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行握紧抹额,“我会保护好耶曼。”
耶曼倏地看向他,一对圆眼泛起亮光,嘴角慢慢弯起,眉间却舒展不开,像是在抑制泪水。
耶朔两手撑在椅子扶手上瞪眼,一副白菜被猪拱了的表情。
“行了,先收拾行李吧。”萧晏起身去窗边看了看,“再等半个时辰外面就没人了,到那时再走。”
耶曼掩住激动,利落的去准备上路所需,叶昭行走到叶芷绾身边轻声道:“郡主,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叶芷绾点头,止住想要跟来的萧晏,带人去了自己的房间。两人无言片刻她先开口:“是有压力吗?”【穿】
【书】
【吧】
叶昭行沉吟片刻,道:“倒不是,就是有些事发突然。”
叶芷绾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嘱托道:“塞北军虽然强悍,也要照顾好自己,其余的事情——”
“我没有压力。”
叶昭行打断她,微微笑了一下不再探讨那个话题,“这几月以来我们团聚的时间可真少。”
“是啊。”叶芷绾接道:“从小到大都没有分开过这么久,有时还真有些不习惯。”
叶昭行黯下眸子,何止是她一人不习惯,那也是他的十年,是几千个日夜,是以为守在身边就可以永远的痴念。
准备私奔的那个夜晚,他一夜未眠,两种思想在碰撞。
他想把人带走,死也想。可自己是什么身份,是无依无靠的孤儿,叶芷绾是什么身份,是尊贵的将军府嫡女,是要做一国之后的人。
他们之间有着天壤之别,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
他没资格带人走。
“郡主......”
“嗯?”
叶昭行深吸口气,想要解释当年的事,却感觉已经没有必要。话到嘴边最终变成:“萧晏对你挺好的......你们好好的。”
叶芷绾笑笑张开双臂,“抱一下吧。”
叶昭行眼神涌动两下,突然有些不敢上前,他没少在叶芷绾练武累了时背过她抱过她,可这一抱是真的意味两人此生都再无缘。
叶芷绾放下手臂,“昭行,关于当年那件事你不必是个心结,我们要是真的走了将军府该怎么办,你说对不对。”
“对......”
叶昭行声音有些发哽在原地站定一会,上前揽住了他守护十年的郡主,低沉的嗓音带着不舍。
“保重,等我回来。”
叶芷绾拍拍他的后背,“切记照顾好耶曼,对了,还有一件事,关于国王......”
声音越来越小,门外趴着的人影失了耐心,直接破门而入。
两人分开,叶昭行向来人微微颔首道别,简易收拾好行装带着伪装过的耶曼从驿站后门乘马离去。
夜色黑沉,荒漠无垠一眼望不到头,苍劲的胡杨林百年佛塔昂然挺立。唯有清冷的月光悬挂天空,将银色光辉铺洒在大漠上。
寂静之下,两匹马蹄声嗒嗒作响。
耶曼身着绛红胡服骑装,额前珠带饰物被纱巾裹住,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眸露在外面。她转眼望向那个挺拔的身影,眼中不知是忧愁还是雀跃。
许久后她道:“昭行哥哥。”
叶昭行轻声回道:“怎么了,耶曼。”
“我们这样好像在私奔。”
耶曼说的不轻不重,带有几分玩笑口吻。叶昭行却心沉得险些勒紧缰绳。
关于私奔这个词语,他不敢回首不敢接话。
“开个玩笑。”耶曼见他如此反应收起一丝笑颜,打量着他继续道:“你教我练武的那段日子里总会盯着我的眼睛出神。”
叶昭行转眸看了看她,依旧没有说话。
耶曼兀自道:“当时我认为是我的眼睛很好看才引得你失神,现在我才明白你是透过我的眼睛看到了另一个人。”
“耶曼,不是......”叶昭行终于出口反驳,被耶曼堵住。
“你不用安慰我,我哥哥说了你们不是亲兄妹。或者......不是兄妹。”
叶昭行避开目光,“对不起,关于这件事我瞒了你。”
耶曼黯下眸子忽又笑笑,“我也瞒了你身份,扯平啦。”
叶昭行扯扯嘴角却没笑起来,耶曼深深望他一眼加紧马腹向前加速。
“昭行哥哥放心,你心有所属,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你带我离开,我不会误会什么,你也不必有负担。”
马儿疾走出去很远,只留下这两句轻飘飘的话。
叶昭行紧了紧目光,心间一阵颤动。
耶曼尚能如此洒脱,自己却深陷泥潭不愿醒悟。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再次看到耶曼的背影,心中已经不再是从容,一些执念也是时候该放下。
最重要的是,三次了,他的心不会骗他。
“耶曼!”
他叫住她,快马跟上停在她身边,借着月光撩开纱巾,低头吻了下去。
-
“你可真行,还跟他抱那么久。”
萧晏环臂靠坐在交椅上,眉间戾气十足,全身散发低温与怒气。Μ.chuanyue1.℃ōM
叶芷绾抿抿唇自知理亏,故而抱着平安认真致歉:“他心中一直有个心结,我想让他解开安心带耶曼上路——做法确实不妥,但你放心以后绝对不会了。对不起。”
萧晏张嘴又闭上,本来自己准备好的一篇指责就这么被她堵了回去。想了半天还是恼道:“你还要等他凯旋,说得像女子等待心上人归家一样!”
“那只是妹妹对兄长的关心。”
“是吗。”萧晏勾起一边嘴角冷笑,“可我怎么听你那意思还想过跟他私奔呢?”
叶芷绾微微叹息:“确实想过,谁让我那时没遇见你呢。”
……
萧晏觉得叶芷绾一定是变了,变得油嘴滑舌。可他吃了这套,高高在上的姿态一扫而空。
“过来。”
叶芷绾放平安下去凑过去牵住他的手,靠在桌沿,“不坐了,刚才坐那么久你的腿该麻了。”
萧晏颇显意外之色,“今日怎么这么乖。”
叶芷绾哼哼鼻子,“帮耶曼摆脱困境了,心情好。”
“怎么不是因为我摆脱了困境。”萧晏还是将人拽到了腿上。
叶芷绾对自己总能被他拖来拽去感到有些无奈,转眼望见那张昳丽的容颜又自认这个栽了。
她向后靠在臂弯里,有些苦恼道:“这才摆脱了一个好不好。”
庆宁若是入了宫,自己还不得像个老鼠一样四处躲起来。
她也不像耶曼一样脾性那么烈,就算同心也不见得能顺利阻拦。
萧晏将她双腿并拢向怀里拢了拢,“夫人这么聪明,再打发一个还不是信手拈来。”
叶芷绾心里缠着乱麻,垂了垂眼皮,“与鹘月不联姻也就罢了,皇上本就不愿,咱们也没什么亏的。可是与南靖联姻可以化解战争,还两国安宁......”
“芷绾。”
萧晏制住她的话语,认真道:“南靖皇帝此举甚蠢——以女子的一生换取和平,懦弱,自私。他们的男子没有血性。”
叶芷绾眉心微动,心中复杂之感又多了一层。
北韩初立时经历过一次国难,遭诸多番邦攻击,兵临池下——天子守国门,女子上战场,举国上下保家国,没有一人提出以女子来换取安宁。
百年来更是如此,北韩从未送出去过任何一位和亲公主。
而他们叶家为南靖守了数十年的江山与尊严,如今就被他们轻易舍掉。
他们宁愿拱手让河山,牺牲庆宁,也要除掉长卫军,简直可笑至极。
叶芷绾收紧目光,“确实愚蠢。”
萧晏蹭蹭她的脸颊,一把将人抱到床上,“别想了,睡觉,明日回京。”
帷幔落下,叶芷绾向里靠靠抓了抓衣襟,“阿晏,我有些没心情。”
萧晏脸上的笑意凝固住,“三日,你每晚都说没心情。”
“我......”
“你什么,前两日就罢,现在耶曼的事情解决了,你还没心情。”
叶芷绾聚起锦被堆在身前小声嘟囔:“这不是还有个耶朔吗。”
她总感觉耶朔对将军府有些说不清的意图,但表面上又说的让人无法反驳,也只能让叶昭行到鹘月后趁机打探一番。
萧晏拂袖躺到一边,两手枕在头下,想起自己与耶朔在使团驿站外会面,他一本正经的与自己讲述了两个时辰做太子有多好,又是许诺鹘月会如何鼎力相助,就是不说代价是什么。
合着自己揣度鹘月狼子野心数月,他们到头来只是为了一场联姻。
婚事而已,何至于此。
他烦闷着道:“他那人就是个精明傻,脑子里没多少东西,全听他父王的安排,应该对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所以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叶芷绾又回想起耶朔对南靖之行的解释,眉间聚起愁云,“他去南靖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可他说的话偏偏是不合理中带着几分合理,让人无处多问。”
“而且我总感觉他对我亦敌亦友。”
萧晏侧侧身子将叶芷绾手中锦被盖到自己身上,“塞北军替鹘月消灭了叛军,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咱们在国王面前还说不上几句话吗,到那时再好好问问。”
“行吧。”
叶芷绾带着满腹疑惑躺下,一个人形被褥就立马贴了上来。
她轻骂:“没出息。”
萧晏先行褪下外衣,轻车熟路的摸到她的腰带,嘴角勾着坏笑,满目都是积攒了多日的欲/火。
叶芷绾觉得用如狼似虎来形容他此时的状态再合适不过。
宽硕的胸膛,精壮的手臂,紧窄削薄的腰,利落而又精悍,哪怕肌肤上不少暗红色的伤疤,也只显凌厉之美。
目及之处,皆是极易令人沉沦的喷薄张力。
她不禁暗骂自己才是那个没出息的人。
心房逐渐就着衣慢慢起失守,情景回到缠绵悱恻的那晚。
......
但令两人都没想到的是,这次依旧会被人打断。
敲门的是萧晏从塞北提来的贴身侍卫,叩门声很急。
萧晏万分无奈的披件外衣来到门前,却只听了一句话就脸色突变,匆忙回身催促叶芷绾回京。
他这样惊慌叶芷绾很少见,一边快速蹬靴一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阿依幕逃出去了。”
-
两人连夜回京,在两天后到了关押阿依幕的湖间小屋,此地四面环山,树林密布,倘若出逃很难找到踪迹。
据侍卫交代是阿依幕在送饭时辰用迷药迷晕了守卫,下一班人过来交替时才发现此地出事。
派人搜寻两日也如同大海捞针。
萧晏踹翻一个椅子,怒而低吼:“我就不该对她留情!”
“还有你们,说了关起来之前搜身还能让她藏有迷药!”
几个守卫低头跪下,“回太子殿下,已经搜过了,可她好像是将迷药用牛皮纸包着含在嘴里了。”
说话那人言罢就呈上了一张褶皱的牛皮纸。
萧晏怒视一眼,将人散开,阿依幕有如此应对之策,恐怕暗地里的事情早已到了危急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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