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秋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只是看着她笑意盈盈的面庞,却怎么也热情不起来。
夏江和垂下眼眸,就要收回手,却被苏言秋抽走了掌心的东西。
“谢谢。”苏言秋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来。
夏江和望进她的眼睛,那双通透的眸子中又写满了清冷,一如她当初站在主席台上背检讨书的样子。
夏江和张了张嘴,眼看着苏言秋往操场另一边去了,终究没有再说出什么。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苏言秋那时并没有喝那支葡萄糖。
运动会之后,十一月很快到来,距离全国赛还有十来天。
午休时候夏江和难得悠闲地在天台听歌。
安市的十一月,天空依旧明朗,澄澈如洗。
夏江和仰面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感受秋冬相接之际,微风拂过脸颊的略带寒冽的温柔。
耳机里的音乐舒缓如流水,柔和的阳光洒在脸上,令她不禁有了些倦意。
昏昏沉沉之际,有人声从天台围墙另一面传来。
夏江和坐在围墙底下的椅子上,说话的人视线受到阻碍,并没有看到她。
夏江和也没有转身去看说话的人,只是在困意消散后,默默地听着那边的声音。
林畅:“对3。”
徐非:“对4。”
苏言秋:“不要。”
“对八。”林畅含糊不清地说着,似乎在吃什么东西。
徐非把牌甩在桌上:“对A!”
苏言秋紧跟其后:“对2。”
“我靠畅畅是地主啊!”徐非嚷道,“你压我干什么?能不能分清一下敌军和友军了?”
苏言秋说:“走神了。”
林畅“噗”的一下笑出来,问:“姐,你在想什么啊,老觉得你最近有心事。”
徐非把牌合在一起又一张一张捻开,问:“是阿晟那件事?”
苏言秋轻轻地“嗯”了一声,皱起了眉。
徐非观察着她的脸色,小心地问:“有结果了?”
苏言秋点头,手指在桌面上扣了扣,发出沉闷的声音,她说:“还记得前阵子新闻里那个落马的官儿吗?”
徐非惊了一下:“是他?”m.chuanyue1.com
苏言秋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嗯,这人倒了之后,我的人很快就查到他头上。只是很奇怪,除了他,好像还有另一股势力杂在其中。”
徐非缓缓地点头,又暧昧地眨眨眼,问:“所以,那个女生到底跟你什么关系,难道仅仅是因为长得像夏江和,就让你这么冒险?我怎么就不信呢。”
苏言秋:“王炸。”
徐非:“我靠你又炸我干什么?我报单了!”
“飞机。”苏言秋没理她,只把手里的牌全扔桌上,末了又关爱地看了她一眼。
徐非讪讪地把自己的9扔出来,伸手朝林畅要钱。
林畅笑嘻嘻地往她的手心放了一颗水果糖:“拒绝赌博。”
徐非闷闷不乐地剥了糖纸,把糖扔进嘴里,说:“你们不愧是姐妹,都喜欢给别人糖呢。洗牌洗牌,这把我要抢地主。”
那边又开始专心斗地主了,夏江和却一直陷在她们刚才的对话中出不来。
谁跟她长得像?
苏言秋又冒了什么险?
好像还牵扯到什么官员。
夏江和心口闷闷的,忽然想起了国庆假期间,苏言秋带她去林畅的生日会,那晚苏言秋有事离开了,难道是那一次吗?
难怪她那时心头老是觉得不安。后来苏言秋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她自己说是手机坏了。现在想来,苏言秋也没细说究竟是怎么坏的,只怕也是跟那件事有关。
所以,这么危险的事,跟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夏江和思索着,终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想直接去问苏言秋,可是脑海里渐渐浮现出的那人最后一次跟她说话时眸子中的冷淡,突然就让她没了勇气。
上课之前的预备铃响起,那边的人收了东西要下去了,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远。
夏江和呼出一口气,仍然在思考着这件事,整个下午的课都没有好好听。
下午有一节班主任的课,吴老师见她心不在焉的,便将她叫出去,准备跟她谈谈。
“江和。”吴老师语重心长地说,“虽然咱们错失了参加这次全国赛的机会,但是咱们的主要任务呢是学习,主要目标是高考,其他的事情都要排在高考后面。我看你今天上课有点走神哈,你不要多想,这个比赛没了嘛,咱们还有下一次……”
“吴老师。”夏江和抿了抿唇,低着头出声打断他。
吴老师有点惊讶,但见夏江和抬起了脸,眸中映着与平日不一样的光,只是很快那光就消散了。
面前这女孩子柔柔地一笑,说:“谢谢吴老师关心,我只是有点不舒服,至于这个比赛,我没有强求的,毕竟……”她真的从来没有在意过。
“毕竟高考才是最重要的,放心吧吴老师,我不会懈怠的。”夏江和接道。
吴老师便点了点头:“那好吧,你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心里有数。”说完就转身往办公室去了。
夏江和看着他离开,渐渐收敛了面上的笑容。
她当然心里有数。
从小到大,她都知道父母老师需要她去争取什么。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必须做的,她都清清楚楚。
只是,什么是想做的,父母长辈们倒是从来没跟她说过,她自己也从来没想过。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鹦鹉,每天按照人们的意愿去学习说话。说得好了,讨得人们的欢喜,说得不好,也不会受到任何身体上的惩罚,她的父母只是不会跟她说话,将她视若空气,直到她认错,并在下一次取得他们想要她取得的成绩。
她拥有光鲜的外表,凭谁看到都不得不夸一句“夏老二家的小女儿,真的是个好孩子啊!”
她拥有耀眼的成绩,一度被学校领导和各路家长引为榜样,也感受过太多别人投来的或羡慕或嫉妒的眼光。
可不论她怎么优秀,也只是一只会说漂亮话的鹦鹉罢了。
夏江和回到座位上,转头看着窗外。
操场上有几个班的学生在上体育课。
她看着他们在操场上跑啊跳啊,喊啊笑啊,忽然心中涌出一阵难以抑制的冲动。她也想去操场上,去跑,去跳,去喊,去笑。
夏江和手指动了动,转回头的瞬间,余光瞟到苏言秋当初翻出去的地方。
那截围墙上被学校拦了更高的铁网,铁网还在向两头延伸,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像监狱一样,把整座学校都围起来了。
夏江和想,这次没有争取参加全国赛,大抵是她这只鹦鹉挣脱牢笼的第一步。
她深知父母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也不知道是出于怯懦还是勇敢,她并没有在学校通知下来的时候,将这件事告知父母。
十一月下旬,全国赛在寒冷的冬风到来之际落下帷幕。
当天晚上,夏江和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夏江和,怎么回事?”江毓苓叫了她的全名。
夏江和坐在宿舍的椅子上,在听到母亲第一句话之后,才起身往阳台走。
“妈。”她说,“你说的什么事?”
“你还给我装傻?”江毓苓一下子提高了音量,“全国赛,给我说说,获奖名单怎么没有你名字?”
夏江和等她说完,才不疾不缓地开口:“妈,全国十多亿人,比我优秀的多了去了……”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江毓苓打断她的话,“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穿书吧
“我没答应你什么。”
“你还敢跟我顶嘴?”江毓苓说,“行,你现在长大了,平时在学校不好好学习,光学会跟我顶嘴了,你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
夏江和等她骂完,终于说:“妈,这次比赛,我没参加上……”
电话“嘟”的一声被挂断。夏江和看着黑下来的屏幕,捏了捏手机,将视线投向远方。
她妈总是这样,从来不肯听她说话,只是自己觉得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夏江和头疼了一阵,又给江毓苓拨过去。
电话响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听,她手指在她爸夏为笃的号码上划了划,终究没有拨打出去。
但是下一秒屏幕上就跳出她爸的来电显示。
夏江和深吸了一口气,接通电话:“爸爸。”
“你又跟你妈吵架了?”夏为笃浑厚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夏江和没有解释只是她妈跟她吵了单方面的架而已,反正不论解释什么,他们都不会听。
果然,那边没等夏江和回答,就自顾自地说:“别跟你妈吵,她来回两地飞,又要忙工作,又要照顾你,确实很辛苦。”
“我没有。”
“安安。”夏为笃没听她说,继续道,“比赛这种事,成绩起起伏伏很正常,但是你也不能一直伏着对不对。你跟我们打了包票的,我和你妈那么相信你,结果你还是让我们失望了。你有没有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没有得到机会?是不是把心用在别处了?”
夏江和鼻头有点酸,心中涌起无限的委屈,只是这种委屈并没有令她很难受,因为她早已习惯了。
“爸爸,这是学校决定的事。”
夏为笃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爸爸当然知道这是学校做的决定,但是你如果一直都表现得很好,学校怎么可能不让你去呢?安安,我跟你说的话你忘了吗?你可以失误,失误一两次,都是可以接受的,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又要推卸责任了吗?”
夏江和从来就不擅长跟人辩驳,尤其是跟只顾自己表达不听别人说话的人辩驳,父母的咄咄逼人令她心烦意乱,心头炸起一丝火来。
“你们为什么总是不听我说,”夏江和尽量维持着语气的平静,“我就是不想参加这些比赛,你们只顾自己的面子,从来不问我想不想,我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你们的女儿。”
夏为笃懵了一瞬也火大起来,夏江和从来没敢这么顶撞他:“你在说我们没把你当人吗?你以为是谁养你这么大?夏江和,你真的很让我失望,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还跟我狡辩,我看你书最好别读了,读这么多年书,还是一点都不懂事!”
电话又一下被挂断。夏江和迷茫地看着手机,一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的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一阵后怕像浪一般涌来。她有些喘不过气,一滴滴冰凉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来。
她任凭泪水流了一阵,直到冷风吹得她脸有些僵了,她才擦了擦泪痕,拉开了阳台的推拉门。
“和儿,你没事吧?”余柯担忧地看着她。
夏江和看着宿舍三人如出一辙的表情,心情舒畅了些,笑道:“没事。”
她将手机按亮看了下时间,从衣柜里取出件稍微厚一点的外套,问:“宿舍什么时候关门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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