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吧 > 言情小说 > 沉醉何欢凉 > 第十六章 拥抱2
  楚醉嘴边还挂着方便面,怔了怔,便咬断,全数吞进嘴里,低头喝了一口汤,没说什么。

  “你结婚了吗?”她问。

  “没有。”楚醉又喝了一口汤,第一次感觉泡面里边加一根火腿时居然这么香。

  “看你岁数也不大,像是才二十出头一样,但看你的眼睛,我又觉得你不像是刚刚出来混社会的小姑娘,哎,你怎么也过了25了吧?”

  楚醉点了点头,不得不佩服这位大姐的眼力,真是观察的细致。

  “那怎么还不结婚呢?我17岁就跟了我男人了,18岁就生了女儿,20岁嫁给他,直到女儿刚刚小学五年级,他就死了,这三年我带着女儿过活,虽然活的有些下作,但至少对得起女儿,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不会。”楚醉真诚的笑笑。

  “那,我跟你说实话。我男人比我大10岁,他曾经结婚过,其实我是17岁时在他开的小店里打过工,后来就擦出火花了,一直背着他老婆跟他往来,那时我什么都不懂,只觉得感情很重要,我爱他,他也爱我,为什么他老婆要干涉我们?我当时特恨那个女人,后来我才明白,婚姻是责任,是家庭,而我这种所谓的追求爱情的第三者最大的错误就是将一个完整的家庭搞垮,当时他老婆也怀了孕,但因为我们的事而气的流产了……后来他们离了婚,他娶了我……”

  老板娘忽然苦涩的笑笑:“也许是报应吧,我们两人的报应,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然后他就这样撒手走了,剩下我们孤儿寡母在T市最边缘的小地方这样艰难的活着,没脸出去面对亲人,只能依靠自己。”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没办法,这辈子已经走错了最大的一步,我想回头都难。”

  “其实想一想,这人世间也许爱情真的很重要,但更重要的又是什么呢?也许是责任吧……”

  说着说着,那老板娘忽然转头看向楚醉沉默的侧脸:“哎,你爱过什么人吗?如果是你,你是选择离开这个男人,还是选择拼了命的也要爱情,宁可鱼死网破,也不能把自己爱的人就这样拱手让人……”

  楚醉抿唇不语。

  低头看着手中的半碗泡面,低头又继续吃了起来。

  见她不说话,那老板娘也不强求什么,只是笑着跟她一起吃泡面:“怎么样?很香吧?”

  楚醉依旧没有说话,直到一碗泡面吃光,她学着老板娘一样用衣袖抹了抹嘴,然后抬眸看向外边淅淅沥沥下起的小雨。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个男人是你先认识的,而且和你相爱许多许多年,但因为很多大大小小的误会而不得不分开,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然后……他有了婚姻……可你却还爱着他,疯了一样的爱着他,控制不住的爱着他,又该怎么办?”她说。

  “这个时候,究竟谁才是插足到中间的第三者?”

  老板娘愣了一下,咬着筷子看着雨夜发呆。

  “这种问题,有点类似……究竟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似的问题……”

  “那,其实答案很简单,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要看那个男人爱的是谁,还有他结婚的原因,要各方面都考虑考虑,如果他还爱着你,他为什么要结婚?如果他结婚了?他又怎么还会干干净净的爱你?”

  楚醉脸色立时僵住。

  如果他还爱你,他为什么要结婚?

  脑中有一根弦在疯狂的旋转挣扎,仿佛有什么答案将要破茧而出,千千万万的头绪之种,终于有一处明了的东西在一点点昭然若揭着一些什么。

  如果是因为父亲的死,他自己也认为这是无法再跨越的沟渠时,以他的性子来说,定然不会再与她有任何交集,若论理智,其实他理智起来比她更可怕,他狠心起来比她更无情。

  既然是这样,他为什么要因为她的那一通电话,在看见她的心之后忽然这样强势的霸占回她的生命中,仿佛要将她彻底焚烧,不给她一丝喘息的余地。

  何彦沉不是不负责任的男人,更不可能会陷她于不义。

  那么……

  究竟是为什么?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哟,这是要走啦?”

  楚醉要出门时,小旅馆的老板娘笑眯眯的看着她。

  “没有,我暂时应该不会退房。”楚醉勾了勾唇,转头看向雨季中难得的晴天:“我出去走走。”

  小旅馆附近正巧是一处公交车的首发站,她看了一眼,这趟会交车会路过商氏,她想去那边转转,想出去走走散散心,也许会想清楚一些什么。

  很久没有再坐过公交车,楚醉坐在车最后边的一排座椅上,转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她还记得T市里的一切,三年前她刚刚从应该回来之后发生的那一切。

  晨光小区,唠唠叨叨刀子嘴豆腐心的杜阿姨,商氏,流苑,百代骄阳,海边别墅……

  许久都没有再看见这些地方,但她始终明白,即便不回来,有些东西也永远有着他们存在过的痕迹,她离开T市的时候,是父亲逝世的那一晚,何彦沉叫洛鹰用直升飞机载她到C市看了父亲最后一面。

  亦是那一晚,她与何彦沉双双走向了一条不归路,如是她与这个城市再无过多交集。

  公交车停在商氏办公楼附近的商业街站,楚醉瞥了一眼窗外熟悉的一切,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下了车。

  站在商氏的办公楼外,一抬眼,便能看见十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她怔怔的有些回不过神。

  “楚醉?”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楚醉一愣,转回头去,只见几年未见的张蓝跟朱紫悦两个人站在公司楼对面的小吃店门前双双看着她。

  也对,现在是午休时间,这两个女人总会结伴不在食堂吃饭,跑到公司对面的小吃街开小灶。

  没想到还会遇到故人,楚醉勾了勾唇,那边两个女人便已经风风火火的穿过街道跑过来一脸见鬼似的上上下下看着她。

  “天呐!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了,刚刚紫悦说不可能是你,可我一眼就认出了!”张蓝满眼欣喜的看着她,上前一步想要拉住楚醉的手,却又犹豫了一下,灿灿的放下手,笑了笑,站在原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前两天我看新闻上说,你失踪了,原来是跑来T市了啊?”

  想必这几年,他们看见有关于她的新闻,都已经知道她的身家背景了吧,怪不得连上前攀附着亲昵一下都要犹豫犹豫。

  楚醉抬手将耳边的一缕头发向后拨了拨,笑道:“你们两个貌似混的风升水起啊,这么多年都还在一个公司工作,这么稳定长久性的员工可不好找,我都想挖你们去楚氏了呢。”

  “开什么玩笑,你们楚氏要是真收我们,我们肯定过去!”朱紫悦忙插嘴:“哎呀,你可不知道,前两年我们在杂志上知道你居然是楚家的大小姐时,把我跟张蓝吓的够呛,那时候楚氏都什么样了,你居然自己一个人撑起来了,我们两个可心疼你了,虽然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会不回家,反来商氏做个小员工,但不管怎么样,不管你混好了还是混的不好,咱们还是朋友,那时候我俩都特别关注你的新闻。”

  “外边风这么大,咱们找个地方聊天吧。”张蓝转头看看附近:“前边有家新开的咖啡厅不错,要不下午咱们多请一个小时的假,先跟楚醉叙旧去?”

  “好啊好啊。”

  “不必了,我就是偶然路过。”楚醉笑笑:“你们上班去吧,商氏这两年也不算太平,能站稳脚跟实在不容易,别因为我而请假,这样不好。”其实她并没有想要被任何熟人看见的意思,只是偶然想来看一眼,但愿这两个女人别把她的行踪泄露出去。

  “路过哦?”张蓝跟朱紫悦对视了一眼,转头看向10楼的方向:“刚刚我们俩在马路对面可是看见了,某人站在这里一直看着曾经何总的办公室哩……”

  楚醉脸色一僵,顿时满脸尴尬的挤出一丝笑:“我……”

  “哎呀你就别瞒着了,我跟陈恒结婚了,在你与何总都在商氏离开之后,他偶然有一次跟我提到你们,我知道何总跟你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你居然跟祁亚盛走在了一起。”张蓝一脸唏嘘感叹。

  “是哦是哦,当时我那么迷恋何总,结果楚醉你真是深藏不露,跟何总那么多年的感情,居然比我还路人……”朱紫悦撅了撅嘴:“怪不得那时候商小姐总是阴阳怪气的看你。”

  楚醉一直沉默,直到午休时间快结束了,张蓝跟朱紫悦有些不舍的将电话号码留给了楚醉,然后急匆匆的跑进商氏大楼。

  那模样与曾经楚醉在这里上班时一样,她们三个女人常会在午休时间快结束时一脸急着投胎一样的冲进公司。

  楚醉又看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垂下头,旋身想要离开。

  刚一转过身,便瞥见路对面停放着一辆商务车,她看了两眼,没看清里边的人,便没多加在意,转身走向斑马线。

  在路过那辆车时,她总感觉似乎有人在看着她,不禁停下脚步,转头向后扫了一眼,见依然只有那辆车,便凝眸看去,那商务车的驾驶位上坐着一个陌生男人,却并没有看她,车后边的座位她看不清楚,又睨了那车里的司机一眼,她顿了顿,转身犹疑的走开。

  刚想在附近的店面转转,虽然暂时没什么钱买东西,但转转当是散心也是好的,可是走了没有几百米,她就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路边,那辆商务车不近不远的就停在她身后几米开外的地方,司机正在看她,明显是在跟着她。

  楚醉拧眉,赫然走过去抬手敲了敲车窗,结果那司机转头看了她一眼,便回头看向车后边座位上的人,似乎是在请示什么。

  正在楚醉孤疑时,那辆商务车后边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她曾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使得楚醉整个人僵站在当场。

  车里的人朝她微微一笑,楚醉回过神,猛地转身就要走。

  “小醉!”

  楚醉不理会,甚至顾不上包里的钱够不够最近生活,索性站在路边伸手要拦住一辆计程车。

  “小醉,我很久没有出来了,今天刚刚坐车出来算是散心,就在公司门外看见了你,我们聊一聊好不好?”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楚醉头也不回的就要坐进计程车。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不会再伤害你也不会再伤害你女儿,我只是被关在家里太久了,没有人陪我说话,没有人陪我聊天,你别走好不好?我们好些年没有见了……”

  那声音近乎企求,楚醉脚步一顿,计程车司机见她犹犹豫豫的没有坐进车里,直接在里边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楚醉站在路边发呆,那辆商务车便缓缓驶到她面前,后边的车门渐渐敞开:“小醉,上车吧,去我家里坐一坐。”

  楚醉不动。

  “陪我聊聊天,好吗?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车里的人眼睛微微泛红:“小醉……”

  “商安然,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可聊的。”楚醉抬眼,淡淡看着车里的女人,她依然那么漂亮,依然喜爱粉色,依然笑容甜美,就如同大学刚刚入学时在寝室的初见,那时给楚醉的第一印象。

  “你没有,可是我有,我有话对你说。”商安然将车门敞开许多。

  楚醉叹了口气,低眸沉吟了片刻,才坐进车里。

  “老王,回家吧,今天不看风景了。”商安然顺势抬手抓住楚醉的手,满眼欣喜的看着她,然后转头对着司机吩咐。

  楚醉一直都猜到商安然没有死,但也并不是十分确定,她承认在刚刚那一刻看见她时很震惊,震惊只余便想起曾经的一切,只想离她远远的。

  可是到底,她还是上了她的车。

  商家别墅,后花园的一处单独的复式小公寓。

  “坐吧,我去给你倒些水。”商安然下车时,是被司机老王扶着下的车,老王在车后边拿出一辆轮子扶着商安然坐在上边,才开车离开。

  楚醉一路尾随着她进了小公寓,一直跟在后边看着她自行推动轮椅的样子,想到她刚刚坐在车里时看不出来什么,现在才知道,她的腿竟然不能走路。

  “不必,我不渴。”楚醉忙道。

  商安然一顿,转头看向她,见她淡淡的站在客厅里面无表情,看了看她,才推动着轮椅旋身回来:“那坐下吧,我们聊聊。”

  楚醉沉默的坐到沙发上,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商安然的脸,却并不盯着她的腿看。

  “你还是这样。”商安然忽然一笑:“其实你很想问我的腿是怎么回事,但又不敢一直看,也不敢开口问,是怕伤到我吧?”

  “你啊,总是这样单纯又这么善良,其实你在看见我时,会不会想起往事,心里又究竟有多难过,只有你自己清楚,而我又太了解你。”商安然笑着,将盖在腿上的小毛毯移开,又将裙子揭起来。

  楚醉垂眸看去,却看见一条假肢,脸色刹那苍白了些许,有些不敢置信的抬眸睨了她一眼:“怎么回事?”

  “终于肯开口跟我说话了吗?”商安然失笑。

  楚醉顿了顿,才有些头疼的抓了抓头发,转开头去不愿理她。

  “在所有人的眼中,商安然已经死了,死了两年多。”商安然低头摸着自己的那条假肢,淡笑着说:“其实是真的,我真的已经死了,死的彻底,死在那场火里,再也回不来了。”

  “那时候我在15楼,房间里着了火,我绝望的想着被火烧焦一定难看死了,反正也是一死,那就跳楼吧。”

  “我也是那天才醒悟,何彦沉居然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因为我那一年利用他,利用楚伯母将你逼走,让你去了英国,所以他利用了我,利用我三年,也许那时候他并没想杀我。”

  “可是是我对你先动了杀机,从油库爆炸到要将你女儿卖去国外,从绑架到海络因,我现在已经不想再隐瞒什么,我知道其实你已经知道了这一切,是不是在你知道这些时,也想杀了我,也宁可我就这样死在那场火里。”

  “我知道,何彦沉要杀了我。”

  “在那天他让我亲自尝过一口海络因之后,那一场因我自己的疏忽而引起的火灾,他将我关在房间里,或许真的是想要杀了我。”

  “但就当我在一片火海里绝望的打开窗子跳楼时,我没有落在地面,而是摔在酒店外邻近墙边大概有七八层楼那么高的一棵树上,但这条腿还是因为剧烈的撞击而断了,我那时全身都疼到麻木,不知道在树上挂了多久,直到支撑不住的从树上掉下来时,有人在下边用气垫接住了我。”

  “后来那些救了我的人告诉我,是Vason先生打电话过来叫他们把我救出去,可是我这条腿终究还是断了。”

  商安然笑的有些苦涩:“我那时候不知道Vason先生究竟是什么人,我以为那是我的救世主,后来,当我看见那个所谓的Vason先生就是推我进鬼门关的何彦沉时,我疯了,彻底的疯了。”

  “他的惩罚太可怕,就算没要我的命也几乎夺去了我的半条命,可他最终还是让我活了下来,活在深切的恐惧和后怕当中。”

  “其实他完全可以杀了我,以他的身份,杀个人根本是小菜一蝶,可他没有杀我,我一直在想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放入这种无休止的折磨里,却不杀我。”

  “最后我才知道,他不想你因为我的死而活在噩梦里,她不想你的世界里出现血腥,可是我呢,他那样的惩罚比让我死了还难受……”

  “前边那两年,他派人将我押送到美国的一处精神病院,说是精神病院,其实就是一个魔鬼的牢笼,那间医院的宗旨是拯救人类灵魂,而他对我的惩罚就是灵魂上和精神上的一切折磨,让我生不如死,让我不得不跪下去承认自己的错误,让我生不如死,却求死不能……”

  “楚醉,你这辈子也没法想像我这两年在那个魔鬼的牢笼里是怎么度过的。”

  “你见过何彦沉的残忍吗?他可以让你痛不欲生却让你一滴血也没有流,他残忍无情的就像魔鬼撒旦那样的可怕。”

  “他一旦可怕起来,完全与曾经你口中的那个天使不一样,可我却那么迷恋他,在你的口中,在你的身边,在C大,在所有能听到他看到他的地方,我那样深深的迷恋他。”

  “即便他的惩罚让我走到如今这种地步,我还是不后悔。”

  “可是楚醉,他还是让我妥协了,我斗不过他,就只能选择这样安静的,乖乖的回来家里,当做自己死了,关在家里不出门,不在任何人面前出现,只在我父亲身边做一个乖女儿,一个下半身残废了,还有一条腿变成假肢的乖女儿,也许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又也许就算我嫁人,也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人,就这样再也无法站起来,将就着过一辈子……”

  “商安然彻底毁了。”她忽然苍白着脸淡淡一笑,看着楚醉的眼睛:“小醉,何彦沉他不是天使,他和你口中所说的那个何彦沉不一样,你骗了我,你知道吗?是你骗了我……”

  “他只有在你楚醉的世界里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何彦沉,可对其他人,他真的毫不留情,他的那些好只有你一个人能感受到,而我,那样拼尽一切的争取了那么久,甚至把我最好的姐妹伤害了,把我最干净的友情牺牲了,最后,我得到的就是这样的苦果。”

  楚醉拧眉:“你想告诉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不管你接受还是不接受。”商安然脸上绽开一丝轻浅的微笑:“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是该说的话,该做的事总要做一做。”

  楚醉沉默,又看了一眼她的腿,虽然她已将裙子放了下来,盖住了那条假肢,但她却仿佛能触摸到那条假肢一般,感觉得到那冰凉冰凉的触感。夶风小说

  见她并不说话,商安然轻轻一笑,自己推动着轮椅到她面前,伸出手轻轻握住楚醉的手腕,感觉到她眼中隐隐有着一丝防备和犹疑,便又握的又紧了几分:“小醉,虽然我还是很爱他,但我也看清了一个现实。”

  “什么现实?”

  “终其一生,他何彦沉都不会爱上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我曾经总是不承认,总以为时间能证明一切,我以为自己付出的努力与心血已经足够的多,可他……”商安然眼睛红了红,收回手,双手放在腿上紧握成拳,仿佛那曾经是一种羞辱,一种她死活都不愿承认的事实:“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碰过我。”

  楚醉的目光怔了怔,抬眸定定的看着商安然的双眼,仿佛想要确定她这句话的真实度。

  “难道你真的不了解何彦沉吗?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男人,有多少男人心里或许会爱一个女人,但身体却是随处可发泄欲.望,却在嘴上打着只爱你一个人的幌子,可他……没有爱,便没有欲.望,你知道吗……前边那三年我想靠近他,真的很难很难,为数不多的几次亲吻都像是敷衍,可我一直以为他肯留在我身边就是喜欢我,我终于明白那句话了。人这一辈子,只做了三件事,自欺,欺人,被人欺。我自己骗了自己太久,一直以为他爱我……”

  “可原来所有的一切,他最终的目的,还是你楚醉罢了。”商安然忽然转开头看向窗外:“楚醉,从始至终,我都那么嫉妒你,嫉妒你的天真,嫉妒你世界里的简单纯净,嫉妒你面对任何事时都那么单一的想法,嫉妒你这样又笨又傻的女人会遇到这样好的何彦沉,而我,就算比你漂亮,比你受宠爱,比你拥有的更多,却终究还是处处不如你,我没你那么简单,没你那么乐观豁达,也没有何彦沉……”

  “你知道吗?”商安然忽然含笑看着楚醉的眼睛:“如果曾经你不是那么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告诉我,如果你有一点点防心让我看到你的市侩你的不如我,我都不会和你抢任何东西,可是你太相信我了,相信到……如果我不做些什么都‘对不起’你的这份愚蠢的信任……”

  “所以我应该感谢你替我上的这一堂人生课?”楚醉募地笑了,目光淡淡的看着商安然眼中近乎悲凄的泪光:“从此我再也不信任任何人,无论是身边最亲近的,还是……生命里最爱的……从此我只相信我自己。”

  商安然顿了顿,咬唇看着她,看着她楚醉眼中悲悯的色彩,缓缓垂下头去,闭上眼轻叹:“对不起……”

  “对身边的任何人都有防备心,对每一句话都要仔细思考其深意,对每个人的靠近都怀疑其目的,在自己的四周竖立一排排的高墙不让任何人走近,这种不单纯不愚蠢的结果是什么,你知道吗?”

  “我知道,是孤单……”商安然苦笑。

  “对,是孤单。”楚醉眼圈红了,却硬生生的勾着唇轻笑:“商安然,曾经你是我第一个打心眼儿里承认的好姐妹,你是我人生中第一个无话不谈的闺蜜,我们有过那么多年的嘻笑打闹的温暖回忆,可是最后,是你教会了我变成刺猬,让我学会孤单,谁也无法靠近我一步。”

  商安然再也无话,仅是双手无措的在腿上握在一起,手指扭在一起打成结。

  楚醉看着她,不忍心再说什么,转开头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润,然后笑了。转头看着窗外渐渐落下的夕阳,楚醉吸吸鼻子:“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小醉……”

  楚醉站起身,转身便要走出去。

  “小醉,留下吃过晚饭再走,我现在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我爸爸这两年忙公司的事根本没时间来看我,何彦沉离开商氏后我们才知道,整个商氏早已经在他的掌控中,他只要一声令下就能让商氏一夜间化为乌有,其实到现在我们家还负债累累,远不及你们楚氏那样慢慢回温的业绩,这样一个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商氏,我其实根本都不再是什么商氏千金,我爸爸不愿看着商氏倒下,在外边欠了许多银行的款项,我不知道商氏会不会在哪一天彻底支撑不住的倒下去,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穷困潦倒的入住贫民区。”

  “至少,在我现在还有能力请你吃一顿饭的份上,你留下陪我吃晚饭好不好?好久没有人陪我吃东西了……”

  楚醉的脚步在门前僵住,抬眸看着窗外的夕阳,许久,转头看向轮椅上的粉衣女人。

  她的脸色隐约有些发白,似乎在努力的隐忍什么,楚醉眯了眯眼,淡看着她道:“你吸食了海络因?”

  商安然脸色骤然灰白,颤了颤,低下头轻声道:“没关系,我暂时还能忍一会儿……”

  楚醉此时只觉得一切仿佛是梦一场。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世界山不转水转,有些东西,早晚都会得到该有的因果报应,可现在她一点也不觉得爽快,只觉胸口滞闷发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趁早戒了吧!”她骤然推开门大步走出商安然的小公寓,头也不回,只怕停留一步她就会心软。

  夜色撩人,T市偏郊的一处小酒吧——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刺目交错的灯光几乎晃花了人眼,楚醉手捧着酒吧里最便宜的啤酒坐在较为安静的角落里一瓶接着一瓶的喝。

  她不爱喝酒,至少曾经很讨厌。

  可现在只想大醉一场,忘记一些人,忘记一些过去,只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的放肆的躲在哪个角落大哭,可是如果不醉,她真的哭不出来。

  桌上零零散散的摆了五六个啤酒的空瓶子,手中的啤酒瓶又空了,她蹙了蹙眉,将手中的酒瓶往桌上一摔,烦躁的抬手揉着有些晕眩的额头,转手将桌边的另一瓶啤酒拿了过来,摇摇晃晃的送到嘴边。

  “美女,自己一个人啊?”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男人缓步朝她走过来,眼神在她身上和脸上打量了两圈,便笑眯眯的朝她靠近:“要不要我陪你喝几杯?”

  楚醉仿佛没听见,整个身子坐躺在沙发里,仰头安静的喝着她自己的酒。

  感觉自己被无视了,那男人不爽的走过来,瞥了一眼她面前桌上的几个空酒瓶,顿时乐了:“啧啧,酒量不错嘛,来来来,咱俩拼酒……”

  “滚。”那人刚要坐到她的沙发上,楚醉赫然放下酒瓶,酡红的脸颊在酒吧里看不太清楚,只有略微迷蒙的双眼冷冷扫了一眼那个男人。

  那人一怔,见是个不识趣的女人,也懒得搭理她,咕哝了一声,便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见那人走了,楚醉的目光略有些发直的盯着那个人的背影,直到双眼发直的盯着酒吧顶棚不知在看什么,手中的酒瓶不知何时歪了过去,酒洒了满地也不知道,仅是呆呆的看着顶棚,莫名奇妙的忽然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她笑出了声,吸了吸鼻子,将酒瓶往地上一摔,双手匆匆的在身边的包里摸了摸,摸出一盒许久未抽过的烟来,颤着手点燃,吸了一口,却因为太急,而被呛的嗓子难受,用力咳了两声,勉强歪过头去眯着眼看着舞池里的“群魔乱舞”,皱起秀眉,曲起双腿,懒洋洋的又吸了一口,然后对着上空轻轻吐着烟圈,双眼直愣愣的看着朦胧的烟雾在空气中化成一个白色的圈圈,然后静静的一点一点散开。

  然后再吸一口,再小心翼翼的吐着烟圈,看着烟圈散开,她就呆呆的看着空气中的烟雾咯咯的发笑。

  酒吧门外,一辆疾驰而来的黑色SUV赫然停下,嘶厉的刹车声震的门外的保安人员皆是一愣。

  “Vason先生,楚小姐还在里边。”被派来的老六匆忙走上前,眼见何彦沉打开车门下了车,脸色略有些难看的瞥了一眼酒吧的招牌,老六走到他身前小心的轻声说:“我们暗中观察她时,见她喝了不少酒,您看,要不要订个酒店……”

  “不必。”何彦沉收起车匙,嘴角紧抿的走进酒吧。

  这边行踪不知怎么的就被找到,楚醉还浑然不知的躺在沙发上吐着烟圈,一味的看着空中的薄雾傻笑,何彦沉步入酒吧后,目光在凌乱的人群中迅速梭巡,知道她向来喜欢坐在角落安静的位置,便朝四周扫一圈,远远的终于看见那个失踪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女人时,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楚醉百无聊赖的吐了一会儿烟圈,身上的套装略有些凌乱,及肩的短发贴在脖颈间扎的她有些发痒,便皱着眉毛抬起手抓了抓脖子,抓过了之后头发还扎在那里痒痒的,气的她又抬起手用力抓了抓,最后干脆坐起身来,用力拽了拽自己的头发,脖子那里痒的几乎要延伸到锁骨的地方去,她难受的嘀咕了一声,索性用力扯着自己的衣领,将手探进衣襟十分不雅的乱抓一通。

  终于不痒了,她松了口气,吸了吸鼻子,低下头撒气似的狠狠抽了一口烟,却因为抽的太狠,又呛了一下,顿时剧烈的咳嗽起来,低下头用力拍着咳的发疼的胸口:“咳咳……咳咳……咳……”

  正咳的难受着,手中的烟忽然被人一把夺了去,楚醉蹙眉,以为又是哪个小混混跑过来想骚扰她,直接用力咳了一声,抬起头的瞬间连看都没看清楚便斥道:“滚开!”

  话音刚落,目光一落到那人冷然阴翳的瞳光中,便赫然浑身一颤,见鬼了似的瞪着来人。

  “居然抽烟?”何彦沉将手中刚刚在她那里夺过来的香烟举至面前冷冷扫了一眼,眼中寒光愈加冷冽。

  楚醉脑袋有些迷糊的瞪着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怎么每次她一喝酒就总是有这效果,直到眼前的男人骤然将烟狠狠抛至地面,她才猛地回过神来,低叫一声,站起身来转身就跑。

  “Shit!”何彦沉倏地越过满桌的空酒瓶握住她手腕。

  “你放开我!”楚醉尖叫出声,用力甩着手:“放开我!放开!”

  “该死的女人!”何彦沉低咒着一脚踹翻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桌子,惊的楚醉在头晕脑胀间清醒了一分,更是拼命的挣扎。

  “放开!”

  “Vason先生!”老六看见情况就冲了过来,因为何彦沉踹翻了酒吧的桌子,水晶制的桌子连着酒瓶碎了一地,酒吧的保安迅速赶了过来,却同时被老六身后的人拦住。

  “放开我!”见自己逃不开了,楚醉红着眼睛却死活不肯转头去看一眼那个男人,拼了命似的用力甩着手。

  “躲了一个星期还不够?还是你想躲一辈子?”

  何彦沉黑着脸,骤然将她朝自己一拽,楚醉一个趔趄不由自主的扑向他,他顺手搂住她的腰不给她丝毫挣扎的余地,垂眸看着她因酒意而酡红的脸颊和迷蒙的又急的通红的眼睛,稳了稳心绪,在她耳边低声叹道:“你究竟要我拿你怎么办?”

  “你认错人了!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楚醉躲闪着耳边温热的气息,缩着脑袋满脑子浆糊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凭着本能记得自己不能被他找到,她要跑,一定要跑……

  他不为所动,楚醉持续挣扎,五分钟过后——

  “你放开我……”她低下头一直缩着脑袋,凄凄艾艾的眯缝着眼睛小小声的央求:“求求你放开我……求求你好不好?求求你……”

  “我们不能这样,不能……”楚醉的抵抗越来越微弱,双拳本来是在他胸口用力推打着,却渐渐小了许多力气,直到泪眼朦胧委委屈屈的瘪着嘴抽噎的低下头,在自己的手推在他胸前时两人身体之间的缝隙下看着自己的脚尖,眼泪滴答滴答掉个不停:“你为什么要结婚,又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既然结婚了就离我远一点嘛……干吗要对我这么好……我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为什么……如果你还爱我,又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娶别的女人……”

  “苏言之还在等着你,你跑来找我干什么,我不要做第三者,我不要破坏别人的家庭,我不要……”

  “我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好不好?我好害怕……求求你……”ωWW.chuanyue1.coΜ

  “你对我太好,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求求你了……求求你……”眼泪越掉越多,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她头昏脑胀的将头靠在他胸前任由他拥着自己,闭上眼,放任自己被酒精麻痹的大脑越来越迷糊,她真的很想哭,真的真的很委屈,却从来都不敢在清醒的时候发泄出来,她真的……真的很想抓住什么……可理智存在的时候,她总会选择退步。

  “笨蛋。”何彦沉叹息,俯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又下滑至她颊边安抚的吻了吻,在她耳边沉声低语:“是我没有跟你解释清楚,我没有娶苏言之,没有结婚,在这世上我也只有歆歆一个孩子,除你之外,再没人能帮我添第二个。”

  楚醉怔了一下,恍惚的抬起头看向他的脸,却同时迎上他垂首的一吻,吻在她嘴角,让她更迷糊了。

  见她这表情,何彦沉脸色微微一黑,心知她喝的太多,恐怕连他在说什么都没明白,只一味本能的将自己想说的发泄了,却没听懂他的话。

  “楚醉,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知道她现在什么也听不明白,他索性趁机套问,目光睨着她脸上少见的呆滞表情。

  楚醉眨了眨眼,靠在他怀里,脑中隐约有着什么模糊的意识,他刚刚在说什么来着。

  他说,他没有娶苏言之,而且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歆歆一个女儿……

  这是什么意思?

  脑袋好痛,她蹙了蹙秀眉,抬起手敲了敲脑袋,却被他握住,轻轻拽了下去。

  “忘记了……”她有些机械的小声道,满脸的困窘。

  何彦沉的脸色刹那间黑到不能再黑,眼见着她低下头去将脸埋在他胸前一副贪恋温暖却又纠结到像个什么似的表情,那边老六还一脸惊奇的看着这边的方向,他不禁无奈低笑,骤然将靠在自己怀里的女人拦腰抱起,在她惊呼的同时俯首吻住她微启的唇瓣。

  楚醉惊愕的瞪大双眼看着他,眼中是半醉半醒的一片迷蒙,何彦沉低笑,轻轻的又吻了吻她,直到她忘记惊呼,才将她放开,畅通无阻的一路抱着她走出酒吧。

  凉风轻轻吹来,楚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何彦沉低眸看了她一眼,直接将她抱进车里坐下,亲手帮她系好安全带,然后抬眸看着她一脸醉意朦胧的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低头专注于胸前的安全带,像个孩子在研究什么新鲜玩艺儿一样。

  终于还是找到了。

  心口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下。

  见她一味的盯着胸前的安全带看来看去,何彦沉低叹着抬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往耳后拢了拢,叹笑:“喝醉之后的样子比清醒的时候要可爱的许多。”

  “什么?”楚醉迷迷糊糊的转头看他,见他似乎心情很好,她也忙咧开嘴朝他嘿嘿笑:“你说我可爱呀?”

  “……”何彦沉抬手放在嘴边咳了一声,关上车门,转身走到另一侧坐进驾驶位。

  楚醉还是低头研究着胸前的安全带,何彦沉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转头瞥了她一眼,见她摇头晃脑的脑袋点来点去,似乎是困了,不禁眯眸看她:“连续一个星期睡在那种地方,能睡得踏实才怪。”

  楚醉立刻眨眨眼,一脸奇怪的转头盯着他,呆问:“你知道我住在哪里?……不对,你肯定不知道我住在哪里……”

  “不对,难道你真的知道我住在哪里?可是你明明不应该知道我住在哪里……”她一味抬手扒拉着头发,陷入沉思:“我明明用的是假身份证……”

  “难道老板娘把我给卖了?正好卖进你手里了?”楚醉忽然一脸惊愕的抬起手扒着车窗,将脸贴在窗上感受着凉凉的温度,径自在那边嘀咕道:“原来你们擎禹还干这种勾当啊,何彦沉原来你是人贩子啊……”

  “想什么呢?”何彦沉脸色由黑转青,骤然将她拽了回来:“老实坐稳,你喝了不少,我先找地方让你休息一晚,明天再跟你算帐。”

  “为什么要跟我算帐?”

  楚醉愣愣的转过头脑袋看他,抬起手指着自己的脸呆问:“你干吗跟我算帐?我还没跟你算帐,你凭什么跟我算帐,你说……你凭什么跟我算帐……又不是我娶老婆了,又不是我骗你说我娶老婆了,从头到尾最可怜的都是我楚醉好不好?你说你凭什么找我算帐?像我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美丽善良温柔大方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温柔娴淑千娇百媚仪态万千国色天香花容月貌明目皓齿淡扫蛾眉清丽脱俗香肌玉肤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卡哇伊美少女……的……嗯……妈妈,你居然说要跟我算帐?你要算哪门子的帐,你说……”

  自从大学毕业她去往英国之后,楚醉从没在何彦沉面前醉过,至少是这样烂醉如泥过,何彦沉几乎都要忘记她在喝醉之后的非正常人窘态,几年未曾再见识过,如今一见,果然依然那么的……非同凡响……

  何彦沉不可思议的瞥了她一眼,重新发动车子决心暂时将她当空气。

  车窗外的璀璨霓虹迅速闪过,楚醉依然只瞪着他,一脸费解的盯着他的侧脸,像是看怪物一样:“以前我一直觉得你这混蛋除了没脸没皮没原则贪财好色没教养两面三刀邪恶腹黑自私自利手段毒辣披羊皮装小羊之外,还算得上是一个本性善良的好男人,没想到你现在不仅仅无情无义说谎不打草稿随便伤女人心拐着别人老婆孩子出来骗人之外还厚颜无耻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来要找我算帐……”

  一阵嘶厉的刹车声响彻马路四周,楚醉喋喋不休的声音嘎然而止,一脸惊愕的看着忽然将脸靠近自己,就差一根手指的距离就能用嘴堵住自己嘴的男人,吓得她双眼瞪的极大。

  “你再说一个字,我不介意在这里剥光你的衣服让你累到三天三夜说不出话站不起身。”

  “……”楚醉立时往后缩了缩。

  何彦沉睨她一眼,撤回身去继续开车。

  楚醉之后才又坐正,脸颊因酒意而酡红,是淡淡的粉色近于红色,低下头将手指在车门上轻轻画着圈圈,小声嘀咕:“再加一条,无耻淫荡威逼利诱逼良为娼……”

  “你再滥用一句成语试试?”何彦沉稳稳开车,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暗恻恻的声音却是从牙缝里钻出来。

  直到楚醉终于闭醉不再开口呱噪唠唠叨叨碎碎念,黑色SUV一路驶向流苑方向。

  十几分钟后,两人站在曾经何彦沉于T市的那处39层的公寓门前,楚醉一脸直愣愣的站在她身后,双眼笔直的盯着何彦沉的背,直到门开了,何彦沉转头瞥她一眼:“进去。”

  楚醉才怔怔的将笔直的视线挪到门口,依然一脸呆愣的表情机械的跨步走进门,然后在门前站定,却似乎有些晕晕呼呼,盯着客厅里的沙发双眼放光。

  将钥匙随意放在桌上,何彦沉许久没再回过流苑,倒是这里有定期的钟点工来打扫,冰箱里的食物或者纯净水也定期有人做少量的更换。本是想带她到连殿公寓住,那里比较安静而且没人知道那个地方,但连殿比流苑远一些,又看她醉成这个模样,最终还是来了这里。

  他走进门,脱下外套,只着了一身短袖黑色T恤与休闲长裤,转身正要去找找看有没有能让她换下的衣物,却见她呆楞楞的杵在门前一直没动。

  “过来,坐下。”何彦沉转头看她。

  “哦。”楚醉愣了楞,一步一步走到沙发边坐下,然后坐在那里不动。

  何彦沉看着她,挑了挑眉:“饿不饿?我叫些外卖。”

  楚醉摇头。

  “渴不渴?”

  楚醉继续摇头。

  像是发出现了什么,何彦沉走过去,在沙发对面站定,低眸睨着她:“站起来。”

  楚醉顿时想也不想的腾地站起身,乖乖的站在那里不动。

  他看看她迷蒙的眼神,想了想,转头还视了一眼客厅里的东西,说道:“给我倒一杯水。”

  “哦。”楚醉也转头仔细找找客厅里的东西,看见纯净水时,便一路笔直的走过去弯身,找杯子,倒水,一气呵成,然后在何彦沉惊奇的目光下直挺挺的捧着水杯过来双眼直直的看向他,将水杯举到他面前:“给。”

  何彦沉看了她半天,才接过水杯,楚醉同时转身站回到沙发边,就是之前她站的那个位置。

  喝了两口味,他才顿了顿,想确信她究竟是真醉了还是在故意跟他玩什么,瞥了一眼沙发,走过去坐下,又看她一眼,开口道:“过来给我揉揉肩。”

  “哦。”楚醉又连忙转身走到她坐的沙发后边,伸出手放到她肩膀上开揉。

  “重了。”

  她力度没变。

  “轻了。”

  她力度依然没变。

  何彦沉越发觉得她俨然是把自己当成了时时刻刻听她话的小丫鬟,在楚醉这女人的世界里,能让她做到这种地步的机会还真的少之又少,他一边享受着肩上手劲稍微有些大的按摩,一边看着手里的水杯,无奈的笑叹道:“好了,去洗个澡。”

  “哦。”楚醉的手当即离开他的肩,转身走向浴室。

  没多久,浴室里边传来水声,何彦沉抬手揉了揉眉心,看向沙发上放着她的包,顺手拿过来,果然在里边看见两张假的身份证和不到一千块的人民币,还有少量的生活必须品和……一盒女士香烟。

  看着那盒烟的刹那,他漠然的将之拿了出来,想到她如今的短发,如今穿衣的风格,如今做事的态度,和如今烟酒都粘的恶习,完全与曾经的楚醉不同,她在故意让她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与他何彦沉彻底无关的人。

  烟盒在掌中渐渐被捏皱,直到他嘴教紧抿沉默的将之扔掉,转头见浴室门没有关,里边的水声不断,他便走过去要替她关上门。

  刚一走到浴室门前,才瞥见那女人连衣服都没脱,就这样直直的站在莲花洒下淋着水,一动不动。

  他黑着脸:“脱衣服。”

  于是楚醉听话的开始当着他的面解开衣服……

  这时的何彦沉真真觉得,她这样的表现,他今天晚上若是不趁人之危对她做些什么都对不起她。

  那边楚醉还在奋力脱着衣服,何彦沉双臂环胸倚在浴室门前瞥着她,直到她全身上下脱了个干干净净,直接站在莲花洒下连自己正春/光乍泄供某色/狼观赏也不自知。

  “那边有洗发水。”何彦沉忽然觉得像是在教一个智商瞬间归零的小孩子,看着她他在的指示下才想起四处搜罗洗发水,然后拿起,往手里挤出了许多,却仍是不停,俨然要将一整瓶的洗发水全部洗出来。

  何彦沉顿时上前将那瓶洗发水从她手中解救了出来,敛眉看着她愣愣的站在淋浴里抬眼呆看着自己的模样,小野猫变成了小白兔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开始洗头发。”他将手中的瓶子放到旁边的瓷台上,身上被溅到些许水花,并未有什么不妥,仅是看着她机械的举起手将一堆洗发水弄到头发上然后揉来揉去搓来搓去,却只是在头顶,下边的头发一点也没粘到就要直接用水冲下去。

  何彦沉终于无奈了,上前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满是泡沫的手将她的头发全部粘上洗发水的泡沫,见她因为粘了泡沫的水流到眼睛里而难受的挤眉弄眼的要推开他,他哭笑不得的将莲花洒从墙上取下,干脆直接亲力亲为的帮她洗头洗澡,又将莲花洒在她脸前轻轻淋了淋,在她睁不开眼的时候抬手帮她揉洗着眼睛,直到她因为舒服而乖顺的站在她面前嘴边露出开心的笑意,他目光朦胧了半许,关了水,拽过架子上的一条浴巾将她湿汏汏的身子裹住,搂着她走出浴室。

  楚醉被动的任由他揽着自己,直到她坐到沙发上,脑袋上忽然被盖了一条干燥的毛巾,她才傻愣愣的抬起头来看他。

  何彦沉用毛巾将她头发上的水吸了吸,才耐心的帮她擦起头发来,撩起她颊边的一缕湿发时,看见那处之前在新加坡她被那个小姐抓伤的一条指甲痕迹,因为才刚刚过了一个星期,隐约的还是能看见浅浅的一条泛白的痕迹。

  感觉到他温暖的指腹在自己脸颊上轻抚,楚醉抬着眼愣愣的盯着他看,直到头发被擦干了,他也只是挑着她下巴,看着她的脸,看着她同样盯着他的眼神,唇边不禁弯起一丝愉悦的弧度,将毛巾放到一边,俯首便要吻她。

  “何彦沉你真的没有娶苏言之是不是……”刚要吻上,楚醉忽然满脸无辜的圆睁着眼睛看着她,她身上有着刚刚沐浴过的清香,半湿的头发有些凌乱的散在肩头,素净中透着一丝水气淡粉的脸朝着他,眼神醉意朦胧又无辜,却又带着很认真的探询。

  他俯首看着她,叹笑着直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小醉,你怎么总是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不确定和担心?”

  楚醉顿时嘟起嘴满脸的不开心:“因为总是有那么那么多的人在骗我。”

  “我也是其中之一?”他笑。

  “你又不是没骗过。”楚醉吸吸鼻子,继续满脸的无辜,双眼怔怔的看着眼前他的皮带前端,似乎在透过这皮带的牌子目空一切,却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径自盯了许久。

  何彦沉不再言语,虽然她现在这种模样真的很容易让他一时克制不住将她生吞活剥,但看在她逃跑几天都没吃好睡好的份上先放过她一晚,该有的惩罚是要有,缓个一天两天还是可以的。

  “睡吧。”他忽然转身走进卧室,打开里边的灯,回头示意楚醉进去睡觉。

  楚醉怔怔的坐在那里,盯着他的皮带……或者……是他皮带下方的一处小帐篷。

  她费解的歪着头盯着那个小帐篷,蹙了蹙眉:“忍者神龟也不过如此。”

  何彦沉顿时黑着脸扫她一眼:“你想不想休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楚醉立时抬眼瞪他:“何彦沉你这些年不碰商安然不碰苏言之不碰别的女人只碰我一个人就让我有了歆歆你还是不是人?”

  “……”何彦沉看着她,脸色逐渐铁青。

  “不对,你还是不是男人?”她忽然眨眨眼,觉得加一个字比较贴切。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青脸逐渐发黑。

  “那裤子上支个小帐篷还装做若无其实是干嘛?你丫既然没结婚你就想干嘛就干嘛,非得我教你干嘛你才知道干嘛?难道你要我一个女人对你干嘛干嘛?都有小帐篷了你还装的跟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干嘛……”

  “你以为禁/欲很舒服?”何彦沉再一次发觉这女人一旦喝醉之后绝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分析,一如许多年前他们造出了歆歆的那一晚,亦是她喝醉后把他给强上了,那是他永远不能洗去的耻辱,一想到那次,他骤然走向她,在楚醉依然杏眼圆睁的同时毫不犹豫的将她拦腰抱起。

  “你干嘛?”楚醉瞪他。

  何彦沉抱着她走向卧室,低首在她耳边不知是说了一句什么,楚醉立时满脸通红的开始奋力挣扎:“我不要!我不要!”

  “晚了。”他在她耳边沉声低笑,在楚醉四肢拼命挣动的同时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她往床中间一抛。

  “啊——”屁股一摔到床.上,楚醉就连滚带爬的连忙翻坐起身,眼见他麻利的脱衣服更是尖叫着要扑腾着下床:“我不要!”

  结果刚一跳下床没跑两步就被他一只手臂搂了回来,楚醉转头一口咬住他手臂,一边咬一边举起手用力锤着他胸口:“唔!”

  “本来打算先放过你一晚,这是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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