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蕾特在睡梦中被抽泣声吵醒,她缓缓睁开眼,惊讶地发现太阳早就高照,床边伏着一个毛茸茸的白色脑袋。
她摇了摇正在啜泣的蜘蛛小姐,瓦尔莱塔把脸埋在伊蕾特的被褥里,泪水打湿了白色的床单。
跪坐着的蜘蛛小姐揉揉眼睛说,繁忙的夜莺女士把叫女主人起床的工作交到了她的身上,但瓦尔莱塔看见伊蕾特的睡颜,便不忍心把庄园主小女孩从沉睡里唤醒,于是趴在床边陷入了自我指责。
伊蕾特噗嗤笑出了声,说着“没事没事”开始自己学着脱下睡裙,蜘蛛小姐拉开衬衫的袖子让女主人把手臂伸进来,伊蕾特制止了她。
“以前都是被夜莺女士叫醒,所以才养成了睡懒觉的坏习惯,我还是自己来穿衣服吧,别把我当小孩子哦。”
伊蕾特走下楼,随后跟着蜘蛛小姐。瓦尔莱塔同样继承了夜莺的餐盘,用来盛装需要庄园主过目的重要信件。女孩看见小丑先生和高礼帽绅士在一楼的大厅里打扑克。杰克的身边摆着小甜点与早茶,餐桌早已收拾完毕,一个带着围裙的铁皮机器人在清扫掉落在地的残渣。杰克一脸轻松,翘着腿打着哈欠,裘克同样带着戏谑的表情,却看似对这场输赢在意得多。
“早安,伊蕾特小姐,瓦尔莱塔小姐,今天也是一如既往地可爱。”杰克摘下礼帽扣在胸前,向女士们眨了眨眼,而后者们更想提醒他室内不必总是带着帽子。
“喂伊蕾特,你起得也太晚了吧,我们早餐都吃完了!”小丑先生从自己那一手牌里抬起头,顶着杰克不快的目光把绅士身边的那一份慕斯取走,抽了一根银质叉子一并交给伊蕾特:“那个会自己动的闹钟呢?你不会给它上上发条吗?”
“它并不会响,”伊蕾特看向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的杰克,向他笑着表示为自己留下一份早点的谢意:“至少,我还没听过‘寂静闹钟’响过。”
“唔……大小姐,是先看文件还是先对第二场游戏做总结?”蜘蛛小姐端着那块摆了两封带有死灵之门漆印信封的餐盘。
“先看文件!可不能怠慢了尤格大人!男士们……你们有谁要加入去书房吗?”
小丑先生表示自己对肉瘤泡泡的信件不感兴趣,更不用说那位神祇总是不用正常语法说话。杰克则对此嘲笑道:“难道没看过洛夫克拉夫特先生的《克苏鲁神话》原作还可以作为一种炫耀的资本吗?不懂拉丁语基础的话,有时间让在下来为小丑先生提供免费教学好了。”
裘克“嘁”了一声,扛起新武器火箭筒起了身,问伊蕾特要了一点死灵之门的限权,说是自己要去第一场游戏的地图里去记地形,然后留下了离开的背影。
“好的,那么现在是第一封信,附上了一位女孩的照片与个人信息,嗯……‘海伦娜•亚当斯’‘盲人’‘文学天赋’,被尤格大人看上的理由是‘这个女孩因为具有极强的精神力,受到了克苏鲁来自于拉莱耶的音波,克苏鲁计划将这个女孩的文学天赋纳为自己所用,为自己招揽更多信徒,目前决定将尚未觉醒灵感的海伦娜•亚当斯置于欧蒂丽丝庄园,隔阂克苏鲁的教唆。’”
“所以是一个并没有什么黑历史的女孩呢。”瓦尔莱塔小姐说。
“某种程度上和我一样是艺术家呢,文学领域属于哪位缪斯管理呢?欧忒耳珀?塔利亚?缪斯九女神里没有人象征油画还真是一件可惜的事。”杰克评论道。
“那个,你们就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吗?”伊蕾特看向两位监管者,脑中涌现一个想法,却被自己的设想吓了一跳。
蜘蛛小姐对于克苏鲁神话刚刚入门,满脸疑惑地看向杰克。www.chuanyue1.com
高礼帽绅士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缓缓说道:“您是说,处于尤格索托斯大人的立场,根本没有必要对克苏鲁大人设防是吗?说来也很奇怪,尤格大人是克苏鲁的祖父辈,与克苏鲁大人有矛盾的应该是黄衣之主哈斯塔大人才对,难道,神明们现在在做什么阵营划分,然后尤格大人站到了哈斯塔大人那边吗?”
“或许是什么更让我们意想不到的理由,唉,我早该发现了的,尤格大人的信件都是由拜亚基送来的,而不是米戈或食尸鬼,拜亚基可是黄衣之主的眷族啊。”伊蕾特撕开第二封信:“我写一封回信询问一下好了。”
“第二位人选是……仍然是女孩子,名为菲欧娜·吉尔曼,是离家出走的大户人家的女儿……唉唉唉???‘算是你的后辈’‘以探寻费纳奇镜的奥秘为名派遣她到欧蒂丽丝庄园来学习’‘你的个人资料也已经交换给她’‘希望你能对后辈多多教导’……天哪!太突然了!这叫我怎么安排嘛!”伊蕾特提高音量,面对两位旁听者开始紧张地上下挥舞手臂。
“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学妹呢,这不是很好吗?”这是蜘蛛小姐的理解。
“菲欧娜作为求生者参与游戏,又认识我,那庄园主的身份就更难保持了,再说我偶尔也想以求生者的身份参与比赛什么的……”
“那么……这位同样是尤格信徒的小姐的能力是什么呢?毕竟她也受到了外神的影响,应该能力比起另外那些普通人要更……更超现实一些吧”杰克的关注点略有不同。
“应该和尤格大人赐予我的能力不会雷同吧……”伊蕾特把信展开,接着往下读:“‘门之钥’!!!啊不!天哪!”
“唉唉?大小姐?”疑问来自瓦尔莱塔。
“看起来尤格大人更加重视这位新人呢,”杰克解释道:“死灵之门是外神们通用的能力,但门之钥可就是可以相当于身份确认般的尤格索托斯的特殊信物了。”
“唔……尤格大人甚至建议把欧菲娜的代号确定为‘祭祀’……明明我也有主持过很多大型献祭的!本来还想把自己的职业定为祭祀的……”
“……”两位监管者并不擅长安慰人,短暂地伊蕾特单方面诉苦后,杰克终于开了口:
“门之钥在游戏中还是削弱一下比较好吧,虽然身为敌对面的我们也并非善类……”杰克与瓦尔莱塔对视一眼:“但在下可以肯定我没有与外神的力量直接对抗的资格,所以,为保持比赛的公平性,还是限制欧菲娜小姐的门之钥吧。”
“我,我也有提案,”蜘蛛小姐举高手,顺着杰克的话把话题岔得更开:“现在求生者数量这么多了,我们这边还只有几个人,需要寻找新屠夫了!”
伊蕾特趴在书桌上,从失落的阴影里抬起头来,望向围在自己身边的两位监管者。屠夫们松了一口气,微笑着看见他们的庄园主那重新充满干劲的脸。
“接下来就召集大家去会议室吧。”
杰克为两位女士把门打开,走到门口却凝固了笑容。绅士站在二楼的楼梯扶手旁,居高临下地看向下一层地面上拖出的一条痕迹。两位女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某间内屋的黑色长纹,应该刚产生不久,一名清扫机器人已经感知到污渍,转着轮胎滑过来,用抹布去除地面上的脏迹。
三人走下楼,杰克单膝跪下查看这条痕迹:“是拖拽产生的,有人从屋外拖拽着某件巨大的物品带到了室内,还好地面本身没有损坏,”绅士捡起痕迹边上掉落的细小的黑色碎渣:“是木炭,烧焦的味道。”
三人望向痕迹延伸的地方,那是一楼的储藏室。这时里面传来碰撞的声音,随后是门打开的咯吱声。红发的小丑带着焦炭木屑的污渍从门后走了出来,看见三人和他们脚下的黑色痕迹后露出了一瞬间抱歉的表情。他挠了挠自己的卷发,返回储物间拿出抹布与水桶说会把这些脏东西擦掉。他径直走过杰克的身旁,穿笔挺西装的绅士伸手拦住脏兮兮的小丑:
“我们的裘克先生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你有病!小题大做!我只不过是把不应该出现的东西带回来而已!”
“不应该出现的东西?”伊蕾特挤到互相瞪眼的两位监管者之间,左右张望着问道。
裘克带他们来到储藏室的一角,那里摆放着一个烧焦得不成形的稻草人。
“工厂里出现稻草人,感觉挺像恐怖故事的开头呢。”瓦尔莱塔说。
“伊蕾特,你对它有印象吗?”
“军工厂里确实没有放置稻草人,而且它更像是从庄园里带出去的,”伊蕾特想了想:“面目全非,烧毁得太严重了,不过我记得小时候和哥哥制作过一个稻草人,但是它应该被放置在隔壁栋的花园里才对。”
“不管怎么说,垃圾罢了,这种东西都要捡回来,裘克先生未免也太无聊了吧。”杰克抽出胸口别好的丝巾,擦掉了手上木炭的污渍。
“要你管!我喜欢又怎么样!”小丑凑到杰克的面前与对方瞪着眼,后者两手挡在前面,带着戏谑的笑容拉开与小疯子先生的距离,像是嫌弃对方邋遢似的后退了一步。伊蕾特扯了扯小丑的条纹围巾,用很轻的力便把裘克拉到自己身边来,女孩踮起脚附到裘克耳边,请求与他一起清扫大厅,后者难为情地褪下了攻击性,服从地与伊蕾特去打水;杰克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大厅正门所对墙面顶部挂着的时钟,静悄悄地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瓦尔莱塔疑惑地看着众人的行为,突然领悟到什么似的赶到会议室,那里夜莺女士已经在等待她了。
“很抱歉没有参加第二场游戏的总结。”伊蕾特下鞠一躬,感受到夜莺女士的深蓝色羽扇轻轻拍在自己的头上,女孩抬起头,看见小鸟女士摘去了面具,在对她微笑:
“说来也奇怪,没有大小姐的帮助,我们这次也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呢,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家人越来越多,我们不再是孤立无援了吧,多希望老爷夫人和少爷他们可以看见现在的庄园啊。”
“唔,我现在巴不得来一场游戏和奥尔菲斯哥哥说说话,看看能不能唤起他的回忆,可惜庄园还在初建阶段,目前我们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伊蕾特说着把桌上的文件码成一叠一叠,把前锋,机械师,空军和佣兵的资料放在一起,她拿起时间表,发现游戏中段的时候密码破译进度还完全没有起色,后面的内容全是求生者们在与瓦尔莱塔小姐周旋。
“怎么说呢,不是很有戏剧性,尤格大人会觉得索然无味的。”伊蕾特扫过游戏结算页面,上面显示着人类一方逃离失败。
“大小姐,这里有求生者方的反馈信件。”夜莺呈递上餐盘。m.chuanyue1.com
伊蕾特用折刀划开信封,把里面字体各异的纸张倒了出来:“关于自由组队和赛后借用场地训练的建议……吗?”女孩把信件折好放了回去,没有再想观看的意图:“按照尤格大人的安排,在身份上有联系的人必须要在同一组游戏,不过偶尔也可以允许他们调换队友,总之在所谓的随机里施加一些小伎俩就可以了。”
“明白了,那么我会马上实行下去的。”夜莺点点头戴回面具,她站起身来向伊蕾特请示后离开了书房,庄园主看着助手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过了一会儿,那蓝色的纤细身段却又从走廊上探了进来。
“夜莺女士,请问还有什么事务要办吗?”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提醒大小姐,想要和少爷交谈的话,您完全不必等到游戏的时候,注意避开其他求生者的追问,您现在就可以去看望少爷。”
“说的在理!”伊蕾特去打开窗子,把手摊开伸到外面的阳光里。“观察者”扑朔着自己吱吱呀呀响动的金属翅膀,不知从哪个地方飞来,像鸟儿一样停在了庄园主的掌心。它发出按动快门的声音,但其实只是从背部的仓室里打印出照片。有着雀斑的四眼少年此时正在与午餐的朋友道别,看似他将会留在现在所处的石亭休息一阵时间,正是好机会。
伊蕾特走出书房把门关好,扭头就发现蜘蛛小姐站在走廊的另外一头,那件宽大及地的长裙可以挡住人偶一般的球状关节,看样子瓦尔莱塔对这种款式更加欢喜。
庄园的女主人走上去问她是否玩得开心,银发的蜘蛛却像被吓了一跳,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裙子说刚刚在巴尔克的工作间又看了不少有趣的玩意,现在想要到图书馆里找找有关克苏鲁神话的资料恶补,多谢照料。
伊蕾特说没有关系,想要下楼却被扯住了手臂,蜘蛛小姐眼神游离着支支吾吾地说想要送给庄园主一件礼物。伊蕾特站在楼梯口看着瓦尔莱塔拎着裙子跑进房间然后拿出来了一面镶有红宝石,并且雕刻着希腊风建筑纹饰的烛台。虽然不知道这件物品有什么具体的含义,伊蕾特道了感谢然后向蜘蛛小姐告别,说会把它放在大家的长餐桌的中央。
监管者居住区域的背面有一片花圃,除此之外在围墙的爬山虎下还隐藏有一面小铁门,伊蕾特记得巴尔克爷爷耐不住自己与哥哥的推搡,瞒住老爷夫人在这里修筑了供孩子作秘密基地的场所。女孩穿过面积过大的花圃——虽然大多数植物已经因为常年无人照料而枯萎,但她还是发现有一处土地被圈画起来插上了蔷薇科植株的秧苗,一个穿着黑西装的高大身影若隐若现地藏在一块竖起来的画布后面。伊蕾特好奇地走过去,三角画板后的人察觉到脚步声探了出来,左手拿着沾有墨绿色颜料的笔刷向女孩道安。
“杰克先生在这里做什——哦不,显而易见——我应该问——目前这片只有野生植物郁郁葱葱的地方没有什么好观赏的吧。”
“伊蕾特小姐不在意在下是从哪里运过来这些蔷薇吗?夜莺女士可是嘱咐过,监管者擅自与正常世界接触是要受罚的。”
“我想,是从父亲的地下室里拿来的吧。那里温度足够低——我也说明过庄园里的房间你们都有使用的权力,再说那些被捆在一起的茎叶上还贴着缪斯九女神的标签。”
“让它们存活率更高的保暖。猜对了,女士。”戴着高礼帽的绅士没有再专注于和伊蕾特对话,他在换下笔拿起调色刀,像处理蛋糕上的奶油一样把深一点的涂料刮到调色板里:“想知道在下在画什么吗?”
伊蕾特想装作看表的样子,但突然想起自己光溜溜的手腕和没有口袋的连衣裙,她只好表明有非常想见的人在求生者那一侧,抄后花园里的这条近路既省时间又不会被“布娃娃们”发现。
“围墙上的暗门?它右侧的雕像倒塌了,不但爬山虎没有,门也被石块堵上了,很可惜。”
伊蕾特跑到记忆里的铁门那儿,杰克丢下自己的画具也跟了过来,女孩看见女神像只剩裙底与裸露的脚丫留在原来的地面,雕塑的头颅与碎裂的身躯尽数砸在铁门的面前。
“手握羽毛笔和羊皮纸,之前还没有细看,这是掌管爱情诗灵感的女神啊,”杰克不知道是在陈述自己的推断还是在呼喊身边人的名字:“伊蕾特。”
“管它是庄园的哪任主人造成的结果。”
伊蕾特闷闷不乐地把与哥哥会面的计划推迟,她转身离开,却突然被握住了腰部举了起来。
失去与地面的接触让女孩不适地摇晃双腿,她把手放在画家抱住她的手上以保持平衡,借助杰克身高的优势伊蕾特上半身被举过了围墙,她用力攀爬到了另一边,咬牙跳到了地面上,对围墙那一面早已看不见的身影道感谢。
“快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吧,小淑女。”
杰克的声音越来越远,黑衣的绅士正走回那片荒芜的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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