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向了十二点，咖啡厅的服务员几次过来暗示即将打烊，希望那两个眼瞅着就要耽误他们下班的人能够知趣地离开。
徐微和张顺利没看出一点想走的意思。
“如果就是目前得到的线索，很难找到突破口”，丝毫不理会服务员职业性微笑下掩藏的那份不耐，张顺利大大咧咧地又要了这晚第四杯咖啡，然后自顾自地说道。
“上午我们的同事已经找过受害者的父母了，基本上，算是白去了一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张顺利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似乎还想从徐微记忆里榨出点什么：“与受害者来往比较密切的人基本都做过询问和排查了，所以，刚才咱们聊了这么多，也只是从侧面部分印证了一些事的真实性，不过，就眼下看来，还找不到一条能跟死者的死有直接关联的线索。”
“刚才我也说了，杀死受害者的手段，很高级，以我的了解，似乎只有上升到国家级别的情报机关行动才用的上”，看到徐微沉默不语，张顺利又小小提点了他一句。
法医的初步尸检报告已经出来，射入郭小青脑部的子弹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特制子弹，首先子弹的形状推测并非锥形，而很可能是圆形；它的外壳用一种高硬度低熔点的特殊合金制成，外壳内包裹的不是普通子弹内的铅，而是水银。当子弹射入人体时，与头骨的高速摩擦会产生高温，瞬间融化子弹外壳，进入人体的子弹会变形成一大片无规则的液体金属，将所有的动能都用于大面积破坏人体组织结构。
这就是为什么郭小青的后脑没有像常见的近距离脑部中枪者一样，有一个子弹穿透的伤口；张顺利并没有告诉徐微，已经死亡的郭小青，脑颅内部是多么惨不忍睹。
这种子弹无法像火药枪械那样用膛线来使本身产生旋转，所以射程和弹道精准度非常有限，也无法用火药击发，只能用特制的压缩空气枪械发射，局里的武器专家告诉张顺利，即使用的是高强度压缩空气击发，高速气流与周围空气产生的摩擦足以产生音爆，所发出的声响一点也不会比火药枪械低；而郭小青遇害前后整层楼没有人听到任何异响，说明杀人的枪械是安装了消音装置的。Μ.chuanyue1.℃ōＭ
武器专家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杀人装备，并且否定了凶手自制这种推测，开玩笑呢，以国内的物质条件，自制出能达到这样效果的武器，它的体积和重量根本不可能不引人注意，楼里的保安和监控录像不至于连如此显眼的情况都发现不了。
所以凶器多半是一种已经工业生产的特殊装备，而且由于用途狭隘，成本不可推测，很可能只有拥有强大国力的大国情报机关，才会装备这类用途单一的杀人工具。
用张顺利的话来说，开这一枪的成本，足以雇佣两个心狠手辣的西北逃窜犯出手杀人了，郭小青不知道沾上了何等麻烦，搞到某些人居然动用如此手笔来杀她。
徐微明白，张顺利认为自己是个变量：徐微与郭小青关系的转变与郭小青生死之间的转变，挨得太近了，作为一个以怀疑为本能的刑侦老手来说，张顺利企图找出这种转变之间的联系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所以张顺利一直在旁敲侧击，他希望徐微能告诉他更多东西，多到自己认为足够为止。
而将近三个小时的问答和回忆，几乎已经掏空了徐微有关郭小青的记忆，徐微不认为自己遗漏了什么----他本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了解郭小青最多的人。
“要不，咱们先不说郭小青，说说你如何？”，冷不丁的，张顺利眯起了眼，将目光聚焦到徐微脸上，来了这么一句。
这才是张顺利真正想要了解的，之前的几个小时，张顺利只不过是抓住了徐微想要合作的心理，逼迫徐微做好重磅爆料的心理准备，然后他又看似浪费时间地仔细听徐微说完了他所知几乎全部的有关郭小青的事，紧接着残酷地打击徐微----告诉徐微他所提供的一切都是可有可无的、缺乏实际价值的；当徐微对自己的价值产生怀疑的时候，张顺利才适时抛出自己真正的要求----他几乎认定：徐微某些不为众人所知的事，能带他拨开迷雾，接近凶手。
徐微很快回过劲来，他不由哀叹：且不说面前这个人背后的专业助力，也放下所谓“术业有专攻”这类自我安慰的理由，就单说心理应用技术，张顺利今天算是好好给自己上了一课。当真是小看天下英雄了，此人，如果身处同一阵线，又能深交，绝对是个良师益友。
但是，徐微不能让自己的真正过往完完全全暴露出来。
不能就是不能，即使他多么想通过自己的力量抓出真凶，告慰郭小青在天之灵，即使他多么欣赏和佩服眼前这个年纪不比他大多少的天才刑警，他也不能像张顺利希望的那样，将自己这三十多年来值得一提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说出来。
原因很简单，徐微确实有一些已经尘封在个人历史之中，既不愿他人提起、也不愿自己回想的事，这些事浮出水面的后果，不是现在的徐微可以想象的。
严格来说，这样的事情，徐微只有一件。
这件事，徐微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这辈子，他都会紧守口风，一直到死。
更何况，他可以肯定，这件事，绝对与郭小青的被害，毫无关系。
看着张顺利疑惑中带着一点探询的眼神，徐微知道，这一关自己必须过，否则，他与张顺利那脆弱的临时同盟关系将立刻不保。
那么，现在正有一件现成的猛料，就让它成为自己与张顺利组成的临时同盟的黏合剂吧！
迅速做下决断的徐微，用尽可能平淡的语气开口了：“有一件事，我想你可能有兴趣，其实，我是一个身家10亿美金的大富豪……”
“，收一下我的邮件，我想我已经找到你要我找的那小子了，你想知道的内容都在邮件里”，听着电话那端帮忙找人的班库里带来的福音，69的心狂跳了起来。
随即班库里又补充了一句让69颇感意外的消息：“另外，伙计，这事我只能收你1万美金，至于原因，你看完邮件就全都明白了。”
飞快输入、点击，69打开了班库里的邮件。
打开邮件附件中的一份文档，里面有居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23岁二流职业球员瑞克斯的详细资料，有照片，有生平，有联系方式，有生活习惯汇总，有重要关系人的简介，非常专业，非常详细。
就是你，启示录的.8，瑞克斯，找到你了。
还有，邮件的正文居然给出了整整59条网页链接，这是……？
“布宜诺斯艾利斯惊天银行血案，当场死亡62人！”
“布宜诺斯艾利斯银行血案追踪报道！”
“阿根廷军方宣布介入布宜诺斯艾利斯银行血案凶徒围捕行动！”……
还有“布宜诺斯艾利斯银行血案目击者冒死拍摄视频！”
“世界最冷血、最凶悍、最专业的12悍匪作案视频！”……
“布宜诺斯艾利斯银行血案唯一目击者身份大起底！”
“网友高论，布宜诺斯艾利斯银行血案起始猜测！”……
两个小时不知不觉过去了，浏览完所有的链接网页，69惊呆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一种悲伤、愤怒和绝望的复杂情绪缓缓从思绪深处涌起，他很想立刻就做点什么，但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知道为什么班库里只收他1万美金了，布宜诺斯艾利斯银行血案在全世界曝光后，调查的结果来得并不艰难，班库里是个讲规矩的人，他们这类人都一样，自己该得的那份，谁也别想少半个子儿，如果是自己不该得的那份，白给也不会要。
在地下世界讨生活的老手，都不会平白无故受人好处，这是规矩，也是一种私人界限的划分标准，是一种保持中立的态度，更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
班库里没有明说，但是他为69所做的，绝非只是完成委托那么简单----仅仅是为了完成委托，班库里无需为他提供整整59条相关链接。
那还包含着一种善意的警告----这趟浑水，老兄你少淌为妙！www.chuanyue1.com
可是只有69自己才知道，自己早就被逼在这片无尽的浑水中搏命挣扎了，不是认清方向最后成功上岸，就是等到意志和气力全消后被活活淹没。
没有第三种可能。
冷静下来的69打开了保存在电脑某个隐秘角落、用特殊程序加密隐藏的两份启示录，一边又一次地仔细看着，一边嘴里喃喃自言自语道：“看在上帝的份上，你都做了些什么？”
名为“网友高论，布宜诺斯艾利斯银行血案起始猜测”的网页中，充斥着网友对于犯罪背景、犯罪动机以及犯罪过程的种种猜想，不少被用来佐证自己想法的图片中，未曾遭遇过惨案的银行照片比比皆是。对比启示录20090705中瑞克斯的页面下方那张全景照片，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发生血案的那家银行。
难道，计数器下面的黑白图像，是一种提示？
一种带有血腥味的提示？
这头邪恶的恐龙，他到底想提示什么？
69在桌上的纸张上写下所有自己能想到的各种可能，然后在“泄密”和“灭口”两个词组下方重重地划了两条横线。
10亿美金的持有者不允许向任何人泄露自己拥有这笔巨款的全部、或者关键内容？
如果泄露，作为惩罚或者警告，知情者就会被除去？
这么说，.7，那名东方男子，他是第一个被侦测到的泄密者，在第一份启示录中，他的页面上那张黑白照片中的女子，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所以紧接着而来的启示录中，去掉了这张照片，这是一种“惩罚完成”的确认？只有这样解释了，线索实在太少！
等等，侦测？泄密行为是如何被侦测到的？24小时跟踪监听？卫星定位？远程监控装置？那头恐龙对这9个人到底用上了什么手段，自信到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这么说，自己的一举一动，巨细无遗，对方一清二楚？
69看着整间屋子里，自己无一不熟悉的各个角落，心中寒意更甚。
原本的计划是找到瑞克斯以后，立刻与他建立联络，但现在，69犹豫了，这样做，会不会触怒那头恐龙而受到惩罚?
上帝啊，我该怎么办？
就在69陷入惶恐万分境地的时候，屏幕上还未关上的邮件网页上方的某处，开始一闪一闪----新邮件来了。
是启示录2009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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