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奔驰驶出几米远,才算刹住车。车主从驾驶座下来,慌张地往事故现场跑。
追债的五个男人也停了脚步,都愣在原地。
摔倒在地的陆洲整个人都是恍惚的,缓缓地转过头,看见倒在血泊之中的季歌,男人身体猛地颤了一下。
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狠狠地揪紧。
“季歌……”
“季歌……”
陆洲爬起身,爬了一下又摔倒,再次爬起来,手脚并用地往鲜血蔓延的地方跑。
男人双腿一软就跪在女人身边,伸手要碰她,却又不敢碰。
“季、季歌,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是我被人追债,我欠了钱,你怎么……”
“你别吓我季歌……季、季歌……”
陆洲无语伦次,一句话磕磕绊绊说了好多次,都没能完整地表述出来。
车主及时报了警,叫了救护车。
鸣笛声从远处传过来,就像是最后一根生命的稻草。
陆洲茫然地抬起头望了一眼驶来的救护车,连忙伏低身子凑到季歌耳旁,“救、救护车来了,你坚持一下季歌,我、我对不起你……”
血泊中的女人脸上也沾了血。
血渍从额头滑下来,有一部分滴落进了她的眼睛。
没有力气转头,季歌只能斜着眸子看身旁的男人。他狼狈又难堪,无措慌张又懊悔。
更重要的是,她听见了那句久违的道歉。
陆洲对不起她,从他骗她那一刻开始他就有罪,罪无可赦。
“让一让!”夶风小说
“让一让!”
救护车停下,护士抬着担架床从救护车下来,陆洲立马退到一旁,跌坐在马路上。
他连忙爬了起来,盯着护士们小心翼翼地把季歌抬上担架。
“陆洲。”
“我在、我在这里!”
季歌握紧担架床的杆子,不让护士抬她走。女人气息微弱,提了好久才提起一口气。
她望着他,张了好几下唇才慢慢吐出字眼:“爷爷…奶奶去世前给我备了一份、一份嫁妆,我存在汇丰银行保险柜,密码、密码是你的生日。”
“比、比五千万多,你取出来就可以还债了……”
季歌握着栏杆的手蓦地松了。
她开着的眼睛垂落下来,无神地盯着某一处。
周围一切都安静了,只有风吹樟树落叶的声音。
“立马抬上车,快!”
为首的医护人员伸手推开陆洲,几个人一起抬起担架,将季歌抬上了车。
身体受力被推,陆洲才从季歌突然“安静”的画面中回过神,他踉跄了一步,抓住车门钻进了车厢。
救护车由警车开道,飞驰在京城的街道上。
心脏记录仪好不容易“滴滴滴”地响了几声,十几秒钟后,变成了一条直线!
没有心跳了!
“立马把后备箱的心脏除颤仪拿出来!”
“快!”
“心肺复苏!”
“……”
“急救室内,请止步!”护士将陆洲挡在门外。
担架床进了室内。
“求你们!”陆洲哽住了,抓着护士的胳膊不放,“求、求你们一定要救她,让她活下来!”
“我们会尽力的!”
光线和季歌最后一点身影,随着门缝的合上而消失。
陆洲立在原处,颓废沮丧。他抬起手抓了几下脑袋,腿一软整个人往后倒,后背砸着墙面,摔倒在地。
直线,心脏记录仪一直是直线。
救护车开到医院那漫长的路程里,用了心肺复苏,用了除颤仪,就是没能让冰冷的仪器有波动。
他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他要的只是季氏集团的股份,他只是要拿股份抵债。
明明都知道他的真面目,为什么还要在十字路口拼了命地救他。
他就是陆家的一个私生子,被认回来之后整天挥霍无度,混吃等死的废物,为什么会有人这么为他牺牲!
他不值得!
他怎么配得上季歌这样的牺牲!
傅沉和江特助赶来京城医院急救室,便看见悠长的走廊上,陆洲蹲在墙角,双手抱着头。
走廊特别安静,于是男人的哭声也就格外清晰。
“傅、傅……四爷……”陆洲站了几下都没站起来,最后还是扶着墙壁才勉强直立。
他左摇右晃奔着傅沉去,先被江特助挡住了。
陆洲倒在江特助面前,望着后方的傅沉恳求道:“四爷你权势大人脉广,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救救她……”
江特助用了点劲,将陆洲推倒在一旁的椅子上。
他低头看他,不屑道:“生怕太太死了,没人为你免费提供一切了吧。”
陆续有三五位医生走来,逐一进了急救室。
“滴·滴·滴——”
心脏记录仪的滴答声在急救室中一下又一下地响起。
“有心跳了!”
护士的一句话,让室内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几秒钟,就像是被暂停的画面,三五秒钟都没有人动。
将近十三分钟的心脏停止,正常人超过三分钟就预判死亡。
这位伤患不知该说阎王爷都放她一马,还是说出现了奇迹,甚至是玄幻。
季歌缓缓睁开眼睛。
黑色的瞳仁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渍,被手术灯的白光照着,她看不清脸上的东西。
女孩神色木讷,眸光涣散。
她动了动唇,重复了一遍:“爷爷奶奶去世前给我备了一份嫁妆,我存在汇丰银行保险柜,密码是你的生日。比五千万多,你取出来就可以还债了。”
季歌闭上眼睛。
湿润的眼眶有眼泪流出来,泪水掺了血,淡红的泪从眼角滑落,没入发梢。
“病人腹部的伤口愈合了,刚刚被手术刀切割开的皮肉组织也都在愈合!”
“自愈了,强大的自愈能力。”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季歌腹部的开刀部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
半分钟的功夫,女孩白皙的肌肤上就只剩残留的血迹。
毫无伤口。
-
“居安!”
季歌猛然地床上坐了起来。
“我在。”
“居安。”季歌转过头就伸手要他抱,钻进男人怀里,将他抱紧,“我好害怕,我也好疼好疼。”
“没事了。”傅沉摸了摸她的脑袋,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呜呜呜…”
女孩抽噎起来,呜咽的哭声不停,到最后还打起了嗝。
眼泪全都落进傅沉的西装和衬衫里,湿了一大片。
“身上疼?”傅沉低头看她,眉心蹙得很厉害,“我让医生拿布洛芬来,吃两颗。”
“居安。”季歌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死死地揪住,“居安,我不要离开你,你也保证不会离开我好不好?”
“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在我结束生命之前,你不准先我一步,你答应我!”
季歌抬头,一双泪眼望着他,“你答应我,答应我。”
“嗯,我答应你。”
得到他的承诺,女孩的哭声才小了一点。她吸着鼻子,牢牢地扒着傅沉不松手。
这一场丧命的车祸,再一次让她感受到上辈子傅沉死去的画面。
又一次让她体会到生离死别的撕心裂肺感,这种悲伤到失语发抖的感觉,她不要再经历了!
“居安,她死了。”
“她死在这场车祸里了。”
这个“她”,傅沉觉着应该是季歌的原生人格,偏爱陆洲的那个人格。
此刻面前的是他的女孩,他的女孩才会喊他居安。
“人格消失了?”傅沉只能这么回应她。
在他眼里,季歌只是双重人格,正常人也想不到一副身子会有两个灵魂。
隔了三秒钟,季歌才缓缓地“嗯”了一声。
她也只能这么回答他。
“她让我感谢你,还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把你刺伤了是她做的不对。”
“她很满意这个结局,没什么牵挂。唯一让我去做的事,就是汇丰银行的那笔钱。”
傅沉听不太懂她的意思。
他尽可能地跟上她的思维,附和着:“好,等你出院了我陪你去汇丰银行。”
“你不怪我替陆洲挡了这场车祸吗?”季歌抬头望他。
责怪说不上,他永远都不会责怪他的女孩。
心疼是有的,吃醋也是有的。
但这些负面情绪不能对着季歌表现出来,他舍不得。
傅沉凝着她苍白的小脸,血色还没调和过来。他抚了抚她的脸颊,“只要你不离开我,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何况那又是她的第一人格做的事,他更加不会生她第二人格的气。
要怪只能怪他出现得太晚,没能赶在她爱上陆洲之前遇上她,否则她就完完全全都是他的了。
“叩叩叩!”
病房的门被敲响了几声,江特助推门进来。
“太太,陆少爷想见您一面,您愿意见他吗?”
“现在不见他。”季歌把脸别了过去。
原主为他付出了生命,临了了还托付让她去汇丰银行取自己的嫁妆交给陆洲。
根本就不值得。
被人从头到尾算计了一遍,自始至终都是骗局,原主离世前还想着给这个骗子还债。
可怜又可恨。
“好的太太,您好好休息。”江特助退出病房。
房门口,陆洲抿着泛白干涸地唇,殷切地看着江特助,希望能见上季歌一面。
江特助道了声抱歉,“陆少爷,太太刚醒过来身子疼,不太愿意见您。等日后太太康复了,您再联系太太吧。”
陆洲脸上闪过失落,过了几秒钟后他又笑了起来。
“好、好、好……我明天再来医院,你们照顾好她……”
活着出了急救室,现在又醒了,这就是老天爷给的最大的恩赐。
不愿意见他没关系。
他知道她伤心了,以后他能弥补回来,一定可以把亏欠的一切都补回来。
江特助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视线中,陆洲的身影佝偻无力,迈着步子往走廊另一端离开。
-
深夜,季歌睡了。
江特助从病房出来,就看见陆洲坐在病房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第二天上午,陆洲终于换了身衣服,提着补品来了。
第三天晚上,陆洲还在病房外等,手里抱着一个保温杯,里头装着海带排骨汤。
江特助从房间里出来,对着陆洲依旧摇头。
太太还是不愿意见他。
陆洲脸上的期待消失,他站起身把手里的保温杯给他:“季家老厨子炖的汤,是小歌喜欢喝的,麻烦你再给她一次。”
昨天一日三餐带东西过来,太太没吃。
今天也是一日三餐带了过来。
被拒绝了五次,这是第六次了。
看在他坚持的份上,江特助接了:“好吧,不过陆少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太太可能也不会吃的。”
“我说一句实话,太太当初那么爱你的时候你不珍惜,现在她车祸死了一次,阎王殿里走了一遭,估计不会再正眼看你了。”
陆洲低头,兀地扯了一下唇角,“我明白。”穿书吧
“陆少爷那您稍等一下,我把东西给太太。”
“行,麻烦你了。”
江特助重新进了门。
屋子里,傅沉正哄着季歌喝中药,补血养气的一些汤水。
有点苦,所以季歌不爱喝,想着法地推脱。
季歌虽然自愈能力强,但怎么说也是真真地受过伤,流过血亏了气,总得补一补。
这次车祸还产生了一部分后遗症,夜里睡觉不安稳,被惊醒后季歌就会下意识找傅沉。
如果找不到,她就会哭。
她害怕傅沉忽然消失,准确来说她害怕傅沉会死。
“再喝一口,乖就只喝一口。”
“你上一口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季歌推诿,“谁开的药这么难喝。”
“明天出院了许你吃冰激凌,最后一口就不喝了。”傅沉继续哄着。
冰激凌是她的心头爱,傅沉不准她大冬天吃。
听到这句话,季歌应了:“你说的。”
傅沉点头,“嗯,我说的。”
“一口,勺子给我我自己喝一口……”
季歌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傅沉将碗里剩余的中药一口喝进自己嘴里,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过程中扣住她的后脑勺。
堵上她的嘴。
骗子!
季歌一张脸皱得跟放在兜里一个月的餐巾纸一样,皱得不能再皱了。
“大骗子!”被松开后,季歌控诉。
傅沉抽了张纸,仔细擦了擦她唇角的汤药。被她瞪了几眼,男人也不恼,“也不是很苦。”
“你味觉产生障碍了吧?”她翻了个白眼。
“是吗?”
傅沉又吻了她一下,“甜的。”
季歌的小脾气瞬间烟消云散,耳根子都软了起来。
围观群众江特助:“……”
“咳咳。”江特助咳了两声,“太太,陆少爷又来了,他带了排骨海带汤,是季家的老厨子炖的,说是您最爱喝的。”
听到“陆少”和“补汤”,季歌下意识就要拒绝。
季家老厨子炖的排骨海带汤,是原主最喜欢喝的。
季歌顿了两秒钟,“拿过来吧,我喝点,刚好除一下嘴里的苦味儿。”
她不搭理陆洲,是觉得他害了原主的命,不想再理会他。
喝汤,是为了祭奠原主。
说到底,季歌还是比较同情原主,尽管她曾经伤害过傅沉。
“你让他进来吧。”季歌说。
“好的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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