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徐梓航连个懒腰都还没伸完,就被陶心远拉到了教室外面。
“这咋了陶子,一惊一乍的,”徐梓航打了个哈欠,伸手弹了下陶心远额头,“还专门把我叫出来,你又想搞什么鬼?”
“没搞鬼,”陶心远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之后,神秘兮兮地凑到徐梓航身边,“难道这几天你没有发现,言哥有点不正常吗?”
“啊?言哥?不正常?”
徐梓航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教室里面安安静静学习的贺程言:“这不挺好的吗?一直都在学习,哪里不正常了?”
“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正常啊!”陶心远瞪大眼睛,“平常他虽然也这样,可要是累了,也会停下来跟咱们说说话,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的,可是这几天他就一直埋头做题,不仅没有休息,连厕所都不怎么上了!听别人说最近晚自习也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我知道高考要努力,可这样下去,他身体吃不消的啊……”
徐梓航看着跟老妈子一样为贺程言操心操肺的陶心远,倚在墙一边,有些不满地看着她:“我说你也太关心言哥了吧?连上厕所上多少次都帮他记着,我这两天还拉肚子呢,你怎么也没关注关注我啊?”
“哎呀你注意下重点好不好?”陶心远伸手拍了下徐梓航脑袋,“重点是我关注言哥太多了吗?不是,重点是言哥为什么这几天这么拼命!而且我觉得他这几天好像不怎么高兴,好像……好像是在跟谁较劲一样。”
听陶心远这么一说,徐梓航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说的没错。最近这几天他没和陆也在一块,有几回陆也来了,他就去上厕所,你说,会不会是他们两个……”
“吵架了?”
两人抬起头,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个猜想,然而下一秒,这个猜测就被陶心远立刻否定:“不不不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就算天塌下来,他俩也不可能吵架的好吧。他俩闹别扭这件事发生的几率简直跟我数学考满分一样,根本就没有几率啊。”
徐梓航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正在里面奋笔疾书的人,朝陶心远耸耸肩:“但我实在想不出来除了陆也,还有谁能让言哥这么反常了。”
“哎你们俩在这站着干嘛?吹风呢。”
说曹操曹操到,徐梓航话音刚落,陆也就走到他们跟前,陶心远看见是他,便说:“没吹风,就是有点累了出来放松一下。你干嘛去,找言哥吗?”
“嗯嗯,”陆也点点头,“我找他出去吃饭,他都好久没出去透透气了。”
他说完就要进教室,却被陶心远一把拉住。“怎么了?”他回过头,看着陶心远“有事?”
“你……”陶心远看着他,欲言又止,“你和言哥……这几天没闹别扭吧?”
“哈?闹别扭?!”陆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咧嘴大笑,“你数学考满分我们都不会吵架好吗?!这脑瓜子,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陶心远:“……”
陆也不再理会他俩,径直走进教室,他走到贺程言身后,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猜对了有奖励。”
此时贺程言身体猛地抖了一下,随后便一把拉下陆也手臂,转过身看着陆也,“别闹了,找我有事?”
“这话说的,没事还不能找你了?”陆也假装生气地瞪了一眼贺程言,随后笑着坐到他身边,揽过他的肩膀,“下午出去一趟吧,郝娟请咱们吃炸串。”
“……”
贺程言低着头,不动声色地把陆也的手从自己肩上拨下来:“我就不去了吧,最近学习挺忙的,我,我还有好几张卷子没做,你和郝娟吃吧,不用管我。”Μ.chuanyue1.℃ōM
陆也没想到贺程言会拒绝自己,他有一瞬间愣怔,但随后便回过神来:“那不行,郝娟说让我带你去尝尝她的手艺,都说了好几次了,你可不能不给我面子。况且你还从来没吃过她炸的串吧,我告诉你可好吃了,保准你吃了第一回还想吃第二回。去吧去吧,好歹也是我发小,你不去让郝娟咋想啊。”
陆也仍旧像从前那样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可现在在贺程言听来却有些刺耳了,他攥紧手里的笔,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吃力,“替我谢谢郝娟的好意,但是,我这里真的走不开,就,就不去了……”
“……真的不去?”陆也凑过去,有点失落地看着贺程言,“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啊,老躲着我,是我做错什么了?”
“没有啊,”贺程言打起精神,朝陆也费力挤出一个笑,“哪有做错啊,你干嘛这么想?”
就算错了,也该是他自己才对。
是他狂妄,是他自大,是他痴心妄想。
是他擅自先探出一步,却忘记了自己的这场暗恋,本来就是一条单行道。
自始至终,都是自己自作多情而已。
也忘记了在这个世界,男人喜欢女人,才是“正常”的。
所以他就应该把那份萌芽掐死的在土里。
即便它已经生长得汹涌。
这时候贺程言在心里深呼吸,努力让自己露出来的微笑得体而不异样:“总之,替我谢谢郝娟,只要有时间,我一定去光顾。”
“现在不就有时间吗,干嘛还挑日子啊。”陆也拍了下桌子,替贺程言做了决定,“今天下午下课我就接你,然后上晚自习就把你送回来,就这么定了啊,你要是反悔那就是对我和郝娟有意见,就这样,走了啊!”
他说完就一溜烟儿跑远,不给贺程言有半分拒绝的机会。
——
下午放学,陆也接贺程言来到郝娟家的炸串店。
门店很小,甚至于可以说是简陋,里面就只有收银台还有厨房,就外面摆了几张小桌子,顾客要么在外面吃要么就自己带回去。郝娟给陆也他们留了座,串也早早炸好,放在不锈钢的长铁盆里,冒着油滋滋的香,“你们来的正好,刚出锅呢,快快快,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得嘞,这就来,”
陆也放下自行车,拉着贺程言坐下,贺程言抽回自己的手,搬了小马扎,坐到陆也了对面,这时候郝娟也坐在陆也身边,拿了两瓶美年达递给他们:“敞开肚子吃,就当是我请客,不够的话再给你们炸。”
“够了够了,你炸这么两大盆,三四个人都吃不了,”陆也看着郝娟,笑了两声,“可别再炸了,再炸你爸就觉得我在你这里蹭吃蹭喝,该拿板凳轰我了。”
“你管他干嘛,钱又不是他自己一个人挣得,他说了又不算,”郝娟嗔了陆也一眼,然后掐了下他的腰,“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扔油锅给炸了。”
她说完,又看向贺程言,笑着说:“你第一次来,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问了陆也,把他说的你喜欢的那些都炸了几样,你尝尝看。”
贺程言礼貌地朝郝娟笑了笑,然后拿起一串鱼豆腐放进嘴里。
陆也应该给她说了自己不爱吃辣,所以上面只撒了香料和一点辣椒粉,浓烈的香气袭来,直把他鼻间的那股酸意都压下去:“好吃,比学校外面炸的好吃多了。”
“是吗,”郝娟听到他的称赞,笑得眼睛眯起来,“好吃就行,我和陆也谈恋爱,本来应该好好请你们这些同学朋友吃一顿的,只不过我俩也没什么钱,只能请吃我炸的串,不过你觉得好吃那真是太好了。觉得好吃以后就常来,叫上你们同学一起,我免费给你们炸。”
贺程言呼吸在一瞬间几乎停滞,他看着眼前这个消瘦,眼睛明亮的女孩,嘴里的鱼豆腐似乎变得苦涩无比:“不用,你太客气了。”
“客气什么?你是陆也的发小,是他的好兄弟,好朋友,那也就是我的兄弟朋友,你说哪有跟自家兄弟朋友明算账的,”郝娟笑着,往贺程言杯子里倒了点果汁,“更何况你学习那么好,以后可是要做大事业的人,我们陆也没准还得请你多帮衬帮衬呢。”ωWW.chuanyue1.coΜ
贺程言并没有接话,只是低下头,拿起一根串自己吃起来,旁边陆也看见,连忙一把夺过来:“你不是不吃鸡皮吗?一吃就要吐,今天怎么转性了?”
“……”
贺程言好像这才感觉到嘴里猛烈的腥味,连忙吐出来,捂住嘴干呕了几声,陆也赶紧把水递给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郝娟也吓得赶紧站起来,走到贺程言身边问:“怎么了?言宝这是对鸡皮过敏?”
“不是过敏,是他吃不得鸡皮,一闻那味道就吐,所以之前,我们从来不给他吃带皮的鸡肉,”陆也解释说,转而又低下头去瞧贺程言,“你说你这家伙也是,不好好吃饭,在这走什么神?手非我那一盘里面伸,是你那盘炸得不香还是怎的?”
“你够了啊,”郝娟在一边捅了下陆也,“人家都这么难受了你还埋怨,是兄弟吗?言宝,你还难受吗?要是难受我这有胃药,吃点就不难受了。”
贺程言抬起头,连忙摆手:“没事,就是恶心罢了,对不起,这些很好吃,但是鸡皮我……”
“嗨,没事,谁没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啊,”郝娟不在意地摆摆手,“你别弄得自己不舒服就行,怎么样,还吃吗?要不给你打包起来,你带回去?”
“行,你打包起来吧,估计他现在也没什么胃口,”陆也说着拿出手机,“钱我给你转微信了啊,记得收。”
“收个屁,你吃我这么多回麻辣串,我哪回收你的钱?”郝娟打了陆也脊背一掌,“咱俩都在一块了,你别整那些虚的行不行?”
“行行行,不整那些虚的,那谢谢啦啊,女朋友。”陆也朝郝娟笑笑,“回头给你带煎饼果子吃。”
“我要俩鸡蛋的啊,不加香菜,下次你加了香菜害的我挑半天。”郝娟站起身,拿塑料袋把那些炸串装起来,“行,那你先送言宝回去吧。这些串言宝你拿回去吃,吃不了分给同学也行,正好也给我们家宣传宣传。”
将刚才一切都尽收眼底的贺程言伸手,接过那些炸串,他忽然觉得那塑料袋子好沉,挂在自己心上,硬生生把他心头的肉,都坠掉一半。
陆也骑着自行车带贺程言回去,春天的风暖烘烘的,可贺程言却再也没有心情去感受,他坐在后座,手紧紧抓着陆也的衣服,看着陆也逐渐宽阔的肩膀,忽然就想起那时候贺程萧和他说的话。他那时候还对此不屑一顾,可转眼间,这个人的肩膀,就已经有了专属。
那个直爽善良又勤劳的女孩,应该已经好几次趴在陆也的背上,把头搁在他宽阔的肩膀,和他贴着耳朵说那些悄悄话了吧?
她会这样陪着陆也走一段路,就算可能不会走到最后,但这已经让贺程言艳羡无比。
“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这时候,陆也的声音响起,在飘忽不定的风中,不甚清晰。
“没什么,就是觉得郝娟这女孩挺好的,”贺程言鼻子又开始酸酸胀胀,“陆也,你可得好好对她。”
“唉,你不说我也知道啊,”陆也笑了,“郝娟这姑娘,别的不说,就是爽快,办事比男人还利落,而且对我也挺好的,我要是对她不好,估计别人不说,她自己就先拿刀砍我了。放心,我不是什么浪子情圣,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找对象就是想好好过日子的。”
等到了校门口,贺程言让他停下,自己走进去,陆也还想送他到教学楼,却被贺程言制止。
“没事,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一个人上去就好。再说了……”
贺程言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煎饼车。“那边煎饼果子马上就要去夜市那边了,你快去吧,不然的话就买不到了。”
他说完,便转身踏进校门。
陆也看着贺程言单薄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股落寞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本该安安静静在里面呆着,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默不作声走远,以后想找,就也找不见。
“言宝。”
他皱了下眉头,叫住了贺程言。
“你等我一下。”
陆也放下自行车,飞快地跑到煎饼摊旁边的年糕摊,掏钱买了块大年糕,然后又飞快跑到贺程言面前,把年糕塞进他手里。
“你今天下午也没怎么吃,肚子会饿的。”
他看着默不作声的贺程言,不由得伸手揉乱他的头发,“我知道现在是关键时期,也不好打扰你们。但你记住,一定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一切身体最重要,懂吗?”
年糕还热着,把贺程言掌心烙得有些疼,热气熏得他眼眶也都红了,他抬起头看着陆也,眼神带着几分不可自拔的绝望,“陆也,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这说的什么话,”在昏暗的灯光下,陆也看不见贺程言眼里不可言喻的情绪,“你是我发小,是跟我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
当啷一声,贺程言清晰地听见有些东西碎掉了。
他紧攥着手里的年糕,几乎要把它们捏烂,脸上却是死水般平静:“哦,我知道了。”
他仰头看着陆也,忽然就开口笑了。
“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对吧?”
走到教学楼门口的时候,天像泼了墨一样黑,上面一颗星星都没有。
贺程言停下脚步,拿起早就被自己捏得不成形状的年糕,把它塞进了嘴里。
像是在嚼自己的心脏一样,他麻木地咀嚼着。
亲口嚼烂了这场他自导自演,被打碎的,白日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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