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机关算尽
第五章
廖修订婚,辛夏暖是在所难免地要去参加了。
接到陆子昂来催的电话之时,辛夏暖正在找礼服。她的礼服不多,也就每年年庆之时参加穿的那两三套。她挑了一款粉色礼服,单一色,只有腰间那儿缀着的腰带镶嵌出一点白色,还有肩上披着的白兔毛披肩,给素雅的礼服多了点缀。辛夏暖还算比较喜欢这件礼服,这可是她一个多月的工资换来的啊,她难得舍得花钱在礼服上。
她穿好衣裳便准备出门了。
辛母正在跑步机上奔驰着,见辛夏暖难得打扮一次,不禁气喘吁吁地问:“参加谁的派对吗?”
“没,参加廖修的订婚典礼。”
辛母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嗝住了,关掉跑步机好不容易顺了口气,竖起大拇指:“辛夏暖,一定要做出骄傲的女人姿态,不要太丢脸。”
辛夏暖白了辛母一眼,敷衍地应着离开家门。
陆子昂的车停在她家门口。他看见辛夏暖一身粉色调,配上她白皙的皮肤,如美丽的公主。辛夏暖的五官是无可挑剔的好,她是个美人坯子,只是疏于打扮。不过男人们都是有见识的伯乐,即使不打扮也知道你是个美人坯子。
所以无论是在高中还是大学,辛夏暖都是抢手货。
陆子昂促狭地看着辛夏暖身上披着的兔毛披肩后转至她的胸前:“里面是抹胸款还是吊带款?”
辛夏暖完全不想回答,陆子昂反而笑着看她锁骨以下、肋骨以上的部位,说道:“这突然壮大的波浪是真的还是人造的?”
辛夏暖脸红地怒瞪他。
这男人,怎么就不能狗嘴里吐出象牙?虽然知道是玩笑话,但对于一向对那里比较自卑的辛夏暖而言可是致命伤啊。
陆子昂开了副驾驶车门,一脸绅士地半鞠躬:“请。”
辛夏暖抿了抿嘴上了车。陆子昂也跟着上车了。
他刚坐在位子上,便从后面的袋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递给她:“看看。”
辛夏暖表面上很无所谓,其实内心十分好奇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待她打开一看,竟然是上次拍卖会上以天价拍的“only”钻戒。辛夏暖微怔住了,一时不懂陆子昂的意思。
只见陆子昂笑道:“戴上。”
“为什么?”辛夏暖更不明白陆子昂的意思了,为什么非要今天晚上戴戒指?
陆子昂不理会辛夏暖的疑惑,拿起礼盒中的戒指,把男款的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然后抓住辛夏暖的手,把女款的戒指套在辛夏暖的无名指上,他扯着嘴角笑:“买了戒指不戴作废吗?”
辛夏暖无言以对。
她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手指上那闪闪发光的钻戒。多么漂亮的钻戒啊,她该欣喜若狂的,可不知为何,刚才她看见陆子昂脸上的不耐烦,顿感失落。
即使车子开动了,她也没再抬起头来,而是对着手指上的戒指发呆。直到陆子昂那只同样戴着戒指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宽厚的手掌轻轻握住她颤颤巍巍的手。
她幽幽地抬起头,陆子昂正在专心地驾车,然而嘴里却说:“暖暖,我没有安全感,只能这样,你懂吗?”
她不解地看着他,他所说的“没有安全感”到底是为什么?
辛夏暖对廖修的了解,一直算处在懵懂状态,她只知道廖修家里是开公司的,但不知他家的公司有多大,只知道他在大学出手阔气,为人有时比较浮夸,但看不出他的底。
直到自己来到香格里拉酒店的“水云间”,她才发现她以前真是个不合格的女友,连自己什么时候抱了个金龟都不知道。水云间是市最高档的宴席之地,就一般而言,能在“水云间”订上位置已经不易,若是还专门挑上金樽盛宴这套布景,只能说真的舍得花钱。
辛夏暖挽着陆子昂的手,看着人来人往衣冠楚楚的名流,心底不禁感叹自己是井底之蛙。她这种窝在家里的人,再次见到自己从未想象过的场面了。她心里感叹一声,手心渗出的汗湿了整个手掌。
她紧张地抓住陆子昂的衣袖,目光不定。
陆子昂微微低头,见辛夏暖这般紧张,笑了笑:“又不是你订婚,你紧张什么?”
辛夏暖嗔了一声:“我害怕。”
陆子昂失笑,安抚地在她手背上抚摸两下。这时,一位中年男子走来,他穿着银灰色西服,领带为酒红色,身形微胖,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陆总裁来了啊。”
陆子昂俯身朝辛夏暖眨巴下眼,小声说:“这是新娘的父亲。”他很快调整身姿,笔直地立着对房产大亨陈金道,“陈先生,你好。”
陈金瞟了眼辛夏暖,笑呵呵地道:“这位就是你的未婚妻辛夏暖,没错吧?比照片上漂亮许多啊。真想不到,你回国不到一个月就找到了订婚的对象了,我还准备给你介绍,算是还礼呢。”
陆子昂抿嘴一笑:“你也知道,我不缺女人。”
“哈哈,就是。”
辛夏暖微微不悦,什么叫不缺女人?难不成在美国玩了很多女人?辛夏暖一脸鄙夷地凝视陆子昂。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跟毕方时一个货色。
陆子昂似乎感觉到辛夏暖那不友善的眼神,不禁莞尔:“亲爱的,眼睛不舒服?”
辛夏暖保持淑女般的微笑,摇头。
陆子昂再次露出他谦谦君子的笑容。
装得真是好啊,其实不过是个衣冠禽兽而已,辛夏暖在心里又鄙视了一番陆子昂。
她发现她特喜欢腹诽骂陆子昂,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
在陆子昂与陈金聊得甚欢之时,他们身后忽然有人叫道:“爹地……”
辛夏暖循着声音好奇看去,只见那晚扇了她一巴掌的骄横千金大小姐穿着镶嵌着金色花纹的大红礼服一脸笑眯眯地朝他们走来,她挽着廖修,廖修的脸上同样也带着喜悦。
见到辛夏暖那刻,廖修脸色骤变,再见到陆子昂,他那原本带着笑意的眸子忽而黯淡无光,甚至有些苦涩。陈金之女陈天骄见到辛夏暖这个眼熟的人,眉毛不禁拧成一团,再见廖修没有原来那般精神,更是憋着一肚子火。
陈天骄挑了挑眉,一脸挑衅地盯着辛夏暖看:“这位是……”
陈金还没搞清楚状况:“创美公司陆总裁的未婚妻,辛夏暖。”
陈天骄恍然大悟,一脸笑意地对辛夏暖道:“我就说嘛,这么漂亮的女人,眼光绝对不会低,对吧?这陆总裁肯定是你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吧?”
陈天骄这话明显是暗讽无疑。辛夏暖的大脑再怎么迟钝也听得出来,但她只是撇撇嘴:“陈小姐眼光也不错,跟我眼光很相对。”辛夏暖没有明说难听的,已算是给陈天骄很足的面子。
然而脾气火爆的陈天骄哪能任人说她捡破鞋,又想像上次一样一巴掌扇过去,未料手还没抬起来,廖修反而开了口:“陆子昂,好久不见。”
陈天骄一愣,静观其变。
陆子昂歪嘴一笑,上前与他对视:“恭喜。”
廖修报以微笑:“也恭喜你,你的目的达到了,真不愧是以速度惊人著称的白武士。”廖修微微侧头看向辛夏暖,目光停留不到一秒便又自控地收了回去。
直到辛夏暖把手挽在陆子昂的手臂上,廖修没能控制住,一直盯着那只手看。那只手上戴着家喻户晓的“only”,钻石的闪亮刺伤了廖修的眼睛。
“你父亲的身体现在如何?”陆子昂忽而插上这么一句,廖修才把注意力收回来,他顿了顿:“好多了,谢谢关心。”
那头有几个人在唤廖修,廖修便点点头牵着陈天骄去了旁边。
陈金也寒暄几句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剩下两人以后,辛夏暖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认识廖修的?”
“你啊!”陆子昂随手拿起旁边桌上的水果盘,用叉子叉了一块塞在辛夏暖嘴里。辛夏暖张开嘴,小口咬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淑女气派,吃完以后才问陆子昂:“我?怎么说?”
“他知道我是辛夏暖心里喜欢的陆子昂,我知道他是辛夏暖的男朋友,就这样。”陆子昂也把一块水果送到自己嘴里吃了起来。
辛夏暖抿了抿嘴,一脸无语的样子,说了等于白说。与其说辛夏暖是来参加别人的婚礼,倒不如说是被陆子昂带进他的圈子,介绍她这个未婚妻更确切。她一直觉得,像那种有钱有势的大老板根本不需要拍人马屁,今天她算是见识到了,有钱有势的老板是最会拍马屁的人群,那附和的话啊,让她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场订婚典礼算得上很圆满,中间没出什么乱子,除了婚庆主持人问话时,廖修常常走神外。觥筹交错之间,陆子昂在应酬那些生意上的人,嘱咐辛夏暖在旁边独自坐会儿。
独自一人的辛夏暖百无聊赖地喝着红酒,面无表情地观赏婚礼场景。这里与其说是订婚典礼,还不如说是生意往来聚会,瞧瞧那些人,握手、敬酒,抓紧时间交谈着手中的生意。
偶尔从辛夏暖面前走过的男士总会往她这里觑一眼,但都不敢来搭讪。只怪陆子昂太招摇,这整个订婚典礼的人都知道她是陆子昂的女人,谁敢染指?
实在无聊得很啊。辛夏暖眼巴巴地望着有陆子昂身影的方向,期待他早点带她回家。她无聊之时,就喜欢喝点东西解闷,然而这订婚宴席上,除了红酒便是香槟。辛夏暖不喜欢喝香槟,只好来来去去倒了许多杯红酒,也忘了顾及自己不胜酒力了。
终于,酒劲上来了。她微微蹙了蹙眉,捏了捏自己的额角,头疼起来。
辛夏暖再看向陆子昂的方向,只见他还在与人聊得甚欢,她只好起身自个出去透透气再回来。
她走到大堂外,深吸一口气,又觉得自己脸颊发烫得很,想去洗手间洗把脸。在她拐弯之时,鼻息间忽而闻到一股烟味,她顿了顿,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岔路的那个角落。
廖修正低着头大口大口吸烟,眉头锁得那么紧。他半个身子倚靠在墙上,一只手插在西装裤兜里,一只手夹着烟。指缝间的火星子亮得出奇,很快便靠近他的指缝了。
这是辛夏暖第一次见廖修吸烟。在大学里,他们寝室不是没有吸烟的,有时一起出去玩,他身上总是带着烟味,她不喜欢这味道,总是嫌恶地推开他,还威胁他抽烟就不跟他好了。廖修那时对她发了毒誓,这一辈子都不会抽烟。
因为他们分了,所以他开始抽烟,还是他们还没分,他就会抽烟了?如此一想,辛夏暖吓了一跳,她想这么多干什么?她本想咬咬牙当作没看见,一走了之。不料,廖修忽而身子贴着墙滑坐在地上,掐灭烟头,双手捧着脸,哭了起来。
这样的场景,任她怎么铁石心肠,也迈不出步子了,她就那样傻傻地看着廖修如个孩子一样失声呜咽起来。
一个二十六岁的大男人,竟会躲在角落里哭。
他哭的时间不长,或者说只是须臾。他狠狠地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后脑勺抵在墙上,仰望着天花板,无神地望着,眼睛都不眨一下。
辛夏暖的手机铃声震破了这份特殊的宁静,廖修转过头,静静地凝视着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手机的辛夏暖。辛夏暖不敢看廖修,飞速逃进洗手间,接了电话。
“去哪儿了?”陆子昂在电话那头笑了笑。
“我去洗手间了,等会儿回去。”
“嗯,早点回来。”
辛夏暖挂了电话,走到洗手池旁,捧了几次水拍在脸上,她盯住面前的镜子里的自己,看得发呆。她以为自己会心无旁骛地不再过问,明明是廖修对不起她在先。可当看到那样的廖修,辛夏暖才知道廖修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不是自己想的那么随便。
大学追她的男人数不胜数,她为何选廖修?
其实她还是有点喜欢的吧,毕竟是在她最无望的时候,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人是廖修。
辛夏暖自嘲地笑了起来,这些都是过去式了,他们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了,她没必要那么多管闲事,问他到底怎么了。
辛夏暖把脸上的水擦干净,走出去,却见廖修站在洗手间外两米处等人。见她出来,他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笑容:“暖暖。”
两人转到一处隐蔽的死角,对立站着。
廖修苦笑:“刚才让你见笑了。”
“今天你订婚,是不该那样。”辛夏暖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无论时间怎么变迁,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凝望着她。
廖修凝望着辛夏暖手指上的那枚戒指:“你现在是不是很幸福?你终于嫁给你的心上人陆子昂了。”
辛夏暖不知如何回答。廖修说:“暖暖,我爱你。”
辛夏暖蓦地抬起头看向他,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廖修定定地看着她:“若不是我爸爸无止境地投资ccumulator,也不会面临破产危机,我也不可能放开你的手。”
“呵呵……”辛夏暖不知如何说,只能用两声干笑来算作回答。她忽而想到一个假设,要是她没撞见廖修有新人,两人还没有嫌隙,她还会舍弃廖修选择陆子昂吗?
答案是否定的。她不会,无论她有多爱陆子昂。曼妮说她是个时而理智、时而感性的笨女人。跟廖修在一起,她心里太有底了,廖修把她捧在手心里,如忠心骑士对待公主般,她可以尽情释放自己的娇气,肆无忌惮。可在陆子昂面前,她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前方的路有多坎坷,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颗石头能把她绊死,总是提心吊胆。
女人向往安定,尤其对她这样的大龄女子来说。
可说这些都是无妄的。辛夏暖说:“我们都算得上已婚人士了,你对我说这些,对不起你太太,也对不起我老公。”
廖修苦笑:“你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吗?我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
这是张爱玲说的话。
那也是辛夏暖初识廖修时常常挂在嘴边的话,那时她只想做等陆子昂的那个人,廖修说她傻。
“我跟天骄的这场订婚典礼原来我是打算取消的,因为我发现我始终投入不到这场婚姻里,但我爸爸自破产危机以后身体很不好,要是贸然取消,他肯定吃不消。”
“你这样对陈天骄不公平。”
“她知道我不爱她,她知道我们早晚会分手,她什么都知道。”廖修静静地凝视辛夏暖,“我只要你明白,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在等你。”
辛夏暖死死地抿住嘴唇,发现她身边的人怎么都是一群傻子?曼妮明知没结果,身心疲惫成那样还要死撑;她和廖修更是不会再有可能,可这傻子还要等她?就连那个陈天骄,明知无望,还要坚持。ωWW.chuanyue1.coΜm.chuanyue1.com
这算什么?她哭笑不得,摆摆手转身离去,只是扔下一句:“别傻了。”
他们都是不怕痛的傻瓜,不伤个遍体鳞伤就不会知道,等一个无望的人,是那么痛彻心扉。
辛夏暖深吸一口气,回到水云间,走到陆子昂面前,坐在他身边,不动声色地靠在他肩上,嗅着他身上特有的香气,那种淡淡的清香,加上略微的酒气,让她如痴如醉。小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陆子昂的肩膀,借着她靠,在公交车上能安安稳稳地睡个饱。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自己死了心,可当他说要娶她的那一刻,她还是犯傻地奋不顾身,不怕一蹶不振。她问:“子昂哥,我是否已经等到了你?”
陆子昂静默,揽住她的腰:“我一直在你身后。”
那天当晚,辛夏暖在陆子昂家留宿了。不是陆子昂不让辛夏暖回家,而是辛夏暖死活要献身,陆子昂对于辛夏暖这心血来潮的“献身精神”感到颇为无奈。他唯有打电话到辛夏暖家搬出她那保守的父母来,只是万万料不到辛母居然一脸困倦地满口答应:“那就让暖暖在你那儿住吧,我和老辛信得过你。”
这话多么让人哭笑不得?陆子昂搬着半死不活的辛夏暖进屋,她软趴趴地靠在陆子昂身上,自言自语也不知说了什么。她今天疯了一样,喝了许多红酒,一边靠在他肩上,一边给自己灌酒。
陆子昂心里很不是滋味,廖修结婚就这么让她痛苦吗?让她买醉醉死自己?当她迷迷糊糊地说要献身时,陆子昂那压抑的火气上来了,自己也猛灌酒。
回到房间后,陆子昂把辛夏暖放在床上,自己也沉沉地倒了下去,他用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调整自己的情绪。辛夏暖翻了个身,吧唧了一下嘴,看起来十分安逸。
见她如此,陆子昂霍地坐了起来,去洗漱间泼了几次水在脸上,平复自己浮躁的心。整整六年了,这六年里他用血泪汗水提醒自己,为的不过是骄傲地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他也是个有钱人。
辛夏暖说过军人那种挺拔的身姿在风中显得分外威武,让人有一种踏实的安全感。陆子昂问她,是不是希望自己的老公以后也是个军人?
她重重地点头,那么热切、那么期盼。
他高中毕业以后,就求他父亲让他参军。陆司令对陆子昂早就死心了,他的朋友圈子里,陆子昂的名声太臭了,成绩烂,上了破学校,交了个生死恋的女友,胡闹成一团。好不容易把事情平复下来,陆司令本打算把陆子昂丢到某个破大学让他自生自灭,没想到头一遭陆子昂主动请求他。
这样的逆子本来不让他抱任何希望,但可怜天下父母心,他还是让陆子昂参了军。
其实陆子昂是个很聪明很懂得吃苦的男孩,在军队的两年里,他用他的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他不仅被教官赠予“阿帕奇”的称号,还获得优秀毕业学员的奖励,对于在陆司令眼里堪称垃圾的逆子,能如此真的很不错。
陆子昂也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配得上辛夏暖了,他达到了她的要求,做了一位出色的军人。可惜,情人节那天,他买了好吃的双皮奶过去,当他兴奋地去财经大学找她时,发现她正与一位衣着得体的斯文男生有说有笑,旁边充斥着其他人的闲言碎语。
“富二代廖修追×系的美女辛夏暖成功没?”
“你瞧就知道了。”
他们聊得那么开心,廖修甚至赠给她价格不菲的蓝色妖姬。看到辛夏暖那眯起眼睛笑的笑容,陆子昂把双皮奶扔进了垃圾桶。他找过那个富二代廖修,他还记得自己第一句话问的是:“你很有钱?”
廖修回答:“算得上有钱人吧。”
果然是有钱人。在他的记忆里,经过那件事以后,辛夏暖曾说过,有钱人,真好,命也会长点吧。
他没钱,更不可能花他爸爸的钱,虽然他是大众眼里的太子爷,但是个落魄的穷太子爷,没权没钱。他落魄地离开,像偶像剧里惨兮兮的炮灰。
军训时,他心不在焉。最后他偷偷地找了人,借钱买了张绿卡自己办了出国手续,一手操办地退出党籍,一手毁掉了两年来自己努力得来的荣誉。
陆司令得知后,在他要出国之前,狠狠打了他一顿,他闷着头不吭声,任由父亲打着。他觉得与其做个没钱没权的太子爷,还不如做个富足的有钱人。
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没钱确实是万万不能的。他早有体会,辛夏暖肯定也是如此。
出国那年他不过是个孩子,在陌生的国度里,他过得十分辛苦,在证券公司做了业务员,为了抢单有时一天吃不上饭,临睡之前才泡包方便面充饥。在外淘金不是那么容易的,远比听说的难上许多。
若不是遇上股神harles,他的人生也许就这么庸庸碌碌完结了。
陆子昂捏了捏自己的额角,觉得头疼,虽然他酒量极好,但今天好像不比以前,也许是心情不佳的原因。
他望了望醉倒在床的辛夏暖,心情惆怅不已。虽然廖修告诉他,辛夏暖心里一直有个叫陆子昂的人,但他还是无法自信起来。他们离别六年,而那个男人陪了她六年,六年的时光真的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感情。
陆子昂走到床边,轻轻抚摸她的脸蛋,俯身吻了上去。辛夏暖呜咽两下,微微睁开眼,见是陆子昂,便享受地任由他吻着,认真贯彻献身精神。
陆子昂好不容易狠心松开辛夏暖,抱她入浴室,把她放进浴缸里:“先清醒清醒。”说完,也不理会发愣的辛夏暖,直接把门关上了。
辛夏暖傻愣愣地坐在浴缸里,随即失神起来,他不想碰她吗?她开了莲蓬头,任水打湿自己的礼服。也许是她太急了,这种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陆子昂一个人坐在床边,低着头在吸烟,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眼皮一直半耷拉着,显得颓废,没精打采。他掐灭了烟头,霍地站了起来,朝着浴室走去,蛮横地打开门。
辛夏暖原本舒舒服服地躺在浴缸里,被陆子昂这么一吓,直接滑到了底部,她很想上去,没想到浴缸太滑了,她只能伸出手召唤陆子昂。
陆子昂把辛夏暖从水里捞了出来,随手拿起旁边挂着的毛巾把她脸上的泡沫水抹干净。辛夏暖刚想说声谢谢,突然被陆子昂那往下瞟的眼神给震摄住了。她反应过来,自己可是一丝不挂地展露在陆子昂面前。
她“啊”的一声,推开陆子昂,蹲坐在浴缸里,脸已经红扑扑了,她嗫嚅道:“你进来干什么?还这么气势汹汹,害得我滑到水缸底下去了。”
这时,陆子昂自己解开衣服了……
辛夏暖瞪着眼睛:“你想做什么?”
“洗澡。”
“我还没洗完,你等等。”
“一起吧。”
辛夏暖甩着湿漉漉的手,连忙否决:“不行啊,我……”
“你不是要献身吗?连我的身体都不敢看,你以为我是小孩吗,随意让你哄着?”陆子昂把衬衫丢在地上,露出他精壮的身躯。辛夏暖吞了口口水,将自己蜷缩在一旁,把头别过去,心一直怦怦直跳。
陆子昂瞧着辛夏暖害羞的模样,心情好了大半,随意地穿回衣服,出浴室之前暧昧地对辛夏暖说:“我在床上等你。”
顺利地看到辛夏暖通红了脸,陆子昂高兴地出门了。
磨蹭许久,辛夏暖才从浴缸里爬起,走到蓬头下,打开蓬头,急急的水流自她头顶直冲而下,冷冷的凉水让她的神经紧了紧,身体里的血液也从刚才的燥热直接冷却。
刚出浴室,她只觉凉飕飕的冷气直往自己身上吹,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部起来了,这空调风也未免太大了?
她火速跳上床,也没计较床上已经躺了个人。她裹着被子哆嗦两下,思绪稍微理清后忽而浑身僵硬。她的余光告诉她,陆子昂躺在旁边,正在注视着她。
辛夏暖机械地侧了下头,干笑两下:“有点冷。”
陆子昂微笑,忽而抬起一条胳膊,目光锁在他的臂弯上,淡淡地说:“过来。”
辛夏暖抿了下唇,依着做了。刚躺进去,辛夏暖就觉得一股热气环绕着自己,心里不禁暖和起来,她缩在陆子昂的怀里,贼兮兮地笑道:“真好。”
“你当然好,可不知我欲火焚身。”陆子昂顺了下辛夏暖的发,在她额前吻了吻,“睡吧。”
辛夏暖闭上眼,没回答,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她觉得她再幸福不过了,能有这么个自己喜欢的男人相守在一起。
所谓乐极生悲、甜中生苦,辛夏暖不是天生宠儿,加之为人偏悲观,尤其是对心思不明的陆子昂,她一点信心都没有。可相拥入睡的那一刻,辛夏暖头一回不去往悲观方面想,她希望,她和陆子昂以后会好好的。
她缩了缩身子,窝在陆子昂的臂弯下,她说:“哥……”
“叫老公!”
辛夏暖掐了下他胳肢窝上的肉,还真硬。她抿嘴微笑地说:“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给你吃的机会,你不把握,下次只能等新婚了哦。”
陆子昂古怪地看着脸红的辛夏暖,微微眯起眼:“你就那么想要我?”
“……”辛夏暖一口气没上来,直接闭眼,拉起被子,闷闷地道,“睡觉。”
陆子昂“扑哧”笑了起来,看着怀里的人儿,心里顿时暖洋洋的。
很快到了订婚那日。辛夏暖和陆子昂早期说好,办个简单的订婚典礼,不想那么盛大,一切从简。辛夏暖是个低调的女人,招摇过市会让她头疼。
陆子昂先前是允了她的,结果订婚那日,陆子昂把会场设在他在万松山的新别墅内,请了一帮子人,都是辛夏暖不熟之人。
好好的一个订婚典礼,搞得跟个派对一样。
万松山,特立独行的高档大别墅,大铁门外停了各色名牌豪车,车辆排成一条长龙,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这万松山的大半座山都被陆子昂买下来了,整个向阳面就只有陆子昂这一栋房子。
大铁门内,摆设着漂亮的红玫瑰花,鲜红的颜色映射出让人艳羡的喜庆,加上大花园内来往之人的笑声,更加显得热闹。
曼妮手持一支唇彩,帮辛夏暖化好唇妆,看着镜子中的辛夏暖:“嘴唇曲线相当漂亮啦,嘟嘟立体,我想总裁大人肯定很想亲一口。”
辛夏暖穿着红色礼服,上面绣着金色荷花图,披着单色绛红坎肩,头发盘起,显露出她修长的脖子,面容妆扮较浓,可配上她那立体的五官,倒有点妖娆的美。整体感觉不错,只是……
“夏暖,你真是个‘太平公主’啊!”
整个造型的唯一缺点就在于辛夏暖选的这套礼服微显曲线,偏偏她的曲线不是很好。
辛夏暖唉声叹气:“要不多垫几个棉垫?”
“得了吧,上面悬空一看就知道了。”曼妮走上前帮她整理下仪容,“夏暖,你真是个美人坯子,虽然目光有些发傻,但完全不影响你狐狸精的气质。”
辛夏暖觉得这话完全不是在夸她,而是在损她。
此时门被敲响了,从门缝里挤出一个脑袋,是姚晓桃。她机灵地转着眼珠子,笑嘻嘻地问:“不打扰吧?可以来看看吗?”
“进来吧。”辛夏暖笑道。
姚晓桃推门而进,呆呆地看着稍做打扮的辛夏暖:“夏暖姐,你这妆化得好风骚啊,迷死一大片啊!”
辛夏暖欲哭无泪,怎么她身边的朋友都是这么夸人的?
陆子昂初见辛夏暖这妖娆的打扮,微有错愕,稍纵即逝后,走到她面前,含笑而望:“亲爱的,你真美。”
还是男人夸人直接!
辛夏暖报以微笑。
“以后用‘大一大’的话应该更美。”陆子昂朝她眨巴下眼。
“大一大”,丰胸产品。
辛夏暖有着吐血的冲动,她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啊,男女一个样,夸人损人都不耽误!
这时,辛母领着老辛走了过来。
没人要的女儿今儿终于要被领走了,辛母喜不自禁,把辛夏暖扯到一边:“子昂今儿早上派人把你的东西拖走了……”
辛夏暖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一愣。辛母装模作样地抹了把泪:“在老公家不如在娘家,夏暖啊,你平时太懒了,老妈也太宠你,什么事儿都不让你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在老公家记得勤快点,可别被休了回来。”
辛母这么一说,辛夏暖总算听出什么意思了。她微张着嘴,表示自己很吃惊。今儿才刚刚订婚,陆子昂就把她的“细软”搬过来了?也未免太快了吧?
她忍不住把目光投向陆子昂,只见他也刚好回转目光对上她,两人极目而望之际,陆子昂朝她露出个灿烂的微笑。真是一抹销魂的微笑啊,辛夏暖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脸憋得通红。
注意,不是脸红,纯属被陆子昂那种欠扁的微笑给气的。瞧瞧他的微笑多么无害啊,好像在呢喃:小样,就让我牵着你的鼻子走吧。
订婚典礼上,陆子昂遵照辛夏暖的要求,许多事项都从简了,至少没让她感觉那么折腾,就是笑得时间太长,脸部有些僵硬。
陆子昂问她:“亲爱的,订了下个月的机票,我们提前去夏威夷度蜜月,可好?”
辛夏暖点头:“好的。”
订婚典礼散场不久,辛夏暖想把脚上穿的那双七厘米的高跟鞋赠给曼妮来着。据曼妮所说,这双鞋是某某国际设计师设计,全国限量五双。曼妮看这双鞋时眼睛贼亮贼亮的,显然是喜欢。
辛夏暖不喜穿高跟鞋,既然她最好的朋友目光灼热,君子不夺人所好,陆子昂也不在乎一双鞋,那就送了吧,于是她借了陆子昂的手机打电话过去了。
“嘟嘟……”电话那头一直忙音。辛夏暖愣了愣,曼妮很少不接电话,除非特殊情况,要么没听见,要么她正在“忙事”。
陆子昂招呼好离场的来宾,找到在一遍又一遍打电话的辛夏暖:“怎么了?”
“曼妮不接电话。”辛夏暖略有沮丧。
陆子昂问:“打给毕方时看看,他俩不常常在一起吗?”
“嗯。”辛夏暖拨了毕方时的号,电话那头响起毕方时沉稳的声音,还有一个女人的欢笑声,但辛夏暖知道,那声音不是曼妮的。
“喂?”毕方时应了一声。
辛夏暖问:“你知道曼妮在哪儿吗?”
“不知道。”
“平时这个时候,你们不是在一起的吗?怎么不知道?”辛夏暖忍不住蹙起眉头,对于毕方时这个回答,她心头有些排斥,毕方时从来不离女人,不跟曼妮在一起,必定是跟别的女人在一起,难道又有新欢了?
“今天有个客人,所以让曼妮自己玩去了。”
辛夏暖深吸一口气。
她真为曼妮不值得,为了这么个烂男人肝肠寸断的,本来作为朋友不应该干涉曼妮和毕方时的事,可眼见曼妮越陷越深,毕方时又是这副玩玩的样子,伤害会越来越重。
虽然辛夏暖知道曼妮是个坚强的女人,可如果伤害太大的话……
“毕方时,如果你以玩的心态和曼妮在一起的话,你可以放过她吗?她和你在一起三年多了,你……”
“我们的事,轮不到你管,你还是管好你自己为好,像陆子昂这样的男人,可不是好守的……”手机顿时传来忙音,显然毕方时不高兴了。
站在一旁的陆子昂微笑:“曼妮和毕方时的事你还是不要管了,明天上班再问问曼妮吧。”
辛夏暖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她一向不会有什么第六感,但她这次第六感极其强烈,她总觉得会出什么事,而且是不好的事。
事实证明,她的第六感很准,坏事一件接着一件来……来得太快,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曼妮没有上班。一开始辛夏暖也没怎么在意,以为曼妮也许是又生了个小病。她在午餐休息时给曼妮打了个电话,但电话一直处于忙音状态。辛夏暖一下子慌了起来,不停地拨号,结果依旧处于忙音。她咬咬牙,准备给毕方时打电话,但她开着的电脑此时传来有电子邮件的提示音。
她顿了顿,先打开看了下。
上面注明,声声慢。
暖妞:
当你看到这封电子邮件的时候,我已经回老家了。昨天看你订婚,真的很高兴,参加你的订婚,更是让我感触颇深。玩了这么久,我也想有个家,也想有个愿意娶我的老公,也希望有个男人成为我的依靠,让我在生病之时,能撒娇,让我能心安理得地怀孕,不怕做未婚妈妈。你说得对,从一开始我就在赌博,跟毕方时在一起,一方面是为了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的好胜心。我一直笃信我的个人魅力能把这个情场浪子收服,可这三年来,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点点陷进去,而他还是那样。人可以傻一时,总不能傻一辈子。我不要做傻子了……以后你有空带你和陆子昂的宝宝来看我哦。
曼妮虽然只写了这么一封简短的电子邮件,但辛夏暖的心还是抽了一阵子。她从来没想过曼妮会以逃避结束这段荒唐的爱情。不过也唯有逃避,才能解开这笨重的枷锁,即使翅膀受损,至少还能飞翔。
辛夏暖舍不得曼妮,主要是她朋友不多,交心的朋友就更不用说了,失去曼妮,她有些怅然若失,不过她尊重曼妮的选择,至少曼妮懂得爱自己了。
辛夏暖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开始忙自己的事。
正在她收拾桌子的时候,内线电话响了,她接起电话,那头传来陆子昂略带慵懒的声音:“亲爱的,待会儿一起吃饭,你想吃什么?”
辛夏暖想了想,憨憨地道:“双皮奶。”
“嗯哼,不是说那是过去式了吗,怎么又想吃了?”
“给双皮奶一次机会,毕竟我还是喜欢的嘛。”辛夏暖略有娇嗔地说了一句。电话那头的陆子昂发出爽朗的笑声:“好吧,半个小时后来我办公室。”
“好。”
辛夏暖挂了电话,嘴角浮现一丝丝微笑,一直这样幸福就好了。她决定给自己一次放逐的机会,心安理得地去享受自己该有的幸福,不去顾虑未来是否一切安然。
午休时间,总裁办的人终于从一上午的埋头苦干中解放出来,伸懒腰的伸懒腰,侃大山的侃大山,打电话的打电话,热闹得如集市一样,这就是美女如云的总裁办啊!
辛夏暖的办公室门突然被打开,是陆子昂来了。他脸色不是很好,有些凝重。他手里拿了一张纸,似乎是要给辛夏暖看的。辛夏暖职业习惯地起身,探寻地问:“怎么了?”
陆子昂把那张纸递给她,是曼妮传真来的辞职信。陆子昂问:“曼妮怎么回事?”
“她老了,玩不起,所以回家安享晚年了。”她似在开玩笑,但陆子昂知道这话其中的意思。他抿着嘴淡笑:“感情本来就不该玩,早晚玩出火。”看他的样子,似乎很懂嘛。
辛夏暖白了他一眼:“毕方时看见这封辞职信了吗?”
“曼妮的顶头上司就是毕方时,不过她把辞职信传真到我办公室,想必是不想让毕方时这么快知道。我觉得你还是劝劝你朋友,毕方时不是好惹的,她就这么把从来都是甩别人的毕方时甩了,后果可能很严重。”
辛夏暖嘴唇泛白,心里有些忐忑。也不知毕方时知不知道曼妮老家的地址,若是知道,以毕方时的狠劲,肯定会把曼妮搞得身败名裂。
她着急地对陆子昂道:“帮个忙。”
“怎么了,亲爱的?”
“我想去人事部把曼妮的档案改一下。”
陆子昂蹙了蹙眉:“亲爱的,你不觉得这件事你不插手比较好吗?”
辛夏暖死死地咬住下嘴唇:“我知道我是在多管闲事,可是……曼妮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毕方时再去毁了遍体鳞伤的曼妮。我……我不想再失去最好的朋友。”辛夏暖的眼皮垂了下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陆子昂当然知道辛夏暖在想什么,他捏了捏额角:“我派人去人事部一趟吧,你去,以毕方时的精明,肯定会想到这一层。”
陆子昂总是比辛夏暖想得多一层,她知道他是在保护她。虽然他手里握有创美公司大部分股权,但毕方时也不是好惹的。陆子昂刚在国内站住脚,交际圈还未放开,人脉上可能不如毕方时,要是来暗的,陆子昂肯定拼不过毕方时。
辛夏暖残有一丝理智,允了陆子昂。陆子昂哼着笑了下,轻啄她的唇:“什么时候你能把我也这么放在心上?”
辛夏暖哭笑不得,第一次敞开心扉地说了她一辈子也不可能说的话:“你一直在我心上。”
陆子昂讶然失笑:“很好。”说完,捋了下她柔顺的长发,“我下楼去趟人事部,你在这里等我。”
“嗯。”
望着陆子昂转身离去的轩昂背影,辛夏暖却突然莫名地觉得他的背影有些落寞,她为此失了神。
陆子昂去人事部有一段时间了,辛夏暖觉得有些饿,从抽屉里找出饼干准备充饥,奈何只剩下碎屑了,她只好端着水杯去茶水间以水充饥。但辛夏暖刚准备开门,门就被一股蛮力推开,撞得她跌倒在地,眼冒金星,手上的茶杯也摔碎了,那杯子的碎片正好被为支撑身子而用手撑地的手掌不小心压住。辛夏暖吃痛地坐在地上,看着鲜血流淌的手掌。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正不耐烦地睥睨着她:“曼妮在哪里?”
他的声音似乎在隐忍。辛夏暖抬起头对上毕方时那怒火冲天的眸子,微微蹙了眉。显然,曼妮的不告而别激怒了他。
她唯有装疯卖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曼妮在这城除了你这个朋友,就只有我。她离开城,你不可能不知道。”
辛夏暖的手掌一直在淌血,伤口太大,血几乎以滴的形式滴落在地。毕方时虽见到她的伤势,但还是视若无睹地继续逼问:“你最好老实告诉我,要是我找到她,你信不信我整死她?”
辛夏暖死死咬住牙关,忍住想打人的冲动。曼妮说过,毕方时是个不好惹的男人,果然……
她的右手因流血过多,身体开始发凉,丝丝冷气贯穿她敏感的神经,她微微握紧拳头,掐住手腕,想止血。毕方时看着地上那一小摊的血,虽不多,对人体无伤害,不过她手掌上那道口子似乎真有点大,还在不停地淌血。
正在两人僵持之时,陆子昂斯文地走进来,看到辛夏暖那苍白的脸还有淌血的手时,他的瞳孔瞬间收紧。他极力保持理智,走过来拉起辛夏暖走出办公室。
出门的时候,陆子昂用狠狠的目光盯着毕方时:“我告诉你,你再敢骚扰辛夏暖,我发誓,我会把这家公司搞得一无所有。”
毕方时眯起眼,一句话也不能说。一个以个人利益威胁别人的男人,其实很有胆识,也够狠绝。
辛夏暖的手被缝了三针,说起来也好笑,被一个破瓷片搞到缝针的地步,也就只有辛夏暖能搞出来。晚上回到家,两人坐在床上,陆子昂抚摸着辛夏暖那缝针的手,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来回地抚摸。
辛夏暖憋不住了,问道:“那个档案改了吗?”
“毕方时在我们之前已经去人事部查过曼妮的资料了。”
“什么?”辛夏暖立即跳了起来,她翕动着双唇,浑身发抖。陆子昂扯了下发抖的辛夏暖,把她搂进怀里:“即使我们改了资料,毕方时还是可以通过身份证来查的。”
想到毕方时中午那狠狠的眼神,辛夏暖吓得快要哭了:“那曼妮怎么办?他会毁了她吗?”
陆子昂笑了起来:“你没看出来吗?毕方时那双脆弱的眼睛?”
“嗯?”
“以我对毕方时的了解,他不会对身边的情人太上心,即使情人出逃,他也会找别人不择手段地将她揪出来报复,而不是那么无措地亲自去找。”
“你的意思是……”
“亲爱的,你不要太瞧不起男人的感情,有的男人比女人还会隐瞒自己的真心。”
辛夏暖不作声。
陆子昂忽而起身,捏了捏她肉肉的脸蛋:“我去给你放水,好好泡个澡,等下戴上手套,不能沾水。嗯?”
辛夏暖点头,嘴角的弧度很弯,那是发自内心的笑。若事情正如陆子昂所说,毕方时若真的“不放过”曼妮,那么曼妮以后,是不是会很幸福?
想到曼妮有好的将来,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在她闪神之际,手机短信铃声响了,辛夏暖循着声音看去,陆子昂的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辛夏暖顺手打开手机信箱,上面简短的几个字,顿时让她嘴角挂着的笑容收了回去。
“子昂,我怀孕了,三个月。我买了飞机票,想去见你。”
怀孕?三个月?辛夏暖只觉一股寒气自手指间捏着的手机中传来,寒彻了她原本心猿意马的心。她知道陆子昂在美国有过女朋友,但这个所谓的女朋友,一直在被她刻意地疏忽掉。陆子昂从来不提,她也就从来不问。恋人之间分手再正常不过了,她当初以为他们是分手了。可当这寒风刺骨般的短信刺痛她的双眼时,她浑身哆嗦了下,脑袋嗡嗡作响,无法思考。
“亲爱的,水放好了,进来吧。”陆子昂在浴室里叫唤着她。
辛夏暖抿了抿嘴,努力记住这串电话号码。她自作主张地回了条短信:“来了给我打电话吧,到时候联系。”然后把那条短信给删除了。
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起身进了浴室,陆子昂已经脱下西服,衬衫袖子挽过手肘,精壮的身子充满了阳刚之气。辛夏暖望着陆子昂那张极具魅力气质的脸,心里酸酸的。
他曾经是否也为那个女人放过洗澡水?
陆子昂见辛夏暖傻乎乎地站在浴室门口,无奈地扯着她进来,把一次性手套戴在她受伤的手上,用橡皮筋绷在手腕上,防止进水。他做得那么细心、那么一丝不苟,眼底充满着宠爱。
“记住,不要碰水,就算碰水也要注意不要淹过手腕,懂?”陆子昂如一位念叨的老太太般说着,辛夏暖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点头。
对于辛夏暖这种没精打采的样子,陆子昂习以为常了。他转身正要出去之时,辛夏暖忽而拉住他的手臂,却闷不作声。
陆子昂转头问:“怎么了?”
“子昂哥,你喜欢孩子吗?”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陆子昂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无奈一笑:“我们还没圆房哪来的孩子?你应该问:‘子昂哥,你想要我吗?’嗯?”
辛夏暖被陆子昂这痞痞的笑话弄得哭笑不得,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把他推出浴室,关门。当整个浴室处于一片寂静之时,辛夏暖那颗心跳动的频率更加快了。
如今她面对的不是爱与不爱的问题,更是人文道德问题。若那个女人真的大着肚子前来,她将置于何地?即使陆子昂爱她,愿意为了她舍弃孩子,可她呢?她做不来,为了自己,让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没有爸爸,她的家庭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她那个当军长的爸爸,那个在部队里被称为钢筋的汉子,一直为人刚正不阿,对她的要求也极为严格,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在他面前。想到这里,辛夏暖撇撇嘴,她和陆子昂的时间也许不多了。
辛夏暖洗完澡出来之时,陆子昂刚挂电话,把手机攥在手掌里,脸色很苍白,便是对辛夏暖的笑容也是既生硬又尴尬的。辛夏暖也不问,她了解陆子昂,能有什么电话让陆子昂那张面瘫的脸风云骤变?他对钱不在意,现在的位置也不可能平白无故遭到迫害,唯一的不过就是让他始料未及不在自己掌控范围的事。
那个女人给他打电话了吧?辛夏暖的心此时开始颤抖,但她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若无其事地问:“子昂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她发现她只要再说一个字,声音就会开始颤抖起来了。
陆子昂抿着嘴微笑,揉了揉她的发:“没什么,洗好了?”
“嗯。”
“让我看看。”陆子昂执起她的手,看看有没有沾水的痕迹,见她表现良好,手上的伤口处并无沾水的痕迹,他抚摸着她受伤的手掌,“过几天我陪你去拆线,这几天你请假吧。”
陆子昂的温柔也无法抚平辛夏暖此时心中的龃龉,更讽刺的是,这温柔表面看似轻软的绸缎,可抚上她的心口时,才知道那绸缎下面长满了毛,让她的心颤抖得更加厉害。
夜晚,辛夏暖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她侧了身子,正好面对在一旁睡着的陆子昂。言情小说里,当男女躺在一张床上之时,男人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可陆子昂的表现,让辛夏暖那颗不安的心更凉了许多。自订婚以后,她搬进陆子昂家里,陆子昂一次也没越轨过,即使再激情的缠绵之吻,他也是适可而止。他总会呼吸不稳地亲吻着她的额头,然后气喘地说:“睡觉吧。”
虽然她懂他的适可而止,知道他是在尊重她,只因她曾经正气凛然地坚持,她的初夜一定要在新婚之夜,她要一个唯美的洞房花烛夜。
可经历过廖修的事情以后,辛夏暖原本的坚持已经化为乌有,她开始不安。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最俗的方法就是占有,可陆子昂那种平淡如水的态度,让辛夏暖越来越不安。
他对她根本没有占有的意思,好像她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能有则有,没有也没关系。
辛夏暖想至如此,有些难过。她抓着被子,又翻了个身背对着陆子昂。当辛夏暖的视线不再在陆子昂身上流连之时,陆子昂才幽幽睁开眼睛,他的眸子里流转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忧郁。
第二天早上,陆子昂给了辛夏暖一个goodbyekiss以后,开车去了公司,留她一人在家。
平时双休日,她不是上网逛论坛就是睡觉。她本是个单调的女人,没有多大的娱乐项目。如今有伤在身,她更是不能乱来。她只好把房间稍稍收拾好,热了杯牛奶,去书房开了电脑。
她逛了下论坛,看了下邮箱,正百无聊赖之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是个外地号码来电,她不认得。一般外地号都是些推销员或者骗子打来的,虽然很少在她身上发生过,但网上或者报纸上还是有看过的。
她心想着要不要接?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接通了,反正不用她花钱。
那头传来曼妮弱弱的声音:“暖妞。”
辛夏暖浑身一激灵,有些激动:“曼妮,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她的嘴角已经泛起很大很大的微笑了。
曼妮沉吟了下,声音略显沙哑地道:“毕方时……他还好吗?”她的试探很小声,可声音的颤抖已经表现出她的紧张。曼妮肯定担心毕方时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如今是过来探探口风?
辛夏暖老实地回答:“他去人事部查了你的档案,至于他会怎么做,我也不知道。”
电话那头明显传来窒息声,曼妮十分艰难地“哦”了一声,话锋一转:“你和陆子昂好吗?”
一提到她和陆子昂,辛夏暖心中的憋屈难受跟抽水马桶一样,一按即出,她顿时想哭:“要是陆子昂和别的女人要生孩子了,我该怎么办啊?”
曼妮顿了顿:“什么?”
于是辛夏暖把昨天晚上的短信告诉了曼妮。情场之事,曼妮比辛夏暖懂得多,她需要曼妮的意见。
曼妮细细听了,最后很严肃地问了辛夏暖一个问题:“你和叔叔阿姨都是比较保守的性子,让孩子没爸爸的事你干不成,你也不敢干出来,那个女人怀孕三个月,时间还不长,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那女的自己做人流去。但从这个女人的口气来看,让她自行去做人流不大可能,目前有两个办法让你选。”
“第一,你退出,取消与陆子昂的婚姻;第二,你暗自把那女的肚子里的孩子搞没了。”
辛夏暖听到这两个选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两个选择,不过是一个去伤害自己,另一个是伤害他人,第一个她做不到,第二个她更做不到。
“唉,你这个问题比我还难,我是时间的问题,你却是时间是问题。这种事不能拖,拖得太久,你们三个都会很痛苦。”
辛夏暖拿着电话的手一直在颤,她死死咬住下唇,控制情绪,不让自己眼眶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的幸福始终还在云的彼端,只是看着,以为很近了。
“喂?夏暖,说话啊?”辛夏暖的沉默让电话那头的曼妮有些慌。
整理好自己颓废的情绪,眼泪已经失控流下,辛夏暖佯装笑起来:“我真是炮灰命,又要无声无息地让出了。”
曼妮不作声,最后蹦出句安慰话:“要不我把上次那个律师的电话给你,你相亲去?”
这个主意真臭。辛夏暖脸黑了一片。她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牛奶,一边牛饮一边听曼妮说话,曼妮突然来了句:“其实廖修这人不错,要不你跟他吧?”
“噗!”辛夏暖直接喷了出来,她干咳两下,“曼妮,你的思维跳跃能力太高超了,在下佩服。”
“不是啊,夏暖,我的飞机票都是廖修帮我买的。”
“啊?”
“我怕毕方时通过身份证号查到我飞往的地方,所以找人帮我买。你也知道在市我没什么认识的人,除了你,就只有曾经的暖妹夫了!他向我问起你,老实说,以我久经情场的经验判断,廖修对你余情未了。”
这事,辛夏暖知道。还记得廖修的订婚典礼上,他说过,要让她知道总有那么一个人在等她。可是……辛夏暖实在有些苦涩,虽然他说他订婚只是演戏,但让她这样赤裸地介入,她做不来。加上她心里始终喜欢着陆子昂,更难和廖修破镜重圆了。
电话两端同时保持沉默,直到电话那端有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响起来:“小妮子,你天天抱着电话干什么?赶紧打扮打扮相亲去……”
辛夏暖有些好笑地听着机关枪般的啰唆声,也听到曼妮做贼般地放低声音:“暖妞,不跟你聊了。”
“好。”
挂断电话。
辛夏暖深吸一口气,回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号码,凭借着记忆打了过去。那头传来等待接听的彩铃,奇迹般的是中文歌。辛夏暖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的手机号,明明就是国内的号码。怎么会这样?
难道这个女人已经在国内?
她的心顿时七上八下,不能自已。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模样?是陆子昂喜欢的类型吗?其实她都不知道陆子昂现在到底喜欢什么类型。在她的脑海中,还定格在十八岁那年,斐扬的形象中。
“喂?”电话终于接通了,传来的女人的声音较为醇厚,略带沙哑。
辛夏暖的心此时已经提到嗓子眼里,她很想说话,然而一开口,声音竟然比那个女人的声音还要沙哑几分,她清了清嗓子,鼓足勇气道:“我是陆子昂的未婚妻。”
辛夏暖开门见山地介绍,连她自己都不知是在威胁对方还是在扬扬得意,至少她现在有说话的资格。
辛夏暖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自我介绍,显然让对方错愕,电话那头一直未有人回答,而是一直沉默着。辛夏暖的心在“扑通扑通”直跳,浑身血液流淌得极快,冒出虚汗来。她再次说了句:“你好。”
电话那头终于有个女人笑说:“辛夏暖对吗?”
辛夏暖一愣,没料到这个女人竟然认识自己?她到底是为何认识自己?通过陆子昂,还是她一直在关注陆子昂,所以才……胡思乱想几乎成了辛夏暖的本能,她怀着复杂的心情点头:“是我。”
“你给我打电话有何用意?”
有何用意?连辛夏暖自己都不能确定,是让这个女人滚远点,还是宣告陆子昂身边已经有人,叫她不要以子要挟?那种强势的作为,辛夏暖是做不来的,她只是给自己一点星星般的希望之光,想知道孩子到底是不是陆子昂的,倘若不是,什么事情都不用烦恼,她还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现在的幸福,倘若是的话,她……她不敢想象,也不知该如何做。
本来直接问陆子昂是再好不过,但她这样擅自看他短信有错在先,避免闹起来,她还是做了个闷葫芦,只能问这个女人了。
“听说你怀孕了?”她这是在明知故问。
那头显然很吃惊:“咦?你怎么知道?陆子昂告诉你的?”
她直接话锋一转:“那孩子是我未婚夫的吗?”她明显感到自己声音里的紧张,发抖了。
电话那头肯定也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冷笑一番:“我是陆子昂的前女友,他回国,我们刚分手,你说呢?”
陆子昂回国才一个多月,而这个女人怀孕三个月……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个孩子是他的。仿佛这个结论早已在预料之中,辛夏暖并没有因此感到震撼,相反,原本那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心一下子平静起来,只是心中的希望之火熄灭了。她轻笑:“你回国,是想抢回我未婚夫吗?”
那头的女人好像听到什么荒谬的话似的,趾高气扬地说道:“还用得着抢吗?我跟陆子昂在一起两年多了,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是我一直在他身边支持他;在他最辉煌的时候,也是我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俯瞰成就,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陆子昂伤心疲惫时的备胎而已……要不是我与他分手,怎么轮得到你?”
那女人的话是如此尖酸刻薄,辛夏暖倒有些觉得自己犯贱,来找骂。辛夏暖忍不住撇了下嘴:“这么说来,你对你自己有十足的把握了?好,我等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辛夏暖“啪”地按了挂断键,眼里立刻冒出簌簌火苗,不过也是稍纵即逝,眼底流出一股难言的委屈。她不得不委屈,如果正如她所说,陆子昂是因为被甩心情郁闷,在美国无法待了,才回国,与她一样的心态,想随便找个女人结婚了此终生。这种可能几乎在辛夏暖心里扎了根,她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说好要不在意的,可最后还是这般脆弱地哭泣了。
唉,果然是容易受伤的女人。辛夏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起身穿戴好出去散步。
散步是散心的一种,能安静地静下心来,心中不会想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辛夏暖出门前特意挑了件运动衫配运动鞋,显得运动味十足。
如今是上午八点半,上班高峰期已过,只落下零零落落的人群。辛夏暖漫无目的地走在这条据说最贵的街道上,她的着装显得太过平民,与路上来回的女人有着强烈的不同,高跟鞋、职业装或者高档名牌时尚服装。
她看着这些人,心中不厌其烦。她忽而想到曾经的自己,自十八岁以后,她不也是极其追求物质上的东西吗?她开始变得虚荣,喜欢关于钱的一切,甚至有一段时间认为,没钱就无法生存。上大学以后,因为那所大学是一流大学,贫富不分,什么人都有,那时她完全迷失了自己,所以多金的廖修是最后的胜利者,他追了她三年,她才点头。
那时,她为什么变得那么虚荣贪钱?也许对于她来说,只有陆子昂知道。至于她什么时候不再贪慕虚荣,只因她老爸的一个巴掌。她老爸是个节俭自律的铁汉子,一般能节约的就节约,从不肆意挥霍。按理说以他这样的身份,肯定去过大大小小的娱乐场所,为了应酬。可她老爸连个洗脚店都没去过,更别说那些奢靡的地方。有其父必有其女,辛夏暖以前也是这么安守本分的女孩。自从上了大学,她从没存过钱,甚至挥霍了从小存到大的钱,没钱就向父亲要。刚开始时父亲对她是有求必应,要多少给多少。辛夏暖在他父亲眼里永远是乖乖女,一成不变。直到她老妈发现她包里那些高消费的东西,告诉她老爸,然后她老爸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时,她才知悔恨。
她永远忘不了爸爸的话:“不是挥霍钱就是好,而是当你必须用钱的时候,你有钱花,才是最重要的。”她老爸深知她那么在乎钱的原因。
而她也是因为必须用钱的时候囊中羞涩,才想要很多很多的钱,不想再贫穷。
辛夏暖抬起头,望着明媚的天空,火辣辣的太阳闪耀着,灼伤了她的眼。辛夏暖忽而觉得好累,觉得人生怎么要经历那么多的不如意,变迁那么多,收获的却是寥寥无几?
看着人来人往匆匆忙忙的都市,辛夏暖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的个性一直被老妈唾弃,总说她的个性是时间间隙里发了霉的产物。
可不是,如今的局势让她又想缩头了。
辛夏暖感觉自己走累了,随地找了个花坛,坐下发呆,完全没注意早就有辆车子一路追随在她身后。
在那辆车皮发亮的黑车子里,太阳镜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正在怔怔地看着辛夏暖,辛夏暖那忧郁的样子深深震撼着他。
他最终还是解开了安全带,在路边停了车,悄无声息地走向她。她这个样子,他始终不放心。
辛夏暖低着头,无精打采地望着自己的脚丫。在这繁华热闹的街道里,她显得那么异类、毫无生机,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有些怪怪的。
在她盯着自己的脚丫发呆之余,眼前多了一双擦得发亮的黑色男士皮鞋。那双黑色皮鞋在她面前驻足。辛夏暖愣了愣,自下而上望去,只见廖修摘下太阳镜,静静地看着她。
两人一同坐在花坛边上,谁也没说一句话,廖修也陪着她静默,一声不吭,就这样陪着她。辛夏暖终于打破沉默,幽幽地说了一句:“陆子昂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了。”
廖修说:“安妮?”
“你认识?”辛夏暖显然有些吃惊。廖修似乎有些懊恼自己的脱口而出,但为时已晚,辛夏暖正用探寻的目光张望着他的眸子,不容他辩解。
廖修只好说:“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我曾在华尔街证券交易场上见过。那时,她站在陆子昂的旁边。”
辛夏暖闷闷地说不出话,她知道廖修家里曾经面临着破产,那也是他们视频最多的时段,她想方设法地去安慰他、鼓励他。也可以说在廖修最痛苦的时候,辛夏暖在他身边。
患难见真情,同理,在陆子昂最艰辛的时候,她不在他身边,他身旁是那个叫安妮的女人。正如安妮在电话里所说,她陪伴在陆子昂最低谷与辉煌的时刻,那是谁也无法体会的时段。
廖修迟疑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辛夏暖凄楚地笑了笑,声音有些干涩:“我本来应该做炮灰,成全他们,可我……做不到。”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你知道的,我很喜欢陆子昂,一直就喜欢,我做不到那么大方,把他拱手相让给别人。”
辛夏暖呜咽得厉害,差不多就是在大街上失声痛哭。廖修一直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辛夏暖哭泣,最终还是忍不住把手放在辛夏暖的肩膀上,借给她一个肩膀,好让她哭。
他怎么会不知道辛夏暖爱了陆子昂那么多年?在他们还是朋友的时候,辛夏暖的嘴里永远不会离开三个字,“子昂哥”……
直到他们在一起了,她才消停了这三个字。辛夏暖爱陆子昂那么多年了,时间长到令人绝望。廖修知道他自己也爱了辛夏暖那么多年,他觉得辛夏暖是个好女孩,专一执着,也就是这份专一执着伤害了她,其中也包括陆子昂。他曾经不理解陆子昂对辛夏暖的态度,陆子昂给他的回答是:“辛夏暖是个执迷不悟的女人,她对一件自己认定的事,有着超出寻常的执着,我要是早点认清这点,也许我和她的孩子都可以出来打酱油了。”
他所知道的是,辛夏暖喜欢陆子昂这份超出寻常的执着。他也知道,陆子昂指的并不是这件事。
“夏暖,有些事情,不要那么钻牛角尖,你为何不去问问陆子昂的想法,非要庸人自扰呢?”
辛夏暖一顿,定定地凝望着廖修,廖修只是朝她眨巴下眼,好像在给她鼓励。辛夏暖抿了下嘴,做了个深呼吸,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她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把号拨了过去。
廖修目光灼灼地凝望着。
“喂?”陆子昂含笑地接起手机。
辛夏暖始终说不出口,说完“是我”以后话一直卡在喉咙里,憋了半天问的却是:“你吃早餐了吗?”
陆子昂在那头失笑:“当然,你呢?”
“吃过了。”她声音压得很低,有些弱弱的。廖修听她和陆子昂说话的语气,心中难免有些苦涩,当初两人恋爱的时候,辛夏暖一向是漫不经心,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怎么忽然给我打电话?”陆子昂突然问起。
辛夏暖在酝酿措辞,挂着泪水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廖修,似乎在求救。廖修只好掏出手机打出字递给她看。她看到屏幕上写道:“我和你未来的孩子,你想怎么选?”
这话说得很直接,也没有给自己后路。辛夏暖有些迟疑,其实问这些完全是无济于事的。陆子昂的家教和她一样,作风严谨,即使陆子昂选了她,只要安妮聪明点,到陆司令那儿一闹,她就什么都不用再希冀了。
辛夏暖并没有采纳廖修的方案,而是老实交代:“我昨天偷看了你的短信,有个孕妇坐飞机来看你,语气有点暧昧。”她说得极缓,心里也惴惴不安的。
“嗯。”陆子昂似乎顿了下,也不知是淡定还是与她一样不安,说话的速度极其缓慢,“我的前女友。关于那个孩子,我自己也无法确定是不是我的。”
辛夏暖倒吸一口气。
“有一次应酬喝高了,是她送我回去的。第二天早上,她躺在我旁边,至于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除了这次,绝无可能了。我有意识的时候,从未碰过她。”
辛夏暖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陆子昂有些慌:“亲爱的?暖暖?你说话。”
辛夏暖眼眶蓄满的泪水顿时涌了出来,止也止不住。廖修慌张地为辛夏暖擦眼泪,被她制止了。她摆摆手,自己用袖子抹了去,然后吸了下鼻子,对陆子昂道:“要不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什么?”陆子昂错愕地反问,然而她给他的答案是一阵忙音。他的眉已经拧成一团,握着手机的手指骨由于用力过度,开始泛白。
他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辛夏暖的手机关机了。陆子昂终于暴躁地把手机扔在地上。看着地上支离破碎的手机,陆子昂忽然冲出办公室,走到电梯处,烦躁地按下键。
坐在花坛上的辛夏暖双手死死地攥紧自己的手机,她的脸色极其苍白,好像一不留神就要倒下。廖修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你打算在这里坐多久?”
辛夏暖这才回过神来,她恍如隔世地回了魂,有些怏怏的:“我有些乱,不想回家。”
廖修说:“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在这里坐着总不是个办法。”
辛夏暖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廖修,忽而又想哭了。她到底图个什么?若不是因为她喜欢陆子昂,也许眼前这个男人会给她幸福。
她咬咬牙,点了头。
廖修带辛夏暖来的竟是维也纳酒吧,他开了间包房,此间包间没有窗户,完全独立的封闭式。辛夏暖先坐在沙发上,目光略有闪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廖修抿了下嘴:“你要是那么放不下陆子昂,就跟那个女人斗吧。”
辛夏暖惊恐地看向廖修,好像觉得廖修这句话是让她杀人般不可理喻。廖修自然知道辛夏暖的性格,他忍不住撇嘴:“看到你这样自虐,我心痛,夏暖。”
辛夏暖低下眼睑,有些弱势地说:“对不起。”
“你不应该向我道歉,而是向你自己道歉,你这是何苦?”
其实之于廖修,他当然知道何苦,但他不是一样吗?爱了辛夏暖那么多年,最终还是曲终人散,只是心里那份黏稠的过往总是挥之不去,他也曾有过幻想,让时光倒流,他们还是好好的时候。
喜欢得多一点,总是会吃亏的,譬如他总是吃辛夏暖的亏,而辛夏暖总是吃陆子昂的亏,本来就是那么不公平,那又是何苦呢?
“这就叫作犯贱。”辛夏暖撇了下嘴,低低地诠释“何苦”。
廖修似乎也赞成:“要是能明智地犯贱,也许就不那么苦了。”
辛夏暖忽而说:“我现在心里有点烦躁,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借酒消愁。”辛夏暖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廖修,惹得廖修哭笑不得:“夏暖,你知不知道跟对你有意思的男人喝酒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辛夏暖也笑了,似乎是被这句话给惹笑了:“廖修不是那种人。”
“对他这么有信心?”廖修佯装出一副颇为惊讶的样子,嘴角还挂着无奈的笑容。
“廖修从来不勉强我,对吧?”辛夏暖也佯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她的假装反而让他笑了,笑得眼泪都想掉下来:“不是不勉强你,而是知道除了陆子昂,其他人要是勉强你,则会永远失去你。”
辛夏暖无奈一笑,果然是廖修,简直就是善解人意得不行啊。
侍应生端来几瓶威士忌,上面全是英文标注,辛夏暖盯着其中的几瓶看了看,只看得懂是几种不同类型的牌子,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廖修递给她一瓶毛玻璃装的威士忌:“你酒量不好,这些都是烈酒,要喝就喝这个吧?在喝此酒之前,先吃点东西。”
不一会儿,侍应生再次敲门,手里端着各色糕点。辛夏暖看着桌上为她准备发疯用的东西,哑然失笑:“廖修,你真是个体贴的男人。”
“还好……今儿算是舍命陪女子?”
“得了,好像我要把你怎么样似的。”她用手指夹住一块糕点塞在嘴里,吃了几口,浅尝即止,“不错,很甜,好吃。”
“在你的定义中,甜食就是美味。”
辛夏暖吐了下舌头,吃着其他的各色糕点。对于辛夏暖这种“胃口”,廖修习以为常,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吃零食糕点,最喜甜食。
辛夏暖觉得肚子已然有了七分饱,便打开威士忌,倒出一杯喝了起来,辛辣的酒呛得她的喉咙生疼。她龇牙咧嘴,发出轻微的叹息:“这酒果然是烈酒。”
“要不要来一杯鸡尾酒?”
“嗯?”
这时,侍应生又敲了门,手里端着一杯底部是酱红色、上面是鲜绿色的酒,所谓红配绿,臭狗屁,这鸡尾酒的颜色选得也真是对上了。
辛夏暖好奇地望向廖修,廖修解释:“这个叫‘释然’。调酒师说这释然跟放屁一样,只要不怕羞、不怕臭,放松一下,就解决了……好处则是会使身子变得舒适。”
哦,原来红配绿有这么一说。释然等于放屁,真算是高见了。
辛夏暖抿着吸管喝了一口,又酸又甜还有点酒的辣,给人的感觉是说不出来的复杂,但喝了以后,觉得那股绵绵不绝的辣劲含在喉咙里很舒服,她一下子把这杯“放屁”的鸡尾酒喝完了。
廖修一直闷闷地给自己灌酒。直到电话响起,他看都没看就把电话关了。辛夏暖望去,试探地问:“你不接电话吗?”
“没什么必要,我现在的时间属于你。”
辛夏暖撇了下嘴,看起来倒没有一丝喜悦。她想了想,终于掏出手机,把自己的手机开机了。她一直期待手机能响,然而始终没有响。直到她喝得不省人事,她的手机依旧平躺在她的口袋里不声不响。
廖修拍拍辛夏暖的脸蛋,她只是哼了一声,继续躺着。廖修捏了捏自己的额头,好像自己也喝高了点,试着站起来,发现有些不稳。他这个样子怎么送辛夏暖回家?他想过给陆子昂打个电话让那家伙接她回去,可是始终没有那么大度。此时的机遇,是可以让他和辛夏暖重来的机会。
那个安妮横亘在他们之间,他们必定没有未来。即使陆子昂再怎么挣扎,只要孩子在,陆子昂始终无法造次。
廖修起身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些,然后点了几杯醒酒茶,坐在包厢里自斟自饮。直到看见辛夏暖手里攥着的电话,他愣了好一阵,最终失笑,因为觉得自己是那么可笑。
她心里的位置只为一人保留,即使她伤痕累累也不肯把那人推出自己的心脏。他拿起她的手机,查看电话簿,找到陆子昂的号,拨了过去。
“喂?”那头传来陆子昂有些焦急的声音,“暖暖?”
“我是廖修。”
陆子昂没说话。
“我们在维也纳酒吧,喝多了,你来接她吧。”
“等着。”电话挂断。
廖修看着辛夏暖那双挂着泪水的眼睛,似在跟她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夏暖,这是我给他的最后机会,要是他还不知道怎么去爱你,那么就由我来爱你,好吗?”
辛夏暖静静地睡着,一点动作都没有。廖修则是当作她默认了。
陆子昂花了五分钟就赶到了,显然他在莲花小区的家里等辛夏暖。进来之后,看着桌上倒着的酒瓶和零碎的糕点,他深深地蹙了下眉头。
廖修一直捏着头疼的额角,淡淡地说:“当初我与夏暖分手,以为你会好好爱她,没想到你又给了她新的伤害。”
陆子昂扯着嘴角笑,也不知是真笑还是象征意义上的笑,他道:“你知道安妮吧?”
“前女友?”
“是。”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夏暖,怎么会在国外交女朋友?”
“随便找个罢了。安妮帮过我很多,当我还是经纪人的时候,是她带我认识了许多大客户,然后我因为这些大客户淘到第一桶金,从而认识了股神……可以说没有安妮,就没有现在的我,所以我一直很感激她。当初你看到她的时候,她站在我旁边,那时她不是我女友,而是我的助理,很单纯的那种。”
“后来?”
“后来?还记得当时你爸爸濒临破产,那时你正在证券公司打工,利用公司电脑和辛夏暖诉苦的事吗?”
“……”
“我来美国,为的是想赚更多的钱。可有了钱以后,我发现时间竟然过了那么久。得知你和辛夏暖都要谈婚论嫁了,你说我还有什么机会?”陆子昂冷笑,“我一直仗着辛夏暖爱我的心态,以为她非我不可,后来我发现我太瞧得起时间这东西了。我想随便找个人算了,而安妮对我的爱慕是众所周知的,就连我师父也劝过我,说安妮不仅会是我事业上的帮手,生活上或许也是……我便与安妮确认了恋爱关系。”
廖修接着他的话说:“后来你见我家里实在不行,于是心生一计,让我与夏暖分手?”
“你错了。”陆子昂盯着廖修的眸子看,“我的初衷,是在考验你,看看你到底爱暖暖有多深,可是你让我很失望……既然如此,我就给自己一次机会,所以我自动请命,回国。”
“是吗?”廖修笑了,情绪似乎不是很好,他又忍不住捏起自己的额角来,总觉得头痛得不行,他从来不知自己喝高也有这么难过的时候。
廖修不想再进行下去,他知道他谈不下去了。他起身正欲离开,忽而想到什么,回头对陆子昂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你与夏暖有什么过去,我也不想知道你的任何理由,我只是将丑话说在前头,这也是我考验你的时候,这件事你若没处理好,不好意思,我会跟你抢。”
陆子昂淡淡地道:“行。”他的手覆盖在辛夏暖的额头上,他在探温,也不知这个女人到底怎么折腾自己的,喝得这么高。
辛夏暖只觉得头上那只冰凉的手让她燥热的身子很舒服,她不禁往他的方向靠了下。陆子昂握住她还带着伤口的手,自言自语:“亲爱的,我们消停会儿好吗?给我时间,我会处理这件事。”
这句话,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辛夏暖根本没听见,她依旧很平和地躺着睡觉,脸上的泪水早已干了,看不出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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