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浊浪是被一种莫名的恐怖所惊醒的。

  不是噩梦,是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压抑感,压得他浑身不自在,甚至有些恐怖。

  对,就是恐怖的感觉,这既不是杀气,更不是什么神秘的第六感。

  他暗骂了一句,这种感觉,是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感觉,即使是以前那一幕幕面临死生关头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一个声音似乎在不断告诉着他:“该回来了。”

  真的又要重新面对那些血雨腥风的日子么?江浊浪坐在床上,有些犹豫。

  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寝室里一片漆黑。

  他摸出手机看了看,才晚上八点整。望着黑暗的四周,除了在睡觉的他以外,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按了按电灯的开关,漆黑依然,电费又用完了,该死的,这次轮到谁充电费来着?

  江浊浪皱了皱眉头,摸黑穿上了衣服,隐约听到宿舍楼外传来的热闹声,他忽然想起,今晚是学校的百年校庆典礼。

  在大学已经快两年了,然而对他来说,一切几乎都是陌生的。除了寝室楼、食堂、澡堂和教室楼以外,仿佛这所大学就只有这四个地方的存在,他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夶风小说

  然而当日既然做出这个决定,放弃一切来念这个大学之时,他早已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平淡得几乎平凡的生活,本就不该属于他。

  所以此刻被这种恐惧感惊醒,除了意外,他还有一丝惊喜。因为对他而言,这种寂寞的生活,才是最恐惧的。

  走出寝室,过道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在挑逗着他全身上下每一处神经。

  对方绝对是个高手,高手中的高手,甚至比这二十年来自己遇到过的所有人都强,就连自己的师父也绝技没有如此修为。

  江浊浪很明白,这等境界的高手,身上根本没有一丝可以让人察觉到的气息,就算和你擦身而过,你也不可能注意到他的存在。

  只有自己这样的人,才能感觉出他带来的那种莫名的恐惧感。这将是个什么样的人?江浊浪边走边思索着。

  学校的足球场里,张灯结彩,人山人海。临时用钢筋搭建的舞台上,大大地挂着“庆祝大学百年校庆”的横幅。横幅下却是一场不伦不类的街舞表演。

  江浊浪远远地站住了脚步,将自己隐藏在热闹之外,就连那些在足球场外眺望的学校员工也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他知道,面对这样的高手,自己虽然没有胜算,但是他有一个优势,一个仅有的优势,那就是:这个高手绝不会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毕竟自己这三年来,江浊浪已经完全把自己掩盖成了一个普通人,只要他不故意显露,任何人都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什么异样,包括如今带给他恐惧感的这个高手。对此,江浊浪有绝对的自信。

  “七个。”江浊浪暗暗地叹道。他默默地感觉着,发现此刻足球场里的上千人中,有七个高手,这七个人,都是低调地游走在足球场内。

  两个北派的内功的高手,一个是济南六合门下,一个四川唐门,还有三个感觉不出门路,而这七个人中间,并没有那个带给自己恐惧感的人。

  “原来如此,操。”江浊浪暗骂了一声,想起前几天听室友提到的消息,大学百年校庆的庆典,某某领导人将会莅临观礼,这七个游走于场内的高手,自然保护那位领导人的保镖。

  真想不到,原来国家的领导人,也对江湖中人有所了解,请了这么七个高手做保镖,那简直是万无一失,就算是自己也未必能突破他们七人的围攻吧。

  江浊浪默默地叹了口气,然而立刻警觉起来。那个暗处的高手,也就是给自己带来恐惧感的那个人,是什么目的?他也是领导的保镖吗?或者,他是针对自己而来的?

  一想到这里,江浊浪忍不住笑了出来,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三年来,自己从未在江湖上露过脸,早已和江湖大局无关。只怕此刻的江湖上,说起他的都是“哥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上到处都有哥的传说”。如今的自己,可没这么大的面子,惹来这么一个恐怖的高手。

  那么,这个高手来此,是为了那个正在足球场上观礼的领导吗?江浊浪不仅有些迟疑。

  舞台的街舞表演已结束,几个演员站在台边,向观众鞠躬,台下掌声如雷。

  而就在这如雷的掌声中,在场的上千人忽然有一种恐惧感,一种谁也说不出的恐惧感。仿佛是电影院里看恐怖片的观众,正看到极其恐怖的镜头,一时连尖叫都来不及的感觉。

  舞台旁边是升旗台,旗杆上鲜红的旗帜,本来一直低垂着,此刻无风自动,展了开来,说不出的诡异。而一道人影,就从展动的红旗中飞了下来。

  对,是飞了下来,不是落,更不是跳。那人影一身白衣,双臂张开,缓缓地滑翔着,目标是看台下前排的几名观众。

  然而,这情景几乎没人看到,此刻足球场内的上千人,都只是沉浸在那股恐惧感里,根本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可是上千人里,先后有七个人冲了出来,或跳或跑,奔向台前。因为他们已经看出,旗杆上那道白色的身影,目标正是此刻在前排观礼的领导。

  他们来不及思考这个人是怎么突破防备线,瞒过他们双眼的。这七个保镖,都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弹指间,七个人飞身而起,先后迎向那个白色的身影。

  结果是,七个人先后落了下来,无一例外。

  这一刹那间,每个人都和那个身影过了一招,只是一招而已,全部落败。七个人,三死四重伤。其中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被那身影一招击败后,颤抖着叫了声:“傅羽真。”

  傅羽真是谁?傅羽真只是一个人而已,一个最接近神的人。

  当今的世界上,公认有十个神的存在,自然,这十个都不是真的神,而是远远超出常人,和神一样存在的人。在中国有三个,傅羽真就是这三个中,名气最大的一个。

  听到傅羽真的名字,在场几乎没有反应。因为他们并没有听说过傅羽真这个名字,更重要的是,这上千人依然沉浸在恐惧之中,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发生之事,根本来不及对他们造成反应。

  那白色的身影正是傅羽真,中国最接近神的人,在一刹那间先后击败这七个领导的保镖后,身形不停,扑向领导所在。这一击,傅羽真几乎是全力出手,而且天时地利把握的丝毫不差。他知道,当今世上绝没有人可以阻挡,就算是和他同为十神的人。

  然而,他这一击,并没有顺利地命中看台前的领导,并没有人阻止他,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失败的原因,是因为傅羽真自己放弃了,他收招,落下地来,转身。

  就在傅羽真出招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人袭击。这偷袭的力道倒还罢了,关键是他事先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对于他这样神一般存在的人来说,没有人能够不引起他的注意,忽然偷袭。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此刻事实就在眼前。背后有人无声无息的向他发起了进攻。傅羽真自然可以击毙领导,但背后偷袭的一招,他没有把握能够完全避开。像他这么有身份的人,就算只是受点轻伤,都是不划算的,他自然不会也不必冒这个险。

  于是他收招,转身,一掌迎向了背后偷袭他的那人,那人攻向他的也是一掌。两人双掌相交。

  这一对掌,竟然一丝声音都没有,既没有惊雷般的响声,也没有爆炸式的效果。而看台前二十米之内的人,同时被莫名奇妙地弹飞了出去。在这双掌相交的一刹那,傅羽真看清了偷袭他的人,他不由地大吃一惊,那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和傅羽真硬碰了一掌,江浊浪连退十多步,直到后背靠上到舞台边缘的钢筋结构上,才勉强站立住。他刚要挺身再上,忽然胸中一震剧痛,一口腥味涌上喉咙,江浊浪知道,这一招自己已经受伤了。

  傅羽真一掌击退江浊浪后,看也没看,他很有自信。这个少年的偷袭,虽然有些诡异,但受了自己这一掌,要是运气好,在床上躺个半年,应该可以恢复。于是他不再管江浊浪,一个转身,再次冲向领导的所在。

  可惜他错了,他刚一转身,江浊浪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若有若无的一股劲力,将自己全身笼罩起来。

  傅羽真诧异之下,江浊浪一出手就是七招,都是很普通的招式,江湖人都会的什么黑虎掏心力劈华山之类的招式,虽然普通,却快得出奇,傅羽真刚一扬手接下这七招,江浊浪接着又是十招攻来。

  就在这弹指间的功夫,江浊浪连续攻出了一百多招。他很清楚,此刻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战胜傅羽真,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让领导安全离开。

  傅羽真手里招架着,心中越来越是惊讶。开始几招倒还罢了,可是这年轻人的招式越战越猛,越来越自然,渐渐地犹如行云流水,又如天外飞鸿,隐隐中,竟有一代宗师的气派,这如何不叫他吃惊?

  他哪想得到,江浊浪三年来没从未出过手,完全把自己变做了一个普通人。这次一出手,难免是十分生疏,战了这一百来招,才渐渐地找回了些当年的感觉。

  傅羽真脸色凝重了起来,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对手,顾不得那么多了,击杀领导才是最关键的,再和这小子纠缠下去,他实在不知道何时才能解决他。

  从傅羽真出现,然后先后击败领导的七个保镖,再击退偷袭的江浊浪,最后同江浊浪纠缠了这一百来招为止,先后不过十秒钟,仅仅十秒钟而已。

  而此刻,足球场里的数千人,终于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尖叫着四下分散。领导身边同时涌出数十人,围着领导混入慌乱的人潮中。

  傅羽真大惊,再不摆脱这年亲人,只怕就没机会了。趁着江浊浪一拳向他胸口攻来,他径直也是一拳,用上了九成的功力,硬碰硬地对上了这拳。

  两拳相击,江浊浪一口鲜血终于忍不住,喷了出来。而傅羽真则接着江浊浪的拳劲,飞身而起,冲向人潮中的领导。

  两人这第二次内力相碰,傅羽真终于感觉出来,这年轻人的内劲先是顺着他拳力一缩,转而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这样的内劲,除了无为派的“涛生云灭”以外,绝无二家。

  这年轻人竟然是无为派的?然而无为派中,像这般修为,又是如此年纪的,莫非他是那个人?

  傅羽真顾不得继续思索,他在半空之中,已锁定了人潮里的领导,于是在半空中猛地一停,随即猛然发力,如同箭一般射出,飞向领导。

  然而刚飞出一半路程不到,江浊浪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连傅羽真都没有看出这少年是如何出现在他面前的。盛怒之下,傅羽真忍无可忍,全力出手,他要先击毙这个年轻人。

  两人第三次硬拼,四掌相击,无声无息。

  可足球场上,两人脚下方圆几十平米的人造草地,全部撕破,四处飞舞。飞舞的塑料草中,江浊浪后退二十多米,鲜血四溅,趴倒在地,一动不动。

  这一击,傅羽真也有些不好受,他调息一口,转身锁定了人潮中领导的所在,就要第三次出手,这次决不能再失败。

  可是,他没有第三次出手。

  因为此刻,他有到一种自己从未遇到的感觉,那是恐惧的感觉,是死亡的感觉,傅羽真默默转过身来,望着远远的江浊浪。

  江浊浪已从地上爬了起来,半跪着,身上全是血;他的双眼中,依稀透着点红光;手中,有一把小刀,闪烁着光辉。

  小小的一把刀,和普通的美工刀差不多大小,却如日光灯一般,发出耀眼的寒光。

  傅羽真瞳孔收缩,看到这把小刀,他终于可以确定这少年的身份。于是他缓缓地将双手抱在胸前,双脚不丁不八,将自己全身的功力调整到了最佳状态。

  然后,他淡淡地说道:“傅羽真,天南门主。”他这么说,自然已将江浊浪看成了一个对手,一个值得和自己一战的对手。

  但见四周人潮的涌动惊呼中,半跪着的江浊浪双眼泛红,冷冷一笑:“战神,天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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