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家人正在独孤老太太处用早膳,管事的房妈妈来报,说是宫里面来人了。只见不一会儿由彩玉引着一个穿着宝石蓝绣仙鹤长袍、手持佛尘,头戴野鸡毛顶镶宝石帽的老太监慢悠悠地踱进了寿康居的门。
独孤老太太当年受封诰命就是此人宣的旨,一眼便认了出来是如今杨太后身边的谈公公,便携了儿媳孙辈下了饭桌,迎到了院中:“谈公公这么早便到了独孤府,不知可曾用过早膳,今日到此有何贵干?”
那谈公公扭捏着身躯,“哼”了一声,发出女人一般尖细的嗓音,园中的大部分丫鬟仆妇哪里见过真正的宦官,只被这一尖声吓着了,复又觉得好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那谈公公明显有些生气,怒道:“少说废话,本公公今日是奉旨前来拿人的,贵府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窝藏罪犯之女,今日到此不为别的,就是要擒拿月影归案。”
月影往后退了一步,被那明月扶了一把,月影想要推开明月的手,却被明月死死攥住。
“小妇人不知月影所犯何事,劳烦公公亲自走这一趟?”乔氏问道。
“众位真是不知?”谈公公探了探身子问道,随后惊觉大家真的好似不知,“这月影乃是十几年前的叛国臣子温是之的独女,当年尚在温家遗孀腹中,这才躲过了众人耳目,如今擒拿归案,也算是对这个案子做个了结了。不过太后念及独孤家世代忠烈,定是受了贼人的蒙蔽,才收留了这罪人之女,暂且不予追究。”
乔氏见到冯嬷嬷和冷霄都被处死,唯独不见惜瑶妹妹的下落,故意问道:“定是公公在太后面前美言,太后才不至于牵连独孤家。不知公公可知这温家遗孀如今何在?”
谈公公捏着细细的嗓音说道:“不知道。”
乔氏奉承道:“这天地下的事情哪件能逃得过公公的法眼,公公想知道的事情,在宫里谁敢不买公公的面子。”
这番马屁拍得谈公公十分受用,哈哈大笑道:“这温是之的妻子听说当年生完这月影不久就气绝身亡,随那死鬼温是之而去,如今你问我这林氏的下落,恐怕只能去阎罗殿去找了。”
众人心中已经有了成算,这林氏很可能尚在人间。
“来人,把月影绑了,交给大理寺审问。”谈公公一瞬间像变了一张面孔,唤出了七八个身穿大理寺制服的巡捕,拖出来月影。
“放开我姐姐,我姐姐没有罪,凭什么抓我姐姐。”明月拉着月影的胳膊撕扯道,“我们是一家人,要抓我姐姐,也把我一起抓上。”Μ.chuanyue1.℃ōM
云若怕明月再说出什么来,赶紧从身后抱住明月,将明月与月影分开,捂住明月的嘴。
所幸这谈公公是个不聪慧的,只把这明月的话当做了小姑娘舍不得伙伴的耳旁风,让几个人提上了月影便匆匆而去。
明月气得直锤云若的胸口:“都是你,都怪你,月影一个人被拉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你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做什么?是生是死我都要和我姐姐在一起。”
独孤芷见到明月这样无理取闹,解围说:“妹妹可别闹了,月影一个人被抓进去了还不行,还得把你赔上,把整个独孤府赔上吗?”
明月哭成一个泪人,撒泼道:“你们都怕牵连自己,才不管我月影姐姐的死活,今天我要离开这里,去大理寺找我月影姐姐一起问罪,一起砍头,你们谁也不能拦我。”
啪!明月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烧火燎,原来是自己脸上被挨了一耳光,立刻呆住在那里,半天才醒转过来。
打明月耳光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独孤云若,那云若又心疼又后悔又生气,说道:“十好几岁的人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不懂吗?”转头对着身后的仆妇丫鬟们说道:“从今往后,你们眼睛都给我睁大点,明月不得踏出波心斋门口一步。”
明月气到发蒙,当着独孤府一家老小的面,对那独孤云若说道:“云若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云若哥哥,从今以后我们再见再也不是好哥哥好妹妹的关系,以后就当陌生人吧。”
说完拂袖而去。
身后,独孤云若看着明月的身影,轻轻用衣袖扫了扫眼角的眼泪,一瞬间觉得心口像要炸开了一般,再也支撑不住,气急攻心吐出了一口血来,瘫坐在了地上。
那夜,明月一个人在波心斋内,只有金钟儿一人陪在身边,波心斋外桑种依着云若的吩咐,带着一帮子男人将波心斋围了个密不透风,不让一个人出来,更不让一只鸟飞进去。夶风小说
明月早早地就睡了,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梦见独孤芷、独孤云若、月影和自己还像从前那般一起嬉戏打闹,醒来却是冷冷清清地一个人被关在波心斋,金钟儿正在身旁打着盹。
梦里梦到的那个人,往往是醒来不能说话的人。明月觉得快要被无边的无助和寂寞慢慢吞噬,只能呜呜呜的小声哭了起来。
金钟儿见状,绞了一个干净的帕子递给明月,问道“姑娘可好些了?”
明月点了点头。
金钟儿叹了口气,打眼看着明月,故意对着明月说道:“姑娘是好点了,可是破云轩的那位听说身上很不好,刚刚桑种还说,今天晚上吐了不少血,晚饭也没吃,大大小小的医官请了小半个屋子。”
明月有些想知道什么情况,又碍于情面不好意思问,只见那金钟儿故弄玄虚道:“那些医官只说了一句话,什么心药还需心药治,姑娘学医多年,可知道医治小公子的心药在哪里?”
明月故作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说道:“学艺不精,怕是不知道。”
金钟儿故作神秘状,指着明月说道:“姑娘不知,我却知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明月红着一张脸,心想,打了一辈子的雁,偏偏让雁啄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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