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三月,上海机场。
楚醉带歆歆去日本看过樱花后便回国,刚一到机场便看见祁亚盛带着仿佛带着一身光环,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之前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顷刻,四周藏在附近的媒体记者蜂拥而至,歆歆被楚醉身后的助理抱起来躲开人群,祁亚盛则露出能迷死人的笑脸钻进人群之中,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
“各位,麻烦让一让。”
“几个月前祁亚盛先生才曝光跟楚总之间的恋爱关系,楚总一夜间从楚氏集团的掌门人到祁亚盛怀里的小女人这之间的转变真是另人大跌眼镜,请楚总说些感受,让大家一起体会你的心情!”
“楚总这次去日本是做什么?听闻楚总身边有着一个近六岁的女儿,做为未婚妈妈是怎么得到亚洲巨星祁亚盛的青睐,你们两人恋爱多久了?”
“请大家让一让,我女朋友刚刚坐飞机已经很累了,我找时间会开一场发布会向大家说明恋爱情况,麻烦大家让出些空间,让我们先离开。”
“据我们所知,楚总今年已经28岁了,虽然现在女人大龄未婚很平常,但楚总身边带着一个父不详的女儿,就这样与祁亚盛先生明目张胆的恋爱,不怕祁亚盛的粉丝团的围攻吗?”
“现在网上已经是两派的阵营,一方支持二位自由恋爱粉丝没必要干涉,另一方群情激昂反对祁亚盛找了一个未婚妈妈,不知祁亚盛先生有什么想法?还有楚总,你们……”
直到终于从人群里挤了出去,楚醉顿时对着机场外的天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转眸看向身旁明明已经三十岁却仍然张着一张帅到爆的娃娃脸的某明星,斥了一句:“不想让记者出来包围我,您老倒是低调一点啊!”
“太低调不是没有效果了么。”祁亚盛嘿嘿一笑,在她甩开他的同时再次搂住她的肩膀,转头看向身后被助理抱出来的昏昏欲睡的歆歆:“哟,小丫头这是到日本疯玩了几天,High到累了吧?”
歆歆假装没听见,将头藏在助理姐姐的怀里装睡。
楚醉回头看了一眼,知道歆歆一直不喜欢祁亚盛,没强迫她注意礼貌,仅是让助理先送孩子上车,然后才又看了一眼身后已经被保安拦住的那群记者。
“我有些后悔了。”她轻轻推开他的手臂,一步步走向车子。
“后悔什么?”祁亚盛吊儿郎当的嘿嘿一笑,见她要去开车,便也没管自己的车,趁她进了驾驶室之际直接一屁股坐进副驾驶位置。
楚醉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转头看了他一眼,没理他,径自发动引擎,直到车子离开机场,她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4点了,你今天没有通告?”
“我今天最大的通告就是你,没有接其他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咱们两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你也用不着这么深情吧?”楚醉冷笑着踩着油门,目光静静的看着前方的道路,偶尔顺着后视镜看着助理和助理怀里的歆歆。
“一个有专业素质的演员,当然各方便必须到位。”他嘿嘿一笑,将墨镜往眼睛前一戴,双臂抱胸一脸舒服的靠在驾驶室哼着他最近唱片里的主打歌。
楚醉无奈,真是想不明白这祁亚盛好好的一个军区副司令的儿子为什么非要跨足演艺事业当个明星,一天天这么笑,也不见他那张白白嫩嫩又帅到掉渣的娃娃脸上长出什么摺子来。
说到两人的互相利用,不过就是一场交易。
一年前楚醉偶然在某公司的新品发布会上看到该公司新品的品牌代言人祁亚盛也在现场,这小子只要一逮住她就不放,纠缠得她快要疯掉,后来才听说,他是某军区副司令的小儿子,他那副司令老爹很宠他,结果这小子被宠到无法无天,从小就不学无术,也不肯听他父亲的话去当兵未来好继承老人家的事业,非逃出家里从一个三流小明星混起来。
也不知道是他命好还是这副皮相真的有够迷人,出道几年就红遍亚洲,近几年在美国好莱坞都已经赫赫有名。他好奇心十足,见楚醉竟然一跃成了楚氏集团的掌门人,即将垮台的楚氏在她的管理下起死回生便盯住她不放。
其实外界的人并不知道,当擎禹将楚氏的债权销毁了之后,危机才算彻底解除,两年前岳红珊将楚氏交给她,让代谦辅佐楚醉管理楚氏,这两年来外界对楚醉这个年轻的楚氏掌门人一直大为好奇。
结果当天被祁亚盛逮到之后就非要跟她喝酒请她吃饭跟她聊天,他居然破天荒的说要追她,吓得楚醉频频逃跑,又是几次误打误撞的见面之后,他才说,现在新闻媒体上最火的报道除了他祁亚盛就是有关楚氏新任女掌门的猜测与报道,他最近没什么新戏,不想名气被新人压下去,要借她个东风造点花边儿新闻出来。
还有,就是他父亲施压,要他马上放弃事业回去成家,估计让他娶的无非就是某某军区营长或参谋长的女儿或孙女儿还是谁谁谁,要么就是哪个商界大亨的女儿或者孙女儿还是谁谁谁,他要她假扮她女朋友,两人先这么混个一两年,等到他老爹懒得再管他的婚姻大事了再跟媒体说分手。
他开出的条件很诱人,那时楚氏虽解除了危机,但因为长时间的低沉所以在商界中的地位已经减弱,货物与资金流通也常受到阻碍,祁亚盛的父亲是副司令,可以帮她打通关系,也能在事业上帮她不小的忙,更也能暂时仗着他们的家势而在商界重新站稳脚跟。
如今的楚醉一心只有事业,其他一概不想,对于父亲留下的资产和母亲的期待,她全心全意的要将过去的楚氏找回来,想要毁掉一个公司太容易,想要扶起一个公司真的太难,这世界本就现实,若没人帮她打通关系,确实是一条太长远的路要走。
楚醉如今也已经趋于现实,反正他祁亚盛在花边儿新闻里交过的女友众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时的风头无两,没多久就在新闻上彻底销声匿迹,两人也确实勉强算是旧识,于是这场交易就这样形成。
在众人面前是恩爱的恋爱关系,一方面堵住他父亲催婚的嘴,一方面被拍出一条条暧昧的新闻吸人眼球,另一方面,便是楚醉所得到的好处比他要多出许多。
是,没错,她现今楚氏的当家总裁,合了祁亚盛父亲的胃口,虽身边有个女儿,但被祁亚盛那三寸不烂之舌给反摆了一道,老人家不再说什么。再有,祁亚盛说,跟她谈这笔交易不仅仅是因为她适合,更因为,她正应了网络疯传的一句话。
他不必担心被爱上,再被一个女人死去活来的纠缠,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他们一拍即合,于是,偷偷“恋爱”一年,偶尔故意被记者偷.拍到什么小道消息,慢慢的,直到两个月前,两个正式在机场携手出行,被拍个正着,算是彻底曝光了这段地下恋情。
祁亚盛还没来得及举行记者发布会,楚醉在歆歆五周岁生日刚过的时候带她去日本看樱花,回来就遭遇这么一幕。
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跑来机场这么明目张胆的接她,果然是混演艺圈的!她真是无比佩服他这死不要脸的演技,真TNND不是一般的精湛。
“对了,最近盛华的陈董有没有联系过你?”祁亚盛忽然问。
“有打过电话,要约我聊聊。”
“你最好暂时不要见他,离他远一点,他那人不好对付。”
“你和他很熟?”楚醉挑眉轻问。
祁亚盛目光一顿,似笑非笑:“还可以,算是认识。”
“他人怎么样?有很多次要跟楚氏合作,还总是找机会接近我,不过我看得出来他对我没多大意思,我也相信自己没那么大魅力能被一堆男人喜欢上,我很想知道,我这里究竟有什么是他那么想靠近那么想得到的?”
祁亚盛勾了勾唇,转头看向窗外公路两旁飞速后退的树:“这我真的不知道,只不过对他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相信我,他这样故意接近你,准没好事,最好还是离他远一点。”
离他远一点……
这话曾经仿佛有人在她耳边警告过不下两次,楚醉开车的速度减慢了些许,回过神时,继续踩着油门专心开车:“我也没打算见他,楚氏最近对房产比较看重,而盛华不适合我们的项目,我也没时间跟他打什么交道。”
几个小时后,天色已暗,一辆白色奥迪TT驶进C市,在楚氏大厦外围的商业街附近停下。
“小菲,把歆歆先送回家去,顺便跟幼儿园的老师打好招呼,说孩子明天就回去。”楚醉一边解着安全带一边回头看着身后的助理:“还有,她要是再向你要巧克力吃,就打她手心。”
“妈咪!”歆歆骤然转头撅起嘴瞪着她:“你别以为人家真在睡觉!哼!”
祁亚盛在一旁仿佛看热闹的眦了眦牙,楚醉倒是不冷不热的瞥了歆歆一眼:“哎哟,原来你在装睡呀?”
“唔……”歆歆红扑扑的小脸上更是红透了,撅了撅嘴靠在助理怀里气哼哼的说:“小菲姐姐,咱们不理妈咪!咱们走,哼!”
小菲尴尬的咧了咧嘴:“楚总,我先送小小姐回去,呆会儿就回来公司报道。”
“嗯。”见歆歆那不情不愿的模样,楚醉没强求,仅是点了点头。
直到歆歆一脸怨气的被小菲从车上抱下去,在车外边时还顺便回头对着楚醉吐了吐舌头,另一边干脆将祁亚盛当成透明人一样的转开视线不再看他们。
这两年,歆歆十分不明白为什么妈咪又要跟爹地分开,甚至爹地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几次问,妈咪都干脆提都不提爹地的事情,问的烦了,妈咪就躲起来。
只是这两年,妈咪都没有再哭过,也没有再像曾经那样拿出跟爹地一起的照片发呆,爹地仿佛彻底离开了她们的世界,妈咪仿佛根本不记得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
可是歆歆记得!
日子久了,歆歆就不再问了,直到祁亚盛忽然出现在她和妈咪的生活里,孩子这回倒是对她爹地很忠心,对任何一个靠近她妈咪的男人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似乎,这么多年以来,也就曾经只有那么一个许竹誉得到过歆歆的好感,又或许那时歆歆还是太小,并不懂事,只知道对她好的人就是好的,可现在歆歆已经过了五周岁,再有十个月就6岁了,明年也会被送去读学前班,即将迈入小学的孩子,终究也有了自己的感官意识和想法。
除了那个在印象中又帅又酷对她又好的爹地以外,歆歆谁都不爱。
“小丫头脾气越来越犟。”直到小菲抱着歆歆坐上了计程车,祁亚盛才笑眯眯的朝着车窗外看。
“你该庆幸这回是我女儿在飞机上没有睡好,现在没什么精力跟你吵嘴,否则难保她会不会又冲过来对你张牙舞爪。”楚醉笑着瞥了他一眼,重新启动车子驶向楚氏大厦。
“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小丫头倔强的性子跟你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呐!”祁亚盛咂咂嘴。
“你爱谁呢?”楚醉斥笑着转头瞪了他一眼,就差抬手在他脑袋上赏个大爆傈:“你什么时候走?我公司外边应该有不少记者在守着,你想我上班也不得消停?”
“哎呀,让他们拍几个照片就派保安给弄走嘛!”祁亚盛转头看着倒车镜里的自己,自恋的摆弄了几下头发,再次卡上墨镜,耍帅的耸了耸肩。
当车停在楚氏楼下时,果然那些记者已经认识了楚醉的那辆奥迪TT和车牌号,一瞬间挤了过来,包围住她的车子。
楚醉蹙了蹙眉,祁亚盛却陡然打开车窗,在楚醉正要开口说她之时一把揽过她的肩膀俯首便朝她吻了下来。
“祁亚盛!”她骤然低呼,没来得及防备便同时被车外的闪光灯晃花了眼,虽然他只是在她嘴角轻轻印下一吻,没有深入也没有很过份,可她却双眼圆睁的瞪着他,僵坐在驾驶室一动不动。
“别这么僵硬,配合一下,亲爱的。”他在她嘴边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再次啄了啄她的粉唇。
车外边一阵雀跃起哄的高呼,记者的问题和DV机等等东西在外边摇晃来摇晃去,楚醉一手僵僵的放在方向盘上,另一手被迫困在两人身体之间,见他还没放开她,顿时偷偷在他胸前狠狠一掐。
祁亚盛募地睁眼看她,见她目光煞人,才悻悻然的又咂了咂嘴,放开了她,同时转头对着车窗外的记者们招了招手,露出照片试的阳光爽朗的笑,然后关上车窗再次将两人封闭在喏大的车厢里。
“做个样子而己,我又不是什么瘟疫,你看你那副仿佛被怎么样了似的表情!老妹儿,这都什么时代了,还玩贞节烈女呐?”他斥笑着抬手在她齐肩的短发上轻轻将之揉乱。
楚醉将车钥匙拿下来,握在手里,目光淡淡的看着车窗外渐渐被保安哄走的媒体人群。
“我确实不是什么贞节烈女,在这种时代,一个女人可以吻过很多男人,也可以跟太多男人上过床。”她抬手,将被他揉乱的齐肩短发往耳后顺了顺:“可我,还不想让自己都觉得自己是这么的人尽可夫。”
话落,她打开车门:“你先去忙吧,今天是周一,还有一大堆通告要赶,若是再不回去,不用多久你那位经济人祖宗就又跑来我这里找麻烦了!”
说完她便关上车门转身走进楚氏大厦。
看着她那一副纯职业女.性的背影,祁亚盛坐在车里目光静静的将她再次从头到脚扫视了一番。
他何其有幸,见识过大学时代的楚醉,那个简单的又直来直去的刚刚20岁出头的小女孩儿,可是岁月经年,两三年前又见到她时,她一身的拘谨无奈和故意伪装成小刺猬,而现在,她才真正的是一只刺猬,不需伪装,不需故做坚强。
走进楚氏,门前的工作人员与前台小姐皆恭敬的朝她点头或俯身。
“楚总!”
楚醉一路未停的走进电梯,上达楚氏大厦的最顶层,这里曾经是楚家在公司设的私人区域,现在这里多出了一间仅属于她的办公室,那处私人区域依然存在,她偶尔累了的时候会在那里暂时休息,因为设施完全连浴室也有,有时候楚醉干脆不回家,直接在这里睡下。
两年来歆歆虽然依然很粘她,便也没有当初那么粘,或许是因为爹地的消失而对她这个妈咪多少有些不理解,还有些怨气,有时候那脾气一上来,便直接跟着小菲或者楚氏老宅里被楚醉找回来的过去的管家和佣人一起住,也不来公司找她。
楚醉没有对歆歆解释过,linda有时候会跟歆歆说,不是妈咪对不起爹地,是爹地对不起妈咪,歆歆的妈咪只是看起来仿佛不在乎,可她心里也不好过,要歆歆不要再跟妈咪吵着要爹地。
究竟是谁对不起谁,这一切已经不再重要了。
对于楚醉来说,她现在活着的目的就只有将歆歆抚养长大,让已经彻底疲惫而年迈的母亲安然度过以后的岁月,将爷一手创立,又在父亲手里壮大的楚氏重新站起来。
这一切就足够添满她的整个人生,每天日程安排的满满当当,她无心再去回忆什么。
到达顶楼,她直接走进那片私人区域,换下衣服走进浴室,二十分钟后,披着白色的浴袍从浴室走出来,拿出吹风机站在镜子面前轻轻吹着齐肩的短发。
linda上来找她的时候,就看见楚醉正在吹头发,站在门前看着她专注的模样,又盯着她已经稍微长了一些的头发,心中不免感慨。
曾经linda不明白楚醉的头发对楚醉自己有多重要,只知道她从来不剪头发,长长的,都长过了腰,她不肯剪短,也从不染发,就那样一天一天的任其生长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世界里一直不曾被她抛却过。
却在两年前楚伯父的葬礼过后,岳红珊将楚氏交给她。
在楚醉到公司就任的前一天,linda看见楚醉的头发竟然被她亲手剪短,后来随便找了家理发店修了修型,头发短到刚刚齐耳,虽然并不难看,但她却仿佛一下子变了一个人。
现在她这头发在两年的生长下,已经长到了肩膀,随便的烫了个时下流行的短梨花,虽不再短的吓人,但对linda来说,其实还是很怀念她那一头被保护的极好的如海藻一般的及腰长发的。
“干吗站在门边不动?”楚醉在镜子里早就看到推门进来后就在发呆的linda,不禁弯了弯唇轻轻一笑,放下吹风机,转头朝她莞尔:“消息很灵通嘛,我才刚回公司,你就第一个上来找我!”
“咱们这叫心有灵犀。”linda撇撇嘴,好看的眼睛眨了眨,转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在日本玩的怎么样?樱花好看吗?”
“还好,就是歆歆玩的太疯,小丫头累坏了。”楚醉转身抓了抓自己半干的头发,坐到她对面,扭开电视机,同时从包里拿出一盒女士香烟抽了起来。
转头看了一会儿电视上的新闻,察觉到linda正在看她,楚醉回眸迎上她的视线,见linda双眼盯着她手里细长的烟卷。
楚醉了然的笑了笑:“别担心,这烟里没有海络因,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鬼东西我两年前就戒了。”
一听她说到这个,linda有些后怕的咽了咽口水,想当初她亲眼看到楚醉毒瘾发作的时候痛苦的模样,后来楚醉一狠心,甚至让代谦将她送去戒毒所,代谦不同意,因为看出楚醉那段时间太过消沉,没有人问她这毒瘾的来源和那些萦绕的疑问,楚家人有一个共同点,包括代谦这个外姓的家人,就是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若不方便提,就谁都不会提。
那时候,有两个星期,楚醉将自己关房间里足不出户,有一次她犯了毒瘾,趁身边没人的时候居然在撞墙,当代谦发现的时候将额头上已经渗出血来同时已经陷入昏迷的楚醉送往医院。
两个多星期,听医生说她那是戒毒的后来阶段,戒毒的时间大概在三周到一个月左右,没人知道她之前是怎么度过的,但看她后来那两个星期的痛苦,linda只觉触目惊心。
直到楚醉终于戒了毒,代谦怕她自己一个人带着歆歆在楚氏老宅时再又复发,在经过linda的同意后,让linda住进楚氏老宅,毕竟她是楚醉现如今身边唯一能找到的最贴心的姐妹,所有人都对linda很放心。
两年的陪伴,linda是亲眼看着楚醉重新站起来的。
当然,linda很自觉的没有再在她面前提过何彦沉其人。
“小醉,代谦哥前一阵子还跟我说过,让我劝你不要抽烟,烟这东西对身体不好,对女人的皮肤更不好。”linda苦口婆心的张了口,却知道一切只是徒劳。
楚醉仿佛没有听见一样,转头继续看着电视机里的报道,一边看一边说:“你听说没有,英国最近出现了暴乱,伦敦那边暂时还算安全,你爸妈没什么事吧?”
“没事,他们很好。”linda叹息:“我爸妈的工作跟住处都有警卫人员保护,没什么事,我虽然逃婚近三年,但对家里的事情还算知道的清楚,你知道的,我在英国可是有专门的情报员~”
“看你得意的样子,就这样离开家快三年了,现在你的心情是死活都不肯回去,就像我当初跟家里断绝关系那样。”
“可是。”楚醉忽然轻轻一笑:“两年前我爸去世的时候,你也看见了,人真的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我那时后悔到痛心疾首的样子你没有看见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linda黑着脸:“可是我一回去,他们就要我嫁给那个臭白痴,我才不要!”
“那你去找白以康吧。”
“我才不要找他!”linda顿时双目圆睁:“我死也不找他!更何况他们这些人两年来都毫无消息,我凭什么要去找他?他丫的就是一把爱情当游戏的魔鬼,跟他上过床的女人多了去了,也不差我一个!”
楚醉凝着她脸上划过的一丝难过,抿着嘴角不再说什么。
“Linda,我们同岁。”好半天,楚醉才说。
“我知道啊,28岁了嘛,怎么了?”
“……你该嫁了。”楚醉无奈。
“屁!你都没嫁,我凭什么嫁?!”linda拧开头满脸不爽。
“我有女儿,但你该知道,女人生孩子的最好阶段是30岁之前,你要赶流行,也不至于要眼我一起玩大龄剩女的游戏吧?说真的,这游戏不好玩。”
“靠,逼疯了我,我哪天跑酒店去随便找个男人借种好了,反正现在的一些小说里不是很流行女人跑酒店借种的吗?然后我也生个孩子,咱姐妹两个一起当未婚妈妈!对了,我看啊,不如咱们组织个未婚妈妈团好了!男人算什么,这世界谁离了谁不都照样能活?以前是男人把女人当生孩子的机器,现在女人把男人当借种的机器,然后过咱自己的逍遥日子去,这多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代谦正好推门而入,楚醉转头时,正巧看到代谦嘴角抽搐。
“总裁,成宇公司的总经理邀你共进晚餐,要不要去?”代谦说。
“成宇公司?”楚醉怔了怔:“网络游戏开发公司与楚氏向来没什么合作项目,怎么会找我?”
想了想,她忽然乐了:“而且这事也不应该是你通知我啊?赵秘书人呢?”
“她家里有事,我放她提前下班了。”代谦推了推眼镜:“我来问你的原因你应该明白,那就是我不希望你去,与各公司谈的合作项目等事,我来处理就好,你刚从日本回来,最好还是先休息一天再工作。”
“代总经理真是越来越帅了,越来越有男人味儿了~”linda忽然转头对着他直抛电眼。
代谦顿时尴尬的咳了一声,楚醉也忙抬手在linda头上一晃:“去!别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都结婚了,人家孩子可还在老婆的肚子里呢!”
“开开玩笑么……”linda吐了吐舌头,对着代谦嘿嘿一笑:“代谦哥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代谦再次咳了咳,最后终究还是重复的推了推眼镜,不理那个小疯子,直接看着楚醉眼中的笑意:“我去见成宇的人,到时如果他给你打电话,你就说自己还在日本。”
“可是今天下午在上海还有回公司时,已经有记者拍到我跟祁亚盛,这个谎话难圆。”楚醉站起身。
“那就说你生病了,事情交我负责,何况这些事本来就是我份内的工作,那成宇的总经理找你,摆明了就是不怀好意,看你年轻想试试水深水浅罢了。”
“那就他试试。”楚醉轻笑:“这一年多以来,试过我的人还少么?对于公司来说,我确实年轻,包括董事会的那些股东们对我也不是很信任,但这两年我终究还是走过来了,他们又能奈我如何?我这趟水是深是浅他们早就试了出来,何必又介意一个成宇公司?”
说着,她转身就要去换衣服:“过一会儿把时间地点告诉我,我亲自过去看看。”
“小醉,你这两年总是让自己那么忙,好不容易带歆歆出去散心两天,来回坐飞机肯定很累,再不休息,你身体吃不消!”代谦拧眉,言语中总算带了些做为兄长的力度,而非再将她当成楚氏的总裁。
楚醉脚步一顿,目光淡淡的看着墙边镜子中倒映出的自己。
“我需要工作,不停的工作。”话落,她转身走进更衣室。
晚上10点,C市中心一处咖啡厅,旋转楼梯下,楚醉看都懒得再看一眼眼前果真在试她深浅的成宇经理,什么所谓的合作项目根本与楚氏不搭边,她客气的说了几句话便要告辞。
“楚总就这样走了?”
“我公司还有事,改天有机会孙总可以到楚氏大厦一叙,定会好好招待。”她拾起小外套。
“年仅28岁就坐上楚氏集团董事长兼总裁的位置,真没看出来你除了冷漠之外还有什么本事,哦对了,你是前任董事长的女儿,所以顺理成章的踢开一大片人才坐上这个位置,怪不得你们董事会里有不少人对你大有意见。”
楚醉脚步一顿,回眸看向他,仅仅几秒,便不以为然的眨眼轻笑:“孙总,您言重了!”
说罢,她再不做停留,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这两年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董事会里还有些人对她不服气,这一点楚醉心里明白,放任是哪个资格老的董事会成员都能坐到董事长的位置,他们不甘心被一个28岁的黄毛丫头踩在脚下,但两年来她做的确实很漂亮,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偶尔在和其他老总聊天时若有若无的透露出对上头的不满,这一点楚醉能理解。
冷漠?
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目光淡淡的看着街道两旁的喧嚣与霓虹灯影。
我天生就是冷漠的人,能得我真心对待过,又被我狠心摒弃置之不理的人,大都伤我至深。
想到此,她踩动油门,白色奥迪TT决尘而去。
本来楚醉没想开车,但当她接手楚氏时,代谦说一个总裁的形象与公司挂钩,这并非是虚荣,商场中就是这样,就算楚氏刚开始已经是内部亏空的惨烈,但既然要重新站起来,首先就得在一群市侩同行的人眼中不能被贬低下去,她想随便开个马自达,他却给她配了个奥迪TT,楚醉干脆也不再管什么,有车就开,平时不过就是公司和楚氏老宅两点一线的来回开开车罢了。
以前她还能偶尔去幼儿园接女儿,自从跟祁亚盛的“恋情”曝光了之后,为免有狗仔队跟踪而找到歆歆所在的幼儿园骚扰到孩子,楚醉便没再接过歆歆,都是助理小菲帮她在接送孩子。
想到这里,楚醉忽然将本来要驶回公司的车子掉头,朝楚氏老宅的方向行驶。
十五分钟后,车子在老氏宅院外熄了火,楚醉刚一下车就看见管家正在修剪院墙上的高草坪。
“楚伯,辛苦。”楚伯,她打了个招呼便要进门。
“不辛苦!这都已经开春了,我修修这些高草坪啊,免得慢慢重新长出来的绿芽乱七八糟的。”楚伯自言自语着。
楚醉却在门前顿了一顿,转头看向墙壁上早已没有了寒霜,干枯发黄的爬山虎上渐渐多了些绿意。
是啊,开春了,日本的樱花都已经开了。
“今天几号?”进门时,她问着平日里在家中照顾歆歆的张婶。
家里这些管家和佣人都是楚家曾经的那些,楚氏破产时爸妈将他们遣散了,楚醉后来将他们都找了回来,这些人看着她长大,对于楚醉来说,他们跟母亲一样,都是她现在最亲近的人。
“小姐,已经是3月5号了。”张婶端出一杯楚醉最喜欢喝的大麦茶递给她:“今天风大,这么晚才回来,别感冒了,喝些麦茶暖暖。”
楚醉心怀感激的接过,心里算着日子:“还有两天是我爸的祭日。”
张婶叹息着将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时间过的真快,楚先生已经去世两年了,夫人也歇了两年了,我最近没事就陪她出去转转,夫人最近心情不错,还说想去海外度假,说是有一个海外夕阳红的中老年人一起的旅游团,还要带着我一起去呢。”
说着,张婶笑了出来:“小姐,现在这个家都靠你支撑着,真是辛苦你了。”
“应该的。”楚醉弯了弯唇,抬眼看向从楼梯缓步走下来的岳红珊:“因为这是我的家。”
“这么晚才回来?linda都已经抱着歆歆睡下了。”岳红珊看着楚醉风尘仆仆的样子,下了楼朝她走过去:“我都已经叫代谦帮帮你,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不听话,非要自己去。”
“反正我闲着也没什么事做,这两年跟这些无聊的人打的交道也不少,当是锻炼心理接受能力了。”楚醉机械的笑了笑,转身将外套脱下去交给张婶,然后上前扶住岳红珊的手臂:“妈,您这两年身体也不好,公司的事既然交给我,您就别再操心了。”
“怎么能不操心。”岳红珊苦笑:“我是累了,将这担子扔给了你,可你又能扔给谁呢?这么一个烂摊子让你支撑了两年,现在终于好多了,可是,那个祁亚盛怎么会跟你搞在一起?”
楚醉脸色微微一僵:“这事您别管了。”
“你难道看不出来歆歆很讨厌你跟那个艺人在一起?孩子还这么小,以前放你跟歆歆在外边奔波那么多年是我的错,可我现在老了,再固执也固执不到哪去,这孩子在这两年总是粘着我喊着外婆,我也没法不疼她不喜欢她,时间久了,我好歹也看得出来歆歆虽然小,但也懂点事,她嘴上不说,但谁都看得出来她不喜欢……”
“妈,女儿是我的,她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
“我会有分寸的,至于我跟祁亚盛的事,以后会和你解释,已经这么晚了,你快去休息.”楚醉扶着她上楼:“快去休息吧。”
岳红珊欲言又止,直到楚醉扶着她走进房,要关上门离开时,她才忽然唤住她:“小醉!”
在楚醉转过头时,岳红珊微微皱了皱眉,才说:“你为什么不找何彦沉?我听说他离开商氏后没有娶商小姐,何况,我听说商小姐也已经……”
楚醉目光沉静的看着岳红珊眼里的一丝歉意,笑着弯起唇角:“妈,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行吗?”
“是我的错。”岳红珊叹了叹,缓缓坐到床边:“是我太固执,太市侩,太虚荣,我以为我的女儿要嫁的人一定要是风风光光的,却忽略你的感受,曾经我确实有太多手段都挺残忍,但我现在老了,过了50岁的年纪,大半生都过去了,还能执着什么呢。”
“想想当初我见到何彦沉那孩子时,他对我很礼貌,看起来也不像是没本事的孩子,是我看重眼前的成就直接就在心里定位,忽略了他的未来,我不该对他说那些话,不该把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孩子的自尊就那样抹煞,更不该那样羞辱他,将他对你的真心全当做是贪图咱们楚家的荣华富贵。”说着说着,岳红珊转头看向站在门边一动不动的楚醉:“小醉,你说,他离开商氏,不娶商小姐,是不是因为心里还有你?”
一瞬间楚醉无话可说,仅是草草的低声说:“妈,您睡觉吧。”之后便关上她的房门转身走开。
从三楼下来,路过linda的房间时,她停顿了下来,转头看向微微露着一道缝隙的房门,便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见歆歆正缩在linda的怀里睡着,一大一小的两人睡的很香,楚醉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俯身在床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女儿粉嫩的小脸,抬手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linda忽然睁开了眼睛,跟楚醉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悄悄坐起身,将歆歆身旁的位置让开,悄声说:“你抱着她睡吧,刚刚她睡着时有说梦话,还在喊着妈咪呢,歆歆的性子里多少也有着你的那一点小坚持,表面上总是哼哼的跟你赌气,其实心里真的很想你常抱抱她,不要在她疏远你的时候,你也疏远她。”
楚醉不说话,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歆歆其实是在责怪她,却又不敢说出口,小孩子便也只会发发小脾气,大多数时候,她还是爱着她这个妈咪的。
她躺下去,将歆歆搂进怀里,也不知是不是母女连心,即便是歆歆已经睡着了,便闻到楚醉身上熟悉的味道,还是往她怀里钻了钻,用力的拱了几下缩在她怀里,小脸塞在她脖颈前平稳的呼吸着,睡的很是香甜。
楚醉心头顿时暖暖的,轻轻抱着女儿,向linda投去感激的一眼。
linda跟她眨了眨眼睛,转身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堂而惶之的跑进楚醉的房间大睡特睡。
两天后——
C市远郊的叶山墓园。
代谦携着刚刚结婚一年的妻子,陪同岳红珊与楚醉一起在楚镇墓前祭拜,一个小时后,他们将要离开,楚醉却让他们先走,她想留下静一会儿。
代谦想了想,便放任她留下,转而开车带着妻子跟岳红珊回去。
天气略有些阴沉,下着微凉的毛毛雨,墓碑前的两只刚刚点燃没多久的蜡烛在风雨中轻轻飘摇,雨虽小,但蜡烛也耐不住久潮,终究还是灭了。
楚醉俯下身跪坐在墓前,一次一次将蜡烛重新点燃,灭了又点,点了又灭,几次下来,她看着摇曳的微弱火光,目光渐渐上移,看向墓碑上正中心那一张黑白照片。
“爸,你在那边过的好不好?”
“楚氏出事的时候,我只能在新闻和许竹誉的口中知道一些消息,我担心,却没有勇气回来,我怕你们还会伤害歆歆,我更怕自己对这座城市还有太多的留恋。”
“可是直到最后,爸,我很难想像人世间为什么会这么多的悲欢离合。为什么我所期待的简单而又平凡的小幸福会离我这么远这么远。”
“两年前您葬礼过后的一个月,我曾打算就那样趁着毒瘾发作时撞墙撞死,那样也就真的一了百了。可当我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我忽然想到歆歆,我不是好妈妈,每个人都有其人性的弱点和真正在意的东西,谁都不是神,谁又能真的能做到彻底的完美,我在心里对你们有怨的时候,可曾想过若我真就这样死去了,歆歆长大了又会不会怨我的自私?”
“我已经让她没有爸爸的疼爱,在残缺的家庭里长大,我能给她的太少太少,难道我真的要为了自己的一个痛快而将她遗弃在这个世上?是我带她来到这个世界,我有责任,要将所有她缺少的疼爱都补给她。”
“可我发现我根本补偿不了,在歆歆心里的某一处角落,总有着一处是谁也无法替代的位置。”
“爸,我不知道,当年我选择亲情放弃爱情,难道是做错了么?”
“从楚氏的小公司直到楚氏集团是你和妈妈用着所有生命所创造的基业,你一生都奉献给了公司,最后却因为公司的破产而不堪一击倒了下去。”
“纵使那个毁了楚氏,毁了您和妈妈真正‘孩子’的那个男人曾经弥补过,挽救过,可您最终还是走了。”
“恨吗?或许我根本就没资格去恨他。我仅仅没有勇气再去承受那份爱情,再也没有力气去哭喊着追究谁对谁错,是谁欠了谁更多。”
手指若有若无的拨弄着蜡烛上的烛火,再次熄灭时,却怎么也都点不燃,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头上,脸上,楚醉才抬起头看向越下越大的雨,感觉跪坐着的身体有些僵硬,才勉强站起身,锤了锤酸麻的腿,顶着雨走出墓园。
在她转过身离开时,不远处的一棵墓园中粗壮的百年老槐树下,一道颀长笔挺的黑色身影静静的矗立。
楚醉一路低着头往外走,走出墓园时掏出车钥匙便走向正前方几米开外的小型停车场。
正在此时,一辆同样白的刺目的跑车在停车场最靠近她的那一边停下,从里边走出一个人,一手举着黑色的伞,一手捧了一束小白菊,那人下了车便往墓园走,在与楚醉擦身而过的时候陡然停下。
“楚醉?”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低呼。
楚醉还没反映过来,被这道声音拉住脚步,怔了一下,雨帘打着脸有些看不清,便抬手将粘在眼前的长留海拨弄到头顶,转身看向身后穿了一身休闲装的个子高高的男人。
一看到那人,楚醉先是脸色一僵,同时忙低下头去转身便要跑向自己的车子。
那人却是果断的扔下伞,转身在她跑向她自己的车门时抬起手臂在她身后绕过她脖子便往怀里狠狠一带,紧紧缠着她的脖子低头在她耳边低吼:“笨蛋!我让你暂时不要找我,你就真的整整两年都不找我?!你是白痴吗?这么大的雨还不打伞!”
“咳咳!”楚醉被他有些重的力道给勒的嗓子发紧,难受的整个人被他用手臂圈在身前,一边挣扎一边低哑着叫出声:“咳!放开我!水煮鱼你放开我!你快勒死我了,咳——”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是真想勒死你?!”许竹誉咬牙切齿的抬起手臂放开她,同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跑:“你给我站住!看到我,你跑什么?”
“我……”【穿】
【书】
【吧】
“我呆会儿再找你算帐!”他忽然就这样拉着她走进墓园,楚醉被他拽着,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回到她父亲的墓前,见他将那束已经被雨打湿的小白菊放在墓前,同时楚醉也看见,在她离开后,墓碑前显然又多了一束淡雅的菊花,不知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会是谁放在这里的,许竹誉就顺手将小白菊往那束旁边一搁,又拽着她的手,朝她父亲的墓碑深深的鞠了一躬。
再然后,他丫的话也不说的直接牵着她又一次一路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喂!水煮鱼,你放开!”在墓园里,楚醉不想吵到一群安睡的生灵,便咬着唇任由他拽着,挣脱不开也没办法,刚一走出来,她便忙用力甩着他的手。
“你给我老实点!”他骤然回头瞪了她一眼,在楚醉同样圆睁起双眼时,拽着她走到他的那辆跑车边,滴的一声开了锁,打开后车门将她塞了进去。
“你要干什么?水煮鱼!你干吗?”楚醉连忙自他车里坐起身,见他迅速坐进驾驶室,按住主控按钮将四个车门全都锁上,她抬手用力拍了拍车窗,又掰着门锁却怎么也打不开,只能咬牙切齿的抬起手将湿漉的头发从脸前拨开,一脸无语的瞪着他。
许竹誉懒得回头看她,仅是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将车里的一件干燥的运动休闲外套随手往后扔到她怀里,旋即启动车子以着惊人的速度离开了墓园。
在停车场的另一边,一辆深黑色的SUV静静的停在一角。
最新款白色保时捷跑车一路疾驰,楚醉在车后叫嚣不停,每次都只有许竹誉这厮能惹得她无可奈何:“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车还在叶山墓园,下午还有应酬,不管怎么样两年不见你好歹是对我客气一点好吗?否则小心我告你绑架我!”
“收起你那张刀子嘴豆腐心!”许竹誉在手视镜里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老实的坐着,把外套穿上,闭上嘴别说话。”
“你!”楚醉咬了咬牙,手里紧紧纂着他的外套,老大不爽的翻了个特大号的白眼,然后浑身打了个激灵,才十分不情愿的将他那件外套披在身上,同时看见他顺手扭开空调,没多久,车子里的温度渐渐上升,她才没有那么冷了。
车子行驶过C市过许多马路,她没来得及看清,就见已经停在一座几年前就已经改建起的游乐场,这地方她记得,这里在建立游乐场之前是一处绿意横生的公园,她小时候常常一个人来这里转悠,有时候会被其他小朋友欺负,许竹誉就总是从天而降把那些人赶走,然后拿着不知是不是总是特别准备在身边的手绢,一脸不情愿的擦着她那张哭花了的小脸,还说她哭的丑死了。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歆歆在幼儿园,你要想带她来这里玩,等到周末时我就让你去接她……”话音未落,许竹誉已经下了车,绕到后边打开车门将她拽了出去,再一次是一路跌跌撞撞的扯着她走进游乐场,楚醉不明所以的被动的跟着他走,脚上的一双高跟鞋差点扭到脚,他似是察觉到了,才终于放慢了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的娱乐设施,竟找了个她曾经最怕坐的摩天轮,迅速买了一对情侣票就拉着她要上去。
“我不要上去!”楚醉拼死拼活的大叫:“我不去!”
“笨蛋!又摔不死你!怕什么?”他回头冲她吼。
楚醉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两年来难得有这种窘迫的神态:“那么一个大圆圈上边载了这么多人,中间只有一个柱子支撑着,谁能保证这摩天轮会不会转着转着就忽然掉了!我才不去!”
“你是不是学金融学到白痴?对物理常识都不知道?”许竹誉懒得跟她解释摩天轮上边那一条条近三角型的线条,直接拽着那个拼命挣扎的女人进了摩天轮下边的一座单独的金属小房间,刚一进去他便将她按坐在那里,外边的工作人员将门替他们关好,楚醉还想反抗,结果被许竹誉那煞人的眼神能震慑住了,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再大力挣扎。
“带我来这地方做什么?”没几分钟,摩天轮开始旋转,他们从地面渐渐上升,楚醉却已无心再去考虑什么圆圈会不会掉下去,仅是往角落里缩了缩,看着坐在她身旁的黑脸许青天。
两人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刚刚进来游乐场时那些工作人员就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们两人,真是有意思,大雨天的跑来游乐场玩也就算了,居然还都不打伞,两个落汤鸡真有够让人大跌眼镜,现在的年轻人果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
“你去看楚伯父?”他虽然脸色难看,但声音略微平静,短发的前端在额前滴着水,一直滴落到他浅色的上衣胸前,因为他本来就也淋了雨,那水滴便一瞬间泯灭失踪。
楚醉正了正神色,觉得这里边有些冷,便抬起双手将身上的外套往前边扯了扯,几不可闻的低低“嗯”了一声。
“不是商业黑马女精英楚总裁吗?你这仿佛差点被大灰狼给吃掉的表情是怎么个意思?”他忽然扭转头看着她,看着看着就忽然将脑袋往前倾,靠近她的脸,眯起眼深深的打量她:“嗯?我看起来很像大灰狼?”
“……”楚醉嘴角抽搐了那么几下,抬手在他胸前轻轻一推,阻止他的继续前倾:“是您老人家的气场太强大,小女子实在抵不过许少您的气场,所以不得不收敛。”
他顿时斥笑着抬手拍开她推在他身前的手:“少溜须拍马,我告诉你楚醉,你敷衍谁都行,就是不能敷衍我!”
“是是,我知道,许少您大人大量,别跟小女子一般见识!”楚醉虚心受教的用力点头。
见她这明显是敷衍的表情,许竹誉拧了拧了拧眉,同时看见她齐肩的短发滴落的水在她脖颈间渐渐滑落进衣服里,不禁眸光微暗,蹙起浓墨好看的俊眉:“干吗把头发剪的这么短,难道你跟那些小女生一样,学着剪掉三千烦恼丝?那你怎么不干脆削发为尼?以你的知识文凭,若想要当个尼姑的话应该勉强能有尼姑庵肯收你。”
说着,他皱着眉头,伸手捧过她的脸,一手抚着她被雨淋的冰凉泛白的脸颊,一手将她湿漉漉的头发拨到脑后,将披在她身上的外套衣袖抬起,擦了擦她的头发,一边擦一边咕哝:“这么好看的头发剪掉了多可惜,非得从一个气质型美女变成梨花头的小女生吗?装嫩也没你这样的……”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楚醉用眼神剜着他,任由他帮她擦头发,又将捧在她脸上的那只手渐渐放下握住衣服前缘,往前拢了拢,将她身上的外套收。
“你就当我是在夸你吧。”他低头给她扔了个鄙视的眼神,见她回以一记白眼,便也没再移开视线,看着眼前除了头发的长度稍有变化,其他一点都没变的女人,不禁感叹岁月有时候也是不公平的东西,这女人仿佛除了心理的变化,整个人完全还跟个刚毕业的高中生一样,虽然他承认,刚毕业的高中生至少会比她天真又敏感的太多。
人往往随着岁月的流失和年岁的增长而渐渐走向成熟,对所有事情的态度都趋于理性化与平静。
但他宁愿能挑起她的几度不平静,宁愿她像小时候那样吵吵闹闹,而不是这样安静的忍受着一切,却什么都不肯说。
“阿嚏——”许竹誉忽然打了个喷嚏。
“叫你得瑟,感冒了吧?”楚醉一脸兴灾乐祸的又往角落里的缩了缩,紧紧抓着身上的外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心软的,这衣服依然穿在我身上,我就一定不会还给你……”
许竹誉揉了揉鼻子,转头冷瞥了她一眼,然后乐了。
“这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楚醉,这两年在各大新闻的照片里看到那个齐耳短发满眼漠然的楚氏总裁,我一直猜想这世界上会不会有一个跟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冒充了你的名字,在各大会场出现的那个你究竟是不是真的你,不过还好,你果然真的是小醉。”他笑了笑,抬手想要揉揉她的头发。
楚醉却是最近被祁亚盛那厮总是忽然揉头发的动作惹的有些敏感,本能的闪了一下,许竹誉手臂僵在半空,看着她眼里的一丝刻意疏离,想了想,最终还是放下手。
“小醉,我要结婚了。”他忽然转开头看向身处在摩天轮上升到最高点时,外边那些虚晃的点点星影,轻声说。
楚醉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许竹誉已经二十九岁,确实是适婚的年纪,虽然这消息让她有片刻的惊愕,但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真的都已经不再是小孩子,谈婚论嫁早已是不能躲避过去的必须走过的经历。
“真的啊?你也确实该成家了。”她是真心的说。
他募地转过头,眸光里带着几分让她难解的情绪:“这婚已经订了两年多,我直到现在也未娶,究竟在等什么,你心里应该明白。如果你现在不赶快抓住我,我真就马上成了别人的男人!”
“……”
见她这明显还如当年那样的态度,许竹誉骤然笑了:“楚醉,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爱上这么风流倜傥英明神武的我。”
楚醉低下头去双手的手指搅在一起,低笑着说:“许少您不止风流倜傥英明神武,您还风化绝代受万世景仰,小女子实在愧对……”
赫然,许竹誉双手牢牢捧住她的头,俯首靠近她,在她惊诧的目光下看着她澄澈见底的双眼:“你他.妈到底哪点看不上我?一个何彦沉已经把你变成了这样,我早料到这一切,可是楚醉你给我说清楚,那个祁亚盛是怎么回事?别人不了解你,媒体和大众不了解你,难道我还不了解你?是真情还是假意难道我在那些照片里你的眼神间还看不出来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那个祁亚盛究竟玩的是什么鬼把戏?”
他捧着她的脸不让她乱动,双眼直锁着她的眼睛:“说!你跟他是怎么回事?”
楚醉一时语塞的呆呆的看着他眼里的阴沉:“呃……”
“不要学歆歆,这是只有她才常会没事发出的音节。”他皱了皱眉,继续盯着她:“快点说,再不说我活剥了你!”
楚醉眼皮颤了颤,感觉他捧在自己脸上的双手力道有些重,只好抿着嘴角垂下眼眸:“我和他正在恋爱。”
“恋爱需要那么高调?当初我故意反将何彦沉一军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在商安然生日会上抢他风头亲了你,你本就不是高调的人,若是单纯的恋爱你遮掩还来不及,怎么会被偷.拍的一张比一张正面?一条比一条犀利!你以为我是被媒体娱乐的大众吗?看些花边新闻就相信那些杜撰出来的屁话?”
“既然你不相信,那还问我这些做什么?”楚醉眸光中略有些闪躲。
许竹誉牢牢按着她的头不让她转开脸,略有些逼人视线看进她的眼里:“你跟他之间有什么约定?是他利用你?还是你利用他?”
楚醉顿时抬起手将他的双手挥开,正巧他们在摩天轮上的时间到了,工作人员正在开门,她趁机站起身在敞开的金属门前快步走了出去。
没走几步便被许竹誉自身后拉住手腕。
“你知道许家在政界的地位,更也该明白我虽在商场金融界打混,但对一些事还是有些了解,两年来楚氏脱离擎禹的施压,但也依然一蹶不振,虽然你很努力的在拯救楚氏,但前边一年的成绩也终究无法有太高的飞跃,一年前你与祁亚圣走到一起时楚氏才渐渐突飞猛进,你不要告诉我这一切只是巧合?或者,你想说,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父亲是军区副司令?”Μ.chuanyue1.℃ōM
楚醉脚步顿住,募地转过头看向他:“是!没错!我就是在出卖自己的感情,恬不知耻的用着自己最后的几年青春拿出去出卖,我是在和他互相利用!我就是这样,我早就不可救药了!”
话落,她用力甩开他手,大步朝外走。
许竹誉站在原地看她有些踉跄的消瘦又娇小的背影,想不通她究竟要有多大的韧性者能承受住这一切的分崩离析和支离破碎,那么瘦小的肩膀究竟要有多大的力量才能支撑得起这一切。
楚醉,你的心究竟活在怎样不为人知的世界?
“小醉!”直到她快步走出游乐场,想要打车回墓园,许竹誉赫然快步冲了出来,拉住她,抬手向计程车司机摆了摆示意他离开,等到路边的计程车走了,才抬臂将她轻轻拥入怀里,在她耳边轻柔的低语:“这样多好,有痛就喊出来,有泪就流出来,我这两年虽然只能在新闻里看见你,但我看你将自己绷的太紧,这样不累吗?”
楚醉的眼泪早在刚刚奔出游乐场时就已经决堤,无力的身体毫无反抗的被他拥入怀抱,眼泪粘到他的上衣领口,他便将她拥的更紧。
“不管我爸妈现在有多不同意我跟你走近,但你知道我的性子,我和你一样,一旦认定了就不会回头!你这傻瓜难过的时候都不找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也不找我,就算你要利用官场的途径去打通商界的人脉,难道我就不是最好的人选?祁亚盛这人你能了解多少?我们一起长大,你是应该更信任他还是更信任我?我在日本时说让你暂时不要找我,你就真的不找,你是白痴吗?难道不知道我当时说的只是一时的气话!”说着,许竹誉的唇在她耳边安抚的轻吻:“哭吧,哭够了再说,只要能哭出来,就怎么都好。”
被他紧紧拥在怀中的女人先是挣扎了一会儿便放弃这份抗争,整个人趴在他怀里从最初的默默落泪到肩膀渐渐颤抖,直到哭出了声音,再又到最后像个孩子一样的哭嚎出声,那是她唯一能做的发泄。
两年来,唯一的。
没有人知道,在楚镇的死亡证明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就再也不曾落过泪。
整整两年,她生活在自己亲手塑造的假的不能再假的牢笼与筋骨里,挣脱不掉,动弹一得,一切的一切她不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是机械的去活着,为了孩子,为了已经放下固执的妈妈,为了即将垮掉的那个家,她不得不站起来,身边人都在劝她休息,可她不敢休息,她怕一旦闲下来,心里就满满的都是她不愿相起甚至不愿面对的那一切。
夜晚降临,一处较为幽静的慢摇酒吧。
楚醉安静的坐在二楼围栏后的VIP卡包沙发里,静静的喝着酒,水晶玻璃桌上已经是一整片的空酒瓶。
可是她没有醉,许竹誉虽然主动带她来喝酒,给她时间陪她放纵,可点的这些酒明显都是不会醉人的,她一边喝一边俯看着一楼的银色舞台上那些一会儿跳一会儿唱的打扮妖艳的年轻男女。
这十几岁到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啊……
她忽然落落低笑,又一次将杯中蓝色的酒液一饮而尽,然后重重放下酒杯,虽然没有醉,但却也已微醺,慵懒的向沙发里轻轻一靠,抬起头看向夺目的那些灯光,脑袋里有着一丝丝疼痛,她难受的抬手敲了敲头,顺手从自己的包里掏出女士香烟。
许竹誉刚刚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人,之后走出去几分钟,不知是打电话还是在干什么,回来时便看见楚醉将鞋脱了,一副慵懒如猫的模样侧躺在沙发上,修长纤细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微微蜷曲,白晰的肌肤就这样暴露在灯光之下,她一边抽着烟一边仰头吐着凌乱的眼圈,一边轻轻吐,一边低低的笑。
许竹誉到死也想不到楚醉会变成这种样子,幸好这里是不显眼的二楼卡包,楼下的人看不见上边的一切,他低咒了一声,上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烟卷,在她蹙起眉想要抢回去时,又将她身边的包拿了过去,从中找出打火机跟两盒女士香烟,一齐扔进了角落里的垃圾筒。
“你干吗呀……”楚醉有些头痛的皱起秀眉,缓缓坐正身体,却是抬手又敲了敲头,一边敲着一边嘀咕:“怎么又抢我东西,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越来越霸道了!”
“烟这东西,你以后一根也不许碰!”他坐下去,转手将她的职业装短裙往下拽了拽,从仅仅能遮住臀部的位置向下扯到及膝,才无奈的轻吐了一口气,看着满桌的空酒瓶。
“你不是楚醉,你已经活的越来越不像自己。”他拧眉,招呼吧台的人过来又送来几瓶酒,然后递给她:“想喝醉是吧?好,我让你醉,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让我震惊到什么程度。”
楚醉却是顿了一下,然后伸手将他递来的酒瓶接过,也不用杯子,直接举起瓶子对着嘴开喝。
许竹誉忍了又忍才没抬手一巴掌把她拍醒,硬生生的转开头去不看她喝酒时那迷茫的表情。
半个小时后,楚醉跑去了厕所,等了十几分钟不见她回来,许竹誉担心她又出什么事,便到洗手间附近转了转,也没看见她的人影,正在考虑要不要找个女服务员进去看看,却同时看见几个从洗手间的女人在议论纷纷着什么,想到这地方的洗手间外边都是有一道女士化妆间隔着,他便干脆直接绕过屏风探头朝里看去。
他许竹誉发誓,这辈子绝对是第一次跑进女人的洗手间。
在有几个女人一脸惊愕的看着他低叫了一声的刹那,他看见楚醉居然坐在角落里的大理石地版上蜷缩着身体抱着双腿一动不动。
“小醉?”他脸色一滞,面带歉意的向镜子前那几个正在洗手和补装的女人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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