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嫣面色微沉,从他们短短的谈话中,她听出来了,原来学校是要把楚晴开除出去的,可是凭什么呢,她犯了什么错?
她从人群的后面绕过去,站在楚晴的对面。
楚晴在看到雨嫣的那一刻,纤细的身形轻轻晃了一下,让人忍不住捏了把汗。
女孩空洞无神的眼睛对着雨嫣,轻声道:“谢律师,对不起,我答应过你,要坚强,可是我忽然发现,我真的不够勇敢。”
雨嫣的心绪很乱,但她还是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五年前,差不多的情景,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孩的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消逝,她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她很冷静地说:“楚晴,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楚晴不以为然地一笑,说道:“可是死能让我忘掉所有的问题。”
雨嫣蹙了下眉,不轻不重地说道:“你是可以忘了,那些爱你的人呢,你的父母呢?”
提到自己的父母,女孩凝重的神色有着瞬间的松动,但也只是瞬间,下一秒她又恢复了平静,恢复了悲凉。
“谢律师,你知道吗,我被侵犯的那一天,你就像一束光,出现在了我面前,然后给了我温暖。其实,我一直都挺后悔的,后悔没听你的话,第一时间揭发那些恶人,这样,我就不会再次受威胁,做那不堪的事。那天,傅洋用照片威胁我的时候,我是找过你的,我说要把衣服拿去还给你,可是你跟我说你不在国内,也许这就是天意,也是我的命。只是我不明白的是,明明我才是受害者,他们为什么还要觉得我是在自甘堕落,我真的没有,我那天在咖啡厅跟你说的那些话,也是为了气你的,不是真心的,我从来没想过作践自己。”
“我在网上注册个信号,我用旁观者的身份,去解释这件事,去为自己辩解,可是,没有人理我,也没有人相信我。”
“我相信你,如果我不相信你的话,就不会帮你打那个官司了。”
雨嫣的声音很清脆,也很坚定,让楚晴不由地望过去,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雨嫣离她好像又近了几步。
她看着她,抿着嘴,像是一个要把她重新拉回去的天使,可是来不及了,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只有死,才能解脱。
“你再上前,我是真的要跳下去了。”
雨嫣原本挪动的脚步停了下来,伸出一只手,细心温柔地说:“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楚晴,把手给我,我会陪着你。”
楚晴轻轻笑了笑,手也没有伸出去,她说:“谢律师,我知道你是真的关心我,真心想要帮我,可是你不会懂我,因为你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与不堪。”
雨嫣复杂的眸中,闪过一抹难言的苦涩,她唇角动了动:“我是没有经历过你的痛苦,可是我曾经尝试过的苦痛,比你还要痛上几万倍,你知道吗?”
楚晴眉目微蹙,脸上有了疑惑的波动。
雨嫣垂眼看了眼底下,他们还在慌忙地忙碌着。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楚晴的身上,幽幽开了口:“三年前,我的父母在一次车祸中双双离我而去,我的哥哥也在同一天了无踪迹,而我也在车祸中伤了脚,韧带被夹断。”
“当我重新睁开眼,还没等身体的疼痛缓过来的时候,残忍的噩耗,瞬间把我的身心击成了碎渣。那段时间,我做什么都觉得无趣,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时刻萦绕在我的心头,让我喘不了气。有很多很多的瞬间,我都不想活下去,觉得死就是一种解脱。”夶风小说
“我不配合治疗,我自暴自弃,甚至开始不吃不喝,希望有一天就能被脚上的伤给痛死,或者活生生饿死,那时候,能死掉,是我每天活着唯一的希望。”
“直到有一天,我的隔壁床住进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有糖尿病和心脏病。急性发作的时候,没有家人在身边,要不是物业的大姐上去抄水表,发现不对劲,报警砸了门,老人估计死在家里也没人发现。”
“那一刻,我的脑中,浮现出另一张白发苍苍的面孔,那是我的爷爷,一下子我意识到我肩上的责任,爸妈不在了,哥哥不见了,以后那个可怜的孤苦老人就只能依靠我了,如果我也走了,他怎么办?”
“就是这一个责任让我又有了活下去的意念,我开始接受医生的治疗,我脚部的韧带是三级创伤,从开始的毫无知觉到痛到极致,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好几次,我都因为疼痛想要放弃,可是每一次想到爷爷无人赡养,想到我的生命是我爸妈在最后一刻用他们自己的命换来的,想到我的哥哥还下落不明,我就咬紧牙关,忍了下来,甚至有一次,因为太疼,我竟然把自己的大拇指都咬破了,可最终,我还是坚持了下来。”
“身体的痛过去了,可是精神上的苦才是最熬人,我本有家,有父母,有哥哥,有朋友,可是,因为这场变故,我变成一个人,来到这座辉煌的大城市,无依无靠。我也曾天真的以为,伤痛过去了,就好了,可是生活偏偏不如你所样,总会时不时地在你的伤口再给你撒点盐,让你痛不欲生。”
“我在这座城市吃了很多的苦,承受了很多常人没有受过的痛,上天好像要把我前二十年没吃过的苦和痛一一还给我似的。多少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用被子蒙着自己的头,低声哭泣,可是哭完才发现,一滴眼泪都没有。”
说到这里,雨嫣的眼里已经湿润一片,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笑着对楚晴:“经历了这么多,终于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就像一条曲折而多石子的道路。因为它是曲折的,所以会经常让人感到无奈和无助,因为它是曲折多石的,所以它会使人遇到挫折而跌倒。有的人跌倒了,他就爬不起来了,有的人,跌倒了,他依然能扶自己一把,我就是属于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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