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戎军凡有将领的大帐与主要兵帐,马厩,几乎在同一时间起火受袭,相互不能为援,一时大为混乱。
北儿亲率的百人队身负擒杀大将的重任,却没有一路寻觅酣杀。潜入山麓军营后,百人队主力一直隐蔽在幕府大帐后的嶙峋山石中,北儿只派出了一个十人“什”对幕府大帐举火袭击,要诱出幕府所有将士,确认主将后再一举击杀。
北儿打仗极是缜密,深恐主将不在幕府而轻易出击,军士最有威力的第一猛攻便做了空耗。及至摩柯罗奔上土台击鼓聚将,北儿确认他便是主将,方才骤然举火全力杀出。
此时恰逢四面乱军奔来,脚步隆隆势如潮水。北儿大喝一声:“九什挡外,一什断后!”飞身直取高大鼓架下的摩柯罗。
摩柯罗也算得草原第一流武士,眼光四面一扫,见一排重甲武士在前,十名铁塔又飞矗在了身后,一个黝黑的影子大鹰般凌空扑来。
摩柯罗不及细想,双手鼓槌流星砸出,接着弯刀在手迎面直砍。谁知对面黑鹰不闪不避,一对大鼓槌砸在铁甲之上直飞夜空。摩柯罗弯刀堪堪伸直,便听一声金铁大响,弯刀脱手飞出,迎面一道雪亮剑光闪电般“噗”地透胸而过。摩柯罗尚未喊出一声“好快”,已鲜血喷涌倒地身亡。
北儿铿然落地,一剑割下摩柯罗的头颅,大喝一声:“主将首级在此——”便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飞掷了出去,连环飞动只在瞬息之间。
四面拥来的戎军尚未与将台前的金鹰锐士交手,便见一颗人头凌空飞来,火把之下,摩柯罗的面目清晰可辨。有将领一声嘶喊:“将军战死,杀出山前——”
戎军一片呼啸,又潮水般卷了回去,少部分拦住散马的上马带头,没有马匹的便跟在马后蜂拥而去。
北儿一声大喝:“收队,双峦峡谷——”千人队迅速回卷,从山后向阻隔截开金兀都大军的双峦峰疾行而来。
天亮时分,山麓戎营的三万骑兵近半数被歼,孤竹城完全解围。金兀都大军在双峦峡谷前遭遇隗多友的三万步兵的强硬抗击,丢下了近万具尸体,不能越雷池半步。
红日东出,看着遍野尸体,看着孤竹城头火红的“周”字大旗,金兀都咬牙切齿地一劈令旗:“收兵,向西!”
隗多友岂会放过这个全歼东猃狁的机会,正欲下令追击,却见孤竹城内出来一队人马。为首的青年将军虽略显憔悴,却依然神采奕奕,正是成周八师中军司马伯颜。
“隗将军!”伯颜下马示意:“末将向将军请战,愿率本部追击东猃狁王!”
“不必了。”隗多友呵呵一笑:“本将军亲率中军追击,定要清除这个草原毒瘤。将军身负护媵之责,还是完成王命要紧。”
“这……”伯颜有些难堪:“将军有所不知,邢嬴已失,某若不能擒获金兀都将功折罪,只怕回朝亦得领死。还望将军给伯颜一个机会!至少季姜与陈妫,有部下护送她们前往洛邑,走中原路足矣。”
“好吧,既如此,你便留在我身边,先做个前军司马吧!”隗多友一挥手。
伯颜喜出望外:“谢将军!”
“全军前进,全力追击!”隗多友扬鞭挥手,凄厉的牛角号响彻原野,隆隆的战车与马蹄声中,边军铁骑向西疾行……Μ.chuanyue1.℃ōM
“将军,某有一事不明!”伯颜纵马驰到隗多友的高大战车旁,问道:“我听闻天子诏命燕侯为远征边军筹措粮草,可有此事?”
“怎么?孤竹城守军没有收到?”隗多友暗暗一惊。
“末将在孤竹防守月余,并没有一支粮队从燕城过来,本以为是因为被围城无法输入。可是今日趁戎军解围之际,我也派出部将四面搜索了一番,确实没有运粮队从燕国方向过来。将军,我军自备有多少粮草?”
“不过半月而已。”隗多友心底一沉,迷惑的眼神投向身后的东方:燕国……出什么事了?难道召仲豹真如他兄长所说,迁怒于我,公报私怨?不至于吧……
军粮的事让隗多友更加坚定了追击的决心。本来此次战役可谓是大胜了,粗粗估算只有六百余名边军战死,千余人负伤,特别的北儿的千人队几乎毫发无损。此等战果可谓是辉煌。
捷报昨夜已飞传镐京,只要今日能顺利追上并全歼残敌,擒获东猃狁王金兀都,那么即便燕国那边无粒粮以援,也无伤大局。想到此,他更加心急如焚,命令全军全速前进。
正在紧张之际,却逢乌云四合,大雨连绵而来。草原初秋的绵绵细雨,刷刷漫天韧劲十足,往往一下便是三五日不止。
兵谚云:行军有三怕,断粮伏兵连阴下。小雨连绵道路泥泞,最是骑兵遭殃,非但不能飞奔驰骋,连走马也得看情形。大多时候,倒是骑士将衣服驮在马背,人牵着马缰,小心翼翼地行走,比步卒还累。
隗多友的骑兵本是精锐,比寻常骑士更是重负。人多了铠甲兵器,马多了面具护甲,无论人驮还是马驮,都是见雨便多一百来斤。
雨一下,北儿便朝天骂了一嗓子:“鸟!你个老天爷,赶着脚下雨。”
隗多友抬头四望了一阵,见天空乌云厚重,显然不是一洒而过的夏日白雨,立即高声下令:“上雨布,疾驰半个时辰,若无敌军踪迹再扎营。”
骑士们闻命发动,人人从马鞍侧的夹层里抽出一块涂过大漆的本色粗织布,刷啦展开披在身上。这也是边军的特殊装备之一,一方可遮盖骑士与马背的大漆防雨布,三遍大漆刷过,布面光滑如油,水沾即滚,骤遇大雨,倒也真能解得一时之困。片刻间雨布上身,马队变成了一片黝黑的松林,在雨中直插向土长城方向。
在周人地盘与草原戎族模糊地界一般都有土长城,在这多雨时节,依凭土长城扎营待晴不失为应急之策。这时大雨初起,地面尚硬,奔驰得一阵翻过了一道山梁,隐约一道土长城已经遥遥在望。
突然,却见雨雾中两面血红的狼旗从前面两侧山麓迎面包抄过来。没有战鼓声,也没有喊杀声,在大雨中保持着整齐的奔驰队列。显然,这绝不是一支散兵游勇。
“列阵!”隗多友一阵兴奋,追击了大半日,终于在此地不期而遇了。
随着令旗劈下,四万余骑兵立即在马蹄踏踏间聚成了三个扇形方阵,若鼓勇而下,正是两翼包抄中央突破的骑兵基本阵法。几乎与此同时,两面狼旗在山坡下聚拢,翻毛皮袄的猃狁骑士们横列成阵,手中的弯刀如一道令人胆寒的兵墙。
“呜——”一声凄厉的牛角号声响起,隗多友只觉脚下的大地在剧烈地颤动,战马受惊,时不时扬起蹄子嘶鸣着。
“不好,咱们中埋伏了……”还是隗多友最先反应过来,可是已经晚了。四面沙丘上密密麻麻立起人墙兵墙,论人数至少在十万之上……
随着隗多友大军陷入草原诸部精心合围之中,燕卫两国也分别陷入种种不可名状的漩涡之中……
燕侯召仲豹将自己困在燕山行宫已有多日了,前方军报传来,他更是焦灼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这下可怎么办?隗多友四万多骑兵陷入了草原诸部孤重围,这可怎么办?”召仲豹在狭小的庭院中不住地来回踱步,他倒不是忧心隗多友及他麾下的将士,而是担心周王室事后追责,自己会落下一个督运粮草不力的罪名。毕竟,粮草有没有运到,孤竹城有那么多双眼睛见证着呢!
想着,想着,他不由气急败坏,“啪”的一声将竹简拍到了案上,指着妻子怒骂道:“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说什么上书王室,就说小姨子为保贞洁已自刎而亡。现下隗多友大军一到,这谎遮不住了吧?”穿书吧
“大王也犯不着迁怒于我。”燕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当初向周王室上奏,你也是赞同的。怕就怕天子蒙羞,迁怒于燕邢两国。如今,隗多友大军陷入重围,焉知不是上天垂怜于你我的一次机会?”
“此话怎讲?”召仲豹一挑眉头,意味深长地问道。
“君上请想,若是隗多友打得顺风顺水,真的擒获了金兀都,灭了东猃狁,还把我那妹子救了出来,这事可就捂不住了。如今,他陷入重围,这事情不就无声无息地遮蔽过去了么?邢嬴之生死,不就无声无息,云遮雾罩了么?谁敢说咱们的上书有诈?”
召仲豹略一思忖,深觉妻子所说有理,迟疑了一阵说道:“可是,粮草的事怎么办?天子命我燕国督运粮草……寡人是运还是不运?”
“当然是运!”燕嬴不假思索地答曰:“起出国中府库之存粮一万石,尽速运往孤竹城外的留守辎重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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