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蓝瓦蓝的天空中没有一片云,没有一丝风,头顶烈日灼灼,目之所及的树木都无精打采地垂着叶片,无可奈何地立在原地。

  那田埂里,成熟的谷物都热弯了腰,低垂着。不远处的小溪,低浅的水都被晒得烫手,那些平日里三三两两的在这里抓小鱼小虾玩儿的孩童也没了踪影。

  唯一热闹的地方只有晒谷场了。

  “他娘的!你们这是吃饱了撑的慌是吗?刚才不是举报得很欢腾吗?这会怎么就哑巴了?”原本天气就热,又遇上了两个不省心的新知青带动着几个脑子拎不清是村民,净给他找事,更是气的他七窍生烟了。

  “唐叔,你为什么老是护着她!”孙小红捏了捏衣角,脸上很是不甘心地道。

  “好,我不护着她,我护着你。来,你不是说一切封建迷信都是纸老虎吗?明天你跟她一组去割早稻。”唐卫国冷哼了一声,把本子往她面前一扔,道。

  “啊,这怎么成!孙小红和我们一组的,那,那我们不是要和那什么在一块。不成不成!”和孙小红一组的老知青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反对道。

  “怕什么!她不上工,天天在家游手好闲,还要有粮有工分,凭什么!”孙小红早就看唐岫云不顺眼,她一个城里来到知青天天起早摸黑,晒得黢黑,凭什么她一个乡下姑娘养的白白嫩嫩。

  “这个问题我已经当着县里下来视察的领导们的面解释清楚了,你要是觉得我这个会计弄虚作假,大可以现在就去找领导调查我,要是我有半点弄虚作假,立马革了我的职,我二话不说。”马会计为人耿直,做事是非常公正的,被新来的孙小红当着领导的面告发自己弄虚作假,看在她是女同志的份上,他已经忍气吞声,一五一十解释过了,还有村民作证,现在她又提这事,马会计哪里还忍得了,登记本啪一下拍在桌上,火冒三丈地道。

  “这一页页的,哪一天,干了什么活,得了多少工分,还有签名核实,这都登记得一清二楚。工分表上清楚写着,一个男同志一天10分,女同志一天8分。做多做少都是个人问题。有村民乐意做白工,把工分给了唐岫云,那也是他们的个人意愿。我只是负责登记。真有能耐,你也可以让别人做白工,把工分记在你头上。”

  “马小跳,你皮痒了是吧!跑来抽什么疯!”得了消息紧赶慢赶跑来的马寡妇冲进来抄起烧火棍就往他身上揍!

  砰砰砰的,棍棍到肉的闷响,听得让人直替他咬牙。

  “娘,娘,别打了,不关我的事啊!我也是半路上被小红姐喊去作证的!”半大小子被揍得眼泪汪汪,看起来马寡妇真下狠手了。

  “作证?做什么证?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知道什么呀?你就冒出头给她作证?她就是欺负你不懂,诓你呢!老娘真是要被你气死!你这个三五不着六的大傻子!”马寡妇越说越上火,伸手将他耳朵扯过来揪住。

  又气又恼地朝他吼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靠近孙知青,她不是个好的!你还要往上凑!你就是想要气死你老娘!哎呀,作孽呀,我怎么命这么苦啊!”

  “娘,娘,我不给她作证了!以后我躲着她走!你,你别哭了。我们回家,回家!”马小跳最见不得自家娘哭,一见她掉眼泪,自己的鼻子都酸了,红着眼眶扶起马寡妇,半拖半扶地离开这个闹哄哄的地方。

  “孙小红同志,大家都是一个知青点的,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可是你一声不吭,瞒着大家就这么跑去举报别人,还说是代表我们知青们发声。也太自作主张了吧。你有问过我们的意见吗?你就代表我们全体知青?”钱丽丽身为知青点的老知青,十分不认同地说道。

  “唐叔,我们知青点的知青方才商量过了,对于有村民自愿分享工分给唐岫云同志的这件事,没有任何意见。举报唐岫云同志完全是孙小红的个人行为。”钱丽丽恨不得撬开孙小红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要知道他们这些知青下乡是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是来改造,来吃苦耐劳的,当地村民根本没必要提供各种便利给他们。是生产队队长唐叔体恤知青们背井离乡,每次派活都是工分一样,但相对轻省的,要因为孙小红一个人冷了唐叔的心,没了这份体恤的他们,日子只会更加艰难。一想到这儿,钱丽丽撕了她的心都有了。【穿】 【书】 【吧】

  孙小红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钱丽丽,早上还吃着她的红薯干,亲亲热热地喊着她小红同志,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孙小红觉得自己遭受到了背叛,气得眼眶都红了。

  “行了行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想办法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唐卫国用他的水烟筒敲了敲桌子,打破了这两人的僵持。

  “县里的领导已经发话了,唐岫云同志这几日必然是要和大家一块上工的。你们有哪个小组愿意和她一块上工的,举手表个态。”唐卫国吹了吹火折子,点燃烟丝,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

  现场除了他抽水烟的声音,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怎么,都不愿意?”唐卫国一阵吞云吐雾,直到烟气都散了,他才慢吞吞地开口,道。

  “唐叔,我们真的是怕……唉,你给拿个主意吧。”一个年岁较大的村民,亲身目睹过当年的变故,每每想起都会胆战心惊,只见他眉心锁的死紧,一筹莫展地救助道。

  “唉,你这……我,我想想。”唐卫国一副苦恼的模样,装模作样的沉思了一会,才道:“马会计,这个月是不是要试种一批辣椒种子?”

  “对,计划在小树林附近刚开荒的地里试种,只是离得有些远。”马会计翻了翻他的记录本,道。

  “离得远,路上都费多少时间去了,一天半天时间也是种不完也正常。”唐卫国别有深意地看了马会计一眼。

  “我看这种辣椒的活就给唐岫云同志最合适,直接算她三天的工分,也不用来队上排队登记。”都是多年的搭档了,马会计立马会意,接了话茬,道。

  “同意同意,我们完全同意!要不说还是唐叔有办法。”大家一听纷纷表示同意,还不忘奉承唐卫国两句。

  对于晒谷场发生的事情,唐岫云是一无所知,此时此刻,她正撅着屁股在院子里洗尿布。

  “宝宝乖啊,不哭不哭,姐姐不是故意要吓宝宝,妈妈给你唱小曲,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徐茵茵抱着个小婴儿,耐心十足地哄着。

  “这日子没法过了!”唐岫云简直快疯了,这年头,溜个弯都能捡着孩子,简直了!

  这事说起来也怪她粗心,半个月前,唐岫云带着抱着枕头襁褓的徐茵茵到后山散步。回来的路上,她看见几株车前草,顺手就走过去摘了。就这几分钟的时间,徐茵茵就弄丢了她的枕头襁褓,着急得要命,她只好领着徐茵茵原路折返回去找,没一会徐茵茵就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抱着襁褓出来了,当时她见天色不早了,压根没去注意襁褓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等回到家,徐茵茵说要给小宝宝洗澡,把襁褓往婴儿床上一放,里头是货真价实的小婴儿。差点没给她吓死!

  巫婆婆反复确认了几次,抱被确实是她缝的那件没错。小婴儿身上光溜溜的,连件小衣裳都没有,就包了块抱被。

  巫婆婆给小婴儿检查了一下,脐带已经脱落了,婴儿浑身黄里透红,眼白都染着黄,身体瘦弱,哭声无力,精神萎靡且易惊厥,这是得了黄疸,没有护理好,所以迟迟不退。大概以为养不活了,所以遗弃了。至于为什么用抱着枕头的抱被包起来,只有当事人才能解释得清楚了。

  查出病因后,巫婆婆用苍术,白术等药材熬水洗澡擦脸,又用茵陈,栀子,黄芩熬制药汤,混在米汤中服用。

  唐岫云当天就去找了唐伯伯,想看看谁家的孩子,送回去。可唐卫国听了也是有些束手无策,虽然现在实行计划生育,但两口子屋里的事儿谁说的准,怀上了也不能拿人家怎么办,许多生了两三胎的妇人,有了经验,连稳婆都不用请,自己就能搞定。乡下地方不比城里,孩子多,自然就不金贵,一年到头,孩子夭折的也不少,人家不说,你也不好问。

  唐伯伯还告诉她,这种情况,就算最后查到了,人家也不会要的,就算迫于压力带回去了,这娃娃病怏怏的,没几天又会被遗弃。

  最后,巫婆婆做主收养了这个小娃娃。取名为唐和平。

  自从唐和平落户在她们家后,徐茵茵成了照顾孩子的主力军,病情竟渐渐好转了起来,再也没有抱着枕头喊云宝贝。

  就是冲着这个,唐岫云也打从心里乐意担起共同抚养唐和平的责任。

  只是,照顾一个孩子真的不是那么简单,光是吃喝拉撒就将她们三人折腾得够呛,巫婆婆身子也算健朗,到底是年纪大,觉轻,晚间受不得吵闹。所以晚上基本上是跟着徐茵茵睡,白天她补眠的时候,负责小和平口粮的巫婆婆也会兼顾带着。而她就沦为了负责洗涮的老妈子。

  徐茵茵养的精细,尿布潮了,换!湿了,换!出汗了,换!晨间凉,长袖长裤围兜兜,午间热,短袖七分裤。

  院子里晾衣服的竹竿是架起了一行又一行,行行列列都是尿布外加小衣裳。

  水井边一蹲就是一两个小时,她的腰都快断了。

  唐伯伯过来说上工的事情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爱种辣椒!谁都不能浇灭她对种辣椒的热情!

  就在她得以暂时逃避洗尿布的恐怖日常的时候,宋宥琛正乘坐吉普车前往鲤溪村附近的新厂区。

  时间拉回一个月前,他身体痊愈后重新回到营区。那个任务原本就是他转业前的最后一个任务,如今任务完成,他自然是办理转业。王政委虽然觉得可惜,最后见他心意已决,亲自给他办理了转业手续,还附上一张介绍信。

  他拿着推荐信来到了红星钢铁厂,钢铁厂正好要办分厂,选址中有一个地点就是距鲤溪村十二公里的一处背靠深林,临近大江的平原上,地理位置十分适合。

  宋宥琛一眼就相中了,接下来就是建设厂区。

  厂子里最不缺乏的就是青壮年劳动力,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厂区内的各项设施基本完成。

  宋宥琛作为钢铁厂保卫科科长,跟着第一批工人到新厂子坐镇。

  夜风袭来,一辆辆大卡车载着工人们朝新厂子的地点开去。

  最后头的是一辆民用吉普,宋宥琛闭着双眼假寐,忽然一个急刹,他长脚一蹬,稳住了身形,很是无语地看向这个新招入的保卫员小赵,这就是他压在车队最后的根本原因。要他带头在前面,估计没个一年半载怕到不了地方。

  “又怎么了?”宋宥琛捂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冷声道。

  “宋,宋科长,我得下次看看情况。”一路状况不断的小赵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道。

  宋宥琛挥挥手,让他下车。前头的大卡车注意到了,伸出头问需不需要帮忙,宋宥琛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跟上前头的车。

  小赵顶着巨大的压力,拿着电筒,打开车头盖,左看右看,上翻下找的,满头大汗。

  “科,科长,要不,你到附近走走吧!我,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小赵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有宋宥琛盯着,太紧张了,很混乱,所以他委婉的提议道。

  “……”宋宥琛看着半大小子模样的保卫员,没说什么,只是走开了。

  见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小赵才松了口气,把电筒重新挂在车头盖上方,仔细检查零部件。

  宋宥琛双手插着裤袋,随意在附近走着,四周很宁静,这一片是田埂,时不时飞过零星几只一闪一闪的萤火虫,耳边此起彼伏的蛙声蝉鸣,附近应该还有池塘。

  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在朝池塘的方向走去,宋宥琛视力极佳,记忆力也很好。他注视着那个身影,一眼就匹配出了她的身份——唐岫云。www.chuanyue1.com

  如今已经十点多了,她这是要去做什么?

  带着疑问的宋宥琛不自觉就跟上了她的步伐,一路和她走到池塘边上。

  她坐了下来,双腿放进漆黑的池水中,她的双腿在池水中随意晃动。

  宋宥琛觉得她非常不对劲,从刚才跟着她后面走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和她接触的那两天,见她走路都是蹦蹦跳跳,步伐轻盈灵动。而不是她现在这样,脚尖抬得很浅,几乎贴着地走。

  见她坐在池塘边上,泡着脚,一动不动的。

  他才靠近还未开口就愣住了,早已察觉的她抬起头看向他,墨黑的瞳孔冰冷,纯粹且空洞,没有任何焦距。

  梦游症——他脑海中首先浮现的便是这个词。

  “我见过你。”她浸泡在池塘里的苍白小手拽住了他的裤腿,手抓着的布料晕湿了一块。

  “……”他只隐约听过梦游症的人不能被惊醒,她这种情况,他不知该不该回答,谨慎地没有开口。

  原本就白皙的她,在惨白的月光下,越发瓷白,白的像隆冬里的冰雕雪人,冰冷又脆弱。

  她像是想起什么,伸出苍白右手,细细的指尖轻轻晃动,微眯起眼睛,尾指上那细细的红线在夜空中飘荡延伸,一直没入他的指尖末梢。

  “啊,宋宥琛。”唐岫云突然轻轻地笑了声,空洞的目光黏在他脸上,无比认真的道。

  “你怎么不说话?”唐岫云拉紧他的裤腿,借力站了起来,略略地皱了皱眉,凝视着他。

  少女伸出双手贴在他的脸颊,湿冷的纤纤素手贴在他温热的麦色肌肤上,由于宋宥琛的身高摆在那儿,少女必须踮着脚尖,贴在他身上才稳得住自己的身形。

  在这漆黑的夏夜里,贴近的俩人显得那么的亲昵又暧昧。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宋宥琛垂眸扶住她的双肩,往外轻推。

  白色睡裙肩带勾在他胸前的衣服扣子上,他一推,肩带被扯开了,眼底撞入里头一片细嫩的白腻,始料未及的他墨色瞳孔震动不已,耳朵升起一层可疑的红。

  “走累了。”唐岫云闻言,往后退了退,将滑落肩头的简单随意搭在肩上,重新坐了下来,将双腿放回池塘里,那双冰冷的眸子无比专注地盯着如墨的池塘水。

  “晚上凉。”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结实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腿窝,轻易就将她抱了起来。

  “你要送我回去?”她那双空洞的眸子透着丝丝缕缕的凉意,道。

  “指路。”

  惨白的月光下,高大修长的身影抱着娇小纤柔的少女在小道上行走,她身体被宽大的军装包裹着,露出的一双匀称白皙的小腿,随着他走路的步伐,微微晃动,格外惹人注目。

  小赵刚整理好修车工具,宋宥琛就回来了。

  “宋科长,车已经修好了。”小赵提着工具箱,报告道。

  “嗯。走吧。”宋宥琛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室。

  “科,科长,我来开吧。”小赵见状,连忙道。

  “别废话,上车。”就他那烂车技,要不是他定力好,早被他动不动就踩急刹弄吐八百回了。

  “是,宋科长!”小赵见他冷着脸,也不敢多说话,屁颠屁颠地就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重生六零:救退伍糙汉后被娶回家更新,第11章 梦游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