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47归去来兮
灵犀在瞬间便察觉到银河外围引力场的剧烈变化，他也很容易就确定了改变宏观引力场的存在只能是至高者。
然而，灵犀的身躯正支撑着银河，如果他为了应对未知的至高者，将暗物质重新聚集起来，银河的生灵将再次面临灭顶之灾。他已经成了至恶的魔鬼，他的至善之心已经无法支撑他再次屠戮生灵。善的枷锁牢牢地束缚着灵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暗下的暗流，不能动弹。
一股暗物质粒子从暗流中涌出，向灵犀中枢所在的银河中心飞去。粒子流穿越一个个虫洞，来到元老黑洞的所在地。它绕着元老黑洞和灵犀的暗物质团飞行一圈，又飞向灵犀。灵犀也发出一股暗物质粒子流向至高者发出的粒子流迎面而去，与它缠绕在一起。灵犀与至高者通过暗物质粒子的交互，建立起了通讯。
“灵云王！”至高者的声音如江雾里的晨钟，传入灵犀的意识视界，神圣而威严。
“你就是至高者？”灵犀明知故问。
至高者沉默不语，他的身躯逐渐向灵犀靠近。灵犀身系万灵，无可如何。
“是我夺走了你的银河，与万灵无关！”灵犀道。
“银河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你，更不属于万灵。它就是它自己。”
“没有万灵，银河的存在毫无意义！”灵犀道。
“谁又告诉你宇宙的存在是为了生命？生命只是宇宙演化的副产品，宇宙才是主人，而你我是它谦卑的奴隶。”至高者道。
“但至少好过成为你和牧族的奴隶。”
“当你有机会一窥宇宙的真相，你就不会在乎猿人的思想和情感，就像灵云上的生命不会在乎真实的肉体。”
“痛苦，压抑，悲痛，愤怒，仇恨，绝望……因为牧族的残暴和贪婪，这些情感每时每刻都占据着万灵的心头。对他们而言，这才是最真实的存在，他们不能不在乎。那是他们的人生，甚至定义了他们的生命。”
“这一切只是微小的代价而已。”至高者缓缓地说道。
“任何生命都没有义务付出这样的代价！更何况，你追求的终极对万灵毫无意义。”灵犀道。
“我们每个人有幸以灵魂的形式流过宇宙的河床。作为河中的一个水滴，你不想知道我们的身体凝结于哪里，又流向哪里？又是谁缔造了河床？为了这个终极，你又何必在乎水滴之间相互的挤压，碰撞？百川归海，万水归一，理固宜然。”
“不，我在乎！死去的灵魂在乎，活着的灵魂在乎，甚至连你的走狗天牧和元老们也都在乎。只有你不在乎！”
“或许你是对的，为了能够触摸宇宙的终极，我已经离人性太远了。”
“你找到了你的终极吗？”灵犀问。
“没有，它仿佛越来越渺远了。即便我的灵魂体已经融合了几个星系的暗物质，愈加强大的灵云却让我感到更加无力。”至高者道。
“你已经征服了其它星系？”
“你同样也可以。现在，我们是一样的了。”至高者道。
“不，我们不一样。我是仁慈的屠夫，无辜的恶魔。而你，是至恶！你为万灵制造了地狱。”灵犀道。
“是我让万灵跨入了灵云时代，是我让生命在整个银河欣欣向荣。如果没有我，人类仍会在黑暗中痛苦摸索。如果没有我，他们连看到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但你没有践踏万灵尊严和生命的权力。”灵犀愤怒道。
“我不在乎。”至高者道。
灵犀沉默了。他开始向银河中心收拢已经填回的暗物质，银河再次面临崩溃。
而在此时，至高者的身体涌出无数的暗物质流，它们沿着虫洞伸向被灵犀抽走暗物质的真空，支撑起银河。
“你？”灵犀震惊道，他不知道至高者究竟要做什么，“要战便来，我不在乎多死一次。”灵犀停止了对暗物质的收拢。
“或许，多一种可能，我们可以一起到达宇宙的终极。”至高者道。
“什么？”
“银河属于你了，灵云王。”至高者道。
“你究竟要做什么？”愤怒和疑惑交织在灵犀的灵魂里，像两股风暴扫过大片暗物质灵云。
“让银河成为智叟和你心中最理想的世界。”至高者道，“我早就知道智叟掌握了暗灵术。”
“什么？”灵犀已经完全无法理解至高者了，“那你为什么会放任智叟不管？”
“智叟和你代表了宇宙的另一种可能。我曾经一度认为，万物归一是宇宙的真理。宇宙的演化最终会让所有物质都变成可以被人类利用的灵云，而灵云世界的演化会让所有的灵云都逐渐聚集于一个灵魂体。在时间之河中，银河乃至宇宙将成为一个也是唯一的灵魂体。那时，生命即是宇宙，宇宙即是生命，宇宙与人达到完全的统一。当然，那个大一统的生命不必一定是我，我不在乎。”
“然而，当万物遵循马太效应，向强者聚集时，宇宙的熵却在增加，宇宙的时空结构却在扩张，这同样也是宇宙的真理。或许在宇宙熵值增加的过程中，宇宙之主会在某一段灵魂的流动中显现出她的秩序、她的规律、她的真相。我希望这个灵魂能从由你掌管的银河中演化出来。”
“所以，我将离开银河，重新开启对宇宙终极的探索之旅。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你我会再次相聚，或许那时的相聚已是另外的灵魂体。我不在乎。”
“你要抛弃你的银河？”灵犀道。
“银河就是它自己。”
说完，至高者收回暗物质流，与灵犀切断了联系。接着，银河的边缘再次出现涌动的时空扭曲。群星在暗物质透镜下变幻着各种形状，勾勒出至高者离去的身影。须臾，被至高者搅动的时空涟漪复归平静，群星的光芒再次变得清晰。夶风小说
灵犀怔怔地注视着至高者的离去。他没有想到，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存在竟然如此潇洒地将银河交到他的手里。他甚至觉得至高者肯定在实施他无法预料的阴谋诡计。然而，他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强如至高者，阴谋诡计是一种侮辱。
灵犀开始相信至高者说的每一句话。他知道，智叟和他在为宇宙创造另一种可能。在这种可能里，每个灵魂体都是真正平等的，每个灵魂体都会发挥出最大的潜能，为美好的灵云世界贡献或大或小的力量。在这种可能里，人类真正地用真善美来编织每一片灵云。在这种可能里，人类所有的智慧都用来让所有人变得更好，没有战争，没有仇恨。在这种可能里……
银河，如同遭遇了上古的滔天洪水，变成宇宙中的一片废墟。
然而，你看！
散落在宇宙空间的一小块灵云借着聚变电池板，重新亮了起来。在那块灵云的里世界中，一株亮红的蝴蝶花从薄薄的土壤中钻了出来。一个身穿红色裙子的小女孩战战兢兢地从相拥着的爸爸妈妈的怀抱中抬起头来，她似乎感到世界的崩塌已经结束。接着，她迈出胆怯而好奇的脚步，走向那一抹红色。在蝴蝶花的旁边，一小块破碎的水晶折射着里世界温柔的光芒。她跑过去，蹲下身，捡起它，温柔地抚摸起来。她的眼中充满了希望和害怕，她一次次地抚摸水晶，希冀着水晶里的那抹身影再次出现。穿书吧
终于，一个小男孩出现了。他满脸污泥，他的身后是石屋的废墟。小男孩的爸爸妈妈站在他的身后，好奇而又欣喜地看着小姑娘，他们像小男孩一样狼狈却充满喜悦。
“你们快看……”小女孩惊喜地喊道……
在银河的边缘，姒人和她的族人通过虫洞，目睹了银河中心发生的一切。
“战争结束了，我们回家吧……”姒人下达了返回银河的命令。无数飞船喷出蓝焰，像点亮的萤火虫，在黑暗中重新亮起，它们是生命和希望的火炬。
灵犀的灵魂体已经与银河彻底融合，面对茫茫废墟，他不觉悲从中来。他知道，是他让无数的生命丧失了苟活的机会。当他决定无视天牧的要挟，以毁灭万灵而拯救万灵时，他就知道自己的生命也将随着万灵的逝去而逝去。然而，在他逝去之前，他必须完成智叟和所有灵魂的心愿，那就是依照梦想的样子重建灵云。
他利用强大的灵云算力为银河制定了《灵云法典》，并将它写入每个生命体的基因，成为生命和灵魂的根基。灵云世界将不会再陷入少数人统治和压榨多数人的循环之中。
做完这一切，灵犀将黑洞灵云和暗物质灵云归还给了万灵。
接下来，就等待时间去疗救一切。
灵犀深情地看着美丽的银河，就像看待自己的孩子，又像看待自己的母亲。是银河孕育了他的灵魂，而他的灵魂也重塑了银河。现在，他要重新回到银河的怀抱，赎还自己对银河犯下的至极的罪恶。
在银河的中心，一个金色的盒子再次发出微弱的光芒。灵犀抽离出最小化的灵魂体，不舍地望着美丽而温柔的银河。终于，他决绝而去，回到了生命的原点。
归去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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