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日一夜,许蘅衣也昏迷了一日一夜。
许蘅衣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床沿处闭目支颐的裴云桓,雨后初霁的晨光透过窗棱投在他的脸上,将他原本就出色的脸部轮廓描摹地更加耀眼,虽然唇边和下巴上有一片青色的胡渣,但依旧好看得紧。
许蘅衣不禁感慨,裴云桓怎么能无论何时何地都这般好看啊……郎才女貌他俩这辈子是实现不,只能在女财郎貌上努力一下了。
许蘅衣又转了转眼珠,发现自己是在一张陌生且狭窄的木床上,而床旁的陈设也很陌生,看着不像是客栈驿馆,更像是农家自用的住房。
等许蘅衣四处打量的视线转回来时,发现裴云桓已经醒了,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许蘅衣一边从床上直起身子,一边尽力挤出一个笑容:“我这是在哪儿?睡了多久……”她正说着话,额头上突然覆上一只大手,她下意识地屏息凝神,一动也不敢动。
半晌,裴云桓的手离开许蘅衣的额头,但目光依旧一寸不离地黏在她的脸上:“不烫了。”
许蘅衣一愣:“我、我怎么了?”
“你不记得?”
许蘅衣满脸无辜:“我只记得我在马车上睡着,然后打雷下雨,再然后……”她话音止住,总不能说自己做梦梦见上辈子的初恋了吧?
许蘅衣盯着裴云桓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我又犯病了?”
“没有,”裴云桓上前,将许蘅衣连同身上的被褥一起拥进怀里,哑着嗓音道,“你只是着凉发热睡了一夜,醒了就没事了。”
许蘅衣不是头一回被裴云桓这样没头没脑地抱了,意外地呆了一瞬后,就镇定地扭头看向一旁的窗棱外,碧空如洗,知道自己定是又犯了之前突然昏厥人事不省的毛病,裴云桓不明说多半也是为了让她安心。
于是,许蘅衣便顺着他的意思,没心没肺地笑道:“我这身子骨真是越发出息了,睡一觉就能把病睡好。看来这儿是块福地,多待几天,说不定我都能身强力壮地跟着你去林子里打野味了。”
许蘅衣把自以为的俏皮话说完,本以为裴云桓也会接着说两句,但他并没有接话,只是将怀里的她抱得更紧了些。
许蘅衣以为裴云桓是被自己的病吓着了,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我只是比寻常人多睡一会儿,你若嫌我睡得多,以后我多喝些提神的浓茶……”
“不,”裴云桓终于开口了,稍微松开些许,直视许蘅衣还带着几分迷蒙的眼眸,“只要你安然无事地待在我身边,我便知足。”
许蘅衣“噗嗤”一声笑了,用两只手掌在裴云桓脸的左右两边虚拢了一个圈:“那你可要好好保护这张脸,不然,我可是随时都会被其他俊俏后生勾走的。”
裴云桓也笑了,学着许蘅衣的动作也伸出两只手,却是实在地贴上了她的脸颊:“阿蘅,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许蘅衣没想到裴云桓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脸上的笑容一时僵住,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回应,好在她的肚子十分配合地“咕噜咕噜”叫嚣了起来。
裴云桓笑着放开了许蘅衣羞红的脸:“是我疏忽了,我让他们去准备吃的。”
等裴云桓出了门,许蘅衣刚舒一口气,还没来得及细瞧屋内,秦瑟瑟就端着盆清水进来,盈盈笑道:“妾帮夫人洗漱。”
许蘅衣一见秦瑟瑟,眼睛立即亮了起来,正想下床问她些事情,却找不到鞋:“咦,我鞋呢?”
“夫人莫急。”秦瑟瑟放下手中的木盆,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双绣鞋,递到许蘅衣的脚边。
许蘅衣看呆了,拍手赞道:“秦娘子深藏不露,厉害厉害。不过新鞋虽好,我还是喜欢我穿惯的那双……”
秦瑟瑟抿唇道:“夫人有所不知,昨日裴县丞将夫人从车里抱下来的时候,因为太过心急,不慎将夫人的鞋履遗失了。”
“遗失?”许蘅衣撇撇嘴,“可惜了,那双鞋是晓春帮我做的,鞋面还绣了十多种纹样。”但她还是穿上了新鞋,来回走了几步,有些意外:“奇了,这新鞋竟十分合脚。虽然模样比晓春做的那双差点,但轻便得很,可以穿着它去骑红豆了。”她刚说完,突然想起自己说过要给红豆换个名字的事,讪讪地闭了嘴,又想起自己本来要问秦瑟瑟的事情。
“我只记得我在马车上睡着了,再醒来就是在这儿了,期间发生了什么都没印象。”许蘅衣凑到秦瑟瑟身边,心虚地小声问,“我有没有做一些奇怪举动?”
秦瑟瑟绞了方擦脸的帕子递给许蘅衣:“夫人指的是什么举动?”
“比如……”许蘅衣接过帕子,但没急着去擦脸,而是挡在嘴边,眼睛则瞟着门外,声音压得更低了:“比如说梦话。”
秦瑟瑟摇头:“夫人并未说梦话。”
“那就好那就好。”许蘅衣放下心来,捧着帕子去擦脸,但擦到一半,又听见秦瑟瑟慢悠悠道:“夫人一直抱着裴县丞哭,才让裴县丞那般心急,连夫人的鞋履遗失了都顾不上。”
许蘅衣正擦着脸的帕子瞬时掉回盆里。
她抱着裴云桓哭?许蘅衣略微想象了一下那场景,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怪不得方才裴云桓看她的眼神和对她做出的动作都怪怪的,原来是自己先撩拨的。
秦瑟瑟在一旁掩嘴轻笑:“夫人与裴县丞伉俪情深,真是令人艳羡。”
许蘅衣忙从盆里捞起湿淋淋的帕子,挡住脸上的尴尬神色:“见笑见笑。”
许蘅衣脸上的尴尬之色尚未褪去,冯继就从门外探出头来:“贺承就地取材,在灶上煲好了老母鸡汤,许姑娘要不要来赏个脸?”
“要要要!”说着,许蘅衣扔下帕子,就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等许蘅衣跑出了房门,才发现所在的是一处由不同房间拼连起的农家屋舍。屋檐下挂着的不是精致的鸟笼,而是各种各样的干货,地上摆着的也不是盆栽,而是她不认得的农具。
许蘅衣别有兴致靠近细瞧,指着其中的干货和农具不停地问:“这个是可以吃的吗?闻起来又咸又呛咳咳咳……这个是用来干什么的?犁地的?不像啊……”
“这个是腊肉,可以吃。这个是耧,用来播种的。”一个苍老到近乎沙哑的声音从许蘅衣的身后传来,吓得许蘅衣浑身一激灵,猛地回头,发现说话者是个鹤发老妪。
冯继忙上前:“这位是这里的主人,唤作柳婆婆……”
许蘅衣正要为自己方才的失态行礼,那老妪却是直接牵起许蘅衣的手,笑眯眯道:“想来你就是许姑娘了。姑娘年庚几何?家住何处?可有婚配?”
许蘅衣被眼前老人家的热情惊到了,一边用眼角余光去瞟冯继,一边干笑着回答:“奴家双十有七,家住淮陵,已有婚配……”
“很好很好,”柳婆婆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了一朵花,“姑娘天生福相,此生定顺风顺水,多福多寿。”m.chuanyue1.com【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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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蘅衣的嘴角抽了抽,她这副病弱憔悴气虚的模样,居然也能被看作是福相。这位柳婆婆若不是老眼昏花,那睁眼说瞎话的工夫可比她厉害多了。
冯继凑上来插话道:“柳婆婆,许姑娘还没吃饭……”
“你这嘴笨的男娃不早些说!走,老身带姑娘去。”柳婆婆推开冯继,一边拉着许蘅衣往灶台的方向走,一边絮絮道,“乡下地方没什么好东西,但鸡汤是一定要喝的,补气补血补肉……不管什么都能补!”
“多谢婆婆……”
就这样,许蘅衣被那位力气颇大的柳婆婆生拉硬拽到厨房的灶台前。灶台前,贺承刚盛好一碗汤,见人来了正要避开,却没想到手里的汤碗竟被柳婆婆夺了过去。
“先喝这碗吧,这碗里的肉都是没有鸡皮的,不必你再挑了。”柳婆婆看也没看脸色铁青的贺承,直接将肉和汤都满满当当的一碗递给许蘅衣。
“这是给……”贺承正要上去理论,被赶来的冯继拦下,拉到角落里咬耳朵:“把主上的汤让给了许姑娘不正好吗!主上若知道了也只会夸你懂事,呆子!”
贺承瞪了冯继一眼,默默回到灶台重新盛汤。
许蘅衣却没注意旁边的冯继和贺承,她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热气腾腾的鸡汤,眼睛像是被水汽迷了,视线有些模糊。她手颤颤地从柳婆婆手中接过汤碗:“有劳您……我的确不爱吃鸡皮,但我有个故人却极为爱吃,每每都要把菜肴里的鸡皮专门挑出来吃掉……”
“别说了,再说汤就凉了。”柳婆婆的声音沙哑得越发厉害,她指了指离灶台不远的一张小方桌,“姑娘坐那儿慢慢喝,老身出去透透气。这里头烟气太重,熏眼睛。”
柳婆婆的身影刚消失,冯继和贺承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冯继道:“这位柳婆婆健步如飞,声如洪钟……”
贺承看了眼许蘅衣手里的汤碗,补充道:“还力大如牛。”
冯继想起那老妪推他的力气,也不由得点头:“那力气,一点都不像是八十多岁的老人家。”
许蘅衣从手里捧着的鸡汤里回过神来,抬头问冯继:“你说她八十多岁?是八十几岁?她姓柳?那她的名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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