过接口，把我们的灵魂体数据经过潜世界重新传回里世界。这样我们就可以逃脱了。”
“可接口在哪里呢？”灵犀问道。
“你能撑多久？”智叟问。
“三十秒。”灵犀咬了咬牙。
“好嘞。”智叟迅速跑到智能体身旁，水帘外的人也越过水帘冲向他们。
“杀……”人群向潮水一般涌向灵犀，灵犀高接低挡，勉强化解。
“损坏评估百分之八十。”只见灵犀的左胳膊被斧子砍断，飞了出去。
智叟绕着钢琴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男子抬起头，深邃的蓝眼睛扫过混乱的人群，音乐的紧张感更加强烈。不远处，灵犀用头撞向扑上来的人，自己差点晕了过去。
“十……”灵犀给自己打起气。
智叟终于发现男子踩着钢琴的脚上似乎连着什么。他钻到钢琴下边，看到一束线连着男子的脚底和地面。智叟轻巧地爬过去，拿起他的脚，一把拔下插在男子脚上的插头。瞬间，琴声大乱，男子一阵抽搐过后，倒在了地上。
“我找到了，快把他扔过来。”智叟喊道。
灵犀倚着桌子，只剩下左腿和右胳膊。他一把抓起长鼻子男子，扔到智叟身前。智叟摸了摸他的屁股，一下把插头插了进去。只见长鼻子的身体忽然瘫软下去，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该你了。”智叟喊道。此时，灵犀拿起桌子扔向人群，暂时把敌人逼退了。他用仅有的腿跳到智叟身边。
“智叟先生，你先来，我掩护。”
智叟也不推辞，拔出插头插进了自己的脖子后边。然而，几秒钟过去了，智叟的灵魂体还是没有彻底传输完成。
“好了没啊！我快撑不住了！”
“马上，马上，就差一点点了。”
“你该给你的灵魂减减肥了！”灵犀躺倒在地上，左腿也被砍断了。他回头望去，小熊猫的身体也瘫软下去，看来智叟已经逃掉了。他用仅有的右臂，拿起插头插进了机器人的头顶，瞬间完成了灵魂的传输。
在圣殿玫瑰酒吧，熊用激光枪打爆了机器人的身体。然而，当他看到这堆废铁毫无反应后，他知道，灵犀一伙已经彻底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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