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愁的风吹得火焰摇摆不定,悲伤的雨淋得人心难以重燃。灰吕心中原本仿佛永远旺盛的火势,现在委委屈屈地缩成一株小火苗,尽管从老师那儿汲取了能量,到底无法完全恢复。
想哭,所以把头埋在亲近的人怀里不愿被察觉;真正哭出来后,又觉得直面自己的无力与泪水更为重要,所以抬起头来,说出了那番话。身为他的师长,炼狱自然看出了弟子低落的心情,既欣慰于他的心仍在燃烧,又对其泣血的决意感到不忍。Μ.chuanyue1.℃ōM
“正好是夏日祭,请你吃东西吧!”炼狱打算用美食多少安抚一下弟子,灰吕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努力振作精神表达了谢意。
牛肉馅的可乐饼、浇了果汁的刨冰……师徒俩“真好吃”的嚷嚷声从街头一路响到巷尾,其间灰吕被齐木君拽进了新开的一家咖啡馆。围裙下是和服的女仆端上茶点后坐在二人身旁,炼狱露出思考的神色。
“唔呣!灰吕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了!你还是个孩子,有些果实不适合过早品尝!老师我个人是不支持的!”
“哎?是齐木君说想吃布丁,我才进来的!”
“怎么可以把责任推到鎹鸦身上!而且齐木君明明一直很安静!”
啄着咖啡布丁的齐木君毫无诚意地在心里向被误会的灰吕道歉。两个直男吃完蛋糕就出了店门,均未领会女仆的桃色暗示,而齐木君的报应很快就来了。
好端端走在路上,控制装置忽然有一个脱落了。尽管他以最快的速度叼起来安回原处,还是晚了一步,瞬息之间周遭的景色就发生了变化。
“老师走得好快啊,我回头看一眼你的工夫,就没影儿了。”幸亏灰吕神经很粗,变化后的景色又与平日所见相差无几。走散时,最好的解决方案是不要走太远,先在附近等待。前方冒着袅袅热气的小摊看上去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摊主是一对狐狸父子,双方打了个照面俱是一惊。
“好逼真的打扮!请问在哪买的?”
“爸爸!又有人类来了!”
为什么说是“又”呢,因为此时已有一位食客坐在摊前了。长发过腰的女人向灰吕投来目光,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侑子小姐,您的那份做好了。”
女人从摊主手中接过关东煮,猫儿般餍足的神情迅速替代了原先的神秘,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灰吕坐下。
“狐狸的关东煮可是很好吃的哦!”
“我一般冬天吃,不过闻着真的很香!”
在侑子舌灿莲花的推荐下,一碗堆满食材的关东煮被递了上来。齐木君试图阻拦过,见灰吕沉浸于侑子美食家般的精妙言语之中,便干脆专心进行搜索。
鎹鸦齐木君,正是灰吕的同学齐木楠雄。他在找自己与灰吕所属的世界,某天有种莫名的力量突然把自家班长拐走,紧急跟来的超能力者只来得及把原世界的时间延缓到几近暂停。
变身成鎹鸦前,他一直隐身跟着灰吕以防意外发生。这是个明智的举措,他的超能力在多数其它世界对且仅对灰吕生效,无生命物体除外,比如原世界经他意念改造而致的超强恢复力。
那个奇异的“大正时代”实在太危险了,先是借住的人家里有鬼,再是差点为救人而被电线杆砸到。被那位叫炼狱的,各方面均与灰吕相像的青年收作弟子后,隔三差五要去杀鬼,齐木简直心力俱疲。
回去一定要找机会让这家伙拿咖啡布丁来赔我。超能力者暗自决定。
他还对灰吕做了两次意念引导,一是高中生穿越到异世界很正常,二是危险情况下应尽力调整生物钟。现在想来,即使不做第一个引导,灰吕也能坦然接受吧,他默默感慨其心大的性格。
“原来在这,唔呣!下次先告诉我一声吧,还以为把你弄丢了!”
与灰吕一模一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齐木知道这绝不是老好人班长,而是害自己劳心劳力的罪魁祸首之一,炼狱杏寿郎。问题在于,为什么他也来了?齐木感到震惊,随即扭头瞪向侑子。
“啊啦,顺着线的这头把那头拉过来,不是很简单的事吗?我只是稍微试了一下而已。”
这个次元魔女……
“刚刚是齐木君在说话吗?还是第一次听到!”炼狱一脸稀奇地看着齐木,灰吕嚼着浸满汤汁的萝卜口齿不清地说齐木君明明有讲过话,接着兴奋地让老师也尝尝这家店的关东煮。原本炼狱看到狐狸父子还有些惊疑不定,见大家表现得如此自然,很快也与弟子想到了一处去。
“唔呣,是夏日祭上的面具吧!真是栩栩如生!店家,麻烦给我也来一碗!”
见他忽然可以听到自己心里的话,齐木惊讶之余,也松了口气。等找到那个“大正时代”,就带他和灰吕一起回去,若要拜托魔女帮忙,还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然而,他放松得太早了。
或许是因为老师在身边,灰吕的潜意识判定自己可以安逸地睡去,他哐当一声一头栽进碗里,把狐狸父子吓了一跳,倒是侑子用手背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注视着这对师徒。
“抱歉,这孩子就是有到点即睡的习惯!账都算我这吧,请问一共多少?”
狐狸父亲说了个数,看到炼狱递过来的钱币时面露难色:“客人,我们不收这种……”闻言,炼狱困惑不已,与他隔了个灰吕的侑子开口解围。
“两位的账由我来结吧。”
“魔女,你又想做什么?”
“齐木君,这样称呼一名女性不礼貌喔!”
“代价是,”侑子伸出纤长的手指,指向她右侧酣睡的灰吕,“我要他带着的那把刀。”
只是自己的旧刀,拿去抵钱也无妨,但为什么会看中这把已有细小豁口的日轮刀呢?侑子看出了炼狱的疑虑。穿书吧
“美丽的火炎不是很有收藏价值吗,如今交织在一起,燃烧整夜也不会熄灭了……那我就收下喽!”她前头不知所云,最后却俏皮地取下灰吕的刀抱在怀里,深邃的赤瞳盯着他俩:“果然还是跃动于本体中更为耀眼啊。”
像是怕她提出别的要求,齐木赶紧插话:“可以回去了。”
不等炼狱反应过来,齐木张开翅膀拍了一下他的头,趁他因记忆消除而陷入短暂的失神,立即带着他与灰吕返回了来时的小镇。
“嘎!杏寿郎和杵志,去哪了!”眼神恢复清明时,炼狱听到自己的鎹鸦焦急的询问声,宽厚地笑着反问对方是不是没跟上,他们就在街边的摊子上吃东西,刚刚才跟店家告别。
炼狱从搀扶转为背起灰吕,若有所思地说没想到弟子挺受成熟女性欢迎,要走了随身的佩刀当信物不算,还想把人也扣下。在灰吕头顶休息的齐木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人自我补全的记忆是怎样的。
鎹鸦没有带来新任务的消息,而是说可以随意修整或训练,炼狱索性就在镇上寻了家旅馆暂住几日。铺被褥时,他听到灰吕嘴中咕哝着梦话,似乎是梦到女孩子了,先是让人家如约告知姓名,然后夸她浴衣好看,商量着一起看烟花、逛庙会。
果然是到这个年纪了啊,千寿郎也快了吧。炼狱翘起嘴角,但弟子的下一句梦话让他动作一滞。
“要走了吗……对不起,你本来可以做这些的……”
当猎鬼人,道阻且长。自己领这个少年走上这条道真的合适吗?炼狱想过这个问题,初识那会儿其实与灰吕闲谈过,他说家人在另一个世界,因此收他作弟子除爱才这一点外,亦包含关怀之情。
无论是彼时还是今日,少年请求自己教他变强的语气和眼神依然坚定,若自己因不忍他再次面对同伴的死而提出劝退性的问题,岂不是也很恶劣。他已经是剑士了,这是毋庸置疑的,那么——
“只要你还愿意走下去,作为老师和前辈,我会一直保护你、帮助你!”想通了的炼狱掀开自己的被窝躺了进去。
为了不再有年轻的孩子死在无法享受夏日欢乐的年纪,为了不再有人体味同样的痛苦,炽热的灵魂会一直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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