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秋恍若冰碴的一个字并没有在田皓耳边炸出水花,他像没听到似的,径直伸出了双臂,自认温柔地笑:“下来吧,小心点,我接着你呢。”
苏言秋紧锁着眉,看苍蝇一般看着他,满眼都是厌恶。
田皓没理会她的表情,见她没有动作,作势要往树上爬。
门口的两人托肘抱臂看戏一般,脸上尽是戏谑。
苏言秋暗自捏了捏手指关节,歪歪脖子,正想说什么,忽然感觉兜里的手机振了几下。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是夏江和发来的消息。
——你去哪了?我给你带了早饭。
苏言秋准备先解决眼前的事,没有回她,将手机又放回兜里。
她对着田皓抬了抬下巴:“等着。”
田皓明显愣了愣,随即绽开了更灿烂的笑容,往后退了两步:“好。”
他还是张着臂一副拥抱的姿势。
苏言秋看了他一眼,撇撇嘴,从树上直接跳下来,以半蹲半跪的姿势卸了力,轻轻落地。
田皓上前两步想扶起她,却被她眼疾手快地躲过。
田皓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被他很好地掩饰住了。他不尴不尬地放下手,又殷勤地道:“最近没听到你的消息了,没遇到什么麻烦吧?需要帮忙吗?”
苏言秋不耐烦地揉了揉拳头,举步往门口走。
田皓横移了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别急着走啊,说会儿话不行吗?”
苏言秋便上下打量他一番,近前两步:“你想说什么?”
田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想跟你叙叙旧。”
“叙旧?”苏言秋嗤了一声,抬脚往他膝盖上踹去。
她没客气,十成的力发出,一脚将田皓踹得坐倒在地上。
“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苏言秋扬着下巴垂眼看他,“离我远一点。”
田皓坐在地上没急着起来,他揉着被苏言秋踹得生疼的膝盖,尽管额上冒了冷汗,还是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好心情地学了声“离我远一点”,然后勾起唇角笑了笑。
两个跟班走上来扶他:“皓哥,这小妞真不识抬举。”
“要不要找个机会给她点教训?”www.chuanyue1.com
田皓龇牙咧嘴地站起来,轻轻拍拍裤腿,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没听过苏言秋的名头吗,教训她?别给老子丢人了。”
小跟班甲摸着鼻子阴笑一声:“名头就是听着响,动起手来,她一个小姑娘,还真能奈何咱们?”
跟班乙也笑:“就是,实在不行,咱们使点手段……”
田皓想抬脚踹过去,却被疼得止住,骂道:“老子的人!也是你们能动的?”
两个小跟班连忙抱头认错,又听田皓问:“对了,徐晨那小子,最近在做什么?”
甲道:“最近乖得不得了,学校,家,两点一线。”
田皓一瘸一拐往门口走去:“秋妹跟徐非关系好,她侄儿你们也该多照顾点,没事常带他玩玩嘛。草,劲儿还挺大,疼死老子了。”
两个跟班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领神会:“嘿嘿,懂,哥你放心,咱们今天就找他去。”
田皓满意地点头:“对了,我听说最近秋妹好像跟她们学校另一个女生走得近,你们给我多注意一点。”
两个小跟班了然地笑:“明白。”
苏言秋离开荒草满地的偏院之后,又拿出手机看了眼夏江和发来的消息。
明明字字透着关心,但她却感觉不到温暖。
她现在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夏江和。害怕见到她时,她的脸上是疏远,是客气;但又心存侥幸,想见她,或许能看到她一如既往的对待朋友般的热络,以此证明她什么都不明白。
苏言秋在宅子里游荡,回过神再看手机时,已经是八点三十一分,这个时间,夏江和应该在上课了。
苏言秋在正院的小叶榕下坐了会儿,不顾保安的盘查问询,从正门出了状元府。
回到鼹鼠俱乐部时,李延清已经不在休息室了。苏言秋去地下三层的房间找到徐非,两人换了衣服,一起去拳场练了会儿。
徐非问她:“你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苏言秋抬起左手格挡她的进攻,右手直直挥出,砸在她的拳套上:“你觉得夏江和这个人怎么样?”
徐非后退一步稳住身体,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认真地想了想,回道:“挺好的啊,长得也漂亮,成绩数一数二,不过感觉有点难亲近。可能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穿】
【书】
【吧】
苏言秋琢磨着她说的“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什么意思?”
徐非老实道:“人家是三好学生,咱们是小混混,那能是一路人吗。”
苏言秋喘了口气,摇头:“她交朋友从来不看这些,而且,”她看了徐非一眼,“我又不是什么恶人。”
徐非笑道:“是是是,你改邪归正了。”
苏言秋不反驳,毫不客气地扫腿。
徐非堪堪挡住她冲自己脖子扫来的腿,惊道:“靠,你来真的呢?”
苏言秋道:“战场上没人跟你来假的。”
徐非知道她心情不好,于是也不废话了,专心跟她打。
两人出了一身汗,各自回房间洗澡,然后开车回城里,把林畅林贤叫出来吃了饭,下午去网吧开黑。
有三个好友陪着打了几小时游戏,苏言秋的心情终于回升一点,甚至忙得忘了去思考夏江和。
从网吧出来已经是六点钟了,四人匆匆地吃了晚饭,回到学校上自习。
苏言秋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偏头往室外看去。慎思楼前的广场上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两个教职工经过,带起一丝不经意的风,又很快消散在广袤的天地间。
她不知道自己在盼什么。
早上夏江和那条消息她没回,夏江和也没再发消息过来。
她不见夏江和的这十个小时,仿佛是好久好久。
夏江和确实太难亲近了。
难到——两人明明经历了这么多事,说了这么多话,但一旦她苏言秋退一步,她们马上就能回到点头之交的关系。
苏言秋撑着头,垂面看木质课桌上的纹路。
如今夏江和平安无事,她是不是也该远离了?
苏言秋想起徐非说的话,此刻竟也非常认同,她跟夏江和,可能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是因为成绩,不是因为家境,不是因为任何物质上的差距。
而仅仅是心灵上的距离,两人间就仿佛隔着一方天涯。
夏江和把自己的心封闭得滴水不漏,苏言秋承认,她确实束手无策了。
那十多年的信仰、三载春秋的悔恨、五千多个日夜的追逐以及无数次从希望到绝望的痛苦,太过刻骨铭心,她本不愿放手,也不想放弃。
但现在她却有点动摇。
或许她们之间所有的交互往来,只是她一厢情愿靠近的结果?
她现在是不是也应该像个无名英雄一样,默默退出夏江和的世界了?
苏言秋撑着下巴,右手无意识地将笔转出花儿来。
她前面的林畅林贤不约而同看着她的手,然后又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再不约而同看她的脸。
两人目光过于灼热,苏言秋却没有注意到,只在手上笔忽然掉落的时候,才发现两人已经看了她很久。
苏言秋疑惑地看着她俩。
林畅捂着嘴咳了一声,问:“姐,去打会儿球呗?”
苏言秋:“现在?”
两人点头。
苏言秋惊:“可是快上课了!”
林贤也惊:“晚自习也叫课?”
苏言秋想想也是,她以前连主科的课都逃,逃晚自习更是家常便饭。遂起身,抄着兜往后门走去。
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身往回走,心烦意乱地摆手道:“回去回去,安心上课,第三节课再去打。”
林贤手里的篮球转了一圈,见苏言秋铁了心要上课,闷闷地“哦”了一声,拽着林畅回到座位上。
“好无聊啊。”林贤长叹一声,偷偷看苏言秋一眼。
苏言秋食指在课桌上敲了敲,忽然从桌肚里掏出一本书:“无聊你给我跑个腿吧,把这本书还给夏江和,然后再找她借一本,就说我借的。”
林贤接过书,开心地去了。
过了一会儿上课铃打响,苏言秋抽出物理书翻了翻,又头疼地合上。
守晚自习的老师从正门进来,瞅见苏言秋和徐非一伙人竟有些惊讶,好一会儿才收敛了表情:“大家把月考试卷拿出来,我们讲一下题目。”
苏言秋从试卷袋里找出英语试卷,心不在焉地翻了翻,直到看见窗台上爬了一只手,才终于挺起腰来。
窗外毫无疑问是林贤,她先将书递了回来,又举起手机给苏言秋看。
备忘录上的字拉到最大号,上面写着五个字:夏江和不在。
怎么会不在?
苏言秋皱了皱眉,起身跟老师请了个假,然后从后门出来。
林贤等在阶梯下的长椅上,苏言秋两三步跑过去。
“姐。她不在。”林贤看苏言秋着急的模样,干脆利落地说,“她同桌说是有个女生找她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大概有一节课了,手机消息也不回。”
“女生?”苏言秋心沉了沉,“哪个女生?”
“一班的,我没记住,楚什么玩意来着。”林贤摸了摸后脑勺,“那边的告示栏应该有照片,据说成绩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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