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阳从远处冒出头来,天色也渐渐明亮,张正阳环视四周,这乱葬岗中狼藉一片。
只见那些个僵尸已经烧得七七八八,只有少数冒着白烟,大部分都已经变作一堆堆黑乎乎的灰烬,随着山风刮起,这些灰烬也逐渐随风而散,昨晚所遇的恶鬼也都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估计已经蛰伏于这满目疮痍的坟墓里了。
张正阳来到乱葬岗中间,在地上寻找着什么,不一会儿后,就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已经断成两截的红灵剑,所幸没有被刚才的大火烧毁。
他捡起断剑,放到百宝袋里,又掏出几沓山下买的纸钱,在这乱坟岗里走了一圈,边走边往天上扔纸钱,很快纸钱就洒了一地。
“你们这些孤魂野鬼,看你们也可怜,等我给你们超度一下,让你们你们早点投胎吧。”
撒完了纸钱,张正阳来到空地上,盘坐下,双手结印,念起了超度咒。
念完了超度咒,这乱坟岗里刮起了一阵风,似有无数青烟升腾而起。
太阳已经悬在天边,往这乱坟岗里洒下了第一缕阳光,原本阴气森森的乱坟岗也变得没那么恐怖了。
张正阳站起身来,给这坟地上起了香,尽量给每个坟头都点上三支香,直到把百宝袋里的香全部点完了,这长久无人祭拜的乱坟岗终于难得地飘起了祭拜的香火。
“早日投胎吧!”
点完了烟,张正阳拜了又拜,最后离开了这片乱葬岗,头也不回地往南走去了。
没了鬼怪的作祟,张正阳的旅途十分顺利,不一会儿后,张正阳就走出了这片林子。
又沿着山路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转过几个山头,他就看到了汶山镇的房子。
张正阳很快就来到了汶山镇,在镇里的集市上买了一些吃的米面蔬果,照明用的蜡烛灯油,都打包背在身上,来到了成子山,就沿着那长长的石阶爬了上去。
最后终于到了白云洞洞口,朱红色的大门没有关,他推门而入,一进去就看见师父正在那院中的亭子里喝茶。
“师父,我回来啦!”张正阳气喘吁吁地喊道。
“徒儿,去了这么久,你终于回来啦。”
张正阳把背上的米面蔬果往旁边一放,一屁股就坐在师父旁边的石凳上,抄起桌上的茶杯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随后一饮而尽。
“渴死我了——师父,我路过山下的集市时,给您买了些水果蔬菜,又买了些米面粮油,我看我们洞里的食物也快吃没了。”说着,指了指自己背上来的一大袋东西。
张明淳疑惑地问道:“你是不是收人家钱了?不然怎么会有钱买东西。”
“毕竟这日子还要过嘛,人家硬是要给,我也推辞不掉。”
“我们给人家做法事,给不给钱或者给多少都是人家说了算,可不能胡乱开价。”
“放心吧师父,我可没有开价。”
张正阳把背上的七星剑解下,又把百宝袋解下,掏出李家给的钱袋子,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张明淳,又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再次一饮而尽。
“喝慢点儿——我徒弟出息了!居然能自己挣钱了。”
“嘿嘿,这是孝敬您老人家的。”
张正阳擦了擦嘴,又从百宝袋里掏出已经断成两截的红灵剑。
“师父,我去这几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你看,你给我的这把这红灵剑也断了……”
“没事,断了就断了,这洞里还有几把桃木剑呢,不过这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恶鬼,不然这桃木剑怎么会断?”张明淳疑惑地问道。
“岂止是恶鬼,我还遇到了僵尸呢!”
张正阳开始兴致勃勃地说起了这几天发生的各种怪事,说到李贵家和王家那段恩怨时,张明淳颇为感慨,道:“这李贵我早看出来不太对劲,但我千算万算,也没算出他身上背着人命,可怜了那姑娘,不过李贵也死了,也算偿了命……”
张正阳又把黑风山上遇到那些黄皮子、僵尸和恶鬼那档子事也给张明淳说了,张明淳吃了一惊。
“这黑风山上竟这么邪乎?那些脏东西没伤着你吧?”
“放心,仰仗师父教我的本事,要是我自己被伤了死了,也是我自己学艺不精,那也该死。”
“哈哈,你这孩子,长本事了。我早听说那黑风山上有乱葬岗,年纪大了就一直没有过去看看,这下可倒好,我徒儿帮我解决了,你这也算造福一方百姓了。”
“师父,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有多惊险!那山上又是黄皮子又是恶鬼又是僵尸的,尤其那僵尸头头,身体比钢铁还硬,但我一点儿也不怕,我这把红灵剑一刺过去,好家伙,红灵剑咔嚓一声就断了……”
“哈哈哈哈哈……”
听着徒弟说书一般的描述,张明淳发出了一阵铜铃般的笑声。
“师父,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想不到啊,你小子一下子见了这么多脏东西,又是恶鬼又是僵尸的,居然不害怕?我想起以前,第一次带你去练胆子的时候,你就被一个老鬼吓得尿了裤子!哈哈哈哈……”
“师父你还说呢,我当时还那么小,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我长大了,就不会再害怕了。”
“好,好,我的徒儿果然是长大了!”张明淳话锋一转“对了,好徒儿,明天就是你十八岁的生日了,这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你就长大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师父给你买去。”
“我生日吗,这么快就到了呀?师父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
“瞎说啥呢,哪有把自己的生日给搞忘的?去年生日还没到,你可就嚷着让我带你下山吃好吃的,我看你记得比谁都清楚。”
“这您还记着呢,嘿嘿,师父,那你记得你生日吗?”
“呃……我想想,光绪几年来着?……哈哈,我还真忘了。”
“师父,你看你,我的生日你记得那么清楚,而自己的生日却记不清了。”
“我从不过生日。”
张正阳说:“可我的生日你年年都没落下……”
说到这儿,张正阳有些感动,打自己记事起,师父从未忘记给自己过生日。
“不说这些了,师父去给你做好吃的。”
“你要做啥好吃的?”
张明淳缓缓起身,来到厨房,张正阳也跟了过去。
这厨房位于白云洞洞口旁边的一个隔间,从洞口的石壁上往里边凿,上面再支个棚子,里面摆了许多盆盆罐罐,锅碗瓢盆的,还有个大水缸,里面灌了一半清水,还有个火盆,火盆上架着一个三脚架,旁边的架子上摆些许多蔬菜,张正阳注意到,那案板上居然放了一块猪肉。
“哇,师父,你居然买了肉!”
“怎的,不想吃肉吗?”
“可是师父,你以前可告诉过我,入道就是出家,你也带着我吃素好久了……”ωWW.chuanyue1.coΜ
“出家就不能吃肉吗?出家又不是叫你不吃肉,出家是让你摒弃俗世杂念,这样才好修行,偶尔吃素能更健康,但肉也不能少……别学那些全真教的牛鼻子,非得束发吃斋,一点荤腥都不沾,咱们正一道自古以来都是世俗的,你可以食荤,除特殊仪式外也可以穿常服,只要你想,甚至可以成家。”
“原来是这样。”
张明淳拿起那块肉,放到案板上切了起来,张正阳很配合地在那火盆里生起了一堆火,准备做饭。
这时,张明淳问道:“徒儿,你好久不做功课了,我来考考你啊,你可知这道教发展这数千年以来,分化出了不少门派,你可还记得有哪些?”
张正阳想了想,记得师父以前给自己讲过。
“我只记得师父讲过,有五大教派,分别是正一道、全真道,真大道、太一道、净明道,这五大教派又能细分出数十种教派,我记不清具体有哪些了。”
“说的没错。”张明淳补充道,又开始切起了葱,“但你说的也不全对。”
“还望师父明示。”
张明淳边切葱边说:“这道教啊,有很多种分类的方法,你比如说,按学理分,就有积善派、经典派、符录派、丹鼎派、占验派,按地区分呢有龙门派、崂山派、随山派、遇山派、华山派、鹤山派、霍山派、武当派等,按道门分又有混元派、南无派、清静派、金辉派、正乙派、清微派、天仙派、玄武派,正一教等……此外还能按人划分、按宗划分,各类支派繁多复杂,连我都记得不全。”
“这也太复杂了吧!那我们是何门何派?我只知道个正一道,祖师叫张道陵,也不知其渊源,也不知道我们和全真有何区别。”
张明淳找了两个碗,将那切好的肉和葱分开放,又从一个篮子里取了些辣椒切了起来:“我们是正一道,始祖是汉末张道陵及其开创的‘正一盟威’之道,又称天师道。我们尊张道陵为祖师,主要从事醮仪与符箓,而我们刚才所说的全真道,则是尊王重阳为祖师,主要从事炼养和清修,你说的不食荤的,便是那全真教。不过……”
“不过什么?”
张明淳停了一下,若有所思:“不过我们两个也算不上是正统传袭。”
“什么意思?”
张明淳娓娓道来:“我们白云洞一脉,祖师叫做张士超,是明朝末年的一个龙虎山道士,原本倒也是个正经传袭的正一道弟子。他是在龙虎山的万法宗坛上经过正式授箓的,所谓授箓呢,就是经过道观的册封,只有经过授箓才算正经的道门弟子。然而张士超祖师不知为何被逐出了师门,后来就游历到这里,收了一些徒弟,然后带着徒弟们开凿了这白云洞,开创了我们这一支脉,谁知传了五代,白云洞一脉日渐式微,到我们这一代就剩我俩个了,不过虽说祖师被逐出师门,但也一直以正一道弟子自居,所以我们对外也说我们是正一教弟子。”
“这么说,我们都是半路子出家的了?”
“哈哈,也可以这么说,我们虽是正一道弟子,然而没有经过授箓,对正统道门来说,我们完全是野路子,跟不住在道观里头,云游四海,居家修炼的‘火居道士’差不多。不过我们祖师所传给我们的道术心法,皆不比正统龙虎山的差。多年来,我们降妖伏魔,度鬼助人,祈福禳灾,外练筋骨,内修心灵,经过整整五代人的积累,我们从道术到心法,既有对龙虎山的继承,也有独到的发展。”
说完,他的辣椒已经切好了,转而又拍起了生姜。
“师父,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呢?”
“是我的师父告诉我的。”
“你的师父是谁啊?”
“你应该叫师公了,他叫赵怀英,道号叫‘紫淩道人’。”
张正阳又疑惑道:“怎么我们的祖师姓张,到了你师父这儿,怎么又姓赵了?然后你又姓张?”
张明淳切好了肉,用一块抹布擦了擦自己的手,将切好的肉放到一个碗里,又开始切葱、姜、蒜,打算做个小炒肉。
“我们祖师终究是没有成家,所以没留下一儿半女,很多祖师也都没有成家,所以后来的祖师也大多是异姓的高徒,就算有成家的,子女也不一定会做道士。这白云洞的祖师第一代张士超,第二代王博鸿,第三代宋远山,第四代刘书,第五代赵怀英,你看都是异姓的,到了我师父这一代,他又把位子传给了我,而我也不是我师父的儿子,所以当然不姓赵,这白云洞掌门的位子又不是世袭。”
“我明白了,那你爹娘呢?”
张明淳笑道:“你这小子今天还真问得没完没了了?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不然我也不会当了道士。”
张正阳笑道:“那不是跟我一样吗?”
“哈哈,是的。”
张正阳一直知道自己是师父捡来的,张明淳也从未隐瞒过他的身世,不过关于他的身世,张明淳有些细节还没有跟他讲而已。
张正阳继续问道:“师父,你刚才说,我们这些隐居避世的火居道士可以成家,那你年轻时怎么不成家呢?”
张明淳顿了一会儿,大概想不到徒弟还能问出这种问题,笑道:“年轻时我也想过,然而我们做道士的,总免不了五弊三缺,哪儿会有女子会看上我们?”
“师父,什么叫‘五弊三缺’?”www.chuanyue1.com
“五弊就是鳏、寡、孤、独、残,三缺缺的是钱、命、权。”
“师父,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张明淳疑惑起来,便问道:“怎么就不对了?”
张正阳贱兮兮地说道:“我们是有五弊三缺才当了道士,又不是当了道士才五弊三缺,师父你年轻时身体健全,又道术高强,想必又有些名声,攒些钱我看也容易,我想只要你年轻时愿意,你可以把这洞府当做婚房,讨个小媳妇儿,我看也没问题。”
“你这孩子,看来是下山学坏了,从哪儿学到的这些歪话?拿你师父打趣,我看你是皮子又痒了!”
说着,张明淳抄起锅铲就要打张正阳。
“师父我不说了,我不敢了……”
张正阳说着就飞快地出了厨房。
张明淳也没追,朝着外边大喊:“小兔崽子,想吃饭就过来把饭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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