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用了药，他醒来时已是深夜，我没敢睡下，就抱着被子伏在他腿边的位置眯了一会。夜里他小声唤我，我睁眼就对上他满是抱歉的目光，我没睡熟，也有心里准备，抢在他开口道歉之前迎上去堵了他的话。这是手术后我第一次口鼻间满是他混着药味的清冷气息，他身体不舒服，我只在他唇边贴了几秒便起身。他没想到，略略惊讶之后安心闭了眼睛，最后笑着低下头去，说我今天是有点难受，不想竟从你回来一直睡到这会儿，让你担心啦。穿书吧
他明白我的意思，没再讲那些道歉的语句，温柔地对我笑。我之前给他准备的水和餐食都在小锅里温着，我推了侧桌来放到床前他能够到的位置，他大概是被疼痛磨得心情不太好，眼睛里漆黑地一点光也没有，我有意收着我可能会带给他的压力，只与他说如果要下来之前记得先吃一点东西，看你自己状态，我就不插手了哦。好…他微微点头，也没什么劲地拉着我，示意我靠近一点，挪了挪让开了病床的一大块位置给我，说，你上来…
我舍不得浪费他的力气，顺着他的动作过去偎在他身边，半倚在他腿侧，被他的温度包围着，心里长出了一口气。他分了一半的被子给我盖好，手在我脸边停了几秒，最终还是握握拳收回去，绕过去轻抚着我的背说，睡吧。夶风小说
我悄悄抬头望他，他表情是平静的，可从呼吸声偶尔发颤也能知道他没有太好，眼神定定落在一处，失神落寞。我试着用手侧面柔软的地方轻轻垫垫他脐周的位置，他下意识蹙眉，然后翻身朝着我的方向转了一点角度，好让我不那么费劲地去够。我说，苏源，你喊喊疼也没关系的。他失笑，低头用极小的音量在我耳边问，那你不是要心疼死。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一定是颇带了戏谑的味道，可是他就那样垂着头，像诉着什么不愿让人听到的委屈一样，全是担心和不安。
……确是心疼地要了命。不仅仅因为他难受得心疼，更是确切地感受到，他好努力好努力地在对我好。
他这才没坐一会儿手就又凉下去，他却用绒毯将我裹起来，问我，冷吗？我自然还好，摇摇头把他整个人拥进来，手也拉在我怀里暖着，你别冻着才是。这人犹豫了片刻终于卸掉力气靠在我肩上，无力缩了缩。我安慰他，刚刚晚上主任说再观察观察，下周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我们就回家。他明显地期待，微微抬了头，真的？嗯，真的。我肯定，最近不是好多了，是不是今天难受糊涂啦。他终于又淡淡地笑起来，问我，出来这么久，想家没有？也没等我答，又自言自语，如果可以永远好起来，就好了…他说这话时嘴角扬得温暖极了，眼睛却闭起来，我看不到他的神情。
始终也不可知他到底是由于先天，还是从几岁开始就彻底拖坏了身子，这十几二十年下来，怕是蚀掉了他本该拥有的，全部的美好年华。他这副好容貌，极致的好脾气，所有人都肯定的好能力，终究被命运磨得，那些光暗下去，掩盖得七零八落。我好像是在他身边，又好像隔了一段距离，看着他曾挣扎反抗，自暴自弃，或是惴惴不安，自卑谨慎，亦或是不管不顾，心如止水。他却曾写给我说，自己每每被关在漫漫黑夜中时，都能感受到我自那年牵起他回家的手，从来没有放开过。
那天最后还是我先扎在他怀里睡着了，这段日子我怕是与他讲童话故事讲得过多了，久久地做了个梦，净是些奇幻飘渺，睁眼愣了好久才把眼前他的身影和梦境分开，忙在他回头之前胡乱抓了纸巾擦掉脸旁的口水。他见我醒了端了杯水递给我，看我不敢正眼看他，倒让他想起来幽幽地调侃我，梦到了何事？又哭又笑地，好几个小时抱着我不撒手。
……这个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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