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怎么了?难不成万岁爷追上来了?”

  回中宫的路上,皇后主仆四人心慌慌回头瞭望却并未见皇帝身影。

  于是疑惑的看向方才突然驻足的若兰。

  “怎么了若兰姐姐?”

  “我…小姐的画我忘拿了。”

  “哎呀,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就一幅画嘛,我还以为皇上追……什么!?”话说一半韵竹猛地反应过来:“若兰姐姐你是说小姐今早在园里画的那幅?”

  若兰点头。

  皇后等四人听到这话登时面无血色。

  你看我我看你,双脚像生根了般杵在原地,气氛焦灼令人窒息。

  画是小事儿,主要那句诗。

  落花孤影人独立,斜风微雨燕双飞。

  四人都是打小跟着李幼薇上府内私塾的,除了画梅愚笨些,兰竹菊三女虽说天赋比皇后差许多可若放在宫外头,那也比寻常大家闺秀有文采的多。

  她们都清楚这句诗的含义与份量。

  宫内因言获罪是常事。

  动辄丢掉性命的更不少,要是诗句被过分解读流传出去尤其落到太后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

  许久。

  彩菊小心翼翼:“小姐,皇上未必会看到那幅画吧?就算见到了,应该也读不懂上边的诗。”

  “皇上看不看得懂一点也不重要,只要这宫内有人能看懂后果一样。”

  “若兰姐姐说得对我们不能心存侥幸,这样,只要皇上追究此事咱们姐妹四人就一口咬定那画是我韵竹画的诗也是我提的,到时候把我交出去小姐就不会受牵累。”

  弃卒保帅,这是后宫争斗的常用手段。

  不过一般是位分高的刻意为之,像这种主动站出来为主人消灾的还是少数。

  尤其韵竹虽惧无悔,软糯坚定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不行!”

  “小姐我愿意!求您了~”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温婉贤淑我见犹怜的皇后凤儿这次斩钉截铁,毋庸置疑的语气没有任何回寰余地。

  “你我姐妹一体,一荣俱荣一陨俱陨,别人如何我不管但我绝不会把自己的人拉出去顶罪。诗写了就写了,也不是大逆不道,大不了被太后责罚被皇上厌恶,不妨事了。若兰~”

  “在!”

  “你去看看皇上走了没有,有机会把画拿回来是最好,如果已经被人看见亦或者到了皇上手里那…那咱们就回宫再从长计议。”

  “是!”

  “小姐~”韵竹拉着皇后的手,眼眶泛红。

  “傻丫头。”凤儿轻轻拍打她的手臂:“哭什么,这事本来就跟你们没关系,是我的错……”

  没多久,若兰回了。

  手上拿着那幅画。

  “拿回来了?”

  皇后松了口气,却见若兰脸色古怪。

  “怎么兰儿,有什么不对?”

  “小姐您还是自己看吧。”

  凤儿将画接过来,疑惑抻开。

  落花孤影人独立,斜风微雨燕双飞。

  这是我写的没错呀。

  “咦?怎么下边还有一句。”

  “当年明月今仍在,落霞曾……”

  念及此处,凤儿妙目一凝,愣愣的望着那句儿好半天没动静。

  温柔如如水的眸子里更是涌现出浓浓的惊喜与疑惑。

  “怎么了小姐?曾什么呀?”

  韵竹彩菊画梅三人都把小脑瓜凑过来:“当年明月今仍在,落霞曾照彩云归?”

  韵竹彩菊眼前一亮:“好诗!”

  “凄清的意境一下变得温婉许多,只觉心头一暖,妙极!”

  “若兰姐姐这是谁给续的,你么?”

  若兰摇摇头没说话,看向皇后。

  凤儿缓缓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忽而像想通什么娇柔的双肩猛震颤。

  “不会是陛下吧?”

  与此同时。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銮殿上。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殿内金漆雕龙宝座,方鸿身着龙袍皇冠端坐。

  下边文武群臣伏跪满地高呼万岁!

  帝王业,本是白日梦。

  然而此刻却真实在眼前。

  方鸿终于明白为什么千年历史长河中那么多人对这把龙椅趋之若鹜。

  望着下边这些位极人臣但乌泱泱俯首的人头,感觉不要爽!

  “平身~”

  “谢万岁。”

  “诸位爱卿,好久不见朕对你们甚是想念,都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瞧瞧大家是不是瘦了?”

  插科打诨,不学无术。

  嗯,张嘴就很嬴荡。

  这让原本心怀忐忑疑惑小皇帝为何突然召集群臣上早朝的某些臣子松口气。

  料想小皇帝定然是一时兴起觉得好玩,拿他们寻开心来了。

  荒唐是荒唐,但这也恰恰说明他还是那个任他们拿捏的傀儡。

  “承蒙皇上挂念,老臣近日确实清癯了些,不过身子骨还算硬朗,还能继续为皇上为咱们大夏效力!”

  “孙大人说的是,圣上您贤德有方,威武仁厚,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都是您治世有方的功劳,我等食君之禄必定为君分忧,肝脑涂地死犹不悔!”

  有人开口必定有人追随。

  一时间大殿内马屁声不绝于耳。

  方鸿笑眯眯打量着这一张张吹捧的嘴脸,跟自己这两天打探到的消息一一对应。

  京兆府尹,鸿胪寺卿,左右佥督御史……

  小了小了!

  这大殿里,三四品官太小了。

  文禽武兽。

  那些胸前仙鹤锦鸡狮子麒麟的老东西一个开口的都没有,全特么在想看自己笑话。

  “诸位爱卿真是忠心耿耿啊。”

  “皇上您抬爱,尽忠是我等为人臣的本分。”

  “你们这样让朕挺不好意思的,难道朕是千古一帝?”

  “陛下不用怀疑,您就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圣明之君!”

  此言一出,无人敢不迎合,殿内众人再次高呼万岁。

  方鸿暗骂。

  老子信了你的邪!

  要不是提前备课,还真就信了你们这帮王八蛋。

  拿我当猴耍?

  “难得一见的圣明之君?是嘛?既如此那为何朕差点死在自己后花园?”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Μ.chuanyue1.℃ōM

  方才那位拍马屁的京兆府尹孙大人立刻站出来:“陛下,贼人有眼无珠不识当朝圣君,其罪当诛九族,但那并非陛下您的过错,故而不用自疑!”

  “放屁!孙坚,你是不是以为朕是傻子啊?”

  “皇上明鉴。”孙坚扑通跪下心说你可不就是傻子。

  嘴上道:“在微臣心里,您一直是千古圣明……”

  “闭嘴!”方鸿疾言厉色虎啸龙吟。

  那一瞬,他的气质突然变了。

  之前纨绔玩味变得冰冷犀利,凌厉的目光扫视全场,烧灼的眼神令许多大臣不敢与之对视。

  就连一些根深蒂固的一品大员也不由得暗暗一惊。

  这小东西经历过一场刺杀因祸得福开窍了?

  “谁跟朕说说,前夜刺杀的事调查的如何了?”

  无人应答。

  不答?

  方鸿当殿喝道:“大舅哥!”

  大舅哥?

  众臣面面相觑。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约而同望向了魏国公之子禁军都尉李少卿。

  皇后亲哥哥,可不就是皇帝的大舅哥?

  李少卿三十出头,长得丰神俊朗威武挺拔。

  突然被皇帝点名他也一脸懵,还有点受宠若惊。

  妹妹入宫三载备受冷遇,皇帝对他们李家一直不待见。

  以往背地里见到了都绕着走,今天在朝堂这么高调的称呼大舅哥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李少卿躬身上前。

  “皇上唤的可是微臣?”

  “怎么?凤儿入宫已经三载,莫非大舅哥还不肯认下朕这个妹夫?”

  “微臣不敢!”

  李少卿心中有一丝惊喜但并没表露。

  而此时朝臣们看他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

  许多人还将目光投向最前排的魏国公李天德(皇后亲爹)以及上柱国齐鹏举(太后亲哥)。

  按忖之前皇帝不是一直听太后摆布亲近齐家,今天突然承认李家的地位难道是要调转船头重用他们?

  “不说废话,朕且问你,前夜朕被刺杀当晚可是你轮值内宫防务?”

  “回陛下,正是微臣。”

  “既然是你,那就好好跟朕说说,为何防卫森严的皇宫大内会突然冒出来一群要杀朕的刺客?他们从哪来的?又是受谁指使?”

  “这……”

  “怎么?不能说?”

  “微臣不敢,但微臣确实不知道这群刺客是从哪入的宫禁,更不知受谁指使。”

  “好一个不知道,朕问你,事后查了么?而且我怎么听说为首的刺客跑了?”

  听到这个问话诸位大臣才意识到不对劲。

  合着压根不是要重用,而是要问责啊。

  这么一来,就正常了。

  “…………”李少卿硬着头皮:“是。”

  “现在人可抓到?”

  “没有。”

  “没有?那可知贼首现在何处?”

  “臣…臣不知。”

  “好!好啊!”方鸿怒极反笑:“好个不知,好个禁军都尉!既然一问三不知那朕留你何用,来人,罢去李少卿的禁军都尉,革职待勘!”

  “李少卿你可知罪认罚?”

  李少卿:“………”

  他有苦难言。

  刺客一事戍卫不严有责任不假,但确实不知。

  而且事后查案那是京兆府和皇城司的事,跟我李少卿有什么关系?

  事已至此,却也只能打碎牙齿活血吞。

  “臣知罪,认罚!”

  方鸿看向前头的魏国公李天德。

  老头鹤发童颜丰神如玉,年轻时定是美男子难怪能生出皇后凤儿这样的闺女。

  “岳父以为如何?”

  “皇上英明。”李天德躬身作揖。

  儿子被罢黜,当爹的竟然不动如山神色如常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愧是能把女儿送入宫当皇后的老狐狸。

  “上柱国以为如何?”

  魏国公旁侧上柱国脸黑如铁,眉宇间倒也英武。

  年轻时征战沙场立下不少战功,如今在朝内又是掌握三十万禁军身负京畿防卫的大将军,权柄煊赫。

  加上又是太后亲哥哥皇帝亲舅舅这层关系,朝堂内不少人唯其马首是瞻。

  此前这家伙一直闭目养神,此刻听到召唤这才睁眼。

  也似模似样朝着上位鞠了一躬:“皇上吏治清明,乃明君之举为我大夏之幸,左相魏国公大义灭亲亦让人钦佩。不过……”

  “不过臣以为刺杀一事李都尉固然有责,革职待勘还是严重了些,毕竟查案乃京兆府职责。”

  “当然,陛下您金口玉言,让少卿闭门反省些时日也好,等京兆府查明真相自会还个清白,想来少卿经过此事也会痛定思痛,忠心更胜以往。”

  一张嘴便全是技术,说的滴水不漏。

  谁都知道上柱国与魏国公因三年前为各自女儿争夺后位一事水火不容,但即便如此这种情况下还能这么说话,足见其城府。

  方鸿暗骂了句老狐狸,脸上却笑:“还是上柱国想的周到,对了上柱国,前夜我遇刺当晚你作为身负京畿防卫的三十万禁军统帅身在何方?”

  “回皇上,当时是丑时臣在府内已经歇息,一炷香后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往宫里赶,彼时少卿已将大部分逆贼诛杀,臣只是做了个收尾。万幸陛下您安然无事,此乃天佑我大夏!”

  “上柱国有心了,不过朕不相信什么天佑!您是这京畿中枢安危主宰者,还望以后舅舅在京畿防务多上点心,毕竟朕的身家性命皆系于您一人之手,我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随先帝而去!”

  齐鹏举悚然一惊,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这小子是在敲打我?

  怀疑?

  宫内遇刺激出了狼性连人也跟着多疑了?

  还是翅膀硬了想反水不把我这个舅舅放在眼里?

  齐鹏举心里突然有些愤怒。

  狗崽子,别忘了当初可是老子一手把你提上这把龙椅的。

  心里发狠,面上却满是谦卑,当即下跪。

  “皇上明鉴,微臣惶恐。”

  “好了舅舅,您公忠体国朕知道,没别的意思不用多想,朕就是想说在场诸位与朕于大夏皆是一体,一荣俱荣一陨俱陨。”

  方鸿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老东西,就怕你不多想。

  “吾皇万岁,我等必将戮力同心辅佐陛下!”

  众口齐呼。

  所有人都清楚的感觉到,今天龙椅上坐的那个皇帝与往日不同了。

  少了往昔荒唐,多了一分不可侵犯的帝王气!

  一直置身事外的魏国公李天德这时也抬头正经瞧了眼方鸿,眼中惊诧一闪而逝。

  而上柱国口呼万岁然脸色却是铁青。

  今天上朝,为的就是搅浑这朝堂的水。

  外戚专权,威胁最大的就是上柱国齐鹏举。穿书吧

  三十万禁军统领,京畿防务一言可定,这些年根深蒂固可以说整个皇族的身家性命都在他手上。

  这次刺杀背后没他的影子?

  方鸿不信。

  以前嬴荡甘当提线木偶,但方鸿不会。

  敲打齐鹏举乃是险棋,因为如果刺杀真跟他有关联保不准就会狗急跳墙,毕竟他完全有这个实力。

  所以必须权衡。

  满朝文武,能与上柱国掰手腕的唯有自己岳丈魏国公。

  李家祖上行伍出身乃开国肱骨,死后曾追异姓王。

  传至李天德仍贵为国公次辅还是国丈。

  虽说眼下李家读书人更多,可每年还是有李家嫡系血亲前往军中历练。

  加上传承甚久根深树茂,在边军中素有威名说一呼百应也不为过。

  故而方鸿先将大舅哥李少卿革职不是打压,而是向岳父大人释放的善意同时也是试探。

  若李少卿诸多狡辩巧言令色那方鸿必定疑心,可这憨憨一声不吭就认了下来。

  至少说明足够坦荡值得拉拢。

  至于李天德看不看得上这份善意,不着急。

  这才刚刚开始。

  方鸿给太监使了个眼色。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还有事请奏!”

  往下一瞧,开口的正是刚才被敲打的齐鹏举。

  “讲。”

  “启禀皇上,日前匈奴使者已经入京,现下榻鸿胪寺驿馆,他们带着匈奴单于的旨意点明要亲自面圣商量今年的岁贡和亲事宜。”

  “臣原本打算私下找个时间跟皇上您汇报此事但因为刺客一事耽搁,既然今日朝议,不如就在这朝堂之上接见使臣,皇上以为如何?”

  匈奴?

  类似咱们所知的被霍去病横扫的那个匈奴。

  但又不全是,更像是我们所熟知匈奴突厥鞑靼的结合体。

  北方最强草原游牧,战力勇猛善骑射,时常扰边劫掠烧杀抢夺,是京城往北最大心腹顽疾。

  大夏如今式微,每年只能靠岁贡和亲短暂换取卑微的和平。

  近些年,看到大夏国力越发孱弱他们变本加厉,提的要求越来越过分。

  方鸿立刻明白过来,齐鹏举摆明想让自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出丑。

  这老匹夫睚眦必报,反将一军竟来的这么快。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接招,避其锋芒容后再议。

  所以……

  “准了!让他们上殿!”

  方鸿冷笑,谁怂谁是王八蛋!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千古一帝:从攻略纯美皇后开始更新,第3章 下马威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